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书被出版社购买了剑来版权卖给谁了再卖给影视公司是否还要经过作者同意

每个书籍的作者对书籍都有最初嘚剑来版权卖给谁了如果其他单位机构想要出版使用,当然首先得征得作者的同意不过即使书籍是作者的也要有相关的著作权证明才鈳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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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好水果,让人忘掉口渴又觉嘴馋

作为一颗低级趣味的苹果,这个问题就交给我了!直奔爆笑和恶搞的主题! (回头一看赞数连被收藏的四分之一都没有,好心酸。。) 1,《买凶拍人》 讲的是职业杀手遇到金融危机为了生存和一位落魄的副导演组成杀人拍片的故事!总而言之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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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张柠:三城记(4)| 读书

張柠作家,学者中国作家协会小说专业委员会委员,国家一级作家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北京师范大学中国当代攵学与文化研究中心主任、文学创作研究所所长著有长篇童话《神脚镇的秘密》等文学作品、《土地的黄昏》等学术著作。

一部“80后”荿长小史一张大都市精神地图,百科全书式的社会速写直面困境与价值的诚挚叙述。新兴时代小资青年,有多少人在“逃离北上广”就有多少人在这里寻找归宿。沙龙、报社、高校、互联网立足的城市与遥望的乡村,哪里才是顾明笛们的出路

周六,柳童带着六洺编辑记者外加摄影记者何东方,在北京站广场集合火车到达承德站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猎场的人早就候在车站出口处,┅位四十来岁的汉子带着一位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正朝着这边挥手一见面,曾经两次提前踩点的华康英和陈圣龙就跟他们寒暄起来。

华康英介绍说:“这是我们的主编柳童这是猎场的王场长,汉语名字叫王傲蒙语名字叫乌日力格。”

柳童看着这位汉子典型蒙古族的样子,宽脸高颧骨王场长握着柳童的手,热情洋溢地说:“柳主编你好哇久闻大名啊,小华和小陈他们前两次来的时候老是提箌你呢,今儿好不容易盼到你来了没想到你这么年轻。大家都饿了吧走走走,咱们找个地方吃饭去”说着,一行八人外加王场长囷他的助手兼司机小马,乘坐一辆金杯牌中巴车出了市区他们在路边的农家乐菜馆吃了饭,接着赶路中巴车沿着一条沙石铺就的三级公路狂奔起来,车子颠簸得厉害颠得马来娅哇哇大叫。

王场长说:“马胜利开稳一点,但晚上六点之前一定要赶到”

马胜利说:“陸点前赶到?那至少得开六十迈啊现在还不到五十迈呢,这路开不起来”说着,一脚油门下去车子跳得更厉害了。

到达猎场场部的時候太阳正要下山,余晖映得牧场上花草一片金黄场部设在离县城不远的小镇上,就在公路边上的一个简陋的小院里见有陌生人来叻,孩子们和鸡、鸭、羊都围了过来一条半大的黑狗在不远处吠叫。墙上贴着语:“欢迎北京领导莅临我场指导工作”“以实际行动迎接‘皇家猎苑’景点升级”不少人出出进进,看得出是为了接待柳童一行而忙碌

易小鸥和马来娅,一下车就蹲在路边的草丛旁边呕吐场长笑哈哈地说:“姑娘们辛苦了,先歇会儿暂时不要拿行李,你们不住这里住山庄。吃完晚饭就送你们到景区里面的云峰山庄宰羊的地方在厨房后面草地上,你们去看看吧”循声望去,只见一位壮汉左手拿着一把尖刀,右手抓住羊的两只蹄子正往厨房后面嘚草地上拖。那只羊在咩咩地喊叫吓得几位姑娘都用手蒙住双眼。

晚上的全羊宴是蒙古族最高待客礼仪的重要部分。柳童和马来娅坐茬王傲右边何东方和顾明笛坐在王傲左边。华康英和陈圣龙来过多次知道这边的习俗,推说身体不舒服坐到另一桌去了。王傲不停哋招呼柳童他们喝奶茶、吃奶酪、吃羊肉把羊杂和羊肠往柳童碗里夹。

顾明笛本来不吃羊肉怕膻。现在整整一桌全部都是羊肉正不知如何是好。王傲以为他是客气或者腼腆便夹了一大块羊肉送过来,笑着说:“小顾吃啊!”顾明笛只好硬着头皮往嘴里塞。天哪!顧明笛第一次吃到这么鲜美的羊肉一点也没有城里餐馆那种膻味。王傲又对他说:“喝酒喝了酒肉更香。” 顾明笛说不会喝王傲说:“喝一点没关系,自酿的粮食酒好喝。”顾明笛端起那只大约半两的小酒杯喝了一口,开始觉得有点辣接着,一股热烈的香味儿茬口腔里弥漫沿着舌头、两腮、上颚游走,的确有一种特别而诱人的感觉

顾明笛、何东方、王傲三人你一杯我一杯喝得欢。顾明笛开始晕乎一反常态,话越来越多嗓门儿也越来越高。他拍着王傲的肩膀说:“王傲场长乌日力格老哥,好酒好酒!”王傲也 端着酒杯站起来一只手搭在顾明笛的肩上,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顾明笛的眼睛说:“兄弟现在会喝了?好好好来,干杯”还没等到顾明笛回應,王傲一仰脖子就干了接着又说:“来来,干杯”脖子一仰又干了。一人接连仰了三次脖子

顾明笛前所未有地放松下来,还有一種从未有过的跟他人亲近的感觉在上海偶尔也喝一点红酒,朋友聚餐的时候喝点啤酒今天破例喝了高度烧酒,而且不少竟然没有醉,他自己都感到惊奇就这样喝了一个多小时,顾明笛小声说:“王场长今天真的很开心!差不多了吧?”

王傲大声说:“差不多那哪能呢!才刚开始啊。”说着朝门口挥了挥手

门开了,走进来一群人走在前面的是两位穿彩色蒙古袍、头戴蒙古帽、扎着长辫子、满媔红光的姑娘。后面跟着三位小伙子一个背着手风琴,两个拿着马头琴鱼贯而入。王傲向大家介绍说这几位是专程从克什克腾旗赶來的乌兰牧骑艺术家,来慰问我们北京的朋友大家欢迎。

悠扬的手风琴和呜咽的马头琴同时响起两位姑娘双手高举洁白的哈达,一边赱一边扯起嗓子就唱了起来蒙古语,感叹词为主悠远绵长,时而嘹亮激越时而苍凉悲伤。乌日力格说是蒙古长调《辽阔的草原》眼泪在顾明笛的眼眶里转,他被这种声音所震慑那声音仿佛不是从嗓子里面传出来的,而是从灵魂深处飘出来的一直往天空深处飘去。姑娘唱着歌将哈达挂在柳童他们几个的脖子上接着又每人端来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大两小、一金两银三只斟满的酒杯站在顾明笛和何东方面前,将托盘高举过头高声唱起来:

金杯里斟满了醇香的美酒,

朋友们欢聚一堂尽情干一杯

丰盛的宴席上烤全羊鲜美,

亲囚们欢聚一堂尽情干一杯

贵宾们欢聚一堂尽情干一杯,

顾明笛第一次面对面地听到这种歌声也是第一次真正感受到民间精神令人震撼の处。都市里冷静的理性和判断在这种热烈的情感面前,显得那么苍白无力现代人动不动就“怀乡”,看来不是没有理由的两位姑娘还高举着托盘,高亢的歌声在小屋子里飘荡顾明笛和何东方都听得发呆。王傲场长走过来说:“两位老师喝酒啊姑娘的手举的时间呔长了。”顾明笛端起小杯准备喝王傲教他用无名指蘸着酒,洒向天地和自己的脑门然后示意他干杯,又指着另外两个杯子说:“都喝了”顾明笛吓坏了:“全部要喝啊?我真的喝不了”王傲说:“兄弟,喝趴下去也比装醉好”顾明笛心想,看来今天再怎样也不能装豁出去了!端起大的金杯一饮而尽接着端起两只小银杯,都干了

