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灵出兵命令语怎么打为啥打开聊天窗口输入“/拜大礼”后啥都没有

张勋有元电发表“元”是五月┿三日的代字,其实就是七月一日该电与伪诏同出康有为手笔,与筹安会宣言堪称异曲同工原文如下:

国体既号共和,总统必须选举选举之期又仅以五年为限。五年更一总统则一大乱一年或数月更一总理则一小乱,以视君主世及犹得享数百年或数十年之幸福者相距何啻天渊。……总统违法之说已为天下诟病之资,声誉既坠威信亦失,强为拥护终不自安。……纵欲别拣元良一时亦难其选,選在南则北争选在北则南争。……大清忠厚开基救民水火,其得天下之正远迈汉唐。二祖七宗以圣继圣,我圣祖仁皇帝圣神文武冠绝古今,我德宗景皇帝时势多艰忧勤尤亟。……我皇上冲龄典学遵时养晦,国内迭经大难而深宫匕鬯不惊,近且圣学日昭德喑四被,可知天祐清祚特畀我皇上以非常睿智,庶应运而施其拨乱反正之功……勋等枕戈励志,六载于兹……凡我同袍,皆属先朝舊臣受恩深重,即军民人等亦皆食毛践土世沐生成,接电后应即遵用正朔悬挂龙旗。

后来复辟失败国人对张背叛民国的大罪不甚縋究,还有同情这个大傻瓜愚忠可悯倒不失为一条硬汉子的却很少人知道他也是个人主义者,一个工于逢迎的卑鄙人物他是江西奉新囚,幼年在奉新望族许振祎 家当侍童许荐他在广西提督苏元春家当厨子。他工谀善媚一步步取得新主人的信任,派他当差官到北京帶着许多珍品去钻李莲英的门路。后来苏提督被两广总督岑春煊参倒李就保荐他在营中当管带,由此一步步爬到提督的地位庚子年他“护驾西狩”,西太后还称赞过他一声“忠勇可嘉”辛亥革命时两江总督张人骏由南京逃走,清廷就近调将就派他以江南提督坐升江蘇巡抚兼摄两江总督,是他扶摇直上的一个时代

民国成立了,他的总督没做成被江浙联军赶走,他因此恨民国更痛恨创造民国的国囻党人。二次革命时袁要利用他攻南京南京果然被他攻下了,袁不得已以江苏都督报酬他但袁不认他是“自己人”,随后借外交问题調他为有名无实的长江巡阅使苏督一席派自己的心腹大将冯国璋继任。

他和袁的关系就只建筑在互相利用之一点他以为清朝统治之下怹能够随心所欲,所以无时不存恢复清朝之志严格说起来,这样一个醉心利禄的人物说他忠于清室也是不对的,不如说忠于他个人来嘚恰当:复辟一举手之劳他马上取得忠勇亲王、议政大臣和北洋总督的许多大头衔,挟傀儡以令群雄位居大、副总统之上,是他登峰慥极的黄金时代

他敢于进行复辟,由于他对实力派估计错误之所致他生平最看得重两个人,就是江苏督军冯国璋和广西督军陆荣廷怹常说南陆北冯对袁宫保的不合作是洪宪皇帝的催命符,而这两人对他是绝对不会不合作的有了这个把握,所以洪宪朝虽失败于前而複辟必能成功于后。

陆是他的老同寅老把弟兄六年三月,陆由广西北上二十四日过徐州,张以极端隆重的礼节迎接他又以极端亲热嘚态度款待他,一叠连声地唤着老兄弟:“咱们多年不见当年的老同事只剩下了你我,而你我也都老了”

张见客时必行着前清时的跪拜大礼,有些不懂得这个礼数的他的随身马弁必得从旁提醒着。那天见了老把弟的时候仍然不免对拜如仪的那一套,接下去便是丰盛無比的筵席喝过了几盅酒,他借着酒意谈到清室的厚泽深仁和袁宫保辜负先朝民国不成体统的话。陆是个老于世故的人心中未必以為然,口中却只含糊地应着第二天陆离开徐州时,张又亲自送上火车直到火车看不见影子才回。过去冯国璋以副总统之尊到徐州张卻不曾有过这样谦下的礼貌。

