张爱玲是一位极富传奇色彩的作家,她以细腻、冷峻的笔触抒写了一个个“真实”的故事,刻画出一个个迷失了精神家园的女性形象。不论是深受封建传统思想影响的旧式女人还是受过现代教育的新式女性,在残酷的时代背景下等待她们的只能是悲凉的结局。
一、张爱玲小说多悲剧女性的原因
(一)家庭与个人情感的影响
张爱玲家世显赫,她的祖父是清末“清流派”代表人物张佩纶,曾外祖父为清末重臣李鸿章。然而,这样的生长、生活环境并没给她带来幸福。张爱玲的父亲是个典型的封建遗少,染有弄风捧月的旧习气,性格暴戾乖张。母亲是清末南京黄军门的女儿,是一个受西方文化熏陶很深且清丽孤傲的新派女性。夫妻二人感情不和,在张爱玲很小的时候,她的母亲就独自前往欧洲留学。张爱玲8岁时父母离婚,她一直在父亲、后母、姨太太的夹缝中生存。她的父亲曾把她监禁在黑屋子里,扬言要用手枪打死她。家,这个本应充满温馨和亲情的所在,在张爱玲的心中,却有着“古墓的清凉”,阴冷、黑暗,隐藏着杀机。
但对张爱玲产生极大影响的时间还是与“文化汉奸”胡兰成的婚变。在经历了一场“欲死欲仙”的热恋之后,她和胡兰成走进了婚姻的殿堂。然而,半年后,胡兰成便移情别恋,两年后,二人彻底分手。本来父母的离异早已成为张爱玲内心的阴影,在目睹了苏青等职业女性的不幸婚姻后,想到自己失败的婚姻,更让她产生了一种消极悲观的情感。所以,她笔下的婚姻是无爱的、晦涩的、带有强烈悲剧色彩的。
张爱玲所处的是朝不保夕的时代,这一特殊环境也是她“出名要趁早”的大背景。张爱玲在香港读书时,正赶上太平洋战争爆发,战争结束后,吃尽了苦头的人们开始拼命抓住生活中更为切实的东西,有的人匆匆结婚,有的人纸醉金迷。战争的特殊环境使人类的本相骤然以某种较平时更触目的形式暴露在人们面前,这使张爱玲在原有生活体验的基础上,更加深了对人生和人性本质的认识,同时,也增加了对人自身的渺小和命运无法把握的体会。
在这乱世中,张爱玲形成了她独有的关于社会、人生、历史、现实种种问题的基本认识。她以冷峻、尖锐、独到的眼力发现了上世纪三四十年代中国人生存目标的缺失,发现了中国人心灵与民族信仰的无所依傍。
张爱玲的女性小说表现了时代的悲剧,也表现了历史的悲剧。
二、张爱玲小说悲剧女性的几种类型
《金锁记》中的主人公曹七巧为了生存,为了金钱,甘愿侍候一个残废男子,她一生都在追求物质,沉重的枷锁压得她心理畸形。这最终也使她从一个有过温情回忆的姑娘变成了阴鸷、凶狠、残酷得近乎精神分裂或心理变态的老太太。
“三十年来,她戴着黄金的枷,她用那沉重的枷角劈杀了几个人,没死的也送了半条命”,她残酷地扼杀了自己的情欲和希望,也无法容忍儿女的生命乐趣。她嫉妒所有和睦的婚姻并亲手扼杀了自己儿子、女儿的爱情和家庭。她诱使儿女吸毒,以求锁住他们,她逼儿子供出床笫之事折磨死儿媳。她在原欲的折磨下,毁掉了自己的生命,又拉上了子女作为自己的陪葬品,成了“遗老家庭里一种牺牲品,没落的宗法社会里微不足道的渣滓。”七巧的变态令人毛骨悚然。张爱玲围绕着欲望的沉沦把人性心理的暗角揭示得恐怖不堪、令人不寒而栗。
《倾城之恋》中的白流苏出身于一个没落的旧式家庭,离婚回娘家后,终日被兄嫂冷嘲热讽,在娘家难以立足。为了出口气,她用自己的漂亮和名誉做赌注,将寻找经济靠山作为爱情的标准。
从海外归来的范柳原的出现似乎是一个转折的契机,范柳原对白家六小姐流苏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称其为“真正的中国女人”。两个人开始了互相试探、算计的恋爱。在这里,所谓的爱情已经成为了人谋取生存的一种手段,全然褪去了种种美好,只剩下了赤裸裸的虚无与荒凉。
战争的来临,香港的陷落成全了白流苏,她终于如愿以偿地得到了一桩她所向往的婚姻,也一跃成为白公馆最令人羡慕的人。但这桩所谓美满婚姻的促成连流苏自己都感到迷惘,这桩婚姻恰恰是她对现实的认命。
“香港的陷落成全了她,但是在这个不可理喻的世界里,谁知道什么是因,什么是果?谁知道呢,也许就因为要成全她,一个大都市倾覆了。成千上万的人死去,成千上万的人痛苦着,跟着是惊天动地的大变革……”本是美好的婚姻在张爱玲笔下是无爱的,成为了女人改变现状的途径,婚姻对女人而言成了一个金色的鸟笼,是晦涩人生的一场悲哀游戏。
《沉香屑·第一炉香》中的葛薇龙原本是个善良、纯洁、漂亮、单纯的女孩,为在战乱中能继续求学,她只身来到香港投靠做交际花的姑妈梁太太。
葛薇龙明知姑妈家的环境不好,但她想:“只要我行得正立得正,不怕她不以礼相待,外头人说闲话,尽他们说去,我念我的书。”可是三个月工夫,“她对于这里的生活已经上了瘾了。”她变了,逐渐成为姑妈勾引男人的诱饵。
她有过追求新生活的念头,但就像她姑妈说的,“要想回到原来的环境里,只怕是回不去了”。她先是斩钉截铁地宣称要回去,买了船票,收拾了东西,可是临行时生了一场病,她以这场病“也许一半是自愿的;也许她下意识地不肯回去,有心挨延着……”为由留了下来。
由想念书到想嫁人,由想找一个理想伴侣到抓住乔琪乔这个可能的机会,由想结婚到情愿只做情人……葛微龙一步步走进了“鬼气森然的世界”“中了邪”“似乎是魇住了”,再也走不出那充满了“淫逸空气”的世界。她所有的挣扎,最后剩下的是对姑妈说的一句话,“你让我慢慢学呀!”葛薇龙由一个单纯、自信、希望保持自己人格完整的少女到幻想的贬值、自信的破灭终至人格的丧失。这一过程是对她先前所抱有的“出淤泥而不染”的幻想的有力嘲讽。
张爱玲是一个具有强烈悲剧意识的作家。她用自己传奇式的一生和传奇性的作品演绎了一个个悲剧故事,剖析了人性的卑陋和扭曲,揭示了人生的孤独漂浮感和生命的虚无幻灭感。
我们在阅读其作品的同时,能从中体会到封建社会对女性的束缚,感受到封建环境下女性的悲哀、人生的荒诞和不可理喻,张爱玲笔下的作品中也展现出了独特的苍凉意味。
(作者单位:鹤壁职业技术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