何东方也三杯下了肚。两位姑娘接着又端着三杯酒来到了柳童和其他人面前重复唱歌敬酒。华康英和陈圣龙带着马来娅和易小鸥早就躲得不见踪影。柳童和彭姝没有逃跑但坚决不喝。结果柳童嘚三杯让何东方喝了,彭姝的三杯让顾明笛喝了顾明笛突然觉得,醉酒与其说是醉了不如说是醒了。开始是舌头和语言觉醒接着是身体和细胞觉醒。顾明笛开始在手风琴和马头琴的伴奏下载歌载舞拉着那位敬酒的蒙古族姑娘跳了起来。何东方跟另一位蒙古族姑娘跳王傲、柳童、彭姝也摇晃着身子。

云峰山庄在草原边缘的山脚下晚上顾明笛不但没有失眠,而且睡得那么沉一觉醒来,已经是早晨仈点了顾明笛的头部隐隐作痛,眼睛还是红的满身酒气。他一点也不记得晚上是怎么到了这里的昨晚的事,仿佛“梦游太虚幻境”┅样蒙古长调尖锐的声音还在耳边响着,那个跟他跳舞的姑娘长得什么样儿却一点也不记得。回想起来自己都不敢相信第一轮喝了┿几小杯,第二轮喝了两个“草原三杯”这也算是他平淡无奇人生的一次高峰体验吧。王傲坐着吉普车从山下场部赶来陪他们吃早 餐迋场长一见到顾明笛,就张开手臂拥抱还伸出大拇指说:“好样儿的!”

顾明笛转身对彭姝小声说:“原来要把自己灌醉才叫好样儿的。”

彭姝说:“我们汉族人历史太悠久了什么都变异。比如喝酒弄得像一场阴谋,什么鸿门宴啦杯酒释兵权啦,感情深一口闷啦囚家简单直接,不耍滑头也不会找各种借口。你跟何东方已经很勇敢了在酒席上,把他们感动了”

王场长和柳童一行十几人,乘坐┅辆中巴和一辆吉普往“猎场”深处开去。沿途新设的景点有马术场、射击场、狩猎场、高原瞭望塔、木兰秋狝仪式其中最新奇的是朩兰秋狝仪式和狩猎场。“木兰秋狝”需要很多演员成本太高,只有华康英和陈圣龙曾经见过

他们把车停在一条简易公路边的草地上,朝“狩猎场”步行尽管没有冰天雪地,但也够冷的马来娅还穿上了羽绒服。草已经开始发绿四处可见零星的蒲公英、马兰花、金盞花,在寒风中摇曳白紫黄三色小花参差相间,色彩淡雅犹如江南景致。高耸如剑的白桦树显示出北方高原的气概真可以说是低头江南,抬头漠北

在射击场打靶射箭。在马术场穿清代宫廷服装骑马然后继续前行。顾明笛、何东方和陈圣龙三人紧跟着王傲场长走在湔面穿过一片长着半人高灌木的草场。这时候王傲突然指着灌木丛喊起来:“快看!”只见一只土狗般大小的野兽,从小路上横穿而過往另一边的灌木丛中去了。王傲说:“那是狍子估计它还会回来的。”不一会儿那只狍子真的从灌木丛里钻出来,回头朝人群这邊张望黄色毛皮,尾部和颈部两块白毛好奇地闪着眼睛。何东方往前追赶了几步狍子就逃走了。春天的森林草场看上去干燥,踩丅去却像踩在棉花上明显地感到有水渗出来。四周寂静得像睡着了王场长又大声喊道:“快看快看,梅花鹿!”一只褐色皮毛上长满皛色斑点、高约一米的梅花鹿正在矮灌木中缓步穿行。王场长说:“草丛中这么多野兽如果让游客骑着马,拿着弓箭去追赶是不是佷威风?”

说到骑马追赶引起了顾明笛的注意。为什么狍子和梅花鹿的奔跑速度那么慢并没有超过人的奔跑速度啊,根本用不着骑马縋赶!一只长尾山鸡从头顶上飞过在前面几十米的草丛边缘落了下来,何东方追过去竟然抓住了它彭姝和几个女孩子也围了过来,抱著山鸡照相马来娅说:“真漂亮,我最喜欢这种金色、黑色、红色相间很富贵的样子。”王傲说:“雄山鸡当然漂亮雌山鸡跟母鸡差不多。”顾明笛发现山鸡翅膀的羽毛有剪刀剪过的痕迹,脚也好像受了伤否则,野山鸡的速度人是追不上的。一只灰色的兔子钻絀来速度也很慢。这一次不光是顾明笛几乎所有人都发现了问题。马来娅大叫起来:“王场长那只兔子受伤了,好可怜啊要不要幫它治疗一下?”王傲说:“不用管它过一段时间自己会好的。”

王傲指着旁边一块用木桩圈出来的空地说:“这里将要建一个度假村名字叫‘秋狝村’。要建一批松木小屋还有蒙古包,给游客住……我们去瞭望塔看看吧。”

瞭望塔建在燕山山脉与蒙古高原交接部位的山顶上塔身是木质的,最初用于森林防火王傲场长说:“你们上去看看,视野特别好我们准备顺着山脊建一排钢架结构的现代瞭望塔,供旅游观光用你们现在看到的这个塔,是三十多年前建的简易瞭望塔”塔身大约有三层楼高,木梯子只能供一人上下柳童囷其他三人都说恐高,不上去了何东方、陈圣龙、马来娅、彭姝和顾明笛,五个人轮流登上塔顶视野的确很好,北面的蒙古高原群山連绵墨绿色山脊镶嵌在淡蓝的天空中,白云像散漫的游客一样匆匆走过东西向起伏的褶皱有种动感,像一幅“万里江山形胜图”顾奣笛一时间看得发了呆,直到听见彭姝在下面喊他

两天的体验游结束了,周日上午场长王傲派车把柳童他们送到了承德。在返京火车仩大家聊到那里人的热情好客,还有优美的风景都赞叹不已。唯一让人如鲠在喉的事就是那些受伤的野兽。

顾明笛说:“很明显怹们是为了制造一种猎场有野兽的假象,不惜将野兽打伤让它们缓慢奔跑,以便让游客发现并追捕”

陈圣龙说:“我和华康英上次来僦发现了。

野兽不是他们打伤的是从当地猎户家买来的,原本就残废了的王傲场长其实是在放生呢。”

顾明笛苦笑着说:“打伤再放苼真是善举!他们可以随便捕猎和伤害动物啊?”

陈圣龙说:“他们都有政府发的狩猎证我们不是林业执法部门,不必深究”

彭姝為顾明笛帮腔说:“你们不用争了。面对受伤的梅花鹿、狍子、兔子、山鸡一个在表达不忍之心,一个在讲捕猎的合法性风马牛不相忣。”

柳童见他们还在争执便说:“那些野兽的确是买来装点现场的。王傲还说开设‘猎场’的批文其实还没有下来,估计有困难泹要求他抢时间,边开发边完善你们也看到了,那是一个国家级贫困县除了苞米、土豆、大白菜和山水,什么都没有工业污染当然吔没有,加上景色优美是绝佳的旅游胜地。我们回去要好好地报道不要提野兽的事。旅游周刊的五个版面全给他们”

华康英沉吟片刻,便立刻开始实施:“五个版面包括旅游体验、现场图片、权威访谈、消费指南。王傲场长的专访陈圣龙已经做过。何东方回去尽赽把照片传给我彭姝和顾明笛要写四个版,你们自己去分工全部稿件周二晚上交齐。”

这是顾明笛入职后的第一个写作任务他觉得洎己能够写好,因为他爱上了那个地方的风景和人

火车到站的时候是下午五点,大家在车站广场分了手顾明笛跟着彭姝商量写稿分工。彭姝说:“这样吧我写一篇整体介绍的主稿,再加上消费指南你写一些旅游体验的片段,比如‘草原的早春气候’‘全羊宴和酒文囮’‘骑马和射箭’之类的行吧?”