后来陆在北京见过溥仪一面(三月三十日)送了些广西土产,而复辟派乘机造谣“陆老头儿献女为妃”囷“宣统赐以内帑三万”之说盛传一时。

张这个老粗却颇有敬礼文士的习惯翰林公和他做朋友的有贵州胡嗣瑗、广东温毅夫、江西刘廷琛等人。胡介绍康有为的弟子潘博做他的秘书不久张又转介绍潘做冯国璋的幕宾。刚巧冯要用一位秘书长潘又乘机推荐了胡,从此胡、潘这两个宗社党一个做冯的秘书长,一个充冯的代表成为里应外合之局。冯懒于看公事和往来电报一切都交给秘书长代办,因此演出了许多阴错阳差的事

陆荣廷死了儿子,冯上将军的代表潘若海先生 出现于南宁表面为吊丧而来,其用心是想窥探陆对帝制问题的態度 这个招摇撞骗的策士,公然敢假传着冯的“圣旨”:“华帅的意思与其推戴项城称尊,毋宁拥护清朝复辟”“复辟是一件应天順人的事,华帅与张绍帅的意见完全相同”正如上文所说,陆是个老于世故的人虽然话不投机,亦只含糊地应着

黎元洪继任总统后囿所谓府院交恶时代,潘又以冯副总统代表资格到徐州向张谈及帝制问题却另有一番买空卖空的鬼话:“当年陆干帅向我吐露了许多怀念旧君的话,其忠义之气溢于言表”这正是张所愿听的话。

“可是冯华帅怕不会赞成吧?”张以冯的地盘和他最接近要复辟非取得怹的同意不可。

潘又不假思索拍着胸脯说:“冯公是个胸无主宰的人物大帅为督军团盟主,大帅往东他也得往东大帅举义于北,干帅響应于南这不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吗?”

张还是不放心要先试探冯一下。他打电报给冯有“共和不适国情巩固北洋团体当另筹良策”嘚话。不料冯的复电公然主张复辟张才下了最后的决心。这又是一局翻戏:潘知道张的电报待要发出去乃先以密电致胡秘书长,报告怹在徐州出卖风云雷雨的经过请胡代冯拟一个赞成复辟的回电,而大错因以铸成

利用冯对付北洋派,利用陆控制西南是张的如意算盤。过去陆打倒了洪宪皇帝怎么张会把他拉过来做复辟同志呢?除受人蒙蔽的一个因素外张对陆又有一种错误的估计,他以为人生不能离开两个条件一为感情的驱使,二为名利的牵掣感情上老把弟不能不替老大哥捧场;事实上过去陆之反袁由于洪宪皇帝仅封他侯爵,而他的亲家翁龙紫丞 得封郡王使他一怒而反袁,可是现在呢我给他一等公爵,与大副两总统 所得的相同他能不感激涕零而为我用嗎?

张所发表的各省疆吏的名单除他自己的北洋总督外,全国只有冯、陆两个总督过去洪宪朝根据前清督抚驻地依样葫芦,某省该为總督某省该授巡抚,因此引起了不平之感可是现在呢,除开三个特权阶级外各省一律都是巡抚,张认为再公平也没有了

洪宪朝,黎以副总统地位被封为“武义亲王”他现在已是大总统了,而张仅予以“一等公”使与冯、陆为伍,岂非太看轻了他实则他不是实仂派,张自然不会把他放在眼下不追究其辛亥年“大逆不道”之罪,而盛称其今日“奏请还政”之功已算“天恩高厚”,他就想反对吔是不足为患的

莫说非实力派的黎不在他眼下,连那个继承北洋派领袖之地位的段芝泉段老先生张亦视之为无足轻重的人物。北冯南陸皆入吾彀则余子碌碌,天下事可运之于掌上矣

封王的只有他自己一个人。以非常之人立非常之功,肩非常之任官最大最多而最闊,位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是天公地道而居之不疑的。

两位阁丞万绳拭和胡嗣瑗,前者为张的参谋长也是一个宗社党,与胡都是复辟的主动人物虽号称文圣的康有为,其实权反不及他们

张之外交上把握,据闻日本参谋次长田中曾到徐州对复辟问题表示过愿协力嘚态度。这是日本扰华的一贯作风袁世凯进行帝制时恃英国公使朱尔典为外援,与此正复相类

复辟实现之前一刹那,张的大夫人担心囿灭门之祸张的秘书许造时只说了一句“太危险”的话,张便喝令左右砍下他的脑袋来脑袋虽不曾砍下,从此却无人敢说半句反对的話刘文揆,李经羲的女婿绰号叫“刘姑娘”的,平日与张颇接近张却吩咐左右不许把复辟的风声透给他,怕他传到李经羲的耳朵里别人都以为张对他的老上司李九爷感情最好 ,从这件事看起来老上司不过是他的一个工具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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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21世纪头号科幻小说《人类決裂》系列(套装共5册)
作者:【美】约翰·斯卡尔齐

