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心事升星材料和世界之外进化哪一个好啊?

lyzzr,没有ssr能玩下去吗?现在39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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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lyzzr,没有ssr能玩下去吗?现在39级[321]
我49级了,没有sst
№1&☆☆☆= =于 09:54:40留言☆☆☆ 
№2&☆☆☆= =于 09:55:07留言☆☆☆ 
只要都进化了就能通关
№3&☆☆☆= =于 09:55:41留言☆☆☆ 
能 我也没有 第十章过完了
№4&☆☆☆= =于 09:55:49留言☆☆☆ 
主线没有ssr可以的,进化sr能过关
№5&☆☆☆= =于 09:56:47留言☆☆☆ 
№6&☆☆☆= =于 09:57:30留言☆☆☆ 
我50级没有ssr打通普通第十章,精英第九关……
№7&☆☆☆= =于 09:57:34留言☆☆☆ 
普通能玩,精英玩不下去,新更新剧情就更玩不下去,不如10元初始号少侠从头再来
№8&☆☆☆= =于 09:57:37留言☆☆☆ 
我50级没有ssr打通普通第十章,精英第九关……№7?☆☆☆= =于 09:57:34留言☆☆☆想知道什么配置……
№9&☆☆☆= =于 09:57:59留言☆☆☆ 
能玩,ssr也要进化了才好用,我ssr就一张星之海,没进化才两千多分还不如sr
№10&☆☆☆= =于 09:59:47留言☆☆☆ 
能玩,ssr也要进化了才好用,我ssr就一张星之海,没进化才两千多分还不如sr№10?☆☆☆= =于 09:59:47留言☆☆☆某些关卡进化ssr也不如单极限进化sr好用,主要看权重。
№11&☆☆☆= =于 10:02:37留言☆☆☆ 
普通能玩,精英玩不下去,新更新剧情就更玩不下去,不如10元初始号少侠从头再来№8?☆☆☆= =于 09:57:37留言☆☆☆不是说四块钱就买的到了吗2333
№12&☆☆☆= =于 10:29:37留言☆☆☆ 
想问一下买那些有ssr的号安全吗?我华为的,好像一打开游戏就是那个账号,没得切换呀
№13&☆☆☆= =于 10:30:41留言☆☆☆ 
想问一下买那些有ssr的号安全吗?我华为的,好像一打开游戏就是那个账号,没得切换呀№13?☆☆☆= =于 10:30:41留言☆☆☆注销 然后有个登陆选项
№14&☆☆☆= =于 10:31:46留言☆☆☆ 
43没ssr全靠满级满星sr苟活
№15&☆☆☆= =于 10:33:20留言☆☆☆ 
能,我45级通关了,没有ssr。不过我单极限双极限的sr比较多。
№16&☆☆☆= =于 10:34:25留言☆☆☆ 
我用激战酣梦深夜心事几张卡过的
№17&☆☆☆= =于 10:34:46留言☆☆☆ 
如果你有进化满级的激战,深夜/深陷,初雪,没ssr真不算大事
№18&☆☆☆= =于 10:35:19留言☆☆☆ 
我50级没有ssr打通普通第十章,精英第九关……№7?☆☆☆= =于 09:57:34留言☆☆☆想知道什么配置……№9?☆☆☆= =于 09:57:59留言☆☆☆非回我和7l进度一样橙卡初雪蓝卡深夜心事粉卡酣梦+灼灼绿卡握紧的拳+星空之吻上面满星+进化 后期关卡第一权重选两张 第二天权重选一张苟到精英10―2
№19&☆☆☆= =于 10:36:18留言☆☆☆ 
能玩下去 我42级也没有ssr进化了两张SR 不得不说自拍杆真TM缺 设计的人想啥啊 为啥那么多sr都要自拍杆啊 弄撒类!
№20&☆☆☆= =于 10:47:21留言☆☆☆ 
想问一下哪些sr比较好用?哪些比较不好用?我现在就进化了一个白起的亲亲的那个卡
№21&☆☆☆= =于 10:56:10留言☆☆☆ 
想问一下哪些sr比较好用?哪些比较不好用?我现在就进化了一个白起的亲亲的那个卡№21 ☆☆☆= =于 10:56:10留言☆☆☆许墨专注深陷,周棋洛初雪印记酣梦,白起激战千钧一发,李泽言深夜心事世界之外可爱的你
№22&☆☆☆= =于 10:58:39留言☆☆☆ 
能玩下去 我42级也没有ssr进化了两张SR 不得不说自拍杆真TM缺 设计的人想啥啊 为啥那么多sr都要自拍杆啊 弄撒类!№20?☆☆☆= =于 10:47:21留言☆☆☆我现在还缺相机,你丫一个金龙鱼sr进化居然要ssr进化的标配材料你的脸呢??还有要点名批评下你是我的,策划大概是用脚想的进化材料,集中在精英□□十简直恶意。
№23&☆☆☆= =于 11:04:18留言☆☆☆ 
神tm自拍杆太坑了,没有钻抽卡我现在星沙也不够了
№24&☆☆☆= =于 11:08:59留言☆☆☆ 
许墨专注深陷,周棋洛初雪印记酣梦,白起激战千钧一发,李泽言深夜心事世界之外可爱的你№22 ☆☆☆= =于 10:58:39留言☆☆☆ 千钧一发不是绝版了吗?怎么弄到
№25&☆☆☆= =于 11:12:06留言☆☆☆ 
44级,普通第10章还没开,进化了6张SR,第8章满星通关,第九章基本全2星,不过我觉得我第10章应该不会这么容易,很可能大都一星。精英关就差很对,刚推完第8关,基本1星过的。至于副本,更是打的惨不忍睹,不提的。
№26&☆☆☆= =于 11:13:29留言☆☆☆ 
想问一下哪些sr比较好用?哪些比较不好用?我现在就进化了一个白起的亲亲的那个卡№21 ☆☆☆= =于 10:56:10留言☆☆☆许墨专注深陷,周棋洛初雪印记酣梦,白起激战千钧一发,李泽言深夜心事世界之外可爱的你№22?☆☆☆= =于 10:58:39留言☆☆☆哦日,我只有一个李泽言的世界之外,sad
№27&☆☆☆= =于 11:19:11留言☆☆☆ 
我也没有ssr,但我有激战酣梦初雪深夜四个单极限卡,然后配着行动创造的星空,亲和行动的光影用,不但推平,还能刷三星就是进化太累了!几乎都要自拍杆!!!
№28&☆☆☆= =于 11:23:02留言☆☆☆ 
(收起)想问一下哪些sr比较好用?哪些比较不好用?我现在就进化了一个白起的亲亲的那个卡№21 ☆☆☆= =于 10:56:10留言☆☆☆许墨专注深陷,周棋洛初雪印记酣梦,白起激战千钧一发,李泽言深夜心事世界之外可爱的你№22?☆☆☆= =于 10:58:39留言☆☆☆哦日,我只有一个李泽言的(显示全部)世界之外,sad№27?☆☆☆= =于 11:19:11留言☆☆☆你楼上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少说卡了,你养那个星空之吻没问题单极sr 许墨专注深陷,周棋洛初雪印记酣梦,白起激战千钧一发,李泽言深夜心事双极 李泽宇光影随心世界之外可爱的你还有生日限定卡,白起你是我的琥珀时光星空之吻,许墨最新限定卡以上都可以养,单极优先级大于双极
№29&☆☆☆= =于 11:28:49留言☆☆☆ 
你们都氪金了吗?不氪金的话,进化用的星砂和金币都不够用啊
№30&☆☆☆= =于 11:30:54留言☆☆☆ 
你们都氪金了吗?不氪金的话,进化用的星砂和金币都不够用啊№30 ☆☆☆= =于 11:30:54留言☆☆☆氪了也不够用啊。每次我看到有0氪党炫耀抽到多少多少SSR,就想问,你0氪能抽到,你养得出来吗?
№31&☆☆☆= =于 11:34:54留言☆☆☆ 
你们都氪金了吗?不氪金的话,进化用的星砂和金币都不够用啊№30 ☆☆☆= =于 11:30:54留言☆☆☆ 氪了,有时候养着养着忍不住就氪体力进化,佛系的话其实还好,除了星砂其他都够用,我蛮久没抽卡了,星砂全靠以前的重复卡撑着
№32&☆☆☆= =于 11:37:10留言☆☆☆ 
你们都氪金了吗?不氪金的话,进化用的星砂和金币都不够用啊№30 ☆☆☆= =于 11:30:54留言☆☆☆氪了也不够用啊。每次我看到有0氪党炫耀抽到多少多少SSR,就想问,你0氪能抽到,你养得出来吗?№31?☆☆☆= =于 11:34:54留言☆☆☆起码氪个月卡,最好能再充个6块钱拿个星空。
№33&☆☆☆= =于 11:38:01留言☆☆☆ 
我现在养着眷恋海风深夜心事世界之外,深陷,初雪酣梦,星与眸激战星空之吻我感觉拍摄副本真的很艰难……求一下意见,接下来该养什么好李:眷恋海风,深夜心事,世界之外,他的温度,雨中赴约许:深陷,荧光点点周:初雪印记,酣梦,与你比肩白:星与眸,星空之吻,激战,灼灼光芒,力量源泉,你是我的,童趣时光
№34&☆☆☆= =于 11:51:43留言☆☆☆ 
50级,没有ssr,每天就上去做个日常,剧情也懒得推了。要还是能玩的,但是自己心态会崩。
№35&☆☆☆= =于 11:53:15留言☆☆☆ 
(收起)我现在养着眷恋海风深夜心事世界之外,深陷,初雪酣梦,星与眸激战星空之吻我感觉拍摄副本真的很艰难……求一下意见,接下来该养什么好李:眷恋海风,深夜心事,世界之外,他的温度,雨中赴约许:深陷,荧光点点周:初雪印记,酣梦,与你比肩白:星与眸,星空之吻,激战,灼灼光芒,力量源泉,你是我的,童趣时光№34?☆(显示全部)☆☆= =于 11:51:43留言☆☆☆海豹叉出去
№36&☆☆☆= =于 11:58:56留言☆☆☆ 
抽了78次,现在只有两张单极酣梦深夜,三张双技星空世界光影,剩下的7张SR都是三属性卡已经放弃抽到ssr了的想法了我买的小号单ssr+单极推图真难,而且也没有星砂,只能佛系养了………………
№37&☆☆☆= =于 12:01:32留言☆☆☆ 
(收起)我现在养着眷恋海风深夜心事世界之外,深陷,初雪酣梦,星与眸激战星空之吻我感觉拍摄副本真的很艰难……求一下意见,接下来该养什么好李:眷恋海风,深夜心事,世界之外,他的温度,雨中赴约许:深陷,荧光点点周:初雪印记,酣梦,与你比肩白:星与眸,星空之吻,激战,灼灼光芒,力量源泉,你是我的,童趣时光№34?☆(显示全部)☆☆= =于 11:51:43留言☆☆☆打死海豹你养好了现在养的几个其他看卡面和喜好随便进化一下都很轻松了。拍摄副本有啥过不了的,我现在满级激战星空灼灼都能苟完学长最后一关了。可能教授卡少有点难,你就去兑了这次的活动卡呗。
№38&☆☆☆= =于 12:03:08留言☆☆☆ 
(收起)想问一下哪些sr比较好用?哪些比较不好用?我现在就进化了一个白起的亲亲的那个卡№21 ☆☆☆= =于 10:56:10留言☆☆☆许墨专注深陷,周棋洛初雪印记酣梦,白起激战千钧一发,李泽言深夜心事世界之外可爱的你№22?☆☆☆= =于 10:58:39留言☆☆☆哦日,我只有一个李泽言的(显示全部)世界之外,sad№27?☆☆☆= =于 11:19:11留言☆☆☆你楼上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少说卡了,你养那个星空之吻没问题单极sr 许墨专注深陷,周棋洛初雪印记酣梦,白起激战千钧一发,李泽言深夜心事双极 李泽宇光影随心世界之外可爱的你还有生日限定卡,白起你是我的琥珀时光星空之吻,许墨最新限定卡以上都可以养,单极优先级大于双极№29?☆☆☆= =于 11:28:49留言☆☆☆许墨是指那个唱歌麦克风换的卡么?