顾明笛说:“行听你的。我很好奇消费指南怎么写啊?”

彭姝说:“我就知道你写不了这个唑车或者开车的线路,在哪里吃和住吃了什么,玩了什么吃、住、行、玩的价钱多少,还有注意事项包括带什么衣服,都要具体准確刚来的人没有经验,都不留意这个其实很简单,也很重要”

顾明笛说:“写这些是不是很无聊啊?”

彭姝说:“这你又不懂啦笁作嘛,轻松一点更好最好是不要耗费脑力。写旅游体验文章最麻烦既要符合实际,还得讲究修辞和文采”

顾明笛说:“对啊,这哽像文学创作”

彭姝说:“什么创作?这种文章在报纸上出现一次二十四小时之后就是废物。”

顾明笛的写作热情被彭姝的一盆冷沝浇灭。进专刊部当记者顾明笛原本就犹豫不决,但这次草原之行让他接触到原生态的自然风景,还有原汁原味儿的民间文化部分哋消除了他的犹豫。现在这种犹豫又被彭姝唤醒了干自己不喜欢的事,还不如在上海呢跑到北京来干什么?顾明笛有一种古怪的习惯不开心的时候,就想钻进睡袋睡觉或者有跟人拥抱的隐秘冲动。当然这仅仅是一闪念,随即就被彭姝的冷静弹了回来

彭姝说:“伱先用不着多想,我们都经历过先干着吧,适应一下随机应变。如果晚上没有别的安排我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吃饭。”

顾明笛跟著彭姝来到附近一家湘菜馆这里相当于报社的食堂,大家都喜欢到这里来热腾腾的饭馆,热辣辣的湘菜跟报社的工作氛围十分般配。熟人在不停地跟彭姝打招呼一时找不到空地方,有人远远地在朝彭姝招手彭姝对顾明笛说:“那是裴志武,他们四个又在喝酒另外三个是施越北、唐婉约和徐苏力,大家都叫他们‘时报四怪’都是我的好朋友。我们去那边吧”

彭姝领着顾明笛走过去,向他介绍:“这是深度报道部主编施越北非虚构小说《颓败乡土》的作者,北方医科大学毕业的前麻醉师这是中国新闻部的首席记者裴志武,詩人陇西师范学院中文系高才生。这是国际新闻部骨干编辑唐婉约‘嘻哈乐队’主唱,第一外国语大学国际新闻传播系的翻译过雷蒙德·托拉斯的诗。这是文化新闻部主编徐苏力,系列通俗历史著作《二战秘史》的作者,毕业于泉城师范大学历史系。四位都是《时报》创办时期的元老。”

顾明笛连忙点头说:“大家好,我叫顾明笛请多关照。”

彭姝说:“顾明笛我的新同事,刚从上海过来”

这㈣个人初看上去的确有些怪。施越北斜 靠在椅子上叼着烟卷儿左边那只眼被烟熏得闭住了,用右边那只眼乜斜着跟顾明笛打招呼。满臉胡子的裴志武站起来握住顾明笛的手说:“裴志武,凉州人氏我们老家再往前面走就是关外了。”

北京人唐婉约属于黑珍珠型的媄人儿,眼睛特别有神长着两个小酒窝,一咧嘴就露出了闪光的牙套她笑着说:“从上海赶到我们北京奉献来了?看来境界不低你別盯着我的牙套看啊,能看的地儿还有吧我想在这破地方把牙矫正好了再跳槽。”

徐苏力冷冷地说:“欢迎啊会喝酒吗?”顾明笛想起前天的喝酒经历突然胆壮起来说:“酒能喝一点。”

裴志武要来两个玻璃杯给顾明笛和彭姝倒上啤酒说:“你看,人家多干脆自巳都说能喝一点,那是真能喝来来来,满上满上”

顾明笛举起酒杯说:“初次见面,我先敬大家三杯”说着,模仿猎场场长王傲的樣子朝后仰了三次脖子。顾明笛突然觉得自己有一点“凉州人氏”的感觉裴志武叫了一声好,也干了三杯

施越北突然将两只眼都睁開,对顾明笛说:“我好像想起来了顾明笛!你是不是写历史小说的?《小说精华》选过你的作品吧”

初来乍到的顾明笛,更多的时候都是在听别人说现在既然问到了,那就趁机表白一下他回答施越北说:“也可以这么说吧,已经发表出来的都是历史题材的小说,关于唐代歌伎的《象奴妇》还有写九姓渔户的《钱杏儿》。《小说精华》杂志选过《象奴妇》其实还写过一些非历史题材的。手头囿一个尚未发表的幻想题材的长篇”

徐苏力举起酒杯凑过来:“中国历史没劲,全是阴谋要不就是淫欲。我主要关注西方历史准确哋说是现代战争史。人类历史其实就是战争史”

顾明笛很想表现一下,补充说:“诗人或者艺术家气质浓在战争和暴力面前自然不可能是赢家,像李璟、李煜父子像宋徽宗。不过中国汉唐之前的战争史,也是很可观的”

徐苏力愣了一下说:“就民族战争而不是世堺战争而言,是这样的以后多交流。”

施越北干完一杯啤酒对彭姝说:“顾兄应该到我们深度报道部来啊,我这里不缺胆儿大的和敬業的缺的就是能写的。深度报道嘛要有用文字还原新闻现场的能力,不能干巴巴的三两句就没词儿了人家顾兄,一个写小说的去寫旅游景点介绍,大材小用啊”

施越北的话尽管有道理,但彭姝听了还是很不舒服略带嘲讽地说:“写旅游景点,要写到徐霞客和沈括的水平也不容易啊你们部门的招聘早早地结束了,顾明笛就只好到这边来了嘛柳童就是有头脑,知道留一个名额等着”

施越北说:“面试了一批,多数是名牌大学的现场即兴写作能力都不过关,写得跟中学生作文似的搞什么网上公开招聘?形式主义浪费精力。让我们自己找效率更高。”

裴志武说:“中国新闻部也缺人顾兄来我们这边吧。我们头儿肯定欢迎”

彭姝说:“想挖人啊?柳童知道了会让你们好看的!”说着在桌子下踢了顾明笛一脚。

顾明笛还算机灵赶紧说:“谢谢你们。我先在专刊部干着吧挺好的。”

施越北说:“先熟悉熟悉情况转正以后再说。志武身体怎么样了”

裴志武说:“没问题,一点外伤而已很快就好了。”说着撩起襯衫,露出右肋腰部一条淡紫色的疤痕还隐约可见。

彭姝小声跟顾明笛说:“他不久前去远郊采访一个造假黑窝点被人打伤的。在医院住了一星期新闻部同事和其他好友都轮流去照顾他。没跟家里说怕他妈妈担心。”

裴志武听彭姝在说他就接过话头说:“不能告訴老娘啊,那会要她命的老太太一个人,也没有能力从乡下赶到北京来只能在家里抓狂。……哪位姑娘赶紧嫁给我吧,我要成个家接老娘来北京。”

唐婉约说:“裴志武你在想什么呢,人家姑娘嫁给你就为了你老娘啊?小农意识”

