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见自己身上带着伤、跟爸爸一起割稻子 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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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城——南京大屠杀真相调查(作者:徐志耕)
  徐志耕,出生地浙江绍兴,中共党员。1989年毕业于南京大学中文系。1964年应征入伍。历任部队勤务连战士,舟山岱山守备区宣传科干事,《解放军报》记者,《人民前线报》编辑,南京军区政治部文艺创作室创作员、副主任,专业作家,文学创作一级。江苏省作家协会理事。1966年开始发表作品。1990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著有报告文学集《两用人才的开发者们》(合作)、《南京大屠杀》(译有日、英、法等国外文版本)、《情海望不断》、《莽昆仑》、《忧乐万家》、《步鑫生十年沉浮记》、《是是非非李庆霖》等。    引子
  这是一座以陵墓为胜迹的城市。自从2400多年前越王勾践令范蠡在秦淮河边修筑越城后,这里战火连年,烽烟不绝。楚胜越,晋灭吴,隋亡陈,南唐、大明、太平天国、辛亥革命,虎踞龙盘的石头城见证了诸侯争斗,帝业兴衰,六朝金粉,灰飞烟灭,只落得秦淮水寒、钟山丘荒!  明孝陵、灵谷寺、雨花台、中山陵,还有吴王坟、六朝王陵、南唐二陵,一处处古迹留下了一块块石碑。每一块石碑都是一位先人,向后人诉说着它的荣耀和不幸。  悲歌和欢歌编织成历史。石头城的人们,世世代代述说着这座古城的故事,述说这座古城的血泪和劫难!  我在大街小巷中穿行。我敲开了一家又一家的门,寻访经历过浩劫的老人。我想用他们的苦难和血泪,编织一个巨大的花环,献给殉难者。很抱歉,我打扰了老人们的平静和安宁,我触动了老人们深埋在心底里不愿再提起的悲哀。提起它,他们恐惧,他们惊慌,他们痛苦,他们愤怒!四牌楼街道的涂宝诚指着一扇旧板壁对我说:“原来这上面有我父亲被害的血迹,现在血迹逐渐淡没了,可日本兵给我心里留下的创伤,是一辈子也抹不掉的!”长白街的熊华福老人诉说了他被侵华日军害得家破人亡的苦难后,沉痛地说:“同志啊,世上什么苦都能吃,可千万不能当亡国奴!”  我在浓荫如伞的泡桐和高高的棕榈树下推开了一幢老式楼房的小门,一位矮个子的白发老妇步履蹒跚地笑着迎了出来。我递过介绍信,她一看,脸色立即变白,泪水顺着密密的皱纹淌下来,她的手和腿都在微微地颤抖。她的丈夫和哥哥等4个亲人都被侵华日军杀害了,她守寡50年!  慈眉善目的宏量法师是虔诚的佛教徒。当我问及日本侵略军在南京的暴行时,他抖动着白发白须,哭诉了僧侣们的苦难。他的师父梵根是长生寺的住持,日本兵来时,他正带着弟子们跪在大殿中合掌念佛。凶暴的日军一个一个地把佛门弟子拉到殿下的丹墀上,一枪一个,连杀了17个!  江水滔滔。一位在集体大屠杀中的幸存者指点着长江边屠杀的现场,声泪俱下:“那时江边全是尸体,长江水都是红的!”  血海、火海,铭刻在人们的心海!两眼红肿的夏淑琴大娘哭泣着向我诉说了她的悲哀:“我那年才8岁,日本兵一来,全家9个人被杀了7个,只剩下我和吃奶的妹妹,我天天哭,眼睛哭烂了,烂了50年了,一直看不清!”  经历磨难的老人们捧出死难者的照片给我看,掀起衣襟露出一块块伤疤给我看。他们还把埋藏在心头最隐秘的、羞与人言的深仇大恨讲给我听。啊!我的被欺凌和被污辱的同胞!  近百位老人悲怆地向我诉说了那一页不堪回首的历史,我的心在颤抖,我的神经像触了电!我惊愕了:这绿色古城的昨天,曾是一片血泊火海!  南京,因为她流淌了太多的血,因而她生长了更多的绿。我对这绿荫森森的城市忽然感到陌生了,都市的喧闹声变成了30万冤魂的呼号。拧开自来水龙头,我感到水中还有丝丝血腥气。见到马路边从地下挖出来的一条条银灰色的梧桐树根,我疑心是死难者枯朽了的根根白骨。中山路上一盏盏金红色的街灯,可是遇害者淌血的眼睛?  今天人流如织的鼓楼商业区,当年是尸山血塘!车水马龙的新街口矗立的金陵饭店,曾经是赶马车的崔金贵搭芦席棚躲避日本兵的地方。他对我说:日军进城的第二天,新街口横七竖八地躺满了中国人的尸体。对面那幢粗大圆柱支撑的中国银行,那时是日军的司令部!苍松如涛的灵谷寺四周,尸横遍野,白骨散乱,3000多位遇害者丛葬在一起,立了一块“无主孤魂碑”!  一位目睹当时惨烈情景的外国传教士曾说:“知道但丁在《神曲》里描写的炼狱的人,就不难想象陷落时的南京。”  从日日军占领南京到1938年1月的40多天时间里,侵华日军在南京屠杀了30万中国人!这30万个冤魂,曾是30万条鲜活的生命!30万人排起来,可以从杭州连到南京!30万人的肉体,能堆成两幢37层高的金陵饭店!30万人的血,有1200吨!30万人用火车装载,需2500多节车厢!  震惊中外的“南京大屠杀”是兽性虐杀人性、野蛮扼杀文明的记录!那是人退化为兽的日子!  我从金色的天堂之门进入了黑色的地狱之门。我见到了从来没有见到过的一群又一群怪物。是人?是神?是兽?是魔?是妖?是鬼?我听到了从来没有听到过的狞笑、悲号、惨叫、乞求和祈祷。  这是人间的不平和人类的不幸!  
一 。& 黑云压城
  松江失守!昆山失守!上海失守!  打了3个月的淞沪会战以国民党军的全线溃退而告终。败下阵来的国军四散逃命。被炮火和弹雨打得破破烂烂的青天白日旗,在寒风中悲泣。散兵们沿着沪宁线蜂拥撤退、撤退,撤到了离上海300公里的首都南京!  高举着血红色的太阳旗,日军不停地追击。  两个太阳朝着一个方向运动。  南京危急!蒋介石立即召集他的高级幕僚研究对策。一阵由远而近的飞机尖叫声响过后,紧接着是不断的爆炸声,城内不知什么地方又挨日机的炸弹了。这座坚固而美丽的楼房也有些微微震动。8月份以来,日军的飞机多次飞临南京上空狂轰滥炸,蒋介石和他的办公机构大都转移到地下和郊外了。  作战组长刘斐是个稳健派。他慢吞吞地说:“日军利用陆海空的优势包围南京,南京不宜固守,我主张象征性地防守一下后就主动撤退。”  副总参谋长白崇禧点头赞同:“应该这样。”  蒋介石神情严肃而茫然。他抬头转向军政部长何应钦。矜持老成的何应钦先说刘斐的意见“有道理”,但又说需要研究,含含糊糊,模棱两可。  军令部部长徐永昌说了一些似是而非的话,最后一句是:“一切以委员长的意旨为意旨。”  两天后继续开会,人比第一次多了几个。  蒋介石笑着问军事委员会常务委员李宗仁:“德邻兄,你对南京守城有什么意见?”  “我不主张防守。从战术上来说,南京是个绝地,无路可退,加上我军新败之余,士气不振,还是撤退为上。”  穿着深蓝色呢军服的德国首席顾问法肯豪森哇啦哇啦地说了一通外国话,言辞很激烈。他竭力主张放弃南京,不作无谓的牺牲。  没有人说话。有人叹气。蒋介石的神情显得有些忧虑和伤感。  唐生智忽地站立起来,慷慨陈词,语惊四座:“南京非固守不可!淞沪一战,我军损兵折将,若再失首都,将何以向四万万民众交代?将何以对孙总理在天之灵?我意坚守南京,誓复国仇!”  警卫执行部主任唐生智说的这一番激昂的话,使沉闷的空气一下子活跃起来,大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蒋介石阴沉的脸上有了一丝笑容。其实,唐生智已经摸清了蒋介石准备固守南京的心思,又经他信任的佛教密宗居士顾伯叙的极力撺掇,他自以为下了一着好棋。  果然,蒋介石亲切地叫起了唐生智的字:“孟潇的意见很对,值得考虑,我们再研究研究!”  事不过三。第三次高级幕僚会议上,蒋介石一反忧虑而严肃的神情,坚定地说:“南京是我国的首都,为国际观瞻所系,又是总理陵寝所在之地,对全国人心有重大影响,我个人是主张死守的!”没有人附和。  “守南京的问题就这样定,大家看谁来负责好?”  还是没有人做声。蒋介石看了看四周:“如果没有人来任卫戍司令长官,那只有我来负此责任了。”  唐生智打破了沉寂:“军人以身许国。委员长如果没有预定人选,我愿负此责任,誓与南京共存亡!”  就在蒋介石对唐生智叫“好”的时候,李宗仁心里明白:唐生智是想乘此机会掌握一部分兵权,以作日后争权夺利的资本。自1930年唐生智讨蒋失败被迫“归顺”中央后,一直没有兵权。警卫执行部主任是个负责构筑国防工事的角色,曾经拥有两湘重兵的唐生智,因为不满何应钦等当权派的辖治,所以积极投靠蒋介石。  蒋介石也有他的盘算。让唐生智担任南京卫戍司令长官,自己就可以脱身逃离前线,还能利用一下唐生智与白崇禧之间的矛盾。再说一星期后,西方国家将在布鲁塞尔按照“九国公约”的条款举行会议,他们可能会对日本采取一些强硬的行动。退一步说,守一下南京可能会使日本做些让步,汪精卫在中山陵的公馆里与德国驻南京大使陶德曼正讨论着日本提出的和谈条件。  唐生智让他的参谋科长谭道平起草的《南京防守计划》已经送给了蒋介石。  防守的重点不在外围,而是在复廓阵地。为了扫清射界,不给敌人有可以利用的地形,同时显示“焦土抗战”的决心,城墙四周火光冲天,不少营房和民房烧为灰烬!  蒋介石一身戎装,在随从的簇拥下,站在高高的紫金山上,用望远镜看了下四周说:“南京东南一带山岭起伏,利于防守,北有长江依托,形成天然要塞,至少可守两个月。只要守住两个月,就有时间整编生力军以解南京之围了。”  对布鲁塞尔的九国会议所抱的美妙的希望成了破灭的肥皂泡,因为“没有一个同情中国的国家愿意采取制止日本或使日本放宽和平条件的行动”。蒋介石只好一面摆出积极抗战的姿态,一面像盼救星一样等候斡旋的陶德曼大使的消息。  12月2日晚,蒋介石在四方城那幢绿树环抱的小公馆的客厅里迎来了这位“和平之神”。值得庆幸的是,和谈的条件没有变。除了第一条承认伪满和内蒙独立有些苛刻,其余五条都可以接受。这件事,他已征询过幕僚们的意见。他当机立断,要陶德曼转告日本,同意以这六条为谈判的基础。他说:“日本人说话不算数,我信任德国,德国是我们的好朋友,希望你始终担任中日两国的调停人。”  就在他和陶德曼会谈的同时,日本帝国大本营发表了《解决支那事变的建议草案》,条件更苛刻和强硬了,他们的目的是:一定要叫中国丢尽脸!  