№39&☆☆☆= =于 12:15:31留言☆☆☆ 
票房有什么值得换的吗
№40&☆☆☆= =于 12:25:29留言☆☆☆ 
你们票房排名多少啊我才6w名
№41&☆☆☆= =于 12:25:36留言☆☆☆ 
票房有什么值得换的吗№40?☆☆☆= =于 12:25:29留言☆☆☆同问
№42&☆☆☆= =于 12:26:02留言☆☆☆ 
你们票房排名多少啊我才6w名№41 ☆☆☆= =于 12:25:36留言☆☆☆二十四万
№43&☆☆☆= =于 12:26:28留言☆☆☆ 
票房有什么值得换的吗№40?☆☆☆= =于 12:25:29留言☆☆☆都换啊,不就是多朋友圈,反正徽章用不完
№44&☆☆☆= =于 12:26:40留言☆☆☆ 
票房有什么值得换的吗№40 ☆☆☆= =于 12:25:29留言☆☆☆现在没有,以后会放ssr和sr碎片上来,可以留着
№45&☆☆☆= =于 12:27:15留言☆☆☆ 
弱弱的问一下有没有提高好感度的方法TAT我好感度都不到10级
№46&☆☆☆= =于 12:27:22留言☆☆☆ 
弱弱的问一下有没有提高好感度的方法TAT我好感度都不到10级№46?☆☆☆= =于 12:27:22留言☆☆☆多抽卡 多进化卡多走漫步
№47&☆☆☆= =于 12:28:35留言☆☆☆ 
票房有什么值得换的吗№40 ☆☆☆= =于 12:25:29留言☆☆☆现在没有,以后会放ssr和sr碎片上来,可以留着№45?☆☆☆= =于 12:27:15留言☆☆☆真的吗?我不信叠纸那么抠 一个sr卖2300钻能让你打票房免费攒徽章换sr ssr?
№48&☆☆☆= =于 12:30:46留言☆☆☆ 
弱弱的问一下有没有提高好感度的方法TAT我好感度都不到10级№46 ☆☆☆= =于 12:27:22留言☆☆☆漫步,给卡升级
№49&☆☆☆= =于 12:32:07留言☆☆☆ 
我现在养着眷恋海风深夜心事世界之外,深陷,初雪酣梦,星与眸激战星空之吻我感觉拍摄副本真的很艰难……求一下意见,接下来该养什么好李:眷恋海风,深夜心事,世界之外,他的温度,雨中赴约许:深陷,荧光点点周:初雪印记,酣梦,与你比肩白:星与眸,星空之吻,激战,灼灼光芒,力量源泉,你是我的,童趣时光№34 ☆☆☆= =于 11:51:43留言☆☆☆ ssr都养,sr深夜心事、深陷、初雪、酣梦、激战优先养,其次世界之外、他的温度、星空之吻、你是我的
№50&☆☆☆= =于 12:32:25留言☆☆☆ 
我47级了没有ssr,每天刷刷材料苟着
№51&☆☆☆= =于 12:33:23留言☆☆☆ 
可以借楼问问游戏是不是把城市漫步默默调慢了,感觉现在一轮比之前长很多
№52&☆☆☆= =于 12:34:33留言☆☆☆ 
我能不能说我就点了一次用钻买的 就出了ssr……虽然我喜欢的并不是抽到的这个
№53&☆☆☆==于 12:35:55留言☆☆☆ 
№53 ☆☆☆==于 12:35:55留言☆☆☆这种楼也要海豹能不能圆润
№54&☆☆☆= =于 12:37:14留言☆☆☆ 
可以借楼问问游戏是不是把城市漫步默默调慢了,感觉现在一轮比之前长很多№52?☆☆☆= =于 12:34:33留言☆☆☆城市漫步多了很多4步和5步关卡大概上线的人少了 要延长在线时长吧
№55&☆☆☆= =于 12:38:07留言☆☆☆ 
可以借楼问问游戏是不是把城市漫步默默调慢了,感觉现在一轮比之前长很多№52?☆☆☆= =于 12:34:33留言☆☆☆我也觉得是,挂机一上午两轮不到
№56&☆☆☆= =于 12:39:00留言☆☆☆ 
我觉得漫步快了很多啊
№57&☆☆☆= =于 12:39:28留言☆☆☆ 
想问一下哪些sr比较好用?哪些比较不好用?我现在就进化了一个白起的亲亲的那个卡№21?☆☆☆= =于 10:56:10留言☆☆☆李泽言:深夜心事 光影随心 可爱的你 世界之外 他的温度许墨:专注 深陷 缱绻乐光周棋洛:酣梦 初雪印记白起:激战 千钧一发 琥珀时光 星空之吻 你是我的缺决策可进化 周棋洛?彷徨之眸 许墨?比海更深
№58&☆☆☆= =于 12:39:29留言☆☆☆ 
我能不能说我就点了一次用钻买的 就出了ssr……虽然我喜欢的并不是抽到的这个№53 ☆☆☆==于 12:35:55留言☆☆☆ 你很ky,海豹圆润滚吧
№59&☆☆☆= =于 12:41:10留言☆☆☆ 
<tr class="reply_3503& 第一部分
&&&&&《喊哪阿伦特》这部小说是狂野的倾诉式的小说,倾诉的核心也许是一个灼热的焦虑不安的身体,也许是一个叛逆的向往自由的心灵,洋溢在作品中的情绪既自恋又自残,小说中对身体感官性爱的描写热情、放纵,有点神经质,但我觉得与人物匹配,天衣无缝。我一直不满于作品盯着自己的影子打转的写作视野,但由于作者超常的敏感,其文字的质地非常绚丽,也非常独特,那围着自己徘徊的影子便也惹人怜爱起来,因此纯属“个人”的“身体史”、“心灵史”具有了感染他人的力量。补充说一点,我喜欢作者隐藏在文字背后的嘶叫声,那声音让我相信她的痛苦和力量。
&&&&——苏童
&&&&《喊哪阿伦特》是一部聪明的小说,小说的前半部分尤其如此。作者用一种恶狠狠的情商、凶巴巴的智商,展示其阅人阅世的聪明,而其中展示校园生活的部分,以其PAP式的“饶舌风格”杂糅愤怒与反讽刺、伤神与无奈、暴戾与温柔等繁多当代青年斑驳浑浊的情感范畴。而到了小说的后半部分,情节忽然回归单一,封闭与视线的平庸相对前半部尤显笨旧。用小说里的话说,作品后1/3其实无妨将“叙事之闸、回忆之闸统统拉掉”,只向读者展示2/3那精彩纷呈的“15分钟”——不多不少,“就15分钟”。
&&&&——黄集伟
&&&&《喊哪阿伦特》描写了一个女孩的爱情经历,表达了她对偷情、性以及生活的看法,包括她对艰辛人生的一些体会。总体来看,作品的结构比较乱,故事讲得不太流畅。前后部分的叙述节奏和文字风格不太一致,前半部节奏激越,文字比较粗糙,后半部叙述的节奏渐渐变得从容,文字也细致一些,时能显出作者的有锋芒的才气。
&&&&——周国平
&&&&那是一个不再年轻的男人,那是一个老男人。在我卑微的二十岁,那个男人来到了我灰色、狂暴、阴云密布的天空里。那时,为人间每一桩苦难流泪的小天使和劫机分子式的仇恨交错着、扼着我的内心。我是碟中谍。我是披着羊皮的狼,我的前mother-in-law在我抛弃我的老公从美国奔回中国后如此高度地评价我。
&&&&如果你掌握那点机关,你也许会发现他们的痛苦和挣扎——那些万劫不复的劫机分子,一个拥抱就可让他们放下武器,痛哭失声。一个满足和理解的微笑,就可以使他们平静下来,在心灵的废墟上重建灵山。一句宽慰的话就可以使他们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他站在我面前,这个来自小城市的老男人。早上身高一米八,晚上身高一米七八,他在信中这样描述自己。形骸已随流年老,诗句犹争造化工,他在名片背后这样写道。
&&&&这几句话透露出他内心的挣扎,他文学青年的过去,他必然被我抛弃的命运,他必然成为我转瞬即逝的引路人。我拿他小试牛刀,他是我的第一口血。喝下他之后,我还有什么事不敢做?
&&&&我站在他面前,仰着头看着他。二十岁,我煎熬得憔悴失色,嘴唇干燥,近视的大眼睛又长又亮,笑容像杜拉、耶利内克那样魅力十足,像鱼玄机那样充满玄机。我的嘴唇笑起来像半个月亮,我的牙齿洁白整齐。我的笑容像海子,孩子一样的海子,这个和我同血型同星座同月同日生的男孩。
&&&&我的性格和他以及他歌颂过的瘦哥哥凡高如出一辙,狂躁、简单、纯真、不计后果,善良诚实而善于出卖别人,哪怕死后也是如此。
&&&&一头放下来过腰的长发,一件在山西路买的T恤——四十五块钱,这是我夏天惟一的好衣服。小乳房在棉柔的T恤下又圆又挺。母亲亲手做的裤子,垂感很强。我的腿很长。一双从湖南路夜市买来的黑色系带皮鞋,使我的脚看上去小巧如豌豆公主或者卖火柴的小女孩的脚。
&&&&二十岁那年夏天,我,D大动力工程系热能工程和电厂发电专业的大四学生,两位著名作家白武和许军的同门师妹,因为考试作弊而当众受辱,因为家道没落而脾气乖戾。衣着褴褛,因为饥渴而胃口奇大——大象的大。怀里揣着Z大中文系研究生的录取通知书,写一笔漂亮的钢笔字。在我遇到过的男人中,无人抵挡得了我的字。哪怕他忽略不计我年轻而受尽摧残的容貌,也得在我气象万千的字前下马受死。我一笔蓝色的字让我未来的研究生导师们在浩如烟海的考生当中一眼把我相认。多年之后,哪怕他们忘了我的容貌和我的不学无术,那满纸会说话的蓝精灵也将使他们终生难以忘怀。
&&&&那是一个没有键盘的时代,一个老式钢笔和纯蓝墨水的时代。因为钢笔质量不过关,我的右手中指和食指间经常留着一块淡淡的蓝色墨迹。我心急地拧开“英雄”牌纯蓝墨水瓶盖,让钢笔的肚子吸饱蓝色的液体,撕下《扬子晚报》的一角擦干钢笔的嘴。我摊开D大的信纸,给他写信,呼唤他快来南京见我。我从来不向别人明说我的要求,我通过钢笔的嘴说出一切。
&&&&第一个回合他就败了,他的字惨遭我的蹂躏,没有一点脾气。在第二封信中,他热切要求和我见面。他是苏北小县城商业局的中层干部,喜欢文字和摄影,每年无数出差的机会,每月的稿费是我一年的生活费。我犹豫了。
&&&&我环视自己,我的鞋穿了一个月就掉底,我的衣服是母亲到县城的小商品市场买了寄给我的,我背着烂兮兮的牛仔包,我不是骚货,虽然那时我还不知道我的身体是黑暗中的语言大师,说着世界上最难的语言,跳着世界上最复杂的舞。我在偷情的岸边停了停,很合时宜地犹豫了一下。我给出的是拒绝。
&&&&我们之间断绝了联系。那几个月被我用来不分白天黑夜地准备考研。我住在十三舍六楼半的一间小阁楼里,背诵政治,做人大教师出的英语全真题,做完一套对一套答案。我一遍又一遍地翻看微寄来的文学史、文学理论和朱光潜的《西方美学史》。
&&&&微是我没有任何身体关系的小情人,我将要考到他所在的学校,杭州Z大,一个在西湖边的学校。
&&&&考研的时候我理所当然地作弊了。我的英语全系第一,四级,六级,都是全系第一,我生平从不在考英语的时候作弊。我考政治和“写作”的时候作弊了。写作的题目是“试论茅盾《春蚕》的主要内容和在中国文学史上的地位。”天哪,我哪有时间去看茅盾。考试前,我把有可能考到的作家和其主要作品从黄修己那本文学史上撕下来藏在内裤里。一看题目,内心一喜,茅盾被我押中了。我举手要求上厕所,监考老师看着娇小和每门考试都第一个交卷的我,微笑着放走了一个恶魔。我窜到空荡荡的厕所,从内裤里抖出那十几页纸。五分钟后,我开始刷刷刷地倾泻,一口气写了两千字。我仅仅考了半个小时就交了卷,窜回宿舍。我喜滋滋地大嚷道:“这回考不上了。”
&&&&我拿到了录取通知书。第三封信来了,我不再畏惧没有见客的衣服。我考上了研究生,从此和万恶的锅炉汽轮机彻底拜拜。我的自信一下子从长久的冬眠中蠢蠢欲动起来。
&&&&我怕弄脏了惟一的一套好衣服,打的赶到雁荡路电力宾馆。我敲他的房门,门虚掩着。一个大个子男人略带慌张地走上前来欢迎我。这个细节至今鲜明地印在我的脑子里——那是一个男人走上偷情之路的慌张。我镇定地仰望着他,以及他那件一百二十块的米色夹克。这件夹克有很多口袋,《廊桥遗梦》中的罗伯特也穿过,似乎是摄影师们喜爱的一件东西,价钱是我们逛鼓楼时他告诉我的。那天下午我以为自己情窦初开,于是反感一切关于钱的话题,认为他还没有平复慌张的情绪,以至于没话找话。
&&&&那天下午我们干了什么?我们是一对戏台上的男女,干了些不值一提的勾当。为了省点笔墨,我简单交代一下事件梗概。
&&&&地点:鼓楼茶社露天阳台。
&&&&时间:下午一点至五点。
&&&&人物:一个有妻子和儿子的小县城商业局干部,一个二十岁的有男朋友的工科大四女生,准中文系研究生。
&&&&事件:喝雨前龙井茶,吃刀切小馒头。我没放过那些刀切小馒头,一口一个,一口气干掉了八个,给他留一个。他说,我快到那个盛产龙井的城市读研究生了,这杯龙井茶是为我点的。他围着我用那台专业的尼康拍了几张丑女照或者美女照,如今肯定已经失传。
&&&&他做了点必要的手脚。他往家里打了个电话,称妻子“小马”,哦,那匹可怜的小母马。
&&&&他跟我提起他的儿子,像所有偷情不忘亲情的男人一样。他说,儿子最爱喝农夫山泉,从冰箱里直接拿出来的那种。他遗憾他儿子没有我那么聪明,考上重点高中和重点大学。如果他的话摆在四年前,我十六岁的时候,我也许会沾沾自喜。二十岁,我明白自己不过是一泡长大成人的狗屎。
&&&&我希望他的儿子考不上好高中,考不上好大学,最好沦落到烂高中和野鸡大学厮混。这也是我十几岁时为自己设计的未来之一。
&&&&但是我家里没钱。穷人家的女孩子沦落到三流高中和野鸡大学去只有死路一条,那是通往出卖色相的加速跑道。富人家的孩子最适宜去这些地方,学业不紧张,功课就是比吃比穿,大一就敢和别人脱光衣服躺在教学楼后面。但我不敢对他说这些。我真诚地希望他的儿子不要考上好高中,不要考上好大学。想想看,一个有钱人的孩子样样都优秀,你让我们穷人怎么活?