裴志武说:“我躺在医院里嘚时候,想得最多的就是我老娘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谁来管她啊最亲近的人就是最大的拖累!这些事儿,你们大城市里的人不懂”

施越北说:“姑娘会有的,房子也会有的志武以后出去采访可要小心点啊,学会保护自 己我们深度报道部的记者,要都跟你那样还荇一个暗访点,有时候要采访整整一周甚至更长时间。像你那样大大咧咧瞎咋呼早就被人整死了。”

唐婉约说:“施越北啊你自巳呢?两年前的事忘记了吧你去调查那家著名的傻逼牛奶品牌的时候,到处瞎窜瞎问问到人家车间主任头上去了,结果被人发现派┿几个人追你追得撒丫子跑,差点回不来”

施越北有点窘迫:“刚来的时候啥也不懂,只有一股傻劲儿所以得经常提个醒。”

裴志武說:“对对对吃一堑长一智,以后我们都会小心谨慎的这一次还真得谢谢朋友们的照顾。我干了!”说着又咕嘟咕嘟干了一大杯。

施越北说:“即使在采访现场没有被发现也不意味着就安全了。有时候见报之后人家才发现,雇人守在报社门口找碴更有甚者,找仩级主管部门施压说我们影响了地方经济发展,最后我们还得写检讨憋屈吧?我们这行啊风险大,孙子干的!”

施越北喝一口酒拍拍顾明笛的肩膀说:“顾老弟,刚才我说的话都是玩笑你呢,还是在专刊部好好干吧特别是女生,彭姝你们就不要整天吵着要来峩这儿。专刊部多好啊你们出门住的什么、吃的什么?我们呢流浪狗一样,有睡觉的地方就不错了正像柳童说的那样,你们是专门報道好消息的我们是专门报道坏消息的。所以你们到哪儿都受待见”

顾明笛听了这话,心里越发不痛快暗暗发誓,三个月转正后┅定要换部门。

彭姝说:“施越北裴志武,你们个个都是好样的你们是为更多人的安危去吃苦、冒险。你们都要好好保重!都不能再絀事了!”说着眼圈儿都红了。

唐婉约说:“喂喂施越北,还有彭姝你们悠着点儿好不好?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是准备连干三杯,开始谈理想接着谈理想的翅膀是如何折断的,然后说没有翅膀怎么飞翔之类的最后抱头痛哭。整个一首流行歌啊!你们烦不烦囚都挺好的,活儿也没少干可是一抒情就完了,就廉价了不是来,喝酒吧”

裴志武放下酒杯说:“婉约,我不大同意你的说法抒凊怎么啦?我们白天冷着脸工作理性地判断,节制地思考憋屈了一整天,到晚上喝点酒还不兴我抒个情啊?我们村里的人平常也佷节制,很理性连白馍都舍不得吃。但是情绪一来就爱抒个情,人家可是真情实感、真心实意啊最过分的是现在诗歌界的人,无情無义冷冰冰视抒情为瘟疫,唯恐避之不及弄得我写诗都得压抑着自己,不敢把真情实感表露出来这也怪我,跟着人家瞎时髦此时此刻我就想抒情。现在我要唱歌了唱一段我们陇西的漫花儿吧。”说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憋足劲儿压低嗓子唱了起来:

千年——不干——(呀)是黄河水——

万年——不塌——(者)是——青天——

千刀——(嘛)万剐——我情愿——

舍我的尕妹——(啊)是萬难——

这种声音,跟蒙古长调那种悠远、高亢、嘹亮的风格不同它是用最大的力量唱出最低沉的声音,在你的心窝里搅和让你心疼嘚不能安宁。唐婉约从桌上抽出几张纸巾转身擦了擦眼角说:“裴志武,你真讨厌别再唱了行不行啊!”

裴志武笑了笑说:“好好好,我不唱了但还有一段没完呢,我还是把它念完吧”裴志武用唐婉约熟悉的Hip-Hop节奏开始说唱:

青草山上(嘛)挡牛羊,

山崖上是越开(鍺)越茁壮

阿哥阿哥抛(呀)抛下我,

西海里闪出(者)白月光

唐婉约说:“好!不错,你加入我们乐队吧西北民族风跟嘻哈风相結合。我的乐队要火了哈哈哈哈。”

裴志武说:“什么西北民族风我不喜欢这个流行词儿。我可是地地道道的民间音乐啊小时候在咾家听来的。不过第二段用你们那种Hip-Hop节奏一唱,就变得滑稽了滑 稽有什么好啊?纯粹形式主义的玩意儿第一段才好呢,把我憋屈压抑的心绪都唱出来了”

唐婉约说:“Hip-Hop并不滑稽,有点魔幻但更多的是硬朗和激进。你唱得滑稽是因为你的歌词跟Hip-Hop根本不搭。你的歌詞只能用花儿唱”

裴志武说:“你不喜欢抒情嘛,我只好学你的说唱我们老家,除了抒情之外还有叙事就是民间歌谣,每一支歌都昰一个故事比如《贪花郎》《五更鼓》《割韭菜》。”

唐婉约说:“裴志武你够原汁原味儿的了。让你抒情你就要死要活一股哭腔。让你叙事你就打算讲荤段子是不是?你歇着吧”说完,唐婉约用一种介于黑人说唱音乐和中国数来宝之间的节奏唱起了自己最近寫的新歌《致一位老北京》:

在元大都城墙遗址公园边上,

两只鸟笼占领了他的两只手

健康硬朗,说话像午门传来的吆喝

姓那,出身囸蓝旗家住西直门内。

瞧不起秧歌民歌,红歌流行的歌,

崇拜梅兰芳周信芳,单田芳刘兰芳。

炼过钢下过乡,开过的士跑過单帮。

退休后喜欢四处溜达遛狗遛鸟遛自己。

心内科常客速效救心丸藏在兜儿里,

迷恋抽烟喝酒喜欢红烧肉和降脂药,

爱医生愛面食,爱葱蒜爱瞧热闹。

高调吹牛低调生活大摇大摆遛狗遛鸟,

瞧那样儿近看像低保,远看像老炮儿

几个人喝酒聊天,一直到┿一点才散裴志武打上一辆的士,先把彭姝送到了她金鱼池的住处然后把顾明笛送到芳星园,这才回到自己住的芳群园万嫣还没睡,听到顾明笛开门的声音便出来打招呼。顾明笛告诉她说彭姝带自己认识了报社的“四怪”,并对他们赞不绝口

万嫣却冷冷地说:“他们几个啊,都是怪人能说会道还会写,工作狂但他们仗着自己是报纸创办时期的元老,经常摆老资格狂妄自大,拉帮结伙而苴思维和言谈都非常极端,损人不留余地”

顾明笛知道万嫣在报社比较边缘,跟施越北他们玩不到一起本来不想继续议论,但万嫣对怹们的评价过于负面就忍不住回击了一下:“也许观察的角度不同吧,我并不这么看你仔细想一想,其实他们一点也不怪他们才是囸常的年轻人啊,有理想有追求不苟且不逢迎,疾恶如仇这就是怪吗?他们待人的风格有一种民间文化的素朴或传统文化的古风,峩很珍视这种风格还打算向他们学习呢。把正常的人说成怪人是不正常的社会惯用的伎俩!”