  12月2日,侵华日军华中方面军司令官松井石根向他的部队发布攻克南京的命令。他当天的《阵中日记》中这样记载:  今晨全军再次受领进攻南京的命令,方面军司令官聆听训示,第10军奉命于12月3日、派遣军奉命于12月5日发起攻击。海军奉命迅速解除江阴附近之封锁,开辟长江水路,伴随陆军前进,送派遣军之一部在江北登陆,准备切断江北运河及津浦铁路之交通。  日军争先恐后地向南京扑来。  6日晚上,蒋介石挽着宋美龄的臂膀出席南京守城部队师以上干部会议。唐生智公馆的大厅里,30多位将领紧张地静听着委员长的训话:  “抗战爆发已经5个月了,虽然我们丧失了一些地方,但军民英勇抗战,已在国际上获得同情。”他停了一下,看了看将领们的表情,没有人鼓掌。他继续说:“现在,本人为统筹全局,不得不离开南京。南京是我国首都,为国际观瞻所系,又是总理陵墓的所在地,因此一定要顽强固守,不能拱手让给敌人!各部队要在唐长官的指挥下,抱定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恪尽革命军人保国卫民的天职!”  蒋介石讲了一个多小时,最后表示:“西安事变以来,本人坚定了以身许国的决心。希望大家同心协力,努力固守,争取时间待援,一旦云南生力军赶到武汉,本人亲率部队来解南京之围。”  唐生智以悲壮的语调又一次表示了“誓与南京共存亡”的决心。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都走了。  轿车发动了。大校场上的专机也已经发动了。唐生智送蒋介石夫妇上车时,蒋介石拉着唐生智的手说:“患难见真情,孟潇珍重!”  “我可以做到临危不乱,临难不苟,没有委员长的命令,我决不撤退!”  12月7日凌晨,蒋介石的专机腾空而起,朝着漆黑的夜空西行。  12月8日上午,南京东郊孝陵卫。  261旅旅长陈颐鼎奉命从镇江带部队赶到这里。教导总队的营房和公路两旁的村庄都成了一片瓦砾,烧焦了的门窗还在冒烟,只有路南孔祥熙的那幢公馆还是老样子。  中山门的城门都用麻袋包堵起来了,只留一个小口子,上面架了一挺重机枪。守城门的士兵头戴钢盔,臂膀上别有一块“卫戍”两字的黄布臂章。  在赶往孝陵卫的半路上,一名军官向陈颐鼎报告:“日本人追来了,还抓走了我们3个弟兄!”  陈颐鼎不相信,他拿起望远镜一看,日本人占领了孝陵卫西山,双方已经打起来了。他哪里知道,这天早晨,守卫孝陵卫前方的汤山镇的部队,在东路敌人猛烈炮火和机械化部队的攻击下,经过激烈混战已退到了紫金山东北。  这一天,围攻南京的西路之敌攻下了芜湖。晚上,第51师师长王耀武坐着吉普车来到光华门外告诉团长邱维达:“情况紧急,中路的敌军突破了淳化镇和方山,你们要调整部署,主力撤进城内。”  “咣!”一声巨响。一发重磅炮弹在玄武湖边百子亭唐生智的公馆上空爆炸。气浪震碎了玻璃窗。桌上的命令和通报被风吹得满地都是。  南京外围阵地被敌人突破了!  围城日军朝着南京古城墙开炮轰炸。砖石飞迸,烟尘滚滚!  中午,还在苏州的华中方面军司令官松井石根向日军发出了停止进攻的命令。他让情报参谋立即将《劝降书》翻译成中文,连夜印刷了几千份,12月9日正午散发。  为了迫使唐生智投降,9日拂晓,日军发动全线进攻。  天刚蒙蒙亮,飞机大炮就震天动地地响起来了,紫金山老虎洞阵地遭到敌人的狂轰猛炸,守卫在这里的教导总队伤亡惨重,不得不退守第二峰主阵地。这时候,日军步兵第36联队轰塌了光华门城墙一角,占领了城门的外廓。日军第16师团用密集的炮火向海福庵和工兵学校猛轰,敌机轮番轰炸!  中午,一架日军飞机在南京城上空盘旋了几圈,雪花般的《劝降书》从空中飘落下来:  劝降书  百万日军已席卷江南。南京城处于包围之中,由战局大势观之,今后交战有百害而无一利。惟江宁之地乃中都古城、民国首都,明孝陵、中山陵等名胜猬集,颇具东亚文化精髓之感。日军对抵抗者虽极为峻烈而弗宽恕,然于无辜民众及无敌意之中国军队,则以宽大处之,不加侵害;至于东亚文化,尤存保护之热心。贵军苟欲继续交战,南京则必难免于战祸,是使千载文化尽为灰烬,十年经营终成泡沫。故本司令官代表日军奉劝贵军,当和平开放南京城,然后按以下办法处置。  大日本军总司令官松井石根  《劝降书》限中国军队于12月10日正午派遣代表将答复交至中山路句容道上的步哨线。如指定时间内得不到任何答复,日军将开始对南京城的进攻。  唐生智把《劝降书》往地上一扔,向守城部队发出命令:  “各部队官兵应抱与阵地共存亡的决心,尽力固守,不许轻弃寸土,动摇全军。若有不遵命令、擅自后移者,应遵委员长命令,按连坐法从严惩办!”  他又拿起电话:“要宋军长!”  78军军长宋希濂其实只有第36师3000余人,他奉命在下关一带防守。他拿起电话一听,是唐长官的声音:  “敌军迫近首都,全军必须尽力固守,背水一战!所有船只都由运输司令部保管,你部负责沿江警戒,禁止任何部队渡江,违者拘捕严办!”  宋希濂命令36师:“关上挹江门,禁止部队出城!”  12月10日11点40分,从中山门外的一辆日军吉普车中走出4个日本军人——华中方面军副参谋长武藤章、高级参谋公平、情报参谋中山和翻译冈田尚。离规定的时间还有20分钟,这是光荣和耻辱的时刻。武藤章和公平两人注视着中山门的动静。  12点整,不见中国军使的人影。他们又等了10分钟。副参谋长武藤章挥了挥手:“没希望了,回去吧!”  下午1时,日军开始全线进攻!  南京守军用猛烈的炮火和沸腾的热血迎击敌人!  
浴血紫金山
  紫金山是南京的制高点。这时,筑有天文台的第三峰阵地已被敌人占领。第二峰海拔350米,比第三峰高100米,它和主峰一样,都构筑有坚固的暗堡、堑壕和拉有铁丝网的散兵壕。  日军第16师团33联队在野田的指挥下,利用夜色掩护,乘胜发起突击。突击队依靠强大的炮火支援,沿着陡峭的山坡,一步一步地向上攀登,猛烈地向守军阵地冲锋。炮弹的爆炸声震天动地,强大的气浪把树枝和紫红色的土石抛向空中,树木在燃烧,大火映红了山峰。  教导总队是国民党军按照德国步兵团的编制、用德国的装备、由德国顾问训练的德式团、营、连战术示范部队,又是蒋介石仿照希特勒建立的绝对忠于领袖的铁卫队,吃的比别人好,穿的是呢子服,每月比别的士兵多拿两块袁大头。组织纪律严密,战斗力强。他们死打硬拼了两天一夜,第二峰寸土未丢。  敌人开始了全面出击。炮兵火力延伸到守军的纵深地带,突击部队不断增援。坦克成群结队地掩护步兵开上来,守军以防坦克炮奋勇迎击。  “轰!”“轰!”两声,两辆日军的坦克被击毁了。炮火越来越猛。敌人开始火攻。紫金山烧红了。加农炮的穿甲弹雨点般地落下来,主阵地上的不少机枪掩体被摧毁了。一个机枪手倒下了,下一个又冲了上来。  激战中,教导总队副总队长兼步兵第1旅旅长周振强发现山下麒麟门一带灯火辉煌,这是日军的宿营地。他立即将情况报告总队长桂永清,并和第3旅旅长马威龙、工兵团杨团长一起建议,派兵奇袭敌人后方。德国步兵专业学校毕业的桂永清拿不定主意,他和唐生智商量后,打电话给周振强:  “现在兵员消耗太多,万一出击不成,守城的兵力就更不足了。”  日军的侦察气球高高地升起在紫金山上空,为他们的炮兵指示射击目标。穿甲弹一连发射了八九百发,有的一直打到梅花山、明孝陵,日军的飞机也不时来投弹扫射,第3团阵地的火炮和机枪被炸坏了不少。团长李西开和团副彭月翔的指挥所设在明孝陵的墓道中,虽然敌人的炮弹和炸弹不断地在附近爆炸,部队伤亡了一半,但他们仍然不停地还击敌人。  小炮连的阵地在廖仲恺墓旁边。代理连长严开运带领全连负责防空和掩护教导总队的指挥所。12月12日,敌人的炮火打到了富贵山和地堡城,树木和枯草烧成了一片火海。下午4点左右,敌机尖叫着朝紫金山飞来,严开运指挥炮兵们猛烈射击。日军的一架轰炸机在空中爆炸了,一团火焰掉到了中山门外。阵地上的官兵高兴地欢呼起来。严开运立即跑进教导总队指挥所高兴地报告战果。参谋长邱清泉一面向小皮箱里装东西,一边说:“打得好!500元奖金以后发给你们,现在准备撤退!”  12日下午6点,防守紫金山的部队奉命撤退。守卫南京的主阵地丢失了!  13日凌晨3点,守卫中山门的国民党中央军官学校教导总队和保安警察第2、第4中队由于失去紫金山的屏障而损失惨重。金红色的炮火和灰黑色的硝烟在城墙上升腾。又有一些人倒下了,伤兵们在不停地呻吟。守城的官兵仍坚守着阵地,明知大势已去,还狠狠地发射了一阵炮弹,弹雨密集地向城外的日军阵地扫射。  天慢慢地亮了,攻击中山门的大野和片桐部队的日军狂叫着冲过铁丝网和护城河。先头冲向城门的日军不顾城墙上掩护撤退的守军居高临下的射击,像黄蜂一样地从被轰塌的缺口处爬上了城墙。有的吼叫着去搬掉封住城门的沙袋,有的在城墙上下搜索守城的中国军人,遇有不能动弹的伤兵,便恶狠狠地用刺刀一个个地杀戮。  南京城的东大门陷落了!  
炮火中的光华门
  趁着炸弹和炮弹升腾起来的浓烟尘土,日军第9师团的步兵手端上了刺刀的步枪,腰间挂着生红薯和手榴弹,一窝蜂地朝城墙的突破口冲来。  这里是第87师259旅的一个团和教导总队的工兵营以及保安警察第3大队第8中队的阵地。军长王敬久和师长沈发藻躲在紫金山下富贵山的地下室里,听到光华门城墙塌了,一面强令259旅旅长易安华坚守城门,一面要副师长兼261旅旅长陈颐鼎火速从中山门外赶去增援。  城墙上的机枪子弹和手榴弹像雨点般地打下去,敌军倒下了一片又一片。冲上城墙的敌人和守军激烈地进行白刃格斗,吼叫声和哀叫声惊心动魄。胁坂部队刚刚举起的太阳旗被守军踢下了城墙。  日军溃退了。但他们仍然占领着光华门外的中和桥及老冰厂两处高地。反击的守军发动了多次冲锋都攻不下来。烟火弥漫,死伤遍野。旅长易安华和团长谢家珣都倒下了!  夜幕降临了,日军的敢死队冒着城墙上密集的机枪火力冲过护城河,冲进了城门洞。  团长谢承瑞向赶来督战的桂永清建议:“敌人太多,城门又坚固,不如先倒下汽油烧一下,天亮我带敢死队冲杀出去!”  桂永清想了一下,才点了点头:“可以。”  半夜,开了口子的几十个汽油桶从城门上滚落下去,摔了一个手榴弹,城门洞立即成了一片火海!躲在城门洞里的敌人被烧得哇哇乱叫。护城河边的日军朝着光华门城楼猛烈扫射,守军、警察和宪兵居高临下,并肩战斗,轻重火器交织成密集的火力网,阻止敌人的坦克、骑兵和步兵冲过护城河。  敌军的冲击和守军的反击还在激烈地进行。弹雨中,城墙上的两个缺口已用沙袋堵上了。城外的制高点仍被日军控制着。担任反击的第261旅的官兵伤亡越来越多。电话急促地响了,第260旅的刘启雄旅长告诉陈颐鼎:“城里很乱,有的部队向下关撤退了。”话还没讲完,电话线就被敌人的炮火炸断了。  陈颐鼎在护城河边的指挥所里组织了一次又一次的反攻,可屡战屡败。左侧的友邻部队有12门普福斯山炮放在阵地上不用,他几次请求给予火力支援,可都被借口推辞了。他们怕,怕敌人的炮火打到自己的阵地上。521团的3营长白成奎气得两眼冒火,他冲到陈旅长面前:“我有弱妻老母,为了尽忠,顾不得家了!我阵亡后,请长官多加关照!”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写有他贵州家乡的通信地址的纸条交给陈旅长,就带着士兵冲上了阵地。他再也没有回来。  光华门外的公路上,蝗虫般的敌人一批一批地赶来增援。突然间,已被击毁了的一辆中国守军的战车中,前后两端的机关枪同时响了起来,毫无防备的日军步兵被打得落花流水。鬼子立即散开。战车中的两个勇士一直与大队日军战斗到天黑才撤退。可惜,一位勇士被敌人的迫击炮弹打中。  12日下午,激烈的枪声渐渐沉寂了。陈颐鼎旅长正纳闷时,派去联络的参谋回来报告:“马威龙旅长没有见到,教导总队的人向尧化门靠拢了。’  “轰!轰!”炮弹朝光华门城墙连续猛轰。  “不能再犹豫了。”陈颐鼎旅长召集营以上军官在一间小房子里开了会。大多数人说,只有撤退,才能脱离包围。他不敢擅离职守,他的部属一个个在决议上签名,表示共同负担撤退的责任。  残兵败将抬着伤兵,跌跌撞撞地穿过弹雨,向着城西北的长江边逃命。  光华门城墙内外的散兵壕里填满了尸体,横在道路上的沙包和圆木还在燃烧。日军的坦克车轰隆隆地从尸体上轧过去,冲过了五龙桥,冲进了午朝门!  