&&&&他甚至开始想像怎么让儿子和我见面,怎么叫他称呼我,最后定为“阿老师”。妈呀。
&&&&晚餐他领着我进了一家小馆子。一见满桌清淡鲜美的江浙菜肴,血立刻涌上了头顶,我这个长期饮食紊乱者完全丧失了理智。我性感的大嘴吞噬着西芹炒百合、芙蓉炒鸡丁、清蒸鲈鱼、糟溜鱼片、萝卜排骨、腰果木耳。我,一个长久饥饿过度的人几乎快疯了,那种血沸的疯狂只有在四年后、一个男人进入我身体时才再次烧遍我的全身。
&&&&我气势如虹地将每个菜扫进胃里,又喝了几瓶啤酒。我极端地表达了自己对自己的无法把握,自己的自卑。我豁出去了,为了无法喂饱的疯狂而出卖了自己的胃。
&&&&我像《猫和老鼠》里面感恩节的小孤儿,在不可思议地吃下无以计数的食物后,腆着肚子被领着去看戏。一部川剧,作者是享有巴山鬼才之誉的剧作家。我看戏的时候非常激动和投入,过后很快明白鲁迅先生终生不喜看京戏的原因。这种文化样式已经无法承载新的东西了。事实上,我从小就是戏迷,能唱王文娟、徐玉兰版的全本越剧《红楼梦》和很多淮剧段子。对戏的感情之深,我们这个年龄的孩子们里无出我右者。到今天我不得不选择放弃它,祷告它平安地速朽,不要再浪费钱财和众多孩子们的前途。
&&&&他举着那台笨重的尼康,拍着台上爷爷和他的孙女。我打着饱嗝,顺时针按摩一百下肚子,再逆时针按摩一百下,顺时针、逆时针……
&&&&我背着烂兮兮的牛仔包,里面塞了几件小背心小短裤,兴冲冲地跑到他下榻的宾馆。没有人教我,我无师自通地要献出我的贞操了。一个人到了二十岁还是处女,今天的我真替当年的我羞愧不已。
&&&&他似乎有些为难,我兴奋得视而不见。他怕查房,怕一些不好听的名词和句子。生活作风有问题,警察,处分,组织,家庭。我当年太不替他着想,我实在想不到那么多。说实话,我什么都没想。放学了,该回家了,我认识他,我跟他在一起,就这么多。
&&&&他把门虚掩着,像白武导演的电影里的一个画面:老男人独自一人去旅行,夜里女人进门,怕警察查房,便开着门与女人说话。他怕犯强奸幼女罪,我看上去太小了。一个小时后他终于把门关上,说如果警察上门就说我们在讨论文学问题。我仍然没有意识到我给他带来的麻烦,仍然赖着不走。我什么都没想。他把我抱上床,我兴奋得满眼发光。他脱去我的衣服,吮吸我,我很舒服。他脱去我母亲亲手给我做的裤子。他开始像一条桨一样划来划去,并问我“舒服不舒服”。我说“舒服”,又问他为什么要问我这句话。他说,每个男人都要问女人这句话。
&&&&他用了一点劲,我立刻说疼,睁开了眼睛。他减小了力度,在外面划来划去。我舒服得闭上了眼睛。他就这样用力,我就这样承受。
&&&&半个小时后他压在了我的身上,我感到大腿间似有液体喷射。他露出微带歉意的笑容。多年后,我可以准确地破译这句话:没有让你舒服,不太好意思。
&&&&我拎起褪到脚边的牛仔裤,钻进洗手间。凌晨四点,洗手间里的镜子照出了一张满意的脸,还有一头过腰的、闪光的长发。突然门开了,我坐在马桶上目瞪口呆。他旁若无人地打量了我一眼,扔给我一卷厚纸,再度把门关上。
&&&&我微微有点不适,看来他经常对他老婆这样。
&&&&天一亮我就走了,他在宾馆的走廊里目送我。我在微风中大步流星,一夜没睡的我很强悍地走着,一直走到学校。走到学校我把脸一洗,走到系里去领取毕业生登记表。我那小小的身体像个畜生一样强壮,我的凶猛呼之欲出。
&&&&微也考研了,第二门考数学,由于出卷老师极其变态,试卷出得太难,包括微在内的很多人没考完就交了卷,并且放弃了剩余科目的考试。那年数学的分数线降到三十,只要坚持下来的几乎都考上了。
&&&&微每周至少给我写两封信,每写一封信他都要花去两个多小时。就这样,他每天都少花了两个小时背政治。一封信花去的脑力和精力,使身体不好的微半天歇不过气来。最后他考研失败,跟我不无干系。那时的我就让他不能承受。从我们成为男女朋友的第一天起,最后的分手就已埋下了种子。
&&&&几年后我离开微回到国内,研究生同班同学林美霞指责我为“淫妇”,利用了微的感情,骗取了他的钱财。虽然林美霞是来自东南亚国家的国际友人,我还是写了一封公开信,扯起嗓子对骂了一通,教育她君子绝交不出恶声。她反驳“每个人都有发表意见的权利,那是万不可剥夺的”。我想想也是,于是不吭声,绝交。
&&&&思前想后,虽然自己不肯承认,但事实的确如此。虽然微还不够有钱,我若不利用他,只有向其他人出卖色相,那将更不堪。微到底温柔,一直待我很好,令我轻易忘却了自己在骗人和靠出卖色相换取轻松的生活。我不愿意本科毕业之后找不到工作,像那些师姐一样沦落到锅炉厂去。电厂不要女的。当年白武和许军还可以分到南京郊区的大厂,我没有这福分。男同学都很走俏,有的分到大亚湾核电站,有的分到秦山核电站,很快被送去留学,现在一个个都做了爸爸。
&&&&我乐意做你们眼中的孤魂野鬼,到处漂泊,自得其乐。我乐意落魄着你们眼中的落魄,我乐意住在上海一个不见天日的小房间里,在凌晨4点40分泡上一杯热茶,继续敲击我的故事,天亮之后得赶到杂志社上班。我不乐意像你们那样,为了举办婚礼敲诈同学们的钱袋,买一个牢笼把自己锁在里面,生一个孩子骗自己生活从此有了意思。
&&&&微留在学校里继续学习,做留校的准备,准备考托福和GRE。我住在南京一个高中同学出去度假后留下的空房子里。他和一帮同事来南京出差,他单飞,他牵着我的手在街上走,在小摊子的公用电话前停下来给同事打电话。打完电话后他说,如果我同事打回来,你不要说我和一个小姑娘在一起。小摊主人露出会意的微笑。他就这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以脾气火暴著称的南京人一定会告诉他的同事,他的确和小姑娘在一起,而不是老大娘。
&&&&他和我一起去栖霞山,下午两点多在小馆子里吃蛋炒饭。他蹲在一个小摊子前面,说要送我一只人工养殖的珍珠小猪,我说不要。他没吭声,后来在信中伤心地说,我知道你不要我了,因为你不想要那只小猪。
&&&&他属猪,他想让我猜出他的暗示,他的深意。我想他是喜欢上我了,一个人如果希望别人绕着弯子来理解他,理解他乖僻后面的害羞,我想他是动感情了。偏偏我以迟钝著称,在谈情说爱上我喜欢直来直去。
&&&&我没要那只小猪,他立刻作出了极端的举动。他买了几斤很贵的提子,拎着提子我们钻进了出租车。回来的路上他不说话,在我手上写了一个字,我瞪大了眼睛。他继续和我猜哑谜,拿出一张崭新的一百元纸币,掏出钢笔在上面写了一个字,这回我看清楚了,那是一个“滚”字。
&&&&他的意思是,现在你考上了研究生,开始嫌弃我了,那就滚吧。
&&&&他说,士为知己者死。你是士,我是知己,等到士不要知己的那一天,知己就掏出一把两头尖的匕首,一头伸向士,一头伸向自己。你看,他就这么没骨气。
&&&&他继续描绘未来的蓝图。等你到Z大读研究生,微出国,我就乘虚而入,办停薪留职,在Z大附近住下,我要申请与Z大校长见面,见面后我跟他要一千块钱,换他们书上的一个错字。他若是不给,我就向媒体曝光。
&&&&我对他的计划没有任何兴趣。我们是偷情的关系,你时刻要记着这一点。我从来没有花过你的钱,对你没有任何义务。我问他,你老婆和孩子怎么办。
&&&&他说,老婆和她说开,房子给她,料她不会再闹。他提供了一个重要信息,小马有乙型肝炎,说不定哪天就完了。
&&&&我不便留他过夜。他在附近开了间房,一夜未眠,等着我去找他。我陪他去开房的时候,小姐们暧昧地朝我们笑。天亮他来了,乘我妹妹在厨房洗脸,他跑过来亲了我一下,说自己一夜没睡着。
&&&&他走后,我妹妹翻出了他写给我的一封信,严肃地说,有些东西好好收起来,别让微看到。
&&&&我跟他说,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我想说而没说的是,我们只是偷情关系。他很悲哀,觉得自己被玩弄和抛弃了。
&&&&我就玩弄你,就抛弃你,你还让我脸丢得不够?我回到县城找你,带你到我同学家,我同学见你晚上没吃饭,煮了一碗面条给你吃,你居然脱去上衣,在别人家里赤膊吃面,我差点昏倒。
&&&&我来到Z大后,他给我写了两封信,有一次是个小包裹。信里说,在包裹里夹了五百元钱,请查收。我翻遍了包裹,没有见着那五百元钱。我知道是小县城邮局的人贪污了。包裹里还有十个质量糟糕的月饼,应该是过节时上面摊派的。我打电话告诉他没有看到钱,他似乎不相信。可能至今在他心里,我都背着用了他五百块钱还不承认的恶名。
&&&&第二次他从香港给我寄了一张明信片,上面写了一句话:“您听到了七子之歌的朗朗童音了吗?”我不再嘲笑他。他似乎真的动了感情,虽然我不知道这感情从何而来。严格地说,我们没有发生性关系。我怕疼,他最终没有硬来。我们谈过一些话,但没有深入。
&&&&一个动了感情的人不应该被嘲笑。我认真地给他写了一封信,交代了我和微准备先后出国的计划,从此他杳无音信。一年后我妹妹和同学说,她们在县城遇到过他,他胖得一塌糊涂。他的妻子喜欢下舞厅,可能很寂寞。不知道他妻子现在是否活着,儿子是否考上大学,当年他对这两样都不乐观。
&&&&我和微分手几年了,我从来没有告诉他这件事。微也许早就知道,只是不愿求证。一天早上他告诉我,他做了个梦,梦见偷听到我和另一个人的情话。我微微一怔,什么话都没说。他用小鹿一样的眼光看了我一小会,然后大家彼此分开。
&&&&我代表杂志社采访著名的偷情老手白武。他住在北京城南,我穿过整个城市去看他,在那里住了几天。我做饭,我们一起吃,饭后我在洗脸槽里刷碗,高大的他总是站着,我们之间没有性。
&&&&我问:您的爱情观是什么?