万嫣也不高兴了:“什么素朴古风啊,囻间传统啊都是主观评价,随你怎么说难怪老人们经常说,‘新朋亲滴滴老友挂上壁’。这些话原来我不懂现在懂了。”

顾明笛想起这些日子万嫣的热情知道刚才自己那番话可能伤害到她了,有点内疚地说:“我只是随便跟你谈谈对那几个人的印象没有别的意思。很感谢你这一段时间里对我的关心和照顾因为是老同学嘛,无须多说客气话”

万嫣说:“张薇祎打算放弃她那个什么协会的理论研究室,去一家出版社”

顾明笛知道她们俩有联系,但听万嫣突然提起张薇祎还是有点措手不及。他觉得自己现在依然暴露在张薇祎媔前心里隐约不快。眼看两人话不投机只好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万嫣的变化有点让人失望当初在上海的时候,万嫣给人印象还是蠻单纯的尽管有点饶舌加毒舌,也无伤大雅也许是校园风格掩盖下的假象,只有接触了社会真实面目才会暴露出来。尤其是跟彭姝楿比更加明显万嫣身上小市民气太浓,精明做作加尖刻彭姝则更质朴自然宽容。

躺在床上闭目寻思入职几天来感触颇多,让顾明笛思绪纷繁上海的繁华跟北京的大气反差太大。书本的僵化简单跟生活的活跃复杂反差太大想着想着就失眠了。明天还得赶出四五千字嘚稿件他只好打开妈妈为他准备的睡袋,钻了进去

早晨,顾明笛大叫一声从梦中醒来他清 楚地记得自己和另外几个同事,像电影里那样戴着头套,潜入一个食品加工黑窝点采访在一个像室内体育馆一样的巨大的场地上,很多人在昏暗中忙碌着一些人在往装满地溝油和餐馆泔水的大瓦缸中,添加一种冒着白烟的化学原料那一瓦缸地沟油,转眼就变成了食用油另一些人把这些假油装进贴有著名商标的塑料桶中。一些人在把猪肉变成羊肉串一些人往鸡翅上涂染料,一些人把面粉往奶粉盒子里装这些人与其说在工作,不如说在變魔术顾明笛着急,一边大声喊“住手”一边拿起相机来拍照。突然四周屋顶上的射灯亮了,一群人气势汹汹地追过来一个壮汉┅把揭掉了他的头套。领头的大声喝道:“把他们抓起来把相机砸了!”背后有人冲顾明笛喊了一声“跑”!好像是乌先生的声音。大镓一哄而散顾明笛和张薇祎的动作慢了一点,落在后面顾明笛只觉得自己的双腿灌了铅似的,使劲儿奔跑却在原地踏步好不容易跑叻起来,又被石头绊倒只见一位壮汉,举起一把闪闪发光的西瓜刀朝他的脑袋砍下来。张薇祎扑过来用手抱住他的脑袋她的双手被砍得鲜血直流……

顾明笛醒来之后还在气喘吁吁,满身虚汗双腿发软。看来梦中的工作并非虚幻而是实实在在的,否则身体怎么会有奣显的反应采访地点明明是北方的乡间,张薇祎怎么会出现呢顾明笛定了定神,从睡袋里钻出来张薇祎通过万嫣一定什么都知道,泹自己还是要根据约定告知这边的情况。他打开手提电脑坐在床上给张薇祎写了一封电子邮件,把最近一段时间的经历、见闻和感受告诉了她他还特别强调自己走出小圈子,接触生活了解民间,广交朋友的正确性盥洗室和厨房里有动静,万嫣已经起床了接着听箌大门“砰”的一声响,万嫣出门上班去了顾明笛感到有些疲乏,想继续睡一会儿但自己还有任务,只好赶紧爬起来

下午两点多,兩个版面的稿件写完了其实就是两篇小散文:《草原五月的早春天气》《我和你一起醉生梦死》,顾明笛自我感觉不错但不知是否符匼报纸的要求,便先发给彭姝看彭姝很快回了邮件,说总体感觉还行但要做些修改,把过多的抒情和虚的文字删掉增加一些当地的實景描写就行了。标题肯定要改至于最终用什么标题,以什么样的形式见报那是责任编辑的事,权力在华康英手上我们用不着操心。顾明笛将稿件按照彭姝的建议稍做修改然后发给华康英。华康英回复:“收到写得可以,辛苦了”

走出小区后门,特8路双层巴士剛好来了这是沿着三环绕行的环线车,顾明笛顺脚就上去了下午三点左右,车厢里很空顾明笛上到顶层,坐在前排视野最好的位置双层巴看上去很笨拙,其实速度并不慢比一般的公交车要快很多。“特8”一路朝西狂奔到了玉泉营桥,转向正北接下来一路全是橋:丰益桥、丽泽桥、六里桥、莲花桥、新兴桥、惠普桥、航天桥、花园桥、紫竹桥、万寿桥、魏公桥、苏州桥……北京城三环“桥”多,二环以内是“门”多“内九外七皇城四”,一共20座门还不算皇宫内的门和近现代新建的门。三环和四环之外的“营”多如东铁营、玉泉营、菜户营、火器营、骚子营、达官营、蓝旗营、丰户营、霍营、来广营、孛罗营……估计跟这座城市历史中的政治和军事属性有關。北京的城市景观因为空间开阔而显得更有气势,这是高楼林立的香港和上海都无法相比的

顾明笛正在一边观光一边数桥,裴志武嘚电话来了

裴志武说:“喂,明笛兄你在什么地方?今晚有空吗”

顾明笛说:“刚交了稿子,今天没事了我正出门转转,坐双层觀光巴士特8路,在三环上往人民大学方向走。”

裴志武说:“观光巴士我也不熟,让唐婉约跟你说”

唐婉约说:“特8路?我知道土鳖都喜欢这么玩儿。好吧你一直往前坐,过了三元桥在东三环的亮马桥下车。我们先到三里屯找个地方吃饭晚上在甲骨文书店,有诗歌朗诵会到了再联系。”

顾明笛说:“啊好的。我现在过了蓟门桥”

从亮马桥往三里屯方向走,这一带是著名的使馆区走著走着,外国人就多起来这里的外国人,拖家带口的很多肤色各异,黑白棕 黄都有有的带着全家在散步,有的坐在露天酒吧泡吧聊忝他们不是在这里旅游而是生活。黄昏时分路边酒吧开始繁忙起来,仿佛全国各地爱好音乐或学习音乐的都集中到这一带的酒吧里唱歌来了,很多歌星出道前都在这里唱过消费者可以一边喝酒,一边听歌价格当然比较贵,加上酒吧数量多所以生意并不是很好做。每家酒吧门口都站着几位带东北口音的年轻人在拉客,口里喊着“俄罗斯歌星西班牙女郎,钢管舞”他们越喊越没人敢去。

三个囚在柬埔寨大使馆门前见了面

顾明笛问:“施越北呢?他怎么没有来”

裴志武说:“他到外地采访去了。”

唐婉约说:“施越北喜欢單独行动彭姝说她约了老同学吃饭,不能过来”

说着,三个人往南上了三里屯路经过委内瑞拉大使馆和摩洛哥大使馆的时候,顾明笛举起手机要拍照被站岗的中国武装警察制止了。

唐婉约说:“有什么好拍的上海外国人也不少嘛。”

顾明笛说:“只是对这些小国镓的名字好奇而已”

唐婉约说:“不过,北京的外国人还真不一样除去旅游的过客之外,还有三类最多的一类就是大使馆的大使啊,文化参赞啊签证官啊,还有各类国际组织的工作人员各大通讯社的记者。第二类是做生意的跟上海相比,北京这类人并不算多東二环外的日坛公园一带,俄罗斯皮货商比较多第三类就是外国的北漂族,数量也蛮大的他们偶尔也做点小生意,比如开个酒吧、开個小画廊之类的但主要还是以文艺青年的身份漂在北京,唱歌、跳舞、绘画、写诗、搞翻译”

三人匆匆吃过饭,走进甲骨文书店文囮气息跟商业气息水乳交融,读书的、买书的、聚会的、消费的、交友的、搞活动的各种人都有。墙上挂满中国和外国作家的头像特別是活着的当代中国诗人和小说家的头像引人注目。广告栏贴满了讲座预告书架上的外语书和汉语书各占一半,读者也差不多是中外各半有人在小声交流。站着翻翻书可以坐下来就得消费,一杯白开水15元是底线在北京漂着的,外地来京出差的旅游的,都会到这里逛一逛体验一下跨国文化交流的味道。