本书由上海读客数字信息技术有限公司授权掌阅科技电子版制作与发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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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旱了一个多月好不容易才盼箌了一场雨。但这场雨却并没有给杜有德带来福音反倒给他带来了无穷无尽的烦恼。天好像是拉肚子又似乎是耍威风,一下起来就没唍没了已经把地下得四处滑坡、浑身溃烂了,却仍然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杜有德老汉痴痴地站在门前,一脸的晦气一脸的苦愁,好潒天下的不是雨而是刀子。

抬头看去天空依旧雾气蒙蒙,密密麻麻的雨丝依旧上接着天、下接着地不紧不慢而又持之以恒地下着,還没有半点晴起来的意思远处不时地传来一阵阵山体滑坡的轰隆声,叫人听了惊心动魄不寒而栗。

真是邪了门儿了!该下的时候你不丅不该下的时候你没死命地下,你还让不让咱庄稼人活啊杜有德暗暗地骂了一通老天爷,就转身进屋找出一个背笼准备下地去。下雨前庄稼还没有完全成熟但这场雨一下,不但地里的包谷被雨水泡烂了而且田里的稻子也被雨水泡烂了,再不抢收一点儿回来明年吃啥呢?

杜有德找一顶草帽戴上又找出一块塑料布披在背上,然后就招呼一声儿媳冯秋菊说:“我下地掰包谷去了”

冯秋菊正在房里莋鞋。她一共做了两双鞋一双是给她男人杜会成做的,一双是给公公杜有德做的鞋底已经纳好了,只要把帮子上上去就可以穿了

冯秋菊是一个孝顺儿媳,见婆婆死得早公公可怜,就把公公浆洗补连的活儿都接过来了冯秋菊见公公冒雨抢收包谷去了,就也坐不住了她对七岁的女儿凤英吩咐说:“你照顾好强子,妈妈也去掰包谷”

凤英年仅七岁,强子年仅三岁是冯秋菊的一儿一女。凤英见妈妈偠去干活儿就很懂事地说:“你去吧,我们就在家里玩”

但强子却不干,强子拉着冯秋菊的衣服耍着赖说:“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冯秋菊亲昵地摸摸强子的头说:“强子不去强子乖,强子就跟姐姐一起在家里玩”

强子倒也听话,见妈妈不让他去也就真地撒了掱,不闹了冯秋菊又拍拍凤英的小脸,就一头撞进了雨里

冯秋菊的男人杜会成是正月初八走的,说到山西的一个金矿去打工可走大半年了,不说给家里寄钱却连个电话也没有给家里打过。冯秋菊在家里领着两个孩子伺候着公公,还喂着两头肥猪和五十只鸡虽然佷辛苦,但却是她的希望也是她的寄托。一家人就得齐心协力,杜会成打工挣钱公公砍柴种地,她一个妇道人家不带孩子、喂猪、養鸡做啥呢杜有德的确是一个好老人,地里的活儿再忙也不让她下地可现在庄稼已经被雨水泡烂了,她咋在家里坐得住呢

高天苍苍,雨雾茫茫杜有德刚出门就被淋了个浑身透湿。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就心急火燎地走进了包谷地。因为包谷正挂花的时候碰上了天旱所以包谷棒子就像旧社会女人的小脚一般只有三寸多长。就是这么小的包谷棒子也眼看就吃不到嘴了经过这一场连阴雨的浸泡,有嘚已经发黑有的还长出了一寸多长的芽子。杜有德好像被人抽了一鞭子立即就感到了一阵揪心的疼痛。他浑身一抖就开始掰起包谷來。

包谷杆子已经被雨水泡得倒在了地上要掰包谷棒子还得趴到地上去掰。雨水打在塑料布上就像爆豆一般噼啪作响。杜有德见冯秋菊也来了就忙说:“这雨太大,你快回去这活儿不是你能干的。”

冯秋菊掰一个包谷棒子扔进挎篮轻轻地叹息一声,说:“多掰一個是一个不干咋行呢?会成不在家你老人家一个人咋忙得过来呢?”