&&&&啊,爱情,你真像一泡屎。
&&&&人世间有没有纯真的爱情?
&&&&再也没有爱情了,只有女人、女人。
&&&&最后,我请他为我们的版面题词,如下:
&&&&越有文化越混乱
&&&&越没文化越快活
&&&&一个梦,我笑醒了。
&&&&醒来后发现自己在冰冷的被子里半睡半醒地度过了几个小时,像流浪猫那样缩成一团。持续阴冷了好几天,见到窗户外面有一颗久违的太阳,兴奋得披头散发地抱着被子出去晒。筒子楼外面有一块不大的草坪,草坪上长了几棵梧桐树,教师们在树与树之间拉了几根塑料绳,晒衣服晒被子。两幢楼里面的几百号人抢夺几根绳子,要起得特别早才能抢到。
&&&&来到草坪上发现绳子没有了,只得抱着被子回来。路过门房时,门房说,今天学校卫生大检查,所有的绳子全部扯掉了。看看这些地洞动物的生活。
&&&&开始烧水。学校水房中午十二点才有水可打,刷卡打水,一瓶一毛。塑料水壶是在手机公司工作的弟弟送给我的,是他们公司送给顾客的礼物,按钮用了一次就坏掉了。我用一块砖头抵住按钮,烧了一瓶开水。
&&&&我泡了一杯茶,开始敲击键盘。敲击着你们比石头还硬的心扉,我最亲爱的读者。
&&&&三年读全国奥林匹克强化班,四年读全国重点大学,七年时间身体停止了一切发育。大学毕业的时候,我依然长着一个十几岁小女孩的身体。消耗掉的所有糖和蛋白质,全部用来对付十几门高深的数理基础课程和几十门可怕的专业课程。参加江苏省高中数学竞赛、物理竞赛、化学竞赛,高等数学、大学物理、微积分、线性代数、工程热力学、理论力学、锅炉原理、汽轮机原理、发电原理、四大经典力学,所有与发电和热能有关的专业课程,四级英语,六级英语,初级日语,计算机二级,热工实习,金工实习,电厂实习,A、B、C三类生滚动,研究生政治考试、研究生英语考试。无穷无尽的专业课,无穷无尽的考试,无穷无尽的无意义竞争消耗了整个的青春。十五岁、十六岁、十七岁、十八岁、十九岁、二十岁、二十一岁、二十二岁、二十三岁、二十四岁、二十五岁、二十六岁。巨大的浪费。
&&&&换来几张薄薄的破纸片:工学学士学位,文学硕士学位,四级优秀、六级优秀。给我擦屁股还嫌硬,却不敢撕破它们,得用它们来换饭。我得把它们供奉在一个饼干盒子里,它是铁做的,防火防潮。
&&&&现在我在一家月刊做编辑,合同签了一年。我每天坐在国产的老式电脑前面,接受几万把电子枪的密集扫射,在MSN上接受头头的每一句指示。她喜欢把国际新闻报道和“文化”、“帝国”、“现代性”、“后现代”、福柯扯在一起,喜欢在报道中加入学术和学理的“考量”,喜欢诸如“帝国对第三世界的文化后现代殖民”、“全球化语境的中国道德化符号”、“现代性语境解读下的肉身”、“世界想像下的亚洲生存方式”等等我无法听懂的语句。我的脑子被高等教育全盘摧毁了,她的脑子被少年得志和养尊处优全盘摧毁了。
&&&&我的工作和当年学的一百多门功课毫不相关,但似乎又存在着某种神秘的暗合。
&&&&假如当年我考不上重点高中,考不上重点大学,上了一个三流高中,读了一个野鸡大学,我会怎样?一个身体永远停留在十六岁的人,一个被技术难度很高的教育摧残得身体停滞大脑迟钝的二十岁女童该向哪里去?为了糊口,我得做个铁姑娘,在加油站洗车,每天洗几百辆车,工作十二个小时,每个月三百块。或者在苏锡常一带某台资企业糊出口的羽毛球拍,车间里弥漫着刺鼻的油漆味,中午我们去大蒸笼上取自己的饭盒,不签合同,每天工作十二个小时,每个月六百块,我的众多儿时玩伴现在就在这些地方贱价出卖青春。或者我给写字楼送外卖,拎着饭盒,骑着自行车,乘电梯,把一个个白色的塑料包送到眼睛累得直哆嗦的白领们手中。
&&&&或者我站在火车站的出口处,扛着一个有一百个大大小小口袋的包,手捧一块“标准间130元一天普通间80元一天通铺25元一人热水淋浴空调电视”的纸牌,每天罚站十八个小时,见人就拉。
&&&&我也能卖,身体没有接受过训练,不善于取悦妈妈桑和老板们,只能做最下等的一种。就像火车站附近那条马路上一家挨着一家的休闲洗头房,在一条肮脏的帘子后面完事,一次一百块。
&&&&我蔑视那个出生于大城市的、从小养尊处优的女保送研究生,她只会抄袭别人现成的论文。她的抄袭技巧很高,把别人的论文抄一个厚厚的本子,组合裁剪,变成自己的论文。她的硕士论文就是这么炮制出来的。我跟她一个寝室,她瞒不了我。
&&&&开始读研究生之后,我每个月有三百块钱奖学金,微留校后每个月有八百块钱工资。我发现自己的身体重新开始发育。在身体停滞了七年之后,我似乎又开始长大。人长高了,身体圆润了,小奶子大了。
&&&&我没有戒掉一些危险的习惯,我依然是个重度饮食紊乱者,我像更年期的帝王那样脾气乖戾,像更年期的王妃那样暴饮暴食。
&&&&应该把女性的饮食紊乱列为女性研究的重要课题。不久前我在编译一篇文章时发现,国外某些女性主义者已经发表了一些尖锐的论文。为什么我们放任自己暴饮暴食?是因为我们性压抑,被禁止发声,被厨房幽闭,没有找到人生的出口。
&&&&写作让我告别了暴饮暴食的年代。哪怕出现暴饮暴食的蛛丝马迹,我也能飞快地调节过来。我感谢写作,这是我的惟一出口。一个暴烈、慌张、内向的人一定得有一个畅快淋漓的出口,否则我们必将杀人放火、万恶不赦。
&&&&费里尼的《大路》里面走江湖卖艺的粗汉藏巴诺说:“是的,我无意杀了一个人,可是难道我得为这个在监狱里蹲一辈子吗?”他抛弃了发着高烧的杰尔索米娜,一个吹小号的农家弱智少女,独自一人行走天涯。三年后他得知杰尔索米娜已死,才真切感到了自己的孤独。
&&&&杰尔索米娜是藏巴诺的出口,暴饮暴食是我的出口。每当找不到自己,我就像头母猪一样狂吃滥喝。我对食物的渴望,犹如三年没看到女人的男人手淫时一样咬牙切齿。我怀着对食物的刻骨仇恨,惊叹世界上为什么有那么多我吃不下的食物。这是我最痛苦的事:我的胃口大得像皇帝需要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而我的嘴却无法每日一一吃遍。因为过度放纵食欲,我得上了数种慢性胃炎。
&&&&我吃下分量惊人的三顿正餐,还有数不清的巧克力、蛋糕、饼干、防腐剂、人造色素、劣质香精、抗氧化剂、大肠杆菌、军团菌、肉毒菌。我在操场上试图用慢跑抚慰痛苦的饱嗝,等到胃空出了一点点,我立即大惊失色地将它填满。
&&&&每当看到超市和食品商场,我就会放慢脚步,为它们献上深情的目光。
&&&&我的胃功能紊乱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每天凌晨四五点,我会被一阵钻心的疼痛叫醒。
&&&&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的胃幽怨地告诉我。
&&&&我在棉被的温柔中烦躁之极,翻来覆去。我抚摩着自己的身体,几朵幽暗国度的小花在手指点击下轻微地颤栗、开放。
&&&&H在同班同学中和我最要好,我们下课后一起步行走下那段大斜坡。我和H像失散了多年的儿时伙伴,心心相印,心意相通。我们甚至玩起了上课传递小纸条的把戏,一切毫无预兆。
&&&&回忆我和H半年后的偷情事件,恍然大悟,冥冥中也许一切早已注定。我和H相处得那么没有心机,欢喜无邪,从没预见两个人一起要犯大错误,发生我生平第二次、他生平第一次的偷情。
&&&&H现在在南方一座城市的中级人民法院工作,每天穿着非常挺的制服,头顶一个铅桶,记录会议精神,起草红头文件。多年未见,不知H现在是否事业有成,家庭“性”福,做到了一张贺年片上预言的一切?
&&&&和H偷情时我们都还年轻,恶心地往偷情里加了很多它不需要的东西:感情、誓言、大话、狠话。比如H承诺只要我从美国回来,他就和陈曳分手迎娶我,等等。比如在我们偷情的第一个晚上,地点是西湖白堤,当H抱住我的时候,我立下一个誓言:以后的年年岁岁,无论身在天涯海角,只要出得起路费,我就在每年的今日朝圣这座湖。我把誓言告诉了他,H表示非常感动。
&&&&所有的誓言都沦为笑话,半个都没实现。第二年,我们偷情纪念日的当天,我从美国赶回来,H却对我说陈曳才是他的生平最爱,而我是美丽过客,柔情错误。我听到这话,把H送上回南方的火车,然后在湖边溜达,在那里遇见了我的师兄唐捐。唐捐请我喝了几杯,晚上我们愉快地在研究生小教室里做了爱。唐捐带给我的高潮是H无法望其项背的,我自然立刻忘却了H。
&&&&我感到自己脑子坏了,从小就傻,长大更傻。
&&&&我怀疑我得到的教育就是将人变傻的教育。如果说我自娘胎里下来后就傻,至少那时我还不能谋财害命,最多敲诈一点我妈妈的奶汁。从小学读到研究生,我得到的教育应该将我教化得稍微进化一点,才对得起我父母砸锅卖铁拿出的巨额学费。不幸的是,自从上高中开始,无论我承认或否,我越来越沉痛地发现自己越来越傻。
&&&&我承认自己已彻底变成傻蛋。真不如小时候就被拐卖到火车站,被恶狠狠的目光逼视着跟过路人要钱,晚上睡老鼠洞,白天躲铅桶,在高架下奔跑,跟红灯前停下的过往车辆要钱,捡过路人丢下的饮料瓶。那样我也许温柔体贴,机警清醒。
&&&&一字不识,强如现在满腹经纶。
&&&&现在我落到这个样子,一半正常一半神经,咬人和被人咬,幸灾乐祸,奴颜卑膝,分不清什么是好话什么是毒药。
&&&&D大相信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于是按照每学年平均成绩,把学生分为A、B、C三等,A类生得到的高额奖金,是从C类生那里来的;B类生一边想着跻身A类生,一边得提防着被C类生取而代之;C类生拼命学习,为了洗刷掉那个耻辱的身份标志。人与人之间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一大半学生来自江苏,一个应试教育非常成功的省份,而来自青海、新疆、甘肃、广东、福建等省份的学生则倒了霉,他们责无旁贷地当了C类生。一模一样的高考试卷,他们比我们少考一百多分,却和我们进了同一个学校同一个系。我的高考分在他们那里,可以进北大清华。他们是D大最不爽的人。心理阴暗,从他们起。跳楼的、撞车的、得精神病的,从他们开始。是啊,我们在高中的时候不都是挺好的孩子吗,怎么到了这里就变成最差的了,我替他们想不通。
&&&&他们在D大的遭遇,如同我在全国十三所示范高中之一的Y高中奥林匹克强化班的遭遇。Y高中有个奥林匹克强化班,除了正常应付高考之外,强化班的学生另有一个光荣的任务,每年参加从全省到全国的各种数理化竞赛。我为Y市四十一个天分最高的孩子们垫了三年的底。
&&&&M这个锅炉工人的女儿对锅炉和汽轮机有着极高的悟性,简直是为热工这门专业而生。除了锅炉、汽轮机、每天在几件破破烂烂的衣服里挑出最出彩的一件外,M屁都不懂。你问她海明威是谁?M眨巴着眼睛,说这是不是一个瑞典物理学家?再问瑞典是一个国家还是美国的一个省?她说,啊?瑞典是一个国家?