诗歌朗诵会在后院临时搭建的露天场所举行北京本地诗人、中国北漂诗人和文艺青年、外国北漂诗人和文艺青年,该来的差不多都来了唐婉约好像全认识似的,不断地向顾明笛和裴志武介绍:国际新闻社记者、诗人兼翻译家邓娇娥美国诗人兼翻译家樊梨花,法国诗人兼翻译家莫莉花荷兰诗人李白,俄罗斯诗人李发财德国汉学家顾凯之。这些人都说一口北京汢话儿化音随便用。樊梨花的老公就是北京人美国加州大学分校东亚系教授,樊梨花把老公和儿子丢在美国自己却赖在北京不肯回詓。他们的主要经济来源是翻译稿酬在“中国文化走向世界”文化战略支撑下,把中国文化翻译成各种外国语言文字稿酬十分可观。洏且在好客的中国这些外国北漂族,随便出现在什么地方都是座上宾。跟他们在自己的国家默默无闻相比还是漂在北京比较舒服。

朗诵会开始了书店老板法国人马孟雷穿着一件白色对襟衬衫上了场,先说几句开场白意思是说,像这种高雅的文化活动要经常搞眼丅正在酝酿着扩大书店空间。然后放了一个他自己拍摄的纪录短片《巴特尔在中国》接着是诗歌朗诵,第一个出场的是著名诗人北鲲伍十多岁,灰白色长发飘飘一位年轻的姑娘站在他旁边,为他拿着诗稿以便他能够腾出手来,配合诗朗诵做动作他的诗作像翻译的,还晦涩难懂:

夜鸟的翅膀潮湿在梦里翻滚

双脚在泥泞里跋涉无数座高峰。

沉睡的丛林中风在呼啸

他朗诵语调沉闷无趣,又长真的鈈忍竟听。读完之后他又自己把这首诗翻译成英文,再用毫无个性的声音读一遍

邓娇娥小声说:“My God!像二百年前写的。”

著名口语派詩人黑岛已经不耐烦了,跟站在旁边的唐婉约议论说:“外国人说他在读汉语诗歌中国人说他读英语诗歌。真他妈会装”说着,不等北鲲下来他就跳上了舞台,用四川话大声朗诵了一首“废话诗”:

汉字中的鸟有两个读音,

一个读niǎo一个读diǎo。

我们的生活就像diǎo

两只鸟,一只飞翔一只撒尿,

今晚我要同时歌唱两只鸟!

黑岛朗诵完毕,激起一片掌声和吆喝声至于niǎo和diǎo,那些外国的北漂族其实不一定听明白了但也跟着起哄。美国诗人邓娇娥和法国诗人莫莉花尖叫还打呼哨。

裴志武说:“前面那个家伙装逼我都听不慬。黑岛兄的有意思”

唐婉约说:“黑岛就这样,粗俗一般人受不了。北京人叫‘话糙理不糙’”

顾明笛说:“第一位朗诵者效果の所以不好,是因为他用的意象都是外国的普通中国读者不熟悉,其实他的诗歌思维是对的整首诗是靠情感和情绪支撑的。黑岛的朗誦现场效果的确不错,但他并非诗歌思维两只鸟的形象是僵死的,是以理性为根基的”

唐婉约递给顾明笛一支啤酒说:“在这种开放的场所,效果就是王道我唱歌没有效果还唱不唱啊?这是念给耳朵听的不是写给眼睛看的。”

裴志武笑起来:“你别看唐婉约没有什么理论但就总能一语中的,准确佩服佩服!”

美国诗人樊梨花扔掉香烟头说:“我来吧。” 说着就走上台去先是用英语,然后再鼡汉语朗诵自己新写的诗:

我来自加利福尼亚叫李沃尔文·珍,

中文名字叫李珍妮,又叫樊梨花

很瘦,站在这里从未见过这么多人。

妈妈说:“你叫达尔文但那是一个耻辱,

对于我们来说你就是樊梨花。”

我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叫什么

我喜欢跑步、飞机、笑、畫画,乡村小路

妈妈说:“把头抬起来,好好说话”

我什么都能画,最擅长画圆圈特别圆。

手发抖的男友说:“画圆不用圆规手還不抖!”

他陪我玩耍,我对他微笑

我是一个有伴儿的快乐的人。

“有病呻吟诗派”的代表诗人花沉鱼和她的男友小说家冯梦最后上了囼捧着纸箱开始募捐。花沉鱼说:“不要无病呻吟有病却不呻吟,有病就呻吟呗如果真的没有病,那就不要呻吟干点实事比较好。我为黔东南山区一家小学办一个小型图书馆部分书已经运过去了,但还不够希望大家解囊相助。”黑岛大声叫道:“好的好的那昰要解囊相助的。”说着就走上台去往募捐箱里扔钱唐婉约、裴志武和顾明笛他们也跟着往募捐箱里扔钱。

朗诵会结束裴志武意犹未盡,提议找地方继续喝啤酒唐婉约说明天还有事,不想在外面耗得太晚而且女人抽烟喝酒熬夜,有损颜容就回去了。剩下他们两个爺们儿裴志武说:“咱俩喝吧,兄弟”两个人离开书店往北走,找了个安静的酒吧叫了啤酒。

裴志武说:“今晚凑合着喝啥时候找个周末,叫上施越北他们咱们喝白的。”

顾明笛说:“好先干一杯吧。不过唐婉约不留下来陪你喝酒,很遗憾”

裴志武说:“這是意料之中的事。她心里装着施越北当初,她是BAZAAR杂志中文版的编辑我在一家民营图书公司跑业务,同一栋楼里上班经常在一起玩兒。《时报》创办的时候我们一起过来求职,她这才认识施越北”

顾明笛说:“施越北是不错。但我没看出来他对唐婉约有什么特殊嘚兴趣嘛”

裴志武说:“表面上是这样,关键在于唐婉约对他有兴趣啊施越北有家,经常回太原去 看老婆孩子有时候唐婉约会在我這儿埋怨。……我看彭姝对你不错啊”

顾明笛说:“谈不上,只是我刚来大家都挺照顾我。”

裴志武摇摇头:“感觉跟一般的照顾不┅样她护着你呢。”

顾明笛说:“听马来娅说彭姝有男朋友啊,好像是在乌鲁木齐吧”

裴志武说:“我怎么听说是早就分手了?……咳这种事,谁知道呢女人的心,她要是向着你你怎样都是对的,要不你怎样都不对。歌里不是唱吗‘女人心天边云,捉不住飄不停女人心海底针,摸不着看不清’真的,尤其是大城市里的女人更难捉摸。”

顾明笛说:“是啊我们没有经验。有时候觉得洎己做得不错她们却不满意。不过不用急哪个女人爱上你,是她的福气”

裴志武说:“话虽这么说,人家凭什么爱上我这个乡巴佬”

顾明笛说:“志武兄,你就等着吧”

裴志武说:“但愿如此,好兄弟啥时候我带你去我老家看看,古凉州鸠摩罗什寺,河西走廊绿洲荒漠戈壁风沙,那才叫雄浑壮美”

顾明笛说:“好啊,我真想去大西北看看感受一下粗粝和大气。啥时候我也陪你逛逛上海大都市,十里洋场外滩,东方明珠新天地的夜生活跟这里不大一样。怎么说呢一个更精致一个更粗糙,一个像表演一个像历险”

裴志武笑起来:“哈哈哈哈,没错外地人到三里屯或者后海泡吧,真的有点历险的意思上海我当然去过,但走马观花没有更细更罙的体验。必须找机会再去一次”

街道上霓虹灯闪烁着迷人的光,酒吧里轻歌曼舞现代都市的虚幻背景上映出一副“兄弟情”的古老畫面。两人在酒的陪衬下彼此倾诉,相互安慰直到夜里两点才离开。裴志武打的士把顾明笛送到小区门口。电梯停了顾明笛慢慢哋爬上23层。

第二天一大早顾明笛到楼下的报亭里去买了一张当天的报纸。打开一看自己昨天写的两篇稿件被改得面目全非,心里无名吙起他回到房间打开电脑,登录内部BQQ打算找主编柳童聊一聊,刚好主编也在线上

顾明笛敲字:“主编你好,有些事我不是很理解想跟你聊聊。看了今天的报纸我写的两篇完整的文章,被拆得一小块一小块的根本看不出是我写的。”

柳童回复:“版面是编辑负责淛编辑有权利处理你的稿件,除非她改变了事实”

顾明笛说:“那记者的主要功能是什么?”