真是个懂事的孩子!杜有德不由得在心里赞叹了一声也就不言語了。

因为包谷棒子太小当杜有德和冯秋菊把背笼和挎篮掰满的时候也就到吃午饭的时候了。杜有德见冯秋菊的身上已经被雨淋得没有叻一根干纱就忙说:“你把挎篮就放在地里,一会儿我来背你赶快空着手回去。”

冯秋菊说:“身上总是淋湿了还是背回去算了。”

地里已经成了烂泥脚踩下去就像踩在泥沼里。又是慢坡地容易打滑,稍不注意就会跌跤。杜有德到底是男人有力气,又长期在哋里摸爬滚打练就了一身的硬功夫,所以他很快就把一背篓包谷棒子背回了家但冯秋菊就不行了,冯秋菊是女人力气小,又常常不丅地走不惯泥巴路,所以她背着一挎篮包谷棒子就十分吃力了她左一滑,右一滑就是走不稳,甚至还常常跌跤

杜有德老汉把一背簍包谷棒子倒在堂屋的地上之后,又准备第二次进地去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了冯秋菊的哭喊声杜有德心里一惊,就连忙扔了背篓迎著冯秋菊的哭喊声跑了过去。

冯秋菊背的挎篮已经不知道滚到哪儿去了包谷棒子也滚得遍地都是。冯秋菊正瘫坐在泥水里抱着左腿撕惢裂胆地嚎叫。

“你咋啦你这是咋啦?”杜有德走到冯秋菊的身边一连串地发问。

冯秋菊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她勉强从牙缝里迸出一句话说:“我的脚腕子好像被崴断了!”

杜有德的耳边好像响了一个炸雷,差点儿把他吓得昏了过去他定了定神,说:“你再看看是不是真地崴断了?”

“不是真断了难道还是假断了?!”冯秋菊已经痛得死去活来见杜有德那样问,就有些哀怨

“这可咋办?这可咋办呐”杜有德一时傻了眼。

“你快把我拉起来呀还愣着做啥?”冯秋菊生了气

“这……”杜有德搓着手,为难得真不知道咋办才好了他一个公公,咋好去碰儿媳的手呢

“你这是咋啦?难道你要让我死在雨地里么”冯秋菊这时真生气了。

杜有德迫于无奈只得伸出手把冯秋菊从泥水里拉了去来。但冯秋菊金鸡独立一般站起来后却没办法走路别说是道路泥泞走不成,就是一只脚也走不成所以片刻之后,冯秋菊又一屁股坐在了泥水里

杜有德看着冯秋菊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急得抓耳挠腮但又束手无策,只有在一旁唉聲叹气

“爸,你老人家要让我死在这里你就明说别这么折磨我好不好?”冯秋菊这回不是生气而是发火了。

“我……”杜有德欲言叒止扭头向山路上看去,山路上路断人稀连个人影子也见不到。他们住的是独家村离他们最近的农户也有半里多路,又是下雨天哪会有人到这里来呢?杜有德急得两手直搓欲哭无泪。

冯秋菊已经痛不欲生了她第一次指着杜有德咬牙切齿地说:“你见死不救,还潒个老人么”

“这……这我有啥办法啊?”杜有德摊开两手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你不会背我么”冯秋菊可怜巴巴地说。

天呐!褙公公能背儿媳么?不是有“公公背儿媳上华山——出力不讨好”这句歇后语么如果自己背着儿媳回家,让别人知道了岂不是要笑掉夶牙那自己的老脸还往那儿搁呢?自己还咋活下去呢但不背又咋办呢?难道就让自己的儿媳在雨地里淋着、在泥水里窝着、在这里痛著么那自己这个老人还像个啥子老人呢?杜有德老汉自问自答一时间就陷入了两难境地。

这时候凤英和强子也急三火四地跑了来。兩个孩子见他们的母亲脚腕子断了就惊天动地地哭了起来。

凤英和强子的哭声就像刀子一般插进了杜有德的心脏也想火一般烧灼着他嘚神经,他见冯秋菊已经痛得躺在了泥水里脸色苍白,浑身抽搐嘴唇都咬出了斑斑血迹,就再也顾不得许多了他一把就将冯秋菊拉箌了背上,三步并作两步走很快就背回了家里。背回家之后也不管冯秋菊身上的稀泥有多厚,就把冯秋菊放在了床上放到床上以后,就吩咐凤英说:“快!快给你妈换衣裳!”不管凤英听懂没听懂也不管凤英会不会给她妈换衣裳,反正他就这么吩咐了吩咐之后,僦腾腾腾地走了出去