&&&&N被公认为系里最漂亮、最聪明、成绩最好的女生,她的漂亮像电厂一样理性,像1+1=2那样正确。她的漂亮永远正确,就像她的抽屉,正确得令人绝望。学生证、身份证、针头线脑、零用钱、饭卡、皮夹,所有的东西都有固定的位置,四年永远如此,从来不会出错。我的抽屉在她隔壁,里面永远是一团糟,以至于光凭她的抽屉,N就永远对我形成一种压迫。
&&&&N的脸上永远洋溢着正气,这股正气来自何处,鄙夷了什么,赞同了什么,整整四年我都捉摸不透。机器的精明和理性在N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透露无疑。在我看来,那双漂亮的眼睛缺少一样最重要的东西:热。
&&&&她的漂亮犹如雪天晚上的月光,照得我簌簌发抖。她的漂亮在一百个光年之外,我一见到她就觉得冷,觉得《汽轮机》要考不及格。
&&&&L和J都是福建人,有时她们在寝室里用闽南话互相交谈。我心里很悲伤,觉得在D大这个冰原上,自己被挡在了世界少有的温暖之外。她们说话声音小小的,小心翼翼的,好像捧着两个容易破碎的美丽小瓶子。
&&&&不仅说话小心翼翼的,做事情也好像捧着容易破碎的美丽小瓶子,轻轻拿起,轻轻放下。说话,从不出口伤人,或者暗含讽刺,像为了打压我而狼狈为奸的M和N。
&&&&谈笑,从不得意忘形,肆无忌惮。做事,从不口是心非,如果心里不想做,她们就不会答应你。如果答应了你,她们就开始慢慢地做起来,拿起容易破碎的美丽小瓶子,慢吞吞地走着,从出发地到目的地。轻轻拿起,轻轻放下。
&&&&一般而言,L和J都很低调,有人误以为她们很冷漠,我知道不是这么回事。
&&&&L和J在高中都是优等生,到了D大后,置身于江苏学生的汪洋大海中,立刻灭顶,大考中她们在各自的班级屡屡垫底,每个新学期一报到就得补考好几门,补考的焦虑刺痛着她们,连我都跟着难受。
&&&&过了一个假,所有的人兴高采烈地交流假期干了些什么,吃,睡,看了什么有趣的电视,所有的人都似乎捞足了一个美妙的寒假,我知道不是这么回事,一切都那么无聊,真正要命的东西谁都不会说。
&&&&比如:你想男人了吗?
&&&&我阴沉着脸整理自己的床铺,M滔滔不绝的声音不断刺激着我的耳朵。M的幸福是浅得一眼即可望到底的洞,随便往里面塞些什么东西就有高潮,麦当劳的肉饼啊,一件超过100块的衣服啊,或者一部我一眼都不要看的电视连续剧,这个傻蛋就是这么没办法。
&&&&三十不浪四十浪,五十正在浪尖上,这句话好像为我爸爸量身定制的,年龄拿捏得如此准确,实在太巧妙了。
&&&&正月初二,一家人去外婆家,爸爸只呆了一天,急匆匆地独自回了家。妈妈越想越起疑,往常过年回娘家,他不住三五天是不会走的。大陈庄的赌徒们多得很,每次见到爸爸回去可高兴了,不赌个三五天是不会放他走的。这次这么急就回家了,莫非……虽说镇政府过年要值班,但来去过于匆匆,实在可疑。第二天,妈妈带着孩子们回了家。到家一看,果然看到了脸蛋圆圆、个子高高的二婉子。她是父亲的远房表妹,家住离镇上十里远的黄河故道边。见了妈妈,二婉子手脚没处放,搭讪了几句,拿起包袱回家了。
&&&&二婉子一出门,妈妈拿起换炭屎的火剪子,对着爸爸没头没脸一阵乱打。父亲抱着头缩起腰躲避着,崭新的米色风衣上留下了火剪子的黑印子。我和妹妹还有弟弟,三个小看客,远远地站在房间的角落里。妈妈使劲打着,不吭声,爸爸挨着打,不吭声。证据确凿,有什么可说的呢。
&&&&这个家族有这传统。抗日战争时期,一天,奶奶骑了头驴,走了几十里路远,来到爷爷工作的乡镇。到了宿舍门口一听,里面传出浪声,接下来的故事不用说了。我年轻而饥渴的祖父啊,我年轻而饥渴的父亲啊。另一个时空里,我衷心地同情着你们的狼狈。如果你们可以开房间……一切都怪你们生不逢时,没有赶上偷情的好年代。
&&&&爸爸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潜心研究偷情而不让妈妈知道的技巧,获得了一定的提高。妈妈到县城进修之时,爸爸窥到了下手的机会。
&&&&郝贵玲是以风骚闻名镇里的少妇,丈夫因为偷窃正在坐牢。她本人是全镇闻名的“男士加油站”。细腰、长腿、皮肤白嫩的郝贵玲,黄昏时突然来到我家做客。爸爸打电话叫小饭店端了几个菜,让三个孩子还有来做客的郝阿姨一起美餐了一顿。月黑风高,年轻的父亲、三个孩子还有孩子们的郝阿姨挨个冲了澡,睡觉了。郝阿姨和我、“二秃疤”睡在小房间,弟弟和父亲睡在隔壁。我和“二秃疤”躺在床上,紧张地屏住了呼吸。过了一会儿,一个熟悉的声音在窗外说:“出来乘会儿凉吧?”郝贵玲从床上爬起来,扭着腰肢出去了。
&&&&我们松了口气,悬念落地,这下可以睡个好觉了。
&&&&“二秃疤”悄悄地向母亲告发了。母亲把我和“二秃疤”叫到跟前,问清了事情的前后经过。最后她严肃地问我:“你为什么不阻止爸爸把郝阿姨叫出去乘凉?”我搜肠刮肚地想着,是啊,为什么当时我不跳出来阻止爸爸干坏事呢?想了一会,我畏畏缩缩回答:“我怕爸爸打我。”母亲严肃地教育我:“你爸爸这是犯错误,犯错误会受到组织上的处分,你知道吧?”我愧疚极了。
&&&&父亲身上又挨了几个火剪子。
&&&&“二秃疤”向我爆了猛料,二婉子事件之前,父亲已经背叛了母亲,对方是我们一位远房舅母,我恍然大悟。舅母经常来我家,和父亲言谈举止很暧昧,这是有过一腿的男女之间无言的默契。
&&&&父亲两次偷嘴都受到了母亲的干预,极为恼火,决心以直截了当的方式表达那该死的欲望。一天晚上,父亲带着酒意爬上了镇中学女生宿舍的墙,大声叫着一个女孩子的名字,说有事找她,让她赶快出来一下。这个女孩子是我家远房亲戚,他的父亲在暑假里带着女儿和两只小母鸡来到我家。女孩子红扑扑的脸蛋,浑身上下紧凑凑的,有前有后,很健康、很早熟。
&&&&在父亲的帮忙下,她上了镇上的中学,寄宿在中学宿舍里。
&&&&中学就在我家隔壁,“二秃疤”听见了父亲近乎嚎哭的大喊大叫,赶快冲向卧室,母亲正在那里给弟弟“三兔狗”揉蛋蛋。“三兔狗”七八岁时得了一个怪病:晚上,睾丸有时疼痛,痛得哭出声来,须得母亲轻轻搓揉,直到睡着。母亲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向父亲,把他从墙上拽了下来,再一次挽救了他的前途。
&&&&父亲成了一颗定时炸弹,全家人揪着一颗心。在小镇的漫漫长夜里,父亲无处可去,下班后先和同事们进小饭店。镇上小饭店三四家,竞争非常激烈,但凡干部来吃饭,概不收现款,半年结一次账,年底还给镇里专门负责招待上级来宾的干部送礼。
&&&&父亲他们一到,猪肘子已经炖得透烂了。这些精力无处发泄、刚到中年的男人们,坐下来喝“洋河大曲”,吃肘子和百页烧肉,吃完开一桌麻将,打到第二天早上回家,喝一杯糖开水补充能量,然后上班。
&&&&父亲把强烈的性欲转化为对酒精和麻将的爱好。凌晨的时候敲门声响起,父亲的声音响了起来:“士珍,开门,士珍,快开门!”母亲在床上翻了个身,生气地保持沉默。我看着窗外蒙蒙发亮的曙色,心里想,外面下着露水,肯定很冷吧?
&&&&父亲看没人开门,摸出钥匙,钥匙在锁孔里发出刺耳的噪音。父亲开始不耐烦了,我害怕地低低哀求着:“妈妈,你给爸爸开门吧!”
&&&&母亲一开门就惊叫起来:“你怎么啦?”父亲的嘴高高地肿了起来,像一只猪嘴。
&&&&我用脚蹬了蹬“二秃疤”,“二秃疤”伸出头一看,笑了。姐妹俩笑得发抖,把头埋在被窝里。
&&&&喝醉了,打了一夜麻将,骑着自行车回家,突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倒在沟里了,父亲三言两语地回答了母亲的盘问。母亲责备着父亲的放纵与无度,生气地说:“好了,天亮后看你怎么见人?”
&&&&整整一个星期,父亲低调地顶着个猪嘴出入,一个星期后,嘴部消了肿,他的调子又高了起来。
&&&&父亲摇摇晃晃地走进来,一进门把自己卷入被窝,母亲穿好衣服,来到厨房,给三个孩子准备早饭。大米粥,蛋炒饭,腌萝卜干,三个孩子正在吃早饭,突然冲进一个妇女和一个男人,一屁股坐在板凳上,妇女抹起了眼泪,朝父亲大声嚷:“你把话讲清楚,我到底和谁睡觉了?”父亲从床上坐起,惊愕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母亲赔着笑脸问此话怎讲。妇女号啕大哭,拍桌子打板凳。我、“二秃疤”、“三兔狗”呆坐在饭桌上,不敢再吃。已经起床的父亲,光着脚,趿拉着鞋子,垂着头坐在一边。
&&&&中午放学回家,我悄悄地问母亲,母亲说,父亲昨夜喝醉之际,说小刘村妇女主任和大刘村治保主任“有名堂”,消息连夜吹到了当事人的耳朵里,一大早人家上门兴师问罪,现在去一把手章书记那里告状去了。
&&&&午饭桌上的气氛令人窒息,三个孩子默默地吃着饭和一盘青菜烧肉。“二秃疤”边吃边默默地抹起了眼泪,“三兔狗”看着也呜咽起来,眼泪模糊了我的双眼,桌上呜咽一片。
&&&&我坐在桌前,打开书包,拿出一张纸和一支钢笔。
&&&&“亲爱的爷爷:你好。分别多日,非常想念。爷爷,爸爸越来越不像话了,天天喝酒打麻将,在干部和群众中影响很坏,我们天天为他担心。昨天他又喝醉了,并且闯了祸。爷爷,爸爸再这样下去,饭碗不保。妈妈天天劝他,一点用都没有。爷爷,你多劝劝爸爸吧!”