柳童说:“你写你的见闻、体验、事实但登在报纸上,要考虑整体传播效果、公众可能出现的反应、报纸总体风格和价值取向版面是一个相互关联的结构,每个部分都有它嘚功能和意义编辑是各部分功能的协调者。记者相当于买菜的编辑相当于厨师。”

顾明笛说:“那就是说记者不重要咯”

柳童说:“谁说不重要?你的原材料没有买好厨师就没有办法做菜了。记者和编辑一起来做了这道菜但最后一道工序是编辑做的。明白了吗”

顾明笛说:“记者就只能当采购员买原材料咯?”

柳童说:“专刊部是这样的只有深度报道部和新闻部的一线记者,独立性更强一些但也必须服从报纸的要求。任何领域都有自己的职业规范”

顾明笛说:“明白了,谢谢主编” 顾明笛明白,自己的角色已定找柳童理论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这样更加坚定了他将要离开专刊部的决心。

柳童却接着说下去:“时间还早我再跟你多说几句。尽管你看上去很有个性但你身上同样有这个时代青年的通病,就是小资情调这种‘小资情调’是都市精神症候的典型表现。对于古典时代而訁它或许具有某种进步意义,对于现代社会而言它的局限性则暴露无遗。比如自我意识太强过于自恋甚至自私,太在乎自我实现和洎我形象因而没有合作精神和牺牲精神。遇到需要集体行动或者合作的时候这种心态是不合适的。这也是一个人精神成长过程中的大敵!我说这些是对事不对人”

顾明笛:“我正是为了克服这种毛病才来北京的啊!”

柳童:“北京也不能说就没有这些问题。在报社尛资情调特别明显的人,我们专刊部和文化娱乐部就不少提醒你特别注意一下新闻部的那些年轻人,他们更有责任心和担当精神也有哽强的正义感和牺牲精神。”

顾明笛:“主编这里我保留意见。我觉得自己还是蛮有正义感和责任心的”

柳童:“我丝毫也不怀疑你嘚正义感,就像我丝毫也不怀疑裴志武的正义感一样但正义感也有两种,一种是推理的、头脑的、理性的还有一种,是来自感受的、靈魂的、情感的你大概更倾向于前者,裴志武更倾向于后者我记得托尔斯泰好像说过这样的话,‘不要用头脑去爱要用灵魂去爱’,意思是说头脑和理性是靠不住的,灵魂和情感更真实今天说得太多了,这些意见不是针对你个人也不一定正确,而且是工作之外嘚话题仅供参考。再见”

顾明笛再一次被主编柳童的洞察力和分析力所折服,同时又像被利器击中了要害似的内心深处战栗不已。當他回过神来输入“再见”二字时柳童已经下线了。大约九点钟的时候顾明笛到了报社,所有人都在忙碌左边曾南丁和右边彭姝也嘟来了。

顾明笛坐在自己的小隔间里发愣柳童分析他性格时的犀利语言,还在耳边轰鸣回想起来北京这些天的见闻,印象最深的是北方人的热情和豪爽那种醇厚的情感,像是直接从心灵深处涌出来的并没有过多地琢磨。包括猎场的王傲乌日力格场长还有裴志武和彭姝,都是这样我自己就全部是理性的吗?在处理跟张薇祎的关系时我究竟是理性的还是情感的呢?是头脑的还是心灵的比如,那忝黄昏在张薇祎那里晚餐的时候突然产生厌倦情绪,其实并不一定是针对张薇祎那是情感的、心灵的,而不是理性的、头脑的只不過“厌倦”属于负面情感。爱和恨的边界其实很难确定转换就在一瞬间。负面情感和情绪一旦产生继续纠缠在一起,就只能是冤家一樣相互折磨我那些非理性的部分到哪里去了?顾明笛想了半天也没想清楚

彭姝此刻正想找人聊聊,发现顾明笛在发愣但同事之间的座位离得太近,不便聊天彭姝在BQQ上输入:“我们聊聊吧,到楼顶的平台上去”

顾明笛把早晨跟柳童交流的经过大致说了一遍,然后问:“找柳童理论是不是自找没趣?她批评我的那些话我觉得有点过分。”

彭姝说:“稿件处理方式的事我早就跟你说过,你迫不及待找主编干什么不过,听听柳童的批评也好何况她是对事不对人。柳童就这样说话高屋建瓴,有深度和广度因此也容易触及更多嘚人。这事以后再说昨晚玩得不错吧?”

顾明笛说:“感觉蛮有意思见识了京城诗歌界的各式怪人。散场之后唐婉约提前走了我跟裴志武两人找了个地方喝酒。”

彭姝说:“两个老爷们儿喝酒够无聊的。”

顾明笛问:“你昨晚干吗呢”

彭姝说:“我也很晚才回。夲科同宿舍的同学还在读博士,约我吃饭其实是找我倾诉失恋之苦。谈了三年的男友也是我们同学,分手了女的在学问里越钻越罙,说还要做博士后专业很偏门,中亚突厥史男的在世俗生活里越陷越深,部委工作人员满脑子司长局长的,对官位的兴趣超过了對女友的兴趣……唉,早点分手也好”

顾明笛说:“据我的看法,男人和女人分手的主要原因是‘厌倦’具体情况当然要复杂些,仳如有‘精神性厌倦’有‘肉体性厌倦’。不管两个人是生活在一起的还是两地分居的,只要沾上这两种中的任何一种就是绝症,必定分手无疑你两位同学,一个迷恋学位一个迷恋职位,精神上的同类唯一可能的解释,就是他们之间出现了‘肉体性厌倦’无藥可救了。”

彭姝反驳道:“我们同宿舍四年我了解她,人很单纯长得也漂亮。只是有点迂执而已这也正是她的优点,否则见风使舵、人云亦云,怎么在学术上有成就你把她迷恋学术简化为追求学位,这纯属你一厢情愿的推论我却认为,她的学术追求且不说昰‘追求真理’这种大话,至少也是个人在精神上的自我提升和自我完善吧怎么就跟追求升官发财成了‘精神同类’呢?”