中华门的激战
  中华门外长约六七华里的山岗雨花台被日本人称为“波状的丘陵地带”。地形复杂,铁丝网、堑壕、火力点和碉堡星罗棋布,是南京城南的一处天然要塞。  守卫雨花台的是国民党军第88师。这个师只有两个旅,262旅少将旅长朱赤奉命守右翼阵地,264旅高致嵩部守左翼。两位少将旅长都是中等个子,都是黄埔三期的步科生,又都是淞沪抗战后升任的旅长,他们密切协同,深得师长孙元良的器重。  从红土山到雨花台的30多里长的两条战壕刚刚挖好,日军先是飞机编队轰炸,接着大炮齐鸣,工事被炸得一塌糊涂。阵地上的官兵冒着枪弹炮火,向冲锋的敌人还击。  攻击雨花台和中华门的是日军精锐第6师团。矮矮胖胖的56岁的师团长谷寿夫,参加过日俄战争和欧洲战争,杀人如麻。他的部下大多凶狠而残忍,在“南京大屠杀”中血债累累。  成千上万发炮弹在雨花台阵地上爆炸。据日军战后提供的资料记载,12月10日和11日两天,他们向雨花台发动了30次夜袭。守在左翼山头的第528团与日军冲杀肉搏,昼夜血战。人称“矮脚虎”的2营长林弥坚端着刺刀,与日军搏斗了两天两夜。他带伤参战,两眼杀出了血,刺倒了几十个敌军。10日夜晚7点,天空中陨落了一颗星,浑身是血的林弥坚永远倒下了。  第524团团长韩宪元率领士兵在右翼阵地上阻击日军,热血洒满了山岗。尸体遍野,杀声动地。11日夜里,天地一片漆黑,炮火中,他和营长符仪廷被炮弹击中了。  12日,是雨花台血雨和泪雨纷飞的日子。清晨,日军几十架飞机和几十门重炮联合轰击了两个多小时,阵地上的勇士都成了不朽的鬼雄。温厚沉静的高旅长和廉朴博学的朱旅长都在这天上午殉国了!  透过黑蒙蒙的夜雾,巨龙般的城墙已经被日军的飞机和炮弹轰塌了好几处缺口。下午雨花台已经失陷,此刻,中华门城楼成了第一线。  敌人的炮阵地推进到了雨花台,在轰隆隆的炮声中,日军的坦克和步兵向中华门城墙蜂拥冲锋。退人城门的第88师和守城的第51师官兵拼力用机枪、步枪和手榴弹阻击。在城楼上指挥的团长邱维达发现两辆日军坦克车掩护步兵开上了秦淮河上的军桥。他命令炮兵直接瞄准,炮弹像黑色的鹰飞过去,坦克带着烈火摇摇晃晃地踉跄了几下,一左一右都掉下了秦淮河。失去了掩护的步兵纷纷败退。这时,城门哗啦啦地打开了,冲出来的300名精壮守军,吼叫着像旋风般地向溃退的日军追击!  敌人的重炮更猛烈地轰向雄伟的城堡中华门。太阳当空的时刻,日军的6名敢死队员在一个叫中津留的军曹带领下,将两架竹梯捆扎起来后,向城墙上奋力攀登。梯子距城墙上的垛口还差五六米,敢死队员抓住墙缝中长出的小树和缝隙,像壁虎似的爬上了城墙。守城士兵发现后奋勇反击,但日军连续增援。刺刀见红,生死搏斗。  3营营长胡豪来电话报告,中华门与水西门之间城墙突出部有一段已经被突破,攻城的日军正在用绳梯向上攀登。这时,师长王耀武来了电话:“全城战况很乱,抵抗已不可能,为了保存实力,部队在完成当前任务后,可以相机撤退,撤退方向为浦口以北。”  手电筒刚在地图上照了几下,雨点般的机枪子弹就朝指挥所扫过来了。邱团长左腿中弹,正伤着动脉,血流如注,只好用担架抬下城墙。一直到下关,他才苏醒过来。  13日凌晨零点10分,日军第6师团的前锋长谷川部队攻人了南京19座城门中最坚固的中华门。  南京的城头上,第一次出现了血一样的太阳旗的阴影。它像一柄尖刀插入南京民众的心!  
西线的防守
  王耀武率领的第51师从淳化镇和牛首山一线退守到水西门时,日军的冈本快速部队已冲过了南京至芜湖的铁路。  冈本、藤井、竹下支队,在离城500米的地方布置好了炮兵阵地,朝着水西门一带的城墙一齐猛轰!  古城墙上弹痕累累。城垛口被炸开了好几个缺口。  打不退的日军一批又一批地猛扑过来。第一道防线被突破了!与右翼部队接合部的城墙上爬上了日军!从雨花台阵地退下来的守军像没头苍蝇似的冲进第51师的防线。守军阻拦,败兵还击,自己人乒乒乓乓地打起来了!  水西门西北的上新河也在激战。日军高桥中尉举着长刀指挥山炮、骑兵和工兵与一万多名中国守军激战了8个多小时,杀得人仰马翻,血染沃野。  河塘水渠密布的南京西南角,敌军的坦克和火炮轮子在泥泞中艰难地推进。  莫愁湖畔展开了惊心动魄的肉搏战。遍地是战死者的尸体和丢弃的刀枪。一摊摊鲜血缓缓地向低洼处流淌,莫愁湖悲伤得改变了她秀丽的容貌。  冲入水西门的日军在下浮桥边遭到了意外阻击。四挺机枪喷吐着仇恨和怒火。一个戴着眼镜的日本军官指挥炮击,33岁的守军副连长朱龙率领机枪手寸土不让。一发炮弹在机枪旁掀起了高高的烟尘,一块弹片击中了朱龙的手臂。他仍然紧扣着机枪扳机,直到他的头无力地靠在他心爱的机枪上。  日军狂涛般地冲进了南京!  
乌龙山炮台
  飞机、舰艇、坦克、大炮一齐怒吼!疯狂的炮火吞没了长江要塞的一切!炮手们冒着弹雨朝天上的、江上的、地上的日军开炮、开炮、开炮!结果是所有要塞重炮及配属的高炮全被敌人的炮弹炸毁!官兵伤亡三分之二!  国家档案库里一份《乌龙山炮台作战情形》记载着50年前惨败的原因:“工程原未完竣”,“粮弹无法接济”,“夜间无探照灯照明,炮上无照明器材,不能射击。”看着这份霉变了的黄纸,真叫人想哭。  日本海军第10舰队全速前进。汽笛在水天间像野马般嘶叫,疯狂的浪涛冲击着炮台下的泥沙和碎石。成了废墟的古炮台眼睁睁地看着敌人的舰艇从自己面前疯子般地狂驶!敌舰上的炮口全部打开了,朝着江面上的船只和像蚂蚁般漂浮在江中的难民轰击!  飘着星条旗的美舰“巴奈”号和飘着米字旗的英舰“瓢虫”号也被日军的飞机大炮炸沉和击坏了!  切断南京守军退路的日军国崎支队像一条吐着血红舌头的毒蛇曲折前进,他们在当涂附近渡江奇袭,箭一样地插到了与南京隔江相望的浦口!  南京被日军的飞机、大炮、舰艇、枪弹、刺刀和恐怖包围了!  南京陷入了魔掌!  