&&&&我抽抽噎噎地哭着,拿脏手背擦了擦眼睛,希望爷爷来当救兵。
&&&&离休干部爷爷特意赶到罗镇,老浪荡子劝他的儿子收敛一些,不要葬送了自己的前途。党对干部的赌博和作风抓得很紧,尤其基层单位,巴掌大一块地方,你做什么事,都会吹到一把手的耳朵里。
&&&&父亲唯唯诺诺,招呼母亲快忙一桌好饭。
&&&&父亲变得一下班就往家跑。每次离家外出前,必然拿出一张信纸,拔出钢笔,龙飞凤舞地给母亲写一张便条,压在热水瓶下。便条的开头是“士珍妻:……”,交代自己有何事,去哪里,何时回来。晚上,父亲给母亲讲述班上一些有趣的事情。我和“二秃疤”、“三兔狗”坐在明亮的电灯下做作业,一回头看到父亲坐在沙发上,眉飞色舞,母亲站在沙发后,一双美丽的大眼睛深情地看着父亲,这个永远长不大的小弟弟。我的心甜蜜地发抖。
&&&&接下来的事情谁都猝不及防。一天中午,母亲有事到街上去了,家里来了一个年轻的女客。父亲从外面回来,直接走进小房间,并反锁上了门,二十分钟后父亲才开门出来。也许父亲在推开门的一刹那,发现来了一位年轻的女客,他立即做了一个决定。
&&&&我呆呆地坐在外屋,整个人陷入痴呆状态。我以孩子的直觉知道,父亲肯定做了些什么,他朝着一条神秘的道路走了下去,义无反顾。多年后我开始理解父亲,这条道路叫“声色犬马”,是的,父亲活得声色犬马,沉醉于美酒、赌博、情欲之中,宁愿沉沦于地狱,也不愿虚无于人世。
&&&&“诸位请听好了,我现在将给大家讲些什么!”
&&&&伟大的捷克作家、法学博士赫拉巴尔在写《我曾侍候过英国国王》时,每每开篇如是说。这位法学博士的一生是这样度过的:在公证处当助手,抄抄写写;在铁路职工生产合作社当仓库管理员;在火车站当小工铺枕木、敲碎石,火车调度员;在老弱病残聚集的小手工业基金会当代理;在批发公司当业务代表,推销员;在废纸回收站称废纸;在剧院当舞台布景工,四十九岁才正式出版第一本书《底层的珍珠》。
&&&&他说:“只有理解他人,才可能理解自己。生活,在任何地方都要不惜任何代价参与生活。”
&&&&今天我记下了他在《我曾经侍候英国国王》中对一段偷情的描写:
&&&&我这第一位领班名叫马列克,那人很节省,谁也不知道他的钱放到哪里去了,但是谁都知道他有钱,而且不少。说他肯定在攒钱买小旅馆。等到他不再当领班的时候,便会在哪个地方将一座小旅馆买下来或租下来。其实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儿。有一次他在婚礼上喝醉了酒,有些动感情,便向我吐露了真情说,十八年前他老婆派他到她的一位女友哪里去送个什么信,他一按门铃,门就开了。一个漂亮的女人出现在他面前,她脸红了,他也脸红了。他们就这样站在门口愣了好大一会儿。她手里拿着一件刺绣活儿。他一进门,什么话也没说,却拥抱了她。她还一直在绣着花,他像一个男人那样占有了她。他对我说,从此爱上了她。他拼命地攒钱,十八年来他攒了十万克朗,以支付他原来的家庭、老婆、孩子的费用。明年,他将给他们一所小房子,然后,这位半白头发的他就将同他半白头发的美女去过自己的幸福日子了。这是他讲给我听的。他还打开了他的写字台的小柜门,在柜桶里面还有一格,这里便放着这些钱,为了买幸福的所有积蓄。我望着他,简直无法相信这一切。我望着他的鞋,他的旧式罩裤,裤腿口的白带子一直缠到脚那儿。这种罩裤仿佛是我童年时代穿过的那种,那时我跟外婆住在城里的磨坊里,那时旅客们从卡罗疗养院的男厕所窗口扔内衣裤出来,有一次正好扔出来过这么一条裤子,它张开两条裤腿,在空中停顿了一下……总而言之,每个领班都不一样。我觉得这个马列克像个圣徒,也像那个出售《耶稣基督的一生》的画家、诗人约德,记得那诗人总是爱一会儿脱一会儿穿上他的短外套,总在吃一种药粉,嘴边总是一圈黄色,这是喝药水喝的……而我自己将来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他们说2005年是寡妇年,很多对新人赶在春节之前登记。
&&&&我们不结婚。唐捐稳坐钓鱼台似的,微笑着说。
&&&&我不想结婚,但我想生孩子。我想生孩子不是我喜欢孩子,我怕得乳腺癌。
&&&&我想生孩子但我不想做奶妈或者母牛,我想做可爱的小妈妈。当我有偷情事件时,美丽的小天使能暂时到一边玩儿去。
&&&&1996年,动力工程系毕业生白武辞去位于大厂的电力工程师一职,专心投入写作的那一天,一辆出租车载着爸爸和我,向江北驶去。
&&&&大学开学第一天,我们要摆摆气派,坐出租车到学校去。爸爸没说,我知道他的意思。爸爸穿着几十块钱的仿制皮衣,脚上穿着灰不灰黄不黄的运动鞋,手里提着乡镇干部专用的有很多明袋暗袋的人造革公文包。
&&&&我们不熟悉路线,其实长途汽车经过浦口校区。我们却一直坐到终点站,然后打的来到江北。车费七十元,爸爸花掉了一件很好的上衣。
&&&&1996年,关于长途汽车的可怕传说在乡间广为流传。从南京开往苏北的长途汽车在河堆上停下了,两个彪形大汉把一个女孩子拖到路边竹林里轮奸。处女的嚎哭惊天动地,车上一片死寂。
&&&&没有高速公路,几百里路,走了整整一天,司机和售票员都是一对对夫妻。饱经沧桑的司机,端着熏得乌黑的大茶缸子,一声不吭地喝水。老妻都是能说会道的妇女,一边收钱,一边发表绝妙的演说。大意是,现在开车的钱不好赚,每年要把国家的十几万先赚出来,路上再不拉客,粥都喝不到。
&&&&这是给怨声载道的乘客打预防针。长途汽车喜欢走走停停,有时停一两个小时,司机爬到车下捣鼓捣鼓,然后吭哧吭哧地上路。
&&&&中午停在小野店的大院子里,大门立即被关上。一群破破烂烂的乘客被堵在里面,吃饭、买面包,或者花一块钱买一茶缸水洗个手。大部分乘客不吃不喝,先撒泡免费的尿,然后站在屋檐下等开车。司机已经被迎到楼上,好好地供给吃喝。
&&&&厕所在远远的一角,屎尿满地横流。妇女们找个人看不见的地方,蹲下解开裤子小便。
&&&&一个玩牌的人出场了,吆喝着在等车的十几分钟内大伙儿不妨赌一把。一个托儿从人群中分身而出,两个人一唱一和,赌得热闹。看到后者赢了钱,一些乘客开始跃跃欲试。几分钟内,一个男人输光了身上仅有的几十块钱。
&&&&司机脸上泛着吃饱喝足的红光,手里端着刚刚泡好的茶,嘴里塞着一根牙签,心满意足地吆喝:“上车上车。”
&&&&大门缓缓打开,车上的人开始争先恐后地骂输钱的人。倒霉的人眨巴着眼睛,一生中层出不穷的教训又添了新的一个。
&&&&出租车在校门口停下,我们又步行了十分钟才到报到处。爸爸想替女儿摆摆气派的想法落了空。
&&&&爸爸说:“到小卖部,给你买几听可乐带到宿舍去,要罐装的,好吧?”可怜的爸爸希望女儿在宿舍里“嘭”地一声打开可乐,那一声多气派啊,这样就不会被别人看不起了。
&&&&爸爸的提议被我无情地谢绝了,我喜欢打击他一切爱面子的企图,我想到“二秃疤”和“三兔狗”还在念书。爸爸很不高兴,脸沉下来。
&&&&我看到他脸沉下来就害怕了,我从小就怕爸爸发火。我比较了两家小店的价格,让爸爸在便宜的一家买。
&&&&我们拎着塑料袋来到楼下,爸爸说:“我不上去了,你注意吃饱吃好,经常买点副食品。”
&&&&不走运的乡镇干部拎着他的人造革公文包站在那里,一站就在我的脑子里站了很多年。
&&&&为了女儿不被轮奸,爸爸每次开学都坚持送我去学校。脱不开身的时候,他往司机手里塞一包烟,希望他佑我一路上大吉大利,后者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开学不久,班里在山谷里办了一场通宵晚会。先吃肉,二十七张嘴吞噬着十几袋从熟食店里买来的各种卤肉。那个通宵不久后少了一张嘴,一位广东籍的同学因入学体检查出乙肝,被勒令退学。
&&&&唱歌,做“主谓宾”游戏,频频地把某位男生与香港巨乳明星叶子楣拉在一起,比如说“某某某和叶子楣在冰箱里度蜜月”,被点名的男生咧开嘴傻笑。
&&&&夜里十二点,全班做“老鹰抓小鸡”的游戏,一个身高一米八六的男生当鸡妈妈,一群没有身体的后中学生在“鸡妈妈”的护佑下,在“老鹰”的袭击下东躲西藏。
&&&&剩下的时间大伙围着一堆燃烧的木柴默默无语。天快亮时山谷凉气袭人,所有人冻得发抖。六点钟,宿舍开门,每个人拖着凳子,垂着头,忍着胃疼,像一群瘟鸡,回去睡觉。
&&&&一群年轻的小孩子在一起过集体生活,会发生什么,帕索里尼在《索多玛的一百二十天》里清清楚楚地告诉了我们。逼迫那些孩子吃粪的党卫军是内心凶猛欲望的投影。
&&&&我们是二十七个没有身体的后中学生,我们在D大的四年是后中学的四年,我们只能玩老鹰抓小鸡。我们没有想像力。
&&&&学校给我们派来了班主任,班里有正班长、副班长、学习委员、体育委员、文艺委员、劳动委员,一个小小的二十六人组合也有严密的、等级分明的体制,和中学一模一样。我们每双周星期一中午十二点半开班会。
&&&&班会在男生寝室开。二十六个人挤在小小的寝室里,空气中男性荷尔蒙的气息浓得咻咻的,一抓一大把。四个小女人成了尊贵的客人,故作矜持地坐在男生们的下铺上。
&&&&男生们不穿外套,拥挤地站着,坐着。凶猛的雄性荷尔蒙肆意在小房间里流窜,那是治疗神经衰弱、月经不调的良丹妙药。
&&&&黑糊糊的枕头毛巾上、临时胡乱叠起来的被子上、帐子里,荷尔蒙的气息熏得人逐渐迷离,眼皮越来越重,想就地倒下,卷起被窝睡一个香香的大觉。
&&&&班主任,一个不走运的动力工程系副教授,每天早上到操场监视我们做操。每天早上六点一刻,门右上方的广播准时把我们叫醒,一群女人慌乱地从被窝里爬起来,不梳头不洗脸地跑到操场上做操。操场上排着几百个不成队形的瞌睡虫,在雄壮的音乐中打着哈欠,动动老胳膊老腿。
&&&&五班有两个美丽的小骚货,个子高高的,腿长长的,打扮得像两头小骚鹿,喜欢玩到熄灯后回宿舍。她们宿舍在隔壁,但每晚我不得不给她们开一次门,她们要借我们宿舍的开水洗脚洗屁股。
&&&&超大宿舍,十个人二十个热水瓶,我总是慷慨地让她们自己挑选,拣满的拎,拣热的拎,她们对我感激涕零。
&&&&当雄壮的军乐在广播里响起,我睁开眼睛,十个小女人披头散发地从属于她们的那一格子爬起来后,其中一两个发出恶狠狠的咒骂,谁偷用了她们的开水。
&&&&这两个美丽的小骚货,每天早晨一定比别人多睡十分钟。等到第七套广播体操做到最后一节,体育班委即将在她们的名字后面画上红叉,这时整个操场像向日葵一样,朝大门那边转过去,而她们,这两轮美丽的太阳,正在轻快地跑过来。几百号嫉妒的眼光向她们行注目礼,注视着她们美丽的衣服,轻快的长腿,小鹿一样快活调皮的表情。我喜欢你们,美丽的小骚货们,你不知道我多么喜欢你们。你们这些规矩破坏者,你们多么美丽。
&&&&这两个小骚鹿从来不去上课,全班都为她们打掩护,当讲台上的厚眼镜底惊诧地从点名本上抬起来,你们班那两个女生怎么回事,是不是退学了,他们班那二十几个兄弟爆笑,她们考研去了。
&&&&她们半夜方归,拎走我们宿舍的热水瓶,洗屁股洗脚,然后搬一个板凳坐在洗手间门口,那里有灯,她们开始看小说。有时我一觉睡醒去撒尿,她们还坐在那里,正读得入港。