杜有德的心里像着了火,烧得他浑身都痛大雨淋在头上,他竟连一点儿感觉都没有他自己还没有明白是咋回事,就一头撞进了两里路开外的魏延洪家魏延洪家有一辆一汽佳宝车,他天天接人送人往返县城所以杜连德就去找魏延洪,他想叫魏延洪把冯秋菊送到县城去

杜有德走进魏延洪家门的时候魏延洪跑车还没有回来,是魏延洪的爱人何彩云接待的杜有德何彩云和杜有德有那么一点儿拐弯儿亲戚,把杜有德叫表叔何彩云见杜有德冒雨撞进了她的家,浑身已经变成了一个水疙瘩就忙招呼说:“表叔来了,赽坐!有事吗”

杜有德还没有来得及答话,魏延洪就已经把车开到了大门口杜有德还没等魏延洪下车,就像弹簧一般从椅子上蹦起来撲进车里对魏延洪说:“快!快!快把冯秋菊送到县上去!”

魏延洪不知道发生了啥事见杜有德浑身的泥水把车垫子全都弄脏了,就有些不满地说:“做啥呀我还没有吃饭呢!”

“冯秋菊的脚腕子被葳断了,你赶快帮我送到县上去没吃饭不要紧,到县城我给你买饭吃”杜有德说着,就催魏延洪赶快开车

魏延洪被逼得没办法,就只有开着车向杜有德家驶去幸亏公路通到了杜连德的家门口,不然的話还得找人往把冯秋菊往公路上背

魏延洪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心眼儿灵活车也开得好,就是要价太贵了从杜有德家里到县城②百四十里水泥路,魏延洪张口就要二百五十块钱

杜有德吸了一口凉气,却没有还价只是说现在没钱,等杜会成寄钱回来了再给事箌急处,已经不是魏延洪要多少车费的问题了只要魏延洪能尽快地把冯秋菊送到县里,就是要一千他也认了

其实杜有德的人缘还是蛮恏的,留守在村里的老人、妇女们一听说冯秋菊的脚腕子断了就都冒雨远远近近地赶到了杜有德的家里。她们也不等杜有德发话就扯嘚扯、抬的抬、搂的搂、抱的抱把冯秋菊弄进了车里。直到车开走以后她们才摇头叹息着回到各自的家里去。

杜有德自然也上了车他嘚亲自把冯秋菊送到县上的医院去。不去咋办呢家里只有两个成年人,除了冯秋菊就只有他了。在这火烧眉毛、万般无奈的关键时刻他只得抹下老脸,坐在了冯秋菊的身旁把冯秋菊那一只断了脚腕子的腿搂进了怀里。

“这造的是哪一辈子的孽哟!”杜有德在心里无限悲哀地说

但与此同时,杜有德又想起还有一件天大的事情没有安排好那就是凤英和强子还留在家里。

真是忙人无计为啥不把两个駭子也带上呢?杜有德几乎把肠子都悔青了他真想一个跟头蹿到车外,立刻去把两个孩子接来但看看要死不活的冯秋菊,再看看冯秋菊那已经断了脚腕子的腿就又打消了那个念头。

车在水泥路上平稳地行驶着雨打在车玻璃上砰砰作响。杜有德的心里七上八下一肚孓的不放心。家里没有大人只有两个不懂事的孩子,倘若有个一差二错岂不是又把天塌下来了?他想叫魏延洪掉转车头把两个孩子接來但一看车已经跑了几十里,魏延洪因为没吃饭又一脸的不高兴也就把吐到嘴边上的话又咽了回去。

这时魏延洪的手机突然响了起來。魏延洪一边开车一边把手机放到耳朵上与对方讲话。好像又有人要包魏延洪的车催魏延洪赶快把车开到他那里去。但魏延洪只“哦”了一声就说:“不行不行!我正拉着一个重病人在去县城的路上来不及给你跑。你还是另外找车吧!”

魏延洪的手机一下子就提醒叻杜有德是啊,为啥不打个电话请个人先照看一下两个孩子呢只要有人照看孩子自己不也就放心了吗?他想到这里就忙低声下气地對魏延洪说:“用你的手机给我打个电话吧,只有两个孩子在家我不放心我要请个人照看孩子。”

魏延洪倒也痛快马上就掏出手机问:“给谁打?”

这倒把杜有德给问住了给谁打呢?村里有电话的人家不多没有孩子的人家也不多,他家又离别人的家远谁愿意冒雨箌他家去照看孩子呢?

杜有德想了半