兵败如山倒
  12月11日,唐生智心烦意乱。吃午饭前,他请顾伯叙讲了一段佛经,又到佛殿上敬了一炷香。  卫士跑来叫他:“顾长官的电话。”  唐生智拿电话的手有些发抖,他又惊又喜。顾祝同转来蒋介石的命令,要唐生智渡江向津浦路撤退,部队除少数渡江外,主力应相机突围。  他的心更乱了。守城部队正在全线抵抗。撤退?怎么撤呢?  晚饭后,报务员接连送来两份急电,都是蒋介石签发的,电文完全一样:  “如情势不能持久时可相机撤退以图整理而期反攻。”  12日一早,唐生智把副司令长官罗卓英、刘兴和参谋长周斓、副参谋长佘念慈等人召到玄武湖边百子亭他的公馆。唐生智把蒋介石发来的电报给各人传看了一遍后,就一起拟起撤退的命令来了。  正拟着命令,各路守军告急的电话和电报纷纷传来:光华门求援!紫金山吃紧!水西门岌岌可危!午后,又传来了雨花台失守的消息。  大势已去!唐生智想到了提议建立安全区的一些外国人。安全区是维护人道的。他立即赶到洋楼林立的幽雅的宁海路国际安全委员会。德国人、英国人、美国人、丹麦人都出来了。唐生智顾不上面子了,他说出了难以启齿的话:“请求国际安全委员会出面,立即与日军接洽休战。”  德国人史波林愿意为此事奔波,可为时已晚,日军拒绝停战。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要使中国人丢尽脸!  唐生智垂头丧气地回到了寓所。他站在院子中间那棵宝塔松下,叫秘书立即通知守城部队的军、师长到这里开会。  5点整。各路将领气喘吁吁又阴沉沉地来到了唐公馆的大厅,刚刚坐下,唐生智竭力用平静的语调说了几句敌我情况后,突然提问:  “在目前情势下,在座的有谁还认为可以固守?”  大家面面相觑。没有人抽烟了,有的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气氛十分紧张。他们既不知道唐长官说这几句话的用意,又确实黑云压城,无力回天。  一阵难堪的沉默后,唐生智咳嗽了几下,庄严宣布:“委座有令!”  “哗”的一声,全体起立。  读完蒋介石那份一句话的电文,参谋长周斓手拿一沓早已油印好了的突围命令,一张一张地发给到会的每一个人。不到20分钟,南京10万守军的神圣使命化作了烟云。军长、师长们像丢了魂一样,立即各奔东西。  唐生智也离开了他那幢土黄色围墙围起来的漂亮而幽静的小楼。已经来不及整理文件图表了,他命令警卫部队倒上汽油,将公馆烧毁。  四周的炮声震得大地都在颤抖。夜色中,城内好几个地方火光冲天。唐生智在卫士的保护下,于晚8时许,急匆匆地赶到了下关码头,坐上小火轮率先撤退了。  接到撤退命令的部队很快离开了枪林弹雨中的阵地。退下来的败兵们像惊弓之鸟,纷纷丢掉枪支,在街上没命地逃!也有些长官从唐生智那里拿了一纸撤退命令后没有回部队传达,就慌慌张张地找自己的生路去了。  兵败如山倒!  撤退的部队大都没有按照撤退命令与规定的线路冲破当面之敌,向城外突围,像一股洪水似的一齐朝着下关长江边逃命。一时间,汽车喇叭绝望地尖叫,大炮横七竖八地挡道,骡马嘶鸣,伤兵喊叫,加上敌军炮火的隆隆声和飞机炸弹的爆炸声,像被开水浇了的100个蜂窝!  十里长的中山北路,从鼓楼开始就堵塞了。一辆载弹药的汽车突然爆炸,顿时人仰马翻,血肉横飞。马车、黄包车和其他卡车也都烧起来了,败退的士兵和难民们哭着、喊着、叫着,人推人,人踩人,人挤人,死伤了一大片。  挹江门的城门口人声鼎沸,逃难的人像海潮一样一阵阵地涌动和呼喊。这是一条通向江边的路,这是一条求生的路!  城门紧闭着。城楼上一挺挺乌黑的机枪对着争相逃命的人。守卫挹江门的第36师士兵奉命阻止部队一齐向江北撤退,不时朝天上和城内拥挤的人海开枪警告。逃命的官兵大骂着、怒吼着,有些人端起枪来,朝守城的士兵“叭叭”射击。拄着棍子的伤兵气呼呼地骂着:“长官跑了,把我们甩在这里,有良心没有?”败兵也在骂:“他妈的,早知这样,谁肯打仗!”  挤在城门边还出不了城,一些勇敢分子纷纷找来被单、衣服和绑腿带,拧起来连接成长长的绳子。他们把它悬在城墙上,想抓着绳子翻出城去。城墙有十几米高,有的爬到半空,没有力气再往上攀登而掉下来了。有的爬了一半,绳子断丁,一个个惨叫着摔死在城墙下!曾在光华门的城门洞里与日军拼死血战的团长谢承瑞,竞在过挹江门时被挤倒踩死了!  有不少散兵脱掉军衣,丢掉军帽,改扮成老百姓混进了难民区。  南京国际安全区的委员和维护秩序的黑衣警察不管怎么阻拦也挡不住丢盔弃甲的败兵,他们扔掉了枪支、弹药、水壶、钢盔、军服以及一切有军人标记的东西,请求“安全区”收容他们,他们以为“安全区”一定是安全的。  最安全的当然是那些长官。他们庆幸自己早早地渡过了长江。  南京卫戍司令唐生智早已到了滁州。  败将们集中在欧阳修写下名篇的醉翁亭中团团坐下。唐生智叹了一口气:  “我当了一辈子军人,从来没有打过这样糟的仗!”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忧伤地说,“我对不起国人,也对不起自己。”  九死一生的陈颐鼎旅长过江后大哭了一场。他的6000多人马打了3个多月的淞沪战役,退守南京时只剩下2000多人,撤退到下关时只有千把人了。现在他身边只跟了七八个兵!参加南京保卫战的6000多警察宪兵损失了万多人的教导总队损失了90%!  
二 。 呜咽的长江
  铅灰色的登陆艇在雾茫茫的长江上缓行。我站在甲板上,两眼凝望着岸边的一景一物。我的心是沉重的。  沧桑变迁,人事代谢,这一段弯弯曲曲的江岸,沉淀着一页不容忘却的历史!  在惨绝人寰的南京大屠杀中,集体屠杀的12处现场,有8处在长江岸边!  15公里的江边,洒下了10多万人的鲜血!  血似江水……  中山码头【遇难者5000余人】  幸存者梁廷芳:  16日早饭后12时前。突有日军七八名持枪进来。即挥手令余等5人随其出走,因不知其用意,但只得听其指使,跟至华侨招待所后大空场时,见有数百人席地而坐,余等亦随坐其旁。继之陆续由日军从各方驱来平民多人,大空场人已满,复送入对面两大空院中。当余等到达时约12点钟,一直等到下午5时,捕捉的人除带走一部分之外,仅在大空场上就有5000人以上。此时天已渐黑,即由日军指令以4人列,依次向下关方向而行。到达下关已6时多,即将余等置于中山码头沿江人行道上,余还以为渡江做工,初不断其实,此空前绝后惨无人道之大屠杀也。少顷,即有大卡车2辆满载麻绳驰至,复有新式汽车1辆到达,下车者似一高级长官,即有多数带刀者趋向前向其敬礼。高级长官嘱咐数语,该带刀之日本军官即令其士兵分取麻绳,然后向东西分散,同时在路当中每数十步放置机枪一挺。约10分钟后,即听到步枪声响,时在晚7时光景,大屠杀开始矣。枪声离余等坐处约1000公尺,东西连续放射各5枪则停一二分钟,继之又响。但机枪则未用,因天黑看不见,机枪恐枪杀不彻底也。屠杀至夜约10点钟,余等借着月亮看见东边有10余名日军正在捆人执行屠杀,状至极惨……增荣对余云,与其等待屠杀,不若投江一死。余则以为总是一死,两个即携手投入江中,自料必毙身鱼腹,乃江边水浅深及大腿。一跳不死,则不愿再往深处。万恶的日军,见余等投入江中尚不肯饶,即以机枪向江中扫射。唯恐留下活口作今日对证也。余伏水中,忽由右侧射来一弹,由后肩窝穿入前肩窝而去……  随着滚滚的江水,他们和遇难者的尸体一同漂流!当刽子手被押上历史的审判台时,白增荣和梁廷芳出席中国审判战犯军事法庭作证。1946年,梁廷芳还赶到日本东京,在远东国际军事法庭上用肩上的伤疤和目睹的事实,向法庭提供了上述证言。  目击者今井正刚:  来到江边,只见酱汤色的扬子江像条黑带子,精疲力尽地、缓缓地流着。江面上飘溢着乳白色的朝雾,天就要亮了。  码头上到处是焦黑的尸体,一个摞一个,堆成了尸山,在尸山间有50到100个左右的人影在缓缓地移动,把那些尸体拖到江边,投入江中,呻吟声、殷红的血、痉挛的手脚,还有哑剧般的寂静,给我们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  对岸隐约可见,码头的地面上满是黏滞的血,像月夜的泥泞似的反射着微光。  过了一会儿,结束了清理作业的苦力们在江岸上排成了一列,接着是一阵哒哒哒哒的机枪声,这群人有的仰面倒下,有的朝前跌入江中。  今井正刚当时是《朝日新闻》社的随军记者,《朝日新闻》南京分社设在大方巷。12月15日晚上,他和中村记者在分社门外发现了“一支望不到头的中国人的队伍”,“被带到屠场上去”,就一直尾随着跟到下关的中山码头。  19年后的1956年12月,他的《目击者的证言》在日本发表。  有良心的人,总会说真话的。  幸存者刘永兴是老南京了,日本人进南京那年,他24岁,职业裁缝,住在城南张家衙,家有父母、弟弟和结婚不到半年的老婆。南京沦陷时他们躲到大方巷的华侨招待所里,但也被日军以“做苦力”名义押到下关码头,他说:  挹江门边上国民党的官兵好多被日本兵抓了,用铁丝穿大腿,一串一串的,都穿着军装。  到了下关码头天黑了。抓来的人很多,20个一串捆着,捆好就用枪扫。我在前面,连忙跟着别人跳江。这时,子弹的响声把耳朵都要震聋。打破头的、打断手的,一片哭叫声!  我身子全在泥水里,只有头露在上面。子弹从我的肩上穿过,棉袍子里的棉花都打出来了,机枪扫过后,日本兵又用刺刀一个一个地捅,没有打死的哇哇地叫。我在江水中朝岸上看,只见刺刀的亮光一闪一闪的,日本兵一边“嗨!嗨!”地喊,一边朝乱七八糟的死尸堆里用刀戳,惨叫声听得人汗毛都要竖起来!  刺刀捅完又用火烧,火很旺,吱吱地响。没有死的人一着火手脚乱动,大声地惨叫,一会儿就不动不叫了。我在水里,日本兵下不来。天又黑,他们看不见,所以保了一条命。天快亮的时候,他们走了,我才慢慢地爬上来,那天爬上岸的有十多个人……  50年后的今天,我找到了刘永兴。他已从南京玩具厂退休,住在青溪竺桥的丁字路口,中等个子,很健朗,红润的脸,头发和胡子都花白了。他已74岁,可仍然丢不下他的裁缝手艺。他讲一口地道的南京话,在叙说九死一生的经过时,有一句话重复了十几遍:“吓人呵!吓人呵!日本兵狠呵!”  煤炭港【遇难者3000余人】  日本《扬子江在哭——熊本第六师团出兵大陆之记录》:  在那宽阔的江面上,漂浮着数不清的死尸。放眼望去,全是尸体,江岸上也是,几乎看不到边。这些死尸中不光是士兵,还有许多平民,有大人也有孩子,有男有女,就像满江漂流的木排,缓缓地向下游淌去。把目光移往上游,看到的也还是尸山,简直无边无际。  扬子江正在变成一条死尸之河。  