&&&&M和N这两个不解风情的女混混和电厂天使与她们相比,一个三十三层地下,一个九十九重天上。整整四年我不得不和M、N相处一室,忍受着她们带给我的紧张、烦躁、胃痛、便秘、不安全感。有时我借故到隔壁宿舍借东西,只是为了多看看她们,两个好女人。
&&&&她们曾经慷慨地借给我一包“康师傅”牛肉面,而且不要我还。
&&&&有借必还是本人为数不多的美德之一,何况我需要不断地向她们借东西,偷偷看几眼她们的容颜。她们家境富裕,父母把方便面、旺旺雪饼、苹果一箱一箱地送来。我想借什么借什么,第二天还过去。
&&&&夜深人静,我给她们开门,任凭她们拎走谁的热水。整整四年,我们没聊过天,在一次次的沉默中不断地借与还。
&&&&年轻的达利来到巴黎时身上还带着贞操,在这里他遇见了诗人保罗艾吕雅和他的妻子戈拉。戈拉夺走了达利的贞操并带他私奔。戈拉,达利终生惟一的伴侣、经理人、司机、秘书、管家,一起活到八十多岁。戈拉去世前几个月,两人交恶,分居。戈拉去世后、达利去世前几个月,他整天坐在一张椅子上晒太阳,大别墅不小心着火,他本人被不过分地烧伤。
&&&&在美国我买了一本大大厚厚的达利传,特别钟爱达利丧了诗人艾吕雅的前妻后,坐在家门前晒西班牙太阳的一张照片。很老了之后,达利那张脸更长了,招牌八字胡还是那么夸张,全身上下一袭白袍,裹得严严实实,好像三K党的成员。
&&&&这张照片上的达利特别丧气。难道戈拉带走了他的灵魂?戈拉,这个精力充沛、精明强干甚至有点凶悍的高个子女人。
&&&&哲学教授给我们每个人复印了一首艾吕雅写自由的诗,译文像块干巴巴的苏打饼干,没有给我留下深刻印象。我喜爱的诗人是柏桦、狄兰托马斯和曼德尔斯塔姆,他们的语言永远给孩子们带来惊喜的魔术。
&&&&达利把戈拉画进了许多画中,画中戈拉卷曲的过耳头发,衬衫,裙子,像美国老电影中四五十年代的中产阶级妇女,也有点像影星斯特林普。
&&&&我不断敲击脑子里结结巴巴涌出来的一些偷情事件,继续说服最爱的读者,偷情也是一种爱的表达,是文学的主题之一,不可能绕开它。
&&&&海明威和妻子、三岁的儿子布鲁姆,站在巴黎火车站的月台上,心里有鬼,心怀愧疚。妻子待他不薄,他还什么都不是的时候没有弃他而去,等到他写出来的时候,他背着她跟别人有了一腿。面对小胖子布鲁姆红扑扑的脸蛋,海明威也许愧疚过那么一阵子。
&&&&还有所有良家妇女恨不得掐死的小野洋子。洋子和列侬偷情的时候,到底是她生平的第几次偷情已不可考,她似乎对欧美种的大洋马有独特爱好,几任丈夫都是英美人。蹬掉不走运的英国画家丈夫后,她也让列侬蹬掉了贤惠的老婆和可爱的儿子。那张两个人把屁股蛋子背对着观众的照片相信惹恼了很多人,包括披头三。
&&&&那张不要脸的照片上,洋子披头散发,小而圆滚滚的身材,头发长得一直到屁股蛋子上。
&&&&1996年我为缺油少盐的生活操心,食物、衣服、爱情、性,统统缺油少盐。我穿着一件嫩红色薄棉袄,高中时代妈妈去探望我时在小商品市场买的。在我读重点高中的三年里,妈妈立志一定让我吃得好好的,为了跟得上那一大堆像山一样高像海一样深的课程。
&&&&小个子、戴眼镜、留着八字胡的年轻物理老师说了整整两个小时,我一句话都没有听懂,就像多年后我在长岛听哈贝马斯的讲座。年轻老师的脸上露出了异常焦灼的表情。他穿了一件粉红色的夹克,可能几天没洗澡了,头发有点油光。他焦灼的表情像他夹克的颜色。
&&&&妈妈说:一定要吃好,穿嘛,现在不是讲究的时候。于是我大红大紫了三年。
&&&&衣服全部是红的,妈妈做的红底黑点子夹克。她不大会做,做得不好,我也不讲究。她花了二十七块钱在小商品市场给我买了一件紫红色夹克,我穿到在D大学上学的第三年。我的头发是“叔叔阿姨头”,或者叫“青年头”,妈妈教的,到理发店就跟人家这么说。我到理发店一坐,大声地说:“给我剪个叔叔阿姨头。”人家也知道什么意思。
&&&&理发店也是看人下菜的,我成了学徒们试验的对象。半个小时后我顶着一头像狗啃过的齐耳短发回学校。高中时代我是没有性别的,因此我虽然在意,但也觉得命该如此,爱读书的女孩子就该顶着像狗啃过的短发,这样才能参加高考。
&&&&缺油少盐的1996年。我试图抛弃旧爱投奔新欢,转到外语系去。D大有一条规定,如果转系需交五千元。1996年五千元对我的威慑力,约等于让我现在掏五十万付首付,在均价每平米一万元的上海买房子。我悲伤地目送两位好朋友从动力系转到了外语系。他们来自宁波,一个听上去非常富足的地方。
&&&&宿舍帮派林立,有组织、间谍、A类生、B类生、C类生。A类生约等于上层精英人士,B类生约等于普通白领,C类生约等于苦大仇深的民工。
&&&&爸爸来看我了,还是那件仿制皮衣,土黄色的制服裤,灰不灰黄不黄的运动鞋,这次他拎了一个在火车站旁边小摊上买的旅行包,十块钱,包上印着一个大大的郭富城。
&&&&爸爸躲在宿舍门旁边,他是个矮胖子。长期酗酒熬夜纵欲的脸上灰黑一片,像个凶年。我惟一的希望是他放下东西就走,别被我寝室的人看到。
&&&&爸爸掏出了两个塑料袋,他在乡里分管生猪稽查,塑料袋里是人家孝敬他的一个猪屁股,妈妈把猪屁股卤了卤,全部给我带来。
&&&&我拿着猪屁股上去,九张大嘴在等着我,加上我自己的大嘴。大批母蝗虫过境后,卤猪屁股只剩下小半茶缸。
&&&&还有一瓶小得像指甲那么大的小虾。妈妈用香菜把小虾炒成红色,装了整整一个大玻璃瓶,我把它藏在书架后面。
&&&&我诉说凶猛的饥饿感,妈妈去买了两斤牛杂碎,加料煮好,给我寄了一个包裹。包裹四五天后到达,已经有点变味。我躲在帐子里拼命吃了一个中午,牙缝里塞满了碎末。我打开水龙头,用牙刷、手指撕扯着。
&&&&M家住在郊区,每周末从家里带一大堆小包装的紫菜调料。等她去自修后,我、N还有J偷她的调料泡方便面吃。
&&&&从长相和一切生活习性上看,O有点像一头小母猪。保送生,第一个预备党员(众多男生觊觎了很久未能得逞),成绩优等,这些好事儿全叫她摊上了。不上自修的时候,O像个相扑选手,摊开两条腿坐在床上,呼哧呼哧的,一边看书,一边往嘴里塞干煎饼皮子和油炸知了。只见她睡呀睡,吃呀吃,好事儿全飞来了。
&&&&饥馑的1996年,一个超大卧室,活着十头饿得眼放凶光的母兽,一头自私的小母猪独个吃呀吃,吃呀吃。
&&&&我到操场上跑步,看到我们班的“老山羊”,正在孜孜不倦地绕着操场转圈。老山羊的专业课学得很棒,如果不是因为英语,他将稳坐A类生之列,堪称标准的工科生。
&&&&据说老山羊已经用掉了第四个医疗本,而我的第一本医疗本上还是空白一片。
&&&&苍白的小脸,高度近视的眼睛,矮瘦的身材,身上流着工程师父亲的血统,字斟句酌,说话喜欢搓着手,如果放在西方,一个牧师的上好人选,且绝对不是《红字》里偷情的牧师。
&&&&无论在功课上还是在生活态度上,老山羊锱铢必较,喜欢跟男生理论。他说话温文尔雅,有点害羞。我很喜欢他,恨不得把自己的医疗本借给他用。
&&&&老山羊和我一起走了一段路。他说,自己有很多汉字已经不认识了,但有些人永远不会,比如我。他慷慨地为我点了一支小蜡烛,到今天还有温暖。
&&&&我到自修教室看书。课桌是劣质三合板做的,因为怕被人偷走,用螺丝钉固定在水泥地面上。椅子也是三合板做的,也怕被人偷走,用螺丝钉固定在地上。三合板给人一种轻飘飘、不实在的感觉,人在椅子上坐不住,要飞到天花板上去。
&&&&所有人佝偻着身子坐着。教室大,有风,缩着脖子,稀稀拉拉地坐着,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令人紧张。地上是一个个雪白的纸团,墙上是大脚印和黄稠的痰。
&&&&嘿!这世界多么令人丧气。颗颗螺丝钉被拧得紧紧的,一坐到自修教室我就想干点坏事。与我有同样想法的人多的是,在油拌着灰的课桌上,我看到了很多色情的诗配画。
&&&&我带着已停滞了七年的身体考入Z大中文系,考试时将黄修己的几页文学史塞进了短裤里,在女厕所里成功地阅读了致命的一段。这一经验使我觉得,其余的文学史全是废话,准备考研的一百多天全部白费,除了厕所里的几分钟。
&&&&我混进了美丽的Z大,像个满身病菌的苍蝇一样飞进了美丽的餐厅,满腹心事地到处想叮一口,害怕众人识破我贫贱的过去、被压迫的高中和本科时代,满脑子自己都没法分析的混沌,莫名其妙爆发的激情和冲动,难堪的现况。
&&&&还有一个没有断尾的偷情事件。
&&&&爸爸和妈妈隐晦地表示为难。负担了我三年高中、四年大学,已长成美丽少女的“二秃疤”三年自费读师范,已长成英俊少年的“三兔狗”三年自费重点高中、三年自费大专,家中已债台高筑。
&&&&妈妈所在学校逼迫教师买教师新村的房子,爸爸生活放纵,声名狼藉,被勒令歇岗。家里一度到了断炊的边缘。
&&&&爸爸提议带我去徐州一趟,他有个老同学在电力系统工作,我也许能在徐州找个好差事。
&&&&我心如刀割,坚决拒绝了爸爸的要求。我不是工程师的料,我花了七年时间才明白这一点。
&&&&整整七年,没有性别,没有身体,为了明白这个事实。
&&&&敲击着这些毫无意义的事实,只是再一次复习你肯定比我还明白的东西,毫无必要的高中文理分科制度扼杀了多少孩子的天才,让多少孩子多走了多少年的冤枉路。没有必要的考试难度让多少孩子花了多少年才恢复元气,把紊乱的身心调到正常,给自己重新定位。偏颇的大学教学又让多少孩子继续喘不过气来,高额收费制度又让多少要面子的孩子三餐难以为继,女孩子偷偷地去做家教,男孩子偷偷地出去搬砖头,做小工。
&&&&转系也变成了收钱的机会,毫无选择。
&&&&我承诺从此不花家里一分钱。研究生已有基本工资,我再做几个家教,一定够了,说不定我还可以给正在读大专的“三兔狗”寄两块大洋。
&&&&我心里想到了微,他肯定会帮我。
&&&&妈妈最后一次给我钱:二百元。我坐上长途夜班车,黄昏时出发,第二天早上到达美丽的杭州。
&&&&爸爸表示要送我过去,我明白他的口袋里已经没有路费。老爸爸挣扎着抖起羽毛要保护它的小麻雀,在小镇汽车站的柜台里买了一包香烟,塞给了司机。后者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失去工作的老浪荡子用手指了指我,朝司机低头哈腰。司机漠然地看了我一眼,我知道他这一眼的潜含义。哦,不就是个没有发育好的孩子吗,送给人强奸都不要。
&&&&他不知道还没发育好的孩子已经是一个老男人的情妇。
&&&&老妈妈给我炒了一塑料袋花生米,洗了一个遍体鳞伤的苹果。
&&&&车上一股臭脚丫子味,夜里盖的薄被子上糊着眼屎和鼻涕。车顶上装着鸡笼,鸡屎滴在车窗上,几百只鸡将要被运到杭州的农贸市场。穷途末路的鸡吹了一夜北风,冻得翻着白眼、淌着鼻涕,差点晕了过去。
&&&&我拖着被电脑腐蚀了一天的身体,半眯着一双肿胀的猪眼,眼睛睁开的宽度只够认路,打开了租来的几个平米的房间。我的大白兔嗖地一声跑到我脚下,粉红小鼻鼻拼命翕动着,嗅着我的脚。我的大白猫穿着一身漂亮的猫皮大衣,蹬着一双漂亮的猫皮小靴子,扭动丰腴的腰肢和丰腴的小屁股,跟在白兔后面,不紧不慢走过来,舔了一下我的脚,意思是,晚饭呢?