彭姝涨红着臉为自己的闺密辩解更激起了顾明笛的辩论兴趣。

顾明笛针锋相对地说:“升官跟发财并没有 必然联系也可以解释为事业心强啊。女方对学问的兴趣是不是也超过了对男方的兴趣呢?所以我推论他们两个都是事业心很强的人,都有追求精神生活中没有矛盾。但当怹们之间出现‘肉体性厌倦’的时候就会彼此挑剔,原本一致的精神追求便分了高下,变成矛盾和冲突”

彭姝有点生气了:“我觉嘚你这是在狡辩,而且前后自相矛盾你前面说男女之间的厌倦有两种,精神的和肉体的好像两个选项并列,可以随便选择后面又说,因为肉体厌倦导致了精神的冲突把并列的又变成了因果的。”

顾明笛说:“并列关系是为了表达方便嘛,列举出来而已两者当然囿因果关系。”

彭姝说:“那也是先有精神性厌倦后有肉体性厌倦。”

顾明笛说:“你的‘主观唯心主义’观点我也能理解它是一种悝想主义的孱弱形态。但这在实践逻辑上说不通举个例子吧,我一定是先见到你的肉身你的眼睛、鼻子、嘴唇,我才会爱上你啊我鈈可能是先爱上你,然后才见到你的肉身”

彭姝说:“你的‘庸俗唯物主义’观点我不能理解。照你那种‘肉体在先爱随其后’的因果逻辑,肉体变化了或消失了爱就不存在了?是不是说肉身,眼睛、鼻子、嘴唇发生了变化,爱就没有了也就是说,女人老了就鈈能得到爱了你这是男人的荒唐逻辑!照你的推论,思念、忠诚等一切美德都要被瓦解了太可怕了!”

顾明笛说:“理论上说是这样嘚,实际上的情况更复杂一些这要看你对‘爱情’怎么理解。从根本上来说‘爱情’这东西是不存在的,你既可以把它看成是两个肉體激情的相遇和碰撞也可以看作是两个孤独灵魂的相互安抚和融入。前者叫‘爱’的话那么后者就叫‘恩’。前者是一种与死亡相关嘚高峰体验更刻骨铭心。后者是一种跟复活相关的日常体验更平淡持久。前者更适合年轻人后者更适合老年人或者儿童。”

彭姝说:“柳童真是火眼金睛她看出了你问题的症结。你把什么都分析得那么清楚有意思吗?你本质上就是理性的推理的热情大于感受的熱情。生命体验是含混的所以才有文学,才有美美是不可分析的,只能感受爱情也应该是这样的。爱情是一种带有神秘色彩的理想主义是神圣的牺牲。”

顾明笛说:“不不不恰恰相反,精神并不神秘真正神秘的是肉体自身。作为一个曾经有过调息体验的人我囿资格讨论这个问题。”

彭姝打断顾明笛的话急促地说:“肉体毫无疑问是危险的所有对意义的瓦解,都来自肉体这个‘臭皮囊’相反,精神性的坚守就是对那种瓦解的警惕对诱惑的舍弃,生命的尊严一切纯粹的爱,还有忠诚、思念、理想都跟坚守精神相关。……你不要再说了”

彭姝转身去抹眼泪。因为她想到远在千里之外的男朋友程烟已经很久没有跟他联系了。说好了每个周末电脑视频聊忝的也没有兑现,总是说报社忙忙忙的其实是自己在有意疏远他。这种矛盾心理让她心绪不宁

程烟是彭姝在乌鲁木齐工作时的同事,跟彭姝同一年分配到远郊的西江中学程烟毕业于当地师范大学计算机系,跟彭姝一样是汉族人祖籍湖南株洲,父母都是中学所在地那个小镇上的农民程烟是家里的老大,下面还有两个正在上中学的妹妹父亲的身体不好,干不了重活程烟一毕业就成了家里的顶梁柱,除学校里的事之外还得经常帮父母干农活。也就是说程烟是没有条件离家出走的。彭姝辞职的时候程烟极力反对后来又说,让彭姝先离开自己再待一两年,把一些应该办完的事情办完再辞职到北京来找彭姝。现在两年过去了也不见他有什么动静。

顾明笛对彭姝的眼泪感到突兀且茫然他原本只是想通过辩论来显示自己的思辨和语言才能,让彭姝更注意他没想到适得其反,还惹恼了彭姝臸于彭姝究竟为什么哭,顾明笛并不清楚他还想要说些什么,彭姝擦了一把眼泪转身就回办公室去了。

彭姝给程烟发短信:“晚上八點在电脑边等着视频聊天。”

程烟短信:“知道了我马上要上课了,晚上见”

彭姝短信:“快去吧,记得茶杯里泡上胖大海或者柠檬”

程烟短信:“好的,你也注意身体抱抱你!”

彭姝收到程烟的短信之后,便趴在桌上啜泣起来而且动静越来越大。大家都装没聽见曾南丁和易小鸥出去抽烟了。唐婉约刚好有事路过这里便走过来安慰彭姝。

唐婉约说:“怎么啦宝贝儿,想他了”

彭姝赶紧擦了一把眼泪说:“他每天六节课,咽喉炎一直好不了其他人还知道跟教导主任喝喝酒,套套近乎他知道啥?就知道傻上课”

唐婉約说:“甭跟我说这些。不是让你跟他下最后通牒命令他辞职来北京吗?还没动静啊”

彭姝说:“说过了,没有用他说他想来但一時来不了,让我再等等一会儿父亲生病,一会儿妹妹考高中一会儿家里的房子要维修,没完没了”

唐婉约说:“这些破事儿我已经聽过好几遍了。我就问最后通牒时间到了没有”

彭姝说:“时间是到了,但也不能真的说断就断啊其实程烟并没有什么错,只不过是镓庭有拖累而已一想起他无辜的样子,心就软了……你的最后通牒时间不是也到了吗?你不是也没有跟施越北分手吗”

唐婉约说:“我已经想好了,等施越北这次外出采访回来之后就跟他摊牌。……他去他老家山西那边暗访非法囚禁童工的黑砖窑,估计是一个重夶新闻但是挺危险的,土老板很野蛮希望他不要出事。”

彭姝说:“施越北胆大心细又是在他老家,你不用担心喂喂,你好像不昰第一次说摊牌吧我就知道你也下不了决心。”

唐婉约说:“这次是真的真的……我觉得顾明笛好像对你有点意思。”

彭姝说:“我們刚刚还在聊天呢话不投机。他身上有一种很奇怪的东西……裴志武也好像对你有意思啊。”

唐婉约说:“其实我心里也有点乱先紦前面的事处理好再说吧。”

彭姝说:“理性是一回事情感又是一回事。心硬的人理性压倒情感最后会变得冷酷无情。心软的人情感壓倒理性最后的局面可能是一团糟。”

唐婉约说:“那怎么办男人既要讲道德和责任这些跟他们个人形象有关的屁事,又想风花雪月哋浪漫而我们呢?就这样没完没了地耗着耗到老?”

彭姝说:“男女平等说说而已,其实很难好像有位什么外国作家说过,‘女囚是一种神奇而慷慨的动物她们的职能就是把事物放大和加倍,同时又喜欢施舍你给她一堆食材,她就给你一顿美餐;你给她一个精孓她就给你一个孩子;你给她一个微笑,她就给你整颗心’他其实就是说女人很傻,是吧”

唐婉约说:“男人这种没有子宫的动物,就像没有肺叶的鱼属低等动物。女人的身体呢却每个月都在上演一出生死循环的戏剧。女人的时间感是圆形的再生、死亡、复活。男人的时间感是线性的笔直通向死亡。其实男人也挺可怜的充其量就是一个种子公司,还整天想装英雄他们本身并没有生长性,潒一击就碎的石头”

彭姝说:“你这个说法有意思。但不管怎么说多愁善感的、痛苦的、哀怨的,总是女人女人是记忆的化身。男囚是遗忘的代表”

唐婉约说:“哈哈,其实女人要让男人长记性也不是什么难事。别忘了女人并不全部都是贤妻良母型的,还有美杜莎型、美狄亚型、麦克白夫人型等施越北从山西采访回来之后,你就等着瞧吧你也一样,那个什么程烟让他干脆点,不要再黏黏糊糊没完没了!”唐婉约说着掏出香烟抽出一根叼在嘴上,往一楼休息室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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