躲在鼓楼二条巷24号难民区的潘开明已70岁了,那年他刚20岁,以挑担理发为生,他自称“小命是捡来的”:  13日上午八九点钟的样子,我出门去看看,3个日本兵把我带走了,带到了大方巷口的华侨招待所,造得像宫殿的那种式样。日本兵把我和另外七八个人关在一间小屋里,3天不给吃不给喝。16日下午,日本兵把我们赶出小屋,用绳子一个个地反绑起来。排好长的队伍后,又用长绳子把队伍两旁的人的膀子与膀子连起来。我排在右边,从前面数下来是第七八个,两边有日本兵扛着枪押看。  到了下关,走热河路,再从靠河边的一条小巷子进去,到了煤炭港,就是以前火车过长江的那个地方。  队伍停下来了,我看了看,大概有300多人。日本兵用皮带抽、用枪托打,把我们都赶到煤堆上,四周机枪架好了,一个日本兵“啊”的一声大喊,接着哨子一吹,枪声就像放鞭炮似的噼里啪啦响了,人一排排地像割稻子一样倒下了,我糊里糊涂地也倒了,人昏了,不知道是死是活。  那天白天晴,多云。夜里月亮当头的时候,我醒过来了。身子动不了,睁眼一看,我身上压着死人,身上尽是血!我想:我是人还是鬼?我死没有死?  推开死尸,我爬起来一看,还有几个人坐着,我数了数,有8个。我问离我近的那一个人:“老总,你没有死?”  那是个军人,他说:“没有。”  这时,坐在铁轨边上的一个人把反绑的绳子磨断了,后来你帮我、我帮你,8个人的绳子都被解开了。  我爬到江边,先把黑棉袍子外面的灰大褂脱下来,洗了洗,擦掉身上的血,就摔到江里去了。我四天没吃饭了,身上没劲,就靠在一个铁架子上养了一会儿神。这时,其他人都各奔东西了,有的到和记洋行,有的抱着木板过江了,有的带着伤一拐一拐地朝城里走,好几个都是中央军,讲的四川、广东口音。有个人问我:“你不走啊?”  我说:“我是本地人,不能走。”坐了一会儿,我慢慢地站起来,往一排空房子里走,在那里捡了一件破衣服穿,天亮走到热河路。不料,惠民桥边过来了4个日本兵,我吓死了。  日本兵大吼一声,要我站住。问我:“干什么的?”我说:“老百姓。”他们抓过我的两只手看了又看,摸了又摸,又问我出来干什么。我骗他们说:“给日本先生挑东西。”边说边把手搭在肩上装出挑担的样子。  一个日本兵问我:“有没有路条?”“没有。”我心慌了。一个中等个子的日本兵从衣袋里掏出日记本,撕了一张,用钢笔写了“苦力使用过”几个字给了我,上面还有些日本字我不认识……  幸存者陈德贵说:  你找我可找对了,我这人命苦,可也命大。我们那一批3000多人都给日本人打死了,就我一个逃了条活命,你说命大不大?要不,早变成鬼了!  从头讲?好。那时我在车行当学徒,就在珠江路小营那块修脚踏车。日本人来了,我和我哥都躲到宝塔桥难民区英国人的和记洋行的房子里。  15日上午,日本人进来了,先是要洋钱、手表、金戒指。难民区3000人分3个地方,日本人放了3只搪瓷脸盆,叫大家把这些值钱的东西都往脸盆里丢,连妇女的耳环子和老太太的簪子也都被搜罗去了。  到了下午4点多,来了200多个日本兵,都扛着枪,叫我们都跪下来,4个一排。然后把我们押到煤炭港的货房里。机枪在大门两边堵着,还有上了刺刀的日本兵一边一个管着我们。关了三天。  第四天早上,来了个翻译说:“现在出去做工,10个人一批!”  大门口的10个人先被赶出去了。过了10多分钟,枪响了。我知道坏了!外面是河汊子,没有通路,这下要死了!  二三个日本兵进来赶出去10个人,外面江汊子边穿黑衣服的日本海军三四十个人一人一支步枪等着。一阵枪响,第二批人又完了!  我是第三批,我排在前面,出去时我就站在江边。都站好了,我知道快要开枪了,日本兵刚举枪要打,我一个猛子拱到长江里去了。这时,枪“嘣嘣”地响,我管它?我只管拼命往对岸拱。我早做准备了,我在货房里就把褂子的纽扣都解开,裤带也解掉了,裤腰一卷掉不下来。江汊子有4丈多宽。我水性好,钻到水里先将衣服裤子都脱光,身上精光滑脱拱得快。冷?那时一心想逃命,哪里还管冷不冷!一会儿我就钻到对岸了,正好有节货车厢翻倒在江边。我就躲在火车肚子下,看着对岸10个一批10个一批地用枪打死,死人多了,河汉口的那只小汽艇开几下,把尸体冲走。日本兵那天中饭是轮流吃的,不停地杀。一直杀到下午四五点钟还没有杀完。冬天5点多钟天就黑了。后来扛来了几挺机关枪扫,把好几百个人一起赶出来在江边扫死了!  天黑了,我从车厢底下钻出来,手脚都冻麻了,又冷又饿。我躲到了扬州班轮船码头边的桥洞下,桥下都是难民的尸体。我在死尸堆中找了一条破毯子把身子一包,就在桥洞里躺下了。  天亮了,日本兵往桥下扔手榴弹,我在死角里,炸不到。后来来了几个哨兵。我冷,动了一下,哨兵乒地给了我一枪。我曲着身子睡的,右手夹在两条大腿中间取暖。那日本兵枪法好,一枪伤了我三个地方。子弹从两条大腿中间穿过,两条大腿和右手第4根手指都伤了,黏糊糊的全是血。我不敢动,更不敢哼。夜里我在死人穿的棉衣里扯出棉花把大腿包起来。  第三天太平一些了,日本兵抓了佚子来挖坑埋死人。我听一个人在讲:“他妈的,难民打死这么多,还叫我们来挖坑。”  一个人来拖我时我动了,他说:“你还没有死?”我说:“我不是中央军。”这个佚子40多岁,他一看我的腿,就把我扶到桥上去。他走过去跪下给一个翻译官讲:“这是个小孩,不是中央军,还没有死。”  翻译走过去和日本人叽里咕噜讲了几句,就过来对我说:“你是小孩,写个条子给你,回家吧。”  我不能走了,就爬着回去。过煤炭港货房时我站不起来不能鞠躬,站岗的日本海军给了我一棍子,疼死了。我连忙咬着牙站起来鞠躬,又递过条子,才爬回和记洋行。  下关电厂大门口用砖石和水泥修筑的“死难工人纪念碑”记述着50年前一个悲惨的故事,它像电,它像火,照亮了人们的心。  电厂厂史编写组一位姓谢的老同志向我介绍了碑上的往事,他说:  我们下关电厂早时候叫金陵电灯管厂,前清宣统元年用20万两白银建的,七八十年了。机器都是德国、美国造的。解放前改名扬子电器公司,成了宋子文的官僚资本企业。日本人来的时候,先是挨飞机的炸弹,但工人边炸边修,电灯一直亮到12月13日凌晨。当时厂里有53个人留守。日本兵进城时,工人都躲到旁边的和记洋行去了,后来被赶到洋行旁边江汊子车站的一排货房里,就是以前火车过江的地方,又叫煤炭港。  电厂的53个人中有2个失散了,副工程师徐士英被和记洋行的领班叫去给日本人配汽车钥匙了,有个叫曹阿荣的工人,早些时候在上海的日本人开的丰田纱厂里做过工,会说几句日本话,就被日本兵拉去烧饭了。这个人聪明,他知道拉出去的人生命有危险,就对日本兵说烧饭的人不够,把厂里的周根荣、薛和福、孙有发和李金山4个人喊出来了。他本来还要喊,但被日本兵制止了。  这几个人死里逃生留了活命。其他45个工人和3000多难民一起,10个一批10个一批被押出去赶到江边枪杀了。只有一个叫做崔省福的,他押出去时已是傍晚了,听见枪响,他一头栽倒在死人堆里,一发子弹从他的肩上打进,从腰背穿出来,过了好久才醒来,终于九死一生地幸免于难。还有一个船工也侥幸活命。失散的两个工人后来才知道,一个躲在朋友家中没有遇害,另一个被日本兵杀死了……  汉中门外【遇难者2000余人】  在新街口糖坊桥,我找到了伍长德老人。他长脸长眉毛,平头短发,眼睛不大,鼻梁上架着一副像玻璃瓶底样厚的近视眼镜,额头上像蚯蚓一样的血管和紫红色的皮肤上像细浪似的皱纹,见证了这位80岁老人饱经的风霜和艰辛。  他向我述说了自己的苦难和仇恨:  俺是徐州邳县人,17岁来南京做小工,后来当交通警,也做豆腐,一直住在这里,住了60多年了。  日本人的飞机大炮一齐攻南京,俺把家眷送到淮安丈母娘家去了,当时大儿子才3岁。俺一个人躲进了中山路司法院的难民区,里面有好几百人,有两个人俺认识,也是交通警,都换了便衣。俺住小楼房。第二天进来躲避的人多了。  15日早饭吃过的时候,来了十几个日本兵,用日本话乱叫了一通,俺也听不懂,不知说啥。后来就用刺刀赶大家出去,屋里只剩下老人和小孩了。  大门不开,日本兵把俺从侧门赶出来,赶到了马路上,有好几千人,都叫大家坐下,不知他们要把俺们怎么的,心里很害怕。日本兵还在大声地叫喊,反正俺听不懂。  在马路上坐了有个把小时,就用刺刀赶俺们站起来排队走,走到新都电影院门口,停下来了,又叫俺们都坐下。不知搞啥名堂?  一会儿开来了好几辆汽车,车上有日本兵有机枪。俺有点慌了。  汽车在前面开,俺们排着队在后面走,往汉中门那个方向走。走到汉中门里,又叫俺们在地上坐下。我看见日本兵把汽车上的机枪搬下来,扛到城门外去了。  坏了!四周都有端枪的日本兵看着俺们。一会儿,两个日本兵手拿一根长绳子,一人一头,在人堆里圈,圈进去的有100多个,日本兵拉着这个绳圈把他们押到城门外面去了。  城门外面是秦淮河。俺害怕了,要杀人了,很多人都紧张,又都不敢说,更不敢动。  枪响了,有哭的,有叫的,吓得人心里发毛!队伍乱了套了,坐着的人有的吓瘫了,倒下去不会动了,看押的日本兵当场一枪打死!  第二批又圈走了100多个,从城门外进来的日本兵刺刀上鲜血淋淋!到了5点钟的光景,俺也被圈进去了。这时,剩下坐在地上的还有二三百人。  俺们那一批人中有的知道要死了,呜呜地哭,有的不吭气,也有骂日本兵的,刺刀顶着脊梁,谁都不敢动,也没法子跑,走出城门,就是护城的秦淮河。日本兵把俺赶到河的堤坡上,岸上有两挺机枪对着,堤坡上尸体层层叠叠一大片,血像小河似的一股股地向河里流。  俺急了,跌跌撞撞地向前冲了几步,就趴倒在尸体上面了。这时,机关枪嗒嗒嗒地响了,人都倒了。只听得“爹啊”、“妈呀”地叫,也有“喔唷”、“啊呀”喊疼的。  机枪扫过又打了一会儿步枪,是单响的,俺身上压着的那个人一动也不动,好像是死了。  天黑了,尸体上好像有人在走,一股热乎乎黏糊糊的血流到了俺的脖子上,俺是双手抱着脑袋朝河水趴倒的。  啊唷!俺背上不知咋的,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原来日本兵在上面捅刺刀,俺背上也戳了一刀,还好,不深,刺刀是从上面那个死人身上穿过来的。  刀刺过以后又听到了机枪扫射声,俺身上扑通扑通又倒下来好些人,压得俺气都喘不过来。俺脑子清醒,上面人的说话声,模模糊糊都能听到。  后来倒下来汽油,又扔了不少劈柴。汽油味难闻。一点火,呼呼地烧起来了,俺身上的衣服也着火了,疼啊,又是烟又是火,俺受不了啦,死了算了,俺用劲拱,用劲爬,爬出尸堆,我脱掉了衣服,跳进了护城河。  天黑后,他爬上岸,在一家被火烧了一半的草堆中睡着了,醒后挎了只破篮子装成要饭的进了城,到鼓楼医院住了五十几天伤才好。腰脊骨偏左处,凹下去一条5寸左右的刀伤!月牙形的伤口早成紫褐色的硬块了。他给许许多多人看过这块伤疤。1946年5月,作为受害者和目击者,伍长德被远东国际军事法庭邀请到日本东京,参加对日本战犯的控诉!  草鞋峡【遇害者5万余人】