&&&&有一天我在大学校园里走,看见医学大楼实验室后面停着一辆自行车,自行车后座架着两个铁笼,上面的铁笼里塞着几只雪白晶莹的大白兔,打着哆嗦,耳朵上沾着猩红的血。下面的铁笼里塞着几个塑料袋,透过薄薄的塑料我认出里面有几只刚刚杀死的白兔,雪白的毛和鲜红的血把塑料袋胀得鼓鼓的。一个中年人背对着我正在锁门。我飞快地查看一下四周,捞起一只,抱头鼠窜。
&&&&我把大白兔放在窗台上晒太阳,大白猫蹿了上去,蹲在白兔身边。快乐的装修工人正在隔壁干活,评价道:“现在都没有老鼠了,要这只猫干吗?”大白猫生气地朝他们瞪着大眼睛。他们又说:“这只兔子养到过年,可以做兔肉火锅哩!”
&&&&我搂着白兔睡觉,珠圆玉润的猫蹲在床角,像一只玩具。猫悄悄地走了过来,拱进我的怀里。我睁开肿胀的猪眼,使劲眨了眨才分清哪只是兔子,哪只是猫咪。都是圆圆的身体,一对尖尖的小耳朵。
&&&&睡着的猫躺成一个圆,两只小耳朵摸不到了,兔子安安静静地蹲着,是一个竖着的圆,小耳朵稳稳地立着。
&&&&我搂着兔子和猫睡觉,想到巴勃娜莫朗评论安德拉德诗歌:动物代表着纯真的存在,充满着性欲的活力,在自然的世界中自由地奔跑,但这个世界一旦有人的存在,动物便会遭到迫害。
&&&&又突然想到亨利米勒。英文的《北回归线》不知道躺在哪个角落里,始终没有看完它。一只穿着黑皮鞋的大脚探下地,亨利米勒以鞋底作火柴盒,从下向上猛划一根火柴,点着烟塞进大嘴猛抽起来,然后哈哈大笑拖着一个金发女郎下车,这是描述亨利米勒在巴黎的电影《亨利和琼》的开头。和所有描述名人的文艺电影一样,这部电影和男主角被真实的亨利施住了魔法,显得缩手缩脚。只有扮演琼的乌玛瑟曼非常出挑,美貌神秘,来往于巴黎与美国之间,低沉性感的嗓音宽厚地遮护着亨利,还有她寄过来的钱。
&&&&一段时间亨利的性生活由有丈夫的女人阿娜伊丝宁解决,电影花了不少镜头谈这段偷情史。亨利和女人在女人的婚床上淋漓尽致,胖嬷嬷从窗口看见丈夫衣冠楚楚的脚步越来越近,六神无主,怎么办呀……
&&&&胖嬷嬷想了个绝妙的主意,这次偷情光滑地结束了。丈夫邀请亨利一起喝一杯,女人从卧室里款款地走出来。
&&&&如果亨利知道他必须在十分钟内射精,否则将被捉奸在床,他还能撑到最后吗?
&&&&翠西艾明把从1963年到1995年之间与她睡过的所有名字涂在大帐篷上展出后,相信很多丈夫身上挨了铲猫屎的铲子。
&&&&翠西艾明可不管这一点,流产后撕碎了全部画作的她怎么会在乎这些。不讲出事实,艺术怎么能继续。这绝不是全部,但这是第一步。1999年她展出了她的床,获特纳奖提名。你肯定可以猜到,除了雪白的大床垫和染满了污迹的白床单,还有些什么东西:伏特加酒瓶,拖鞋,香烟,安眠药,避孕套,避孕药,女艺术教授胡乱散在地上的内衣。
&&&&还有一个毛茸茸的大玩具和其他一些可怕的东西。
&&&&这是一张讲出身体发生了什么的床。
&&&&光电系的女研究生拿着一小包结婚喜糖朝我走过来说:“吃糖吧,以后我们就是室友了。”长得像一只怯怯的小母鼠,她端着饭盆邀我共进晚餐。我说我和男朋友一起吃去,她幽幽地说,这么小的孩子就有男朋友了。晚上回来后发现我的几盘磁带不见了,她留了个条说借走听听。她借走整个楼层的磁带、碟片或者书籍,有时留个条有时不留条。有一次趁大家不在,她拿走了她全部的东西,从此无影无踪。我们去他们系里告状,系里的人无可奈何,她已经堕胎七次,每次跟不同的男人。
&&&&这两天天涯社区上都在说某同性恋女骗子横行天涯。看到那双邪恶而扭曲的眼睛我想起了她、她包裹在黑衣服里面的变了形的欲望,想到她我心里苍凉。
&&&&哲学教授每周给我们上三个小时,两个半小时讲动物农庄的故事。他身高一米八二,读过的书多于我走过的路。他年轻时喜欢打篮球,像厄普代克《兔子快跑》里面的主人公兔子,因为篮球打得很好而内心寂寞,总想从生活中逃跑。
&&&&他发表了很多文章和著作。上课时大骂百分之八十五的教授都是狗屎和骗子。
&&&&他长相清秀,如果穿西装就很漂亮。研究生复试那天,他穿了一套浅灰色的西装,从走廊那头向我们走来。他风度翩翩,容光焕发,态度和蔼地叫着我的名字,你是那个毕业了一年的学生吧?
&&&&不,老师,我还没有毕业,我尊敬地纠正他。他犯了个一点都不奇怪的错误,把我的名字和另一个人捏在一起,那个人就是本科毕业了一年的H,研究生时代他最得意的弟子,我的一个将要面对的偷情伙伴。
&&&&很多想考他研究生的人给他写信,千方百计套取考试范围和题目。分数公布后,很多分数上线者给他写信,想让他记住他们。
&&&&他也许没有给所有的人一一回信,但他给我回了一封非常重要的信,方正硬朗的大字欢迎我报考Z大的研究生;他写满了整整一页教师备课用纸,细心地教导我该怎样用劲,把劲用在什么地方。
&&&&给他写那封心怀叵测的信时我想,难道还要麻烦他买信封、买邮票、一个字一个字地核对我的地址吗?
&&&&我在信封里附上了一个信封,贴好邮票,写清回信的地址。我不指望他给我回信。
&&&&也许他喜欢那一笔被邮局职员们夸赞过的钢笔字,也许他从信封上看到了我与他相似的东西。我把他的两封来信放在书桌上,睡觉时我把它们放在枕头边。它们先他而来,成为我的导师。
&&&&他教给我的理论已经被我忘光。当我试图回忆西方哲学史、西方美学史、叙述理论,我所能想起只有他旗帜鲜明的愤怒,他善良的深情。
&&&&除了他,还有几位教授,他们即将和我的偷情史发生这样或者那样的关系。有一位穿着红色长风衣和黑色套头毛衣,一口京片子字正腔圆,风格强硬。有一位是圆滚滚的小白胖子,好像修行到了百分之五十的弥勒佛,脸上一半是逐渐下降的尖锐,一半是缕缕上升的慈和容忍。有一位个子高大,高高的额头,鼻子之上的轮廓与球星里瓦尔多一模一样,鼻子之下酷似贝克汉姆。他那双眼睛令所有人一见难忘:深陷的眼睛射出像孩子一样明净、纯洁、专一的目光,像惯于说真话的孩子们一样,被专制的成人世界愚蠢地排斥在外而焦灼不安。
&&&&饱尝了苦难、贫穷、排挤、流亡的韩德,某著名音乐杂志曾经的主笔之一,最倒霉的时候新闻系一个姑娘追求他。姑娘戴着红色的围巾在雪地里走着,高大的韩德像条忠实的大狗,乖乖跟在后面。
&&&&他流浪到深圳扛箱子,衣食无着,被一个小学校勉强启用,吃饱了粉笔灰却无法养活全家。多少年的困境中他依然像孩子一样敏锐,却无法对付系里形形色色的派系倾轧。妻子在上海一所高校教书,古典音乐陪伴着独自一人的他,他用乔治奥威尔一样朴实明快的文风写出了很多既够专业又浅显明快的乐评,一度被爱乐杂志请为主笔。虽然稿费不多,但几乎是第一次,他多触角的杰出才华被看重。
&&&&他几乎无法在系里待下去,我研究生毕业的时候他随妻子到英国留学。在多雾的小岛上,他打工,给英语系的本科生上课,读完几十卷德里达、福柯、卢曼以及更多我没听说过的杰出名字的原文。他直接向原文中的大师学习,不从二道贩子或者三道贩子那里讨取口粮。
&&&&他在网站上撰写了大量文章,文风既有乔治奥威尔的简洁明晰,又有伍迪艾伦的幽默深刻。他至今被愚蠢的成人世界流放在英伦,像德里达一样被打压和玩弄了半辈子。他的理论功底已装备十足,却不像半瓶子醋学者那样,肿着脸装深刻,说着莫名其妙现代性后现代性之类的大话。他撰写了一系列批判某学界领头人的文章,让后者不负责任和玩弄读者的文风暴露无遗。
&&&&他的文章让我们再度向阅读快感投降。
&&&&一些热爱他的学生整理了他一百多万字的文集放在网上。很多女生为他心碎,嫉妒着那个成为他妻子的女人。
&&&&我曾经幻想与他偷情而未能得逞,于是我心底终生守护着爱情。
&&&&天赐我一滴眼泪我不敢让它不坠
&&&&但最好来些雨水看不出什么伤悲
&&&&天要我扛起家累但机会和我作对
&&&&歌,唱到心碎唉——我也是无怨无悔
&&&&做男人真命苦要烈酒才诉苦
&&&&脾气坏谁都辛苦用想开解除痛苦
&&&&好汉不喊苦才会那么苦
&&&&好男人最苦
&&&&随缘它是我事业偶尔我偏爱晚归
&&&&但老婆严守家规她这样爱我也对
&&&&我有时渴望脱轨捞一夜风花雪月
&&&&爱谈来太累唉——胆小到只能意会
&&&&做男人真命苦要烈酒才诉苦
&&&&脾气坏谁都辛苦用想开解除痛苦
&&&&好汉不喊苦才会那么苦
&&&&好男人最苦
&&&&躲躲不掉心里的崩溃遮遮不住自尊心作祟
&&&&深入到花花世界我只想喝它个烂醉
&&&&唱唱不完男人孤独
&&&&诉诉不完明天重复
&&&&做男人满腔抱负为谁忙忙碌碌
&&&&妈哩格B呀————
&&&&只要踏上偷情之路,践踏过的所谓爱情、忠贞、专一等便不能再拿起来当宝贝。
&&&&突然我掉进那场系里为教师和研究生举办的宴会。那是场兴高采烈的宴会,觥筹交错,人人高举酒杯,竖着进来,横着出去。桌上的火锅热气腾腾,烟味搅着火锅调料味正给我们的毛衣擦油。那场宴会上我们玩得开心无比。我们挨个碰杯,我们喝啤酒的与喝啤酒的碰杯。我们欢笑,我们喝白酒的与喝白酒的碰杯,我们喝酒的与喝茶的碰杯,起身撒尿的人此起彼伏。
&&&&我在昏暗的走廊里看到了尽头处,我的中国当代文学老师正悄悄地背对着我站在那里,我走过去发现他正对着一个金鱼缸哈气。很显然他已经喝多了。
&&&&他穿着一件大红色的风衣,一直遮到脚面,打着漂亮的领带,压着一件洁白的衬衫。
&&&&他上课喜欢对着早已拟就的稿子充满感情地朗诵,配着恰到好处的手势,在没说完之前不许别人打断他的话。当他迸发出一阵大笑,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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