  日本福岛县田中三郎是侵华日军两角部队的下士,1984年9月《朝日周刊》报道了《朝日新闻》记者本多胜一对他的采访:  在南京北面有一座叫做乌龙山炮台的阵地,部队向这里进攻时,也未遇到有组织的抵抗,在沿支流挺进至幕府山脚时,一举迫使大批中国士兵投降了。各个中队手忙脚乱地解除了这批俘虏的武装,除了身上穿的以外,只许他们各带一条毯子,然后就把他们收容进一排土墙草顶的大型临时建筑中,中国兵管此叫“厂舍”。田中先生回忆说,这些建筑是在幕府山丘陵的南侧。  被收容的俘虏,生活极为悲惨,每天只分得一碗饭,还是那种中国餐中常用的小号“中国碗”,连水都不供给,所以常看见有俘虏喝厂舍周围排水沟里的小便。  在举行入城式的17日那天,根据上面“收拾掉”的命令,把这群俘虏处理掉了。那天早晨,向俘虏们解释说:“要把你们转移到江心岛的收容所去。”  转移大批俘虏应当警备,所以配置了约一个大队的日本兵。这是一次大批人员的行动,动作很迟缓,先把俘虏们手向后捆起来,出发时已是下午。出了厂舍,命令俘虏排成四列纵队成一字长蛇,向西迂回,绕过丘陵,来到长江边,大约走了四五公里,顶多六公里。不知是觉察到可能被枪杀,还是渴不可耐,田中看见有两个俘虏忽然从队伍里跑出,跳进路边的池塘,但是立刻被射杀在水里,头被割下来,鲜血染红了水面。看到这种情况,再也没有人试图逃跑了。  大群俘虏被集中在江边,这里是一块点缀着丛丛柳树的河滩,长江支流的对岸可以看见江心岛(即八卦洲),江中还有两只小船。  俘虏队伍到达后三四个小时,俘虏们也注意到这个矛盾:说是要把大家送到江心岛上,可是并没有那么大的船,江边也看不出什么渡江的准备,就这样不明不白地等着,天已经快要黑下来了。然而,就在俘虏们的周围,日本兵沿江岸呈半圆状包围过来,许多机关枪的枪口对着俘虏们。  天将黑时,在田中对面的西头,由于俘虏反抗,杀掉了一个少尉,因而传来了“小心!有俘虏要夺刀!”的警告。  不一会儿,军官们下达了一齐射击的命令。重机枪、轻机枪、步枪围成半圆阵势,对着江边的大群俘虏猛烈开火,将他们置于弹雨之下,各种枪支齐射的巨响和俘虏群中传来的垂死呼号混在一起,长江边简直成了叫唤地狱、阿鼻地狱。田中也操着一支步枪在射击,失去了生路而拼命挣扎的人们仰面朝天乞求上苍,结果形成了巨大的人堆。齐射持续了一个小时,直到没有一个俘虏还站着,这时天已经黑下来了。  这篇报道还说,为“彻底处理”,防止屠杀全体俘虏的事实传出去,日军忙活了一整夜,确认没有人活着后又焚尸灭迹。  人是杀不绝的。  就在《朝日新闻》发表田中三郎回忆“丛丛柳树的河滩”边集体大屠杀的文章的同时,在中国的南京,我终于查访到了一位在这场5万余人的集体大屠杀中九死一生的幸存者,他叫唐广普。1987年春,我驱车100多公里,在一个苏皖交界的乡村找到了他。  他是随着撤退的败军与唐鹤程一道从三汊河逃到燕子矶的。  燕子矶满街上都是人。争相逃命的人扛着木板、木盆、水桶往江里跳。唐广普和唐鹤程东找西找,找了个猪肉案,两人抬着扔到长江中,肉案子太重,在水中半漂半浮,两人一踩上去,立即翻了个身。他们湿漉漉地爬上了岸,又找了两个小柜子,用绑腿带一边一个拴住,唐广普手拿着一把小锹用劲往江北划,但还是不行。沉重的肉案子把不住方向。右边划往左拐,左边划往右拐,只能随波逐流地朝下游漂,漂到了笆斗山。  划不过江了,只好往回划,几下就到了岸边。  夜静更深,寒风阵阵。穿着被江水打湿的衣服,他们瑟瑟发抖。他们搀扶着朝燕子矶镇上走。太疲劳了,在密密麻麻的人堆中,他们一倒下就睡着了。朦胧中响起了“叭叭”的枪声。睁眼一看,穿黄军服的日本兵在眼前高喊:“出来,通通出来!”  他们端着明晃晃的刺刀,将人群集中起来朝幕府山方向赶去。  在刺刀的寒光和晨曦的微光中,黑压压的队伍被押走了。走得慢的和走不动的,立即被刺刀戳穿了胸腔,刺成重伤的难民在路边打滚和哭喊!  幕府山一片荒凉。光秃秃的杂树和枯草间,有十几排毛竹支架起来的草房。这是教导总队野营训练时临时住宿的营房,四周用竹篱围着,竹篱上装上了铁丝网,铁丝网外边是陡峭的壕沟。  十几排草房中都塞满了人,背靠背、面对面地挤在一起。有男有女,有军有民。唐广普看得真切,有几十个女警察也被绑着押来了,看样子是从镇江方向逃来的。燕子矶、上元门和沿江一带的难民与散兵,都一队一队地押送到这里来了。  没有吃,没有喝,只有兽性和暴行!鬼子拿着粗大的木棍和刺刀在巡逻。对于大声说话的,好强反抗的,不时用木棍狠命地揍,或者用刺刀使劲地捅!女人的尖叫和呼喊声日夜不断。每天都有奸死的妇女被扔进深深的壕沟!  到了第3天,每排草房的门口放了水桶和木盆,被囚禁的人才喝到一点从土井中打上来的泥水。第4天,一个四川口音的国民党兵悄悄地说:“跑啊,不跑不得了!”怎么跑呢?  那天夜里,这个四川兵把芦席草盖的大礼堂点着了。一霎时,风吼火啸,烈焰腾空!唐广普在礼堂斜对面的一排草房里。草房子里的人都冲出门朝外面跑!日本兵的军号嘀嘀嗒嗒地吹起来了,四周的机关枪开火了,已经爬上铁丝网的,像风扫落叶般地倒下来。人群像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窜。混乱中,不少人跑到了伙房,抓起水缸里的大米饭一把一把地往嘴里吞咽。唐广普冲过大礼堂边的山头,一看前面的人都一片片地倒下了,连忙折回头来。这时,四面灯光刺目。他蹿到伙房,抓了一把米饭,狼吞虎咽地下了肚子后,再伸手去抓已经没有了。他这是四天来第一次吃饭。  礼堂烧成了灰。人潮渐渐平息下来。奔逃的人群死了好几千。  第二天天没亮,几辆卡车开进了幕府山。车上装的全是整匹的白洋布。鬼子兵一群一群地守在每排草房的门口,用刺刀把白洋布“刺啦刺啦”地撕成布条子。  大约凌晨4点,日本兵大吼着:“出来,通通地,出来!”  草屋里的人一个个地出了门,门口的日本兵用白布条将出来的人先是背着手反绑,再把两个人膀子靠膀子捆起来。  下午4点钟左右,4个一排的黑色长蛇,从幕府山的草房里慢慢地游动出来。转出山口,路两边扔着一大片被日本兵枪杀的尸体,横七竖八。  排在队伍中间的唐广普,突然听到从队伍前头传下话来:“笑,要笑,不笑要戳死的!”怎么回事?唐广普的眼前,出现了令人战粟的情景:路边站立着3个裸体的女尸。女尸的背部和腋下用3根树枝撑着。一个是60岁左右的老太太,一个中年妇女,一个是小姑娘。她们披头散发,无力地耷拉着脑袋,苍白的躯体早已僵硬了。  这就是我们的母亲、妻子和姐妹!这支队伍中的大多数人,都是失去了武器的士兵。有血性和人性的中国人,怎能忍心看这惨不忍睹的情景!他们不能动,手被捆绑着。他们紧闭双目,咧开大嘴,对着侵略者苦笑着,才混过了令人心碎的一关。也有人对着雪亮的刺刀怒睁双眼,咬牙切齿,这些刚烈的男子汉都倒在白色雕像的脚下了!  拖着沉重的脚步,队伍来到了老虎山下的江边。这地方叫草鞋峡,又叫上元门、大窝子。冬季是枯水期,江滩上生长着稀疏的柳树和一蓬蓬枯萎了的芦苇。  “坐下,通通地坐下!”会说中国话的日本军官说,“送你们到江心岛上去!”  透过苍茫的暮色,可以看见江边停靠着两艘小汽艇。“过江?这两条小船能过多少人?”人群中有人议论。  “坏了!没得命了,要下毒手了!”有人看见日军四面架起了机枪,连小汽艇上也有黑洞洞的枪口。  天慢慢黑下来了,坐在江滩上黑压压的一大片人群周围,有上了刺刀的日本兵警戒着。“不能绑着死,做鬼也要做个散手鬼!”有人说:“咬,把疙瘩咬开!”唐广普挤坐在大路与江边的中间,他又找不到唐鹤程了,他用牙齿咬开了前面一个人手膀上的布条结,后面的人帮他解开了手腕上的布条。你帮我,我帮你,唐广普周围的人大多都松了绑。  这时,江边两条小艇上探照灯的白光像刀一样刺射过来。路边的树枝上撒上了稻草,再浇上汽油,一点火,像火把一样照亮了夜空。没等警戒的日本兵撤离,江边混乱起来了:  “掐死他!掐死他!”  “夺枪!夺枪!”  “要死一起死!”  俘虏们三四个人拖住一个日本兵,用拳头揍,用手扼,脚踢牙咬!日本兵扔掉了枪,哇哇地乱叫。腿快的都跑上了大路。这时,四面的重机枪一齐开火了。混乱中,唐广普又碰见了唐鹤程,两个人连忙卧倒搂在一起。“嗒嗒嗒”的机枪声吼叫了20多分钟后停了,江滩上密密麻麻地躺满了血淋淋的尸体。  唐广普的右肩被江边小汽艇上扫射过来的机枪子弹打穿了,但他不觉得疼。他只是用两手的肘部死死地抵在江滩上,这样好喘气。他的身上重重地压着好多尸体。他隐隐觉得上面有人在挣扎,在叫喊。  枪声停了5分钟左右,第二阵机枪又吼叫了,扫射了一刻钟光景,枪声停了。唐广普再摇摇唐鹤程,他不会动了。唐广普用手一摸他的头,头上黏糊糊的。唐广普想:“他的头被打开了。”  枪声一停,日本兵踩着尸体上来了。他们用刺刀戳,用木棍子打,还没有死的人在大声地喊和骂。日本兵又搬来稻草和汽油焚尸。活人的喊叫声和尸体燃烧的吱吱声以及树枝哔哔剥剥的爆裂声混合在一起。红色的火焰主持黑色的葬礼!  在底下的唐广普,忍受不了上面流下来的鲜血、汽油、热浪、烟火和发烫的人油!他在下面透不过气来。求生的本能给了他力量和胆量,他前拱后拱蹭出半个身子。他看到,日本兵叽里呱啦地在大路上烤火。唐广普在死尸堆上慢慢地爬、爬,爬到了江边。他听听动静,江浪哗哗地响,他的心砰砰地跳。  还有一个人也在爬。唐广普小声地对他说:“慢点,不要给日本人发现。”  那人回答:“要跑啊,不跑不得了啊!”  “轻点、慢点,等他们走了再跑。”  他说:“不行,不行。”  他跑了,跑不多远,扑通一声,这个要逃命的人掉到一个小河汊里去了。水一响,日军惊叫起来,机枪吐出了长长的火舌。  唐广普不敢动了,他轻轻地拖过一具尸体挡在自己的面前,又过了一阵,日本兵吹哨集合了。“大概有12点了。”唐广普想。  日军的大皮靴在路上咔咔地走远了,唐广普才拔腿顺着江滩往燕子矶跑。滩头全是芦苇,他在烂泥和芦苇根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出了芦苇滩,前面发现了红红的光亮,像一盏灯,像一团火。他怕碰见日本兵。他用耳朵贴地听听,没有一点声音。他朝红光走去,用手一摸,是一堵被火烧毁了的墙。风一刮,木柱上又冒起了火星。墙脚下热烘烘的,他一摸,是烧焦了的稻谷,还烫手呢。鸡叫头遍了,他钻进这热烘烘的谷灰里,抓一把烧焦的谷子,一粒一粒地瞌着吃。  天亮时,唐广普被冻醒了。四周看看,死一样的沉寂。他往江边走去,忽然,江中飘动着一面太阳旗!他连忙钻进一座砖窑。窑里有5个死尸,4个穿灰军服的士兵,1个穿黄呢子服的军官。他躺在尸体堆中,一动不敢动。  唐广普从窑洞口探出头来看看,太阳旗已到了岸边,它插在一条小舢舨上,舢舨上是一老一少的两个农民,看样子是儿子和父亲。在他们的帮助下,唐广普被带到了八卦洲。  八卦洲有许许多多散兵。第88师的、87师的、35师的、教导总队的。八卦洲上有几十条船,船都沉没在内湖里。唐广普到了八卦洲,像鱼儿跃人了水。一个人是孤独的,孤独是可怕的。军人又回到军人的队伍中了,虽然都是散兵,都是败兵,但都是戴青天白日帽徽的国军。  第二天,据说是1个师长,还有另外3个军官,化装成士绅的模样,皮帽、长袍、大褂、金丝眼镜。4个人的后面,跟着七八个随从,随从们的手上,一人端一只大木盘,木盘上是用红纸包封装的一筒一筒的银洋,还有香烟、糕饼、水果、纸糖……  从上游开来了日军的巡逻艇,艇上有乌黑的机枪和红白相间的太阳旗!八卦洲的码头上鞭炮齐鸣,震天的鼓乐声中,有一面白布做的太阳旗在摇动。  汽艇靠岸。艇上走下来一个小队长模样的日本军官:“什么的干活?”  戴皮帽子的人上前一个90度的鞠躬:“报告太君,我们是八卦洲的难民,从南京逃出来的难民很多,这里地方太小,已经没有吃的了,请求皇军准予我们送一部分到江北去。”  翻译官用口语重复了这个意思。戴皮帽子的人朝端大盘的人示意了一下,一大盘堆得高高的红纸包送到了日本军官的面前。他拿起一筒,用手掂了几下,“哧”的一声撕开红纸,白花花的大洋在盘中叮叮当当地响。  小队长盘问了半天,从口袋中掏出个本子,用钢笔刷刷地写了个条子,交给戴皮帽子的人,算是通行证明,并规定了摆渡时间为上午8点至12点,下午1点至5点。  小汽艇开走了,盘子上的礼物全被带走了。  四面环水的八卦洲上,队伍又集合起来了,按照各单位的编制站队,还指定了带队的长官。几十只木船和隐藏起来的枪支弹药都抬到了洲的北岸。唐广普站在教导总队的行列中,带队的是原一团一位姓韩的营副。  唐广普就这样又回到了江北,庆幸自己死里逃生。  唐广普说:“我到江北后,还碰见过一位在草鞋峡大屠杀中逃出来的人,是焚尸时被火烧伤了才爬出来的。他是广东人,姓储,瘦矮个子,瘦长脸,他比我小1岁。1941年秋,他在六合的竹镇参加了新四军。我们是难友,当时我送他1支钢笔,1个日记本,1支牙刷,1包牙粉。但后来一直没有音讯了。”  日本《朝日新闻》记者本多胜一于1985年秋夫采访了唐广普。他请唐广普讲一讲幕府山囚禁时的房子是什么建筑材料构成的,墙是什么样的,房顶是什么材料。  “那里是十几排简易营房,稻草顶,竹子梁,墙是用竹子劈开后编成的,内侧糊上黄泥,外面不糊的。”唐广普看见本多胜一手里捧着一本很厚的书在翻阅,凑过去一看,书中竟然有幕府山营房的照片。  照片是当年日军的随军记者们摄下来的。据说,50年前的老记者不相信草鞋峡的大屠杀还会有幸存者,他想亲自来,但他80多岁了,身体条件不允许长途旅行,就请本多胜一细细地采访一下。  真实才是历史。真实才有力量。  
燕子矶【遇害者5万余人】
  从幕府山到燕子矶的江滩上,密密麻麻地挤满了从上元门和观音门跑出来的军人和老百姓。成千上万的人都想从这里渡江,过了江就是八卦洲,逃到葫芦形的江心岛上,命就保住了一半。  人越来越多。但从13日开始,燕子矶就没有渡船了。头台洞、二台洞、三台洞,江边10多个岩洞里都躺满了人。不少人以为,这里有观音阁、玉皇阁,菩萨会保佑落难人的。朝拜的人虔诚地许了心愿:躲过劫难,一定重塑金身!“随缘乐助”的银箱里,铜板、大洋和一把把的钞票不停地丢进去。  19岁的郭国强躲在三台洞里面。他是第88师的士兵,雨花台失守后,他和散兵们一起向北败退,退到燕子矶,走投无路了,他们200多个弟兄都换了便衣,现在都各奔东西逃命了。  突然,密集的机枪声响起来了,他不敢出去看,他缩成一团和逃难的人一起挤在岩洞里。枪响了一个多小时。停了一会儿,洞外人声鼎沸。大队的日本兵搜山来了!  躲在岩洞中的人群都被驱赶出来。有人不愿出来,日军就朝洞里开枪,也有扔手榴弹的,闷雷般的声浪过后,岩洞里血肉飞溅,洞口飘出一缕缕白色的烟雾,硝烟呛人。  走出岩洞,眼前的情景触目惊心!山下的路上和江滩上躺满了尸体。三面临水的燕子矶上,等待摆渡的男女老少都被枪杀了!乾隆皇帝写有“燕子矶”三个大字的御碑上也溅满了鲜血。山石曲径上尸首遍布,枯树上,倒挂着一个个死人!  当郭国强被日军从三台洞里赶出来后,他乘机钻进了路边的小庙,屋里有开山用的铁锤和钢钎,他把一根长长的钢钎紧紧抓在手中。门被撞开了,端着刺刀的日本兵冲进来驱赶屋里的人,郭国强说:“我们是开山的。”他举起手上的钢钎给日本兵看。日本兵朝他们四五个人看了看,都赤着脚,穿着破衣烂衫,便“嘟噜”一声走了。郭国强和他的士兵弟兄逃过了劫难。  郭国强见日军下山了,又回头钻进岩洞。三台洞有上、中、下三个洞,他沿着石梯向上攀登,直爬到洞顶的望江楼上。这里本来是观景的胜地,可现在他吓得要命,紧紧盯着山下像蚁群一样的人。  黑压压的人群都被赶到了江滩上。冬天是枯水期,水落石出。江水冲上来的尸体密密地排列在滩头,枯黄的芦苇和野草在寒风中抖动。日军三面架上了机枪,滩头上人潮涌动,闹哄哄地隐约听出有人在叫,有人在喊。  “嗒嗒喏嗒……嗒嗒嗒嗒……”  十几挺机枪一齐吼叫了,江滩上的人像高梁秆似的一片片倒下去!  机枪不停地吐着火舌,震天动地的枪声在冬日的水天间久久回荡。许多人跳人江中,长江的激流巨浪把一群一群争相逃命的人吞没了!  郭国强的心一阵又一阵地战栗。长长的江滩上,从东到西,从西到东,全是被枪杀的尸体!日军像野狗似的大声吼叫。一批人倒下去,又从观音门、幕府山一批一批地赶来。燕子矶的江滩上,机枪吼叫了一天一夜!  枪声停了。燕子矶的僧侣们双手合十出来观看,他们见到了一幅十八层地狱的惨象!从幕府山下的三台洞到燕子矶头,几里长的江边尸首累累,血肉模糊。迎面扑来的阵阵寒风中,都充满着浓烈的血腥气!  
三。秦淮残月
  “南京是中国的首都,占领南京是一个国际上的事件,所以必须作周详的研究,以便发扬日本的武威,而使中国畏服!”在苏州花园式的公馆中指挥华中方面军的松井石根司令官,披着一件黄呢子大衣在发布命令。  这道“使中国畏服”的命令,无疑给杀红了眼的日本兵打了一针强心剂。  自从8月23日在上海滩登陆起,苦战恶战接连不断。据日本方面统计,3个月的上海战役,日军阵亡9115人,伤31257人,兵力损失数相当于最初投入上海战役的部队的编制。日军在攻占南京中阵亡的官兵,比上海战役中阵亡的还要多3000人。不到4个月,松井石根把21300名日军送进了地狱。  据说,绝对服从和绝对自信是日军的两大特征。被压制的士兵只有压制比士兵更软弱的人才能满足他们的兽性,犹如畏服老虎的狼只有吞食比狼更软弱的羊才能满足于狼的野心一样。  就在12月13日,日本《东京日日新闻》报在刊发日军侵入南京的消息同时,还刊发了一篇图文新闻:《超过斩杀一百人的记录——向井106人,野田105人,两少尉再延长斩杀》。文章不长,写得很具体:  (浅海、铃木两特派员12日发于紫金山麓)片桐部队的勇士向井敏明及野田岩两少尉进入南京城在紫金山下作最珍贵的“斩杀百人竞赛”,现以105对106的记录。这两个少尉在10日正午会面时这样说——  野田:“喂,我是105人,你呢?”  向井:“我是106人!”  两人哈哈大笑。  因不知哪一个在什么时候先杀满100人,所以两人决定比赛要重新开始,改为杀150人的目标。  向井:“我们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超过斩杀了100人,多么愉快啊!等战争结束,我把这把刀赠给报社。昨天下午在紫金山战斗的枪林弹雨中,我挥舞这把刀,没有一发子弹打中我!”  据报道,向井和野田是从南京郊区的句容开始杀人比赛的。星期日一天,向井杀了89人,野田杀死78人。到紫金山下时,向井的军刀已受了一些挫损,因为他把一个中国人从铜盔顶上劈下来,连同身躯一起劈成两半!他说:“这完全是玩儿。”  在他们的合影上,富山大队副官野田岩和炮兵小队长向井敏明肩并着肩,每个人的两手握着齐腰高的军刀的刀把,黄军服、黑皮靴、一字胡,两人的脸部流露出同样的满足和狂妄,不同的是站在右边的野田岩比立在左边的向井敏明矮10厘米左右。这幅照片拍得不错,用的是侧光,很清晰,立体感很强。这幅“发扬武威”的照片,真实地暴露了侵华日军的兽性,成为南京大屠杀的一件铁证。  请记住——  据南京安全区国际委员会委员、金陵大学美籍社会学教授路易斯.S.C.史密斯1938年3月调查:因为战祸,南京居民中的“不完全型家庭”(少男、缺女或孤儿)约占全市人口的70%。  月黑风紧,秦淮河日夜呜咽。武定门内形似虎头的乱石堆边的一座13口人的大院子里,日夜里,突然无声无息了!  大门内前后2个院子,2进平房,2户人家,房东姓哈,夫妻俩和两个孩子,是回民。另一户姓夏,3代同堂,老少9口人。  阴森森的寒风呜呜地吹着窗户上的破纸。阴沉沉的月光下,前院后院的地下和桌上,躺着11个血迹斑斑的大人和孩子!房东家四口人全死了。卖牛肉的男人倒在家门口。他的高高胖胖的妻子和两个小孩都血淋淋地躺在桌下。  快烧中饭的时候,外面死命地敲门。瘦高个子的夏庭恩刚拉开门闩,涌进来一群像黄蜂一样的日本兵。一句话也没有问,叭的一枪,替人抄写文书的夏庭恩倒下了,鬼子们冲进屋里,大发兽性。  8岁的女儿夏淑琴醒来的时候,已是太阳偏西的时候了。她依稀记得,上午屋外枪炮响得厉害,爸爸、妈妈叫大姐、二姐、4岁的妹妹和她4个小孩都躲进床上的被子里。后来有人敲门,踢门,爸爸出去了,响了一枪,他再也没有回来。后来进来了好多日本兵,有枪有刀,黑黑的毛脸胡子,脸上很凶。一道白光闪过,一个日本兵用刺刀挑开了蚊帐,他哈哈一笑,把大姐和二姐从床上拖出去了。夏淑琴记得,当时她吓哭了,一个日本兵的刺刀捅过来,她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醒了,她觉得身上很疼。她用手摸了摸,左肩上、左腰上和背脊上都是血,有3个刺刀刺的孔。  怎么?没有人了?家里的人到哪里去了呢?她忍着疼从床里边爬出来。啊!二姐光着身子在床边躺着,大腿和小肚子上全是血!12岁的二姐紧闭着双眼。她晃她,叫她,她都不会动了。  她下了床。桌子上躺着一个人!长发蓬乱,两条雪白的腿无力地垂挂着。是大姐!大姐16岁,高个子,长圆脸,白白净净的。她已许了婆家,妈妈舍不得她走,说:“还小哩!”  大姐上身还穿着那件蓝布白边的褂子,她的裤子没有了!啊,血!  外公外婆呢?“外公!”“外婆!”没有回音。  两个老人也倒在地上。她爬过去。外公脸朝下趴着,棉袍的背上一大片圆圆的血印。外婆仰天躺着,脸上血肉模糊。她白发苍苍的头颅破裂了,豆腐一样的脑浆淌了一地!  她找妈妈。妈妈在堂屋的桌子边躺着。妈妈死了。她也光着身子,上身下身都没有衣服,身上全是血!她的两个鼓鼓的白白的大奶子被日本兵用刀割掉了!胸部是两个凹下去的血坑。吃奶的小妹妹被摔死在院子里。小妹妹的鼻孔、耳朵、眼睛和小嘴上都有血!  “妈妈!妈妈!”谁在哭?她爬到里屋,4岁的妹妹在喊妈妈。她一点伤也没有,她裹着被子靠在床的最里面。  8岁的姐姐和4岁的妹妹把床上的被子抱到堂屋的砖头地上,盖在妈妈的身上。妈妈没有衣服了,妈妈要冷的。姐妹俩在妈妈的身边哭着喊着,她们睡着了。  天亮了,她们饿了。她们一把一把地吃着妈妈活着的时候为防日本飞机扔炸弹而炒好的炒米。8岁的姐姐拖来木凳子垫脚,用勺子在水缸里舀出一瓢冷水,先给妹妹喝。  8岁的姐姐和4岁的妹妹在妈妈的尸体边哭了半个月。  8岁的姐姐和4岁的妹妹在妈妈的尸体边睡了半个月。  请记住:  日,南京市武定门老虎头新路口五号,两个欢乐、团圆、和平的家庭毁灭了!  日本侵略者毁灭了千千万万个这样的家庭。  埋在心底的恨(采访日记)  日上午天气睛  何守江男69岁南京下关五所村290号  你问我哪里人?我老家在滁县,12岁要饭来南京,后来卖烧饼油条。日本人来了,跟着大家跑到江北,我记挂着两间小房子,就偷偷坐小划子过来,七里洲、上元门那边全是尸体。回来一看,房烧了。日本兵到处抢花姑娘。拖住就干坏事,还抓耳坠,抢金戒指,好些女人剃了光头躲到尼姑庵里。冬月12日,日本兵抓了几百个难民赶到宝塔桥上,用枪逼着往下跳。宝塔桥是石桥,很高,跳下去的大部分都摔死了,淹死了,没有死的,日本人在桥上用机枪扫,都死了。  那时煤炭港是杀人场,枪扫过再用汽油烧,烧得死人身上吱吱地响。日本人在那里设了一个卡,一个小青年把良民证拿倒了,日本兵打了他三棍子后,抓起来往地上摔,摔得半死。一个妇女鞠躬没有鞠好,一刺刀被挑死了!  日下午天气晴  杨品贤男72岁南京市侯家桥18号  日本人攻南京,我在夫子庙乐古斋古玩店做事,刚满师。老板叫杨乐民,古玩店后来被日本人烧了!  我躲到华侨路兵工署里面。和我住一起的是一对夫妻和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小孩扯着父亲要到门外看看,日本兵一刺刀把小孩的父亲戳死了!第二天下午,住我对面屋里的两个姑娘,被3个日本兵轮奸!父母吓得闭着眼睛不敢动,姑娘蛮漂亮的,哭死了。你问我怎么知道的?这我亲眼看见的嘛!在我对面,门开着的。上海路防空洞里躲了二三十个人,都被日本人用枪扫死在里面!水西门棺材店的小老板,20多岁,死在豆菜桥口,日本兵把他的舌头割掉了,眼睛也挖掉了,血淋淋的,躺在路上疼死了。  领了良民证后,我回小彩霞街6号家里去,一路上都有尸体。走到陡门桥,看到电线杆上挂下来一串东西,我走近一看,是用细麻线穿起来的一串入耳朵!走多近?3米差不多!从电线杆上头挂到离地四五尺的样子,我当时就想,这下杀了好几百个人!这事我印象最深,不会错,耳朵支离破碎了,都沾着血,我看了吓得要命!后来我写过一篇《劫后余生》的文章,里面写有这件事,年代久了,文章找不到了。
  日上午天气阴  张玉珍女81岁南京市四牌楼73号
  可怜啊,冬月11日本人进城,冬月12日我家就遭难了。那一天,在门西福音寺开豆腐店的哥哥被日本兵逼到床边,非要花姑娘,我嫂子躲在芦柴堆里,吓得发抖。日本兵找不到女人,就一刺刀把我哥哥戳死在床上,床下一抽屉满满的都是血!我姐姐一家更惨,姐夫被日本人刺刀捅死,兰英姐带着4个小孩跳了河塘!  他们住哪里?姐姐住在城南石坝街的白塔巷口,姐夫姓秦,以前在汉口做工,后来靠收房租在南京糊日子,他有3进房子,祖上传下来的。他舍不得房子,所以不去难民区。  12日那天,日本人冲进门,把姐夫和一个姓徐的房客拖到巷口,一边一个站好,一人狠命地一棍子,两人都倒下了。我姐夫49岁,戴一副眼镜,高平头,灰长衫。那个房客是邮政局长,快70岁了,白头发。过了一会儿,房客醒过来了,他女人正准备跳塘,姓徐的老头喊:“我没有走,你不要寻死!”后来他们躲到难民区了。  后来?我姐夫后来也慢慢醒转来了,头发上黏糊糊的都是血。他刚要爬起来,日本兵又过来了,一刺刀戳进肚子里,再一绞,肚肠白花花地都拖出来了。  姐姐一看男人死了,日本人又经常寻上门做坏事,就咬了咬牙,带着4个孩子跳进了巷子南面白鹭洲的金宝山塘!做什么坏事?这就不要讲了,说出来难听。有一个卖烤山芋的老太,是邻居,这人好,她在后面喊:“秦大嫂,你不要死!”  后来有人跳下去救,救上来4个,1岁多的小孩淹死了。我姐姐那年40岁,她中等个子,缠小脚,脸白白的,脸上有些雀斑。救上来没有衣服换,躲在床铺下发抖,又冷又气又怕,3个小孩子哇哇哭,哭他们爸爸,大的孩子才11岁。  到晚上,日本兵来放火了,外面老太喊:“快出来,要烧死人了!”我姐擦了擦眼泪,拉着孩子从火里冲出来。她是小脚,跑不快,摔了好几跤,可怜!  第二天火灭了,灰堆里躺着一个人,曲着身子,一半烧焦了,看到一只黑鞋,才认出是我姐夫,只好草草地在白鹭洲挖了个坑埋了……
  日上午天气晴  孙庆有男74岁南京市石榴新村157号
  以前这里叫王府巷,现在叫石榴新村,因为对面有个石榴园,名字蛮好听,五八年改的,年轻人不知道王府巷了。  日本人进城的第二天晚上,就来放火烧卫生所的房子。我们这里是棚户区,都是穷人,芦席棚一点就着。对面省委党校当时是国民党的政治学校,日本人住在里面做兵营,是中岛部队,坏得很。你采访,还做笔记,我高兴。说出来我心里好受一点,不说真窝囊。那天日本人进门,我“呼”的一声站起来立正,日本兵上来摘掉我的破礼帽扔在地上:“你的媳妇有?”我摇摇头。“金表有?”我哪里有?我又摇摇头:“没有。”  “妈的,八格牙鲁!”几个日本兵一边骂,一边“叭叭”打我嘴巴子,走了一会儿,又来一伙,牵着狼狗,那狗会认人,见到中国人会咬,“呼”的一下扑到我身上来了,我连连后退,还是被咬住了脖子,疼得要命呵,日本兵哈哈地笑。妈的个蛋!日本人欺侮中国人,日本狗也欺侮我们中国人!  我家隔壁汪家的二姑娘,20岁,瘦巴巴的,身材蛮标致。也是那天下午,两个鬼子堵住门,进去就扒掉她的裤子。她喊:“救命!”我没有办法救她,我被狼狗咬得动不了。鬼子在她肚子上踢了一脚,上去就干坏事。日本人走后,她呜呜地哭,穿蓝衣服、黑裤子、小沿口鞋。我娘劝她:“二闺女,不要再吱声了,有什么用呢?”  我们这边有个刘大胆,是回民,大头、黑脸、高鼻梁、尖下巴,两肩膀很宽,30岁左右,帮马登高磨面的。他气坏了,他说他也要去放火把日本人都烧死!  马登高家就挨着政治大学,天刚黑,刘大胆翻过院墙就放起了火,烧了!日本人抓不住他,他跑得快,路熟。日本兵急了,到处抓人去救火,谁去?抓了个收废纸的徐宝弟,还有韩天成、高三、郝三四个人,喊去却没回来。我家是草棚子,头天没有烧掉。我娘叫我把破棉被搬到外面空地上,因为火快要烧过来了。我回到家,在篱笆墙的一个洞里朝外看,火烧得很旺,月亮似亮不亮的样子。快11点,日本人嗷嗷叫,要杀人了!  刘大胆跑到我家看了看,说:“火是我放的!”就飞快地顺着巷子朝后跑了。他前脚跑,日本兵后脚跟进来。几个电筒往我脸上照,“哗”地抽出刀,朝我头上“啪”地一刀,血当时就喷出来了!我想死也不死在你日本人面前,就捂着头冲出门。外面还有个鬼子,一挡,王八蛋赶上来,在我背上刺了4刀,左耳下2刀,我趴下了,不知道了,迷迷糊糊的,我不吱声,一吱声就没命了!  狗日的,真厉害!那年我才25岁。西边又抓来一个姓徐的,身体比我好,当印刷工的,头靠着我的头,仰天被刺了五六刀,刺一刀喊一声“俺娘啊”,这个老实人叫了五六声不会叫了。  那天夜里,路对过的老头范永昌也被鬼子用刀砍死了。拖水车的白老五也死了,两个儿子大的11岁,小的8岁,趴在他身上,也是日本兵用刀挑死的。儿子老子3个死在一块儿,撇下了一个女人!白老五对面一家姓王的,只有娘儿俩,儿子十八九岁,是瞎子,算命的。他母亲跪着求饶:“先生,他是瞎子。”不管,也杀了,老太太也一道杀了!  还有个吴三,收鸡毛的,他藏在鸡毛堆里,一刀,从前心戳到后心!还有刘三,收旧货换鹅毛的,30多岁一个光棍,被日本人砍了11刀,死了!  刘大胆后来也被抓到了,也是那天夜里,收旧瓶子的回民王耀岳看到他被抓住的,不知是刀劈死的还是火烧死的,反正是死了。还有一个差一点忘了,是卖粥的瘸子,20多岁,喊他去救火,他腿不便,走不快。日本兵一刀从左肩膀砍下来,脖子砍掉一大半,死在路边。旧货店的人用门板盖起来,有人来搬门,一看是瘸子,血糊糊的样子!  我被砍倒后大约半个小时醒了,摸鱼收旧货的龚茂福几个人把我抬到屋里。我妈哭了,我家眷也哭了,她才16岁,我说:“不要哭!”我在屋角落里躺着,摸到了一根皮带,往血淋淋的腰上一勒,披了一件在拜堂时穿过一次的灯芯绒棉袄,被送到鼓楼医院,我娘一个个地磕头,姓张的一个医生把我抬到他的房间里抹药包扎,后来在难民区一个铜板买一碗稀饭,一天只买2碗。我趴着躺了一个月伤才好。  妈的个蛋。那一夜杀了十八九个!  
七家湾的七户人家
  这是南京市交通图上只有半厘米长的东西走向的一条小巷。这条小巷中低矮的平房、狭窄的路面和埋电线杆的位置基本保留着老南京的模样。这条小巷中的几十户人家也大多是百十年朝夕相处的邻居。小巷中的邻居们大都保存着淳朴而特殊的回民生活习俗。  七家湾的大事中老是离不开“七”,1984年普查“南京大屠杀”的幸存者和受害者时,七家湾居民委员会填报了十七张登记表,1986年当事人只剩下了七个!  七家湾的七户人家啊,每个老人的口中,诉说的是十家八家的血泪。每一户人家的悲哀,折射出整个中华民族的苦难!  我叩开了他们的记忆之门。  这是位胖胖的壮汉子,圆脸,花白的头发,66岁,住七家湾32号,小屋里只有一张小床、两把木椅和一张方桌,桌上点着三炷香。他是南京市五金工厂的退休工人,叫袁昌华——  我当时住难民区大方巷10号,七家湾那时有100多户人家,大部分都住在大方巷10号,那是个大院,屋很多,现在还在,你可以去看看。我们住了多长时间?我家在这里住了6代人了!你不问这个?问难民区,在难民区住了4个多月。那时我17岁,挑担做小生意,上午卖糯米饭,下午卖糖芋苗。我记得最凶的是冬月14日那天上午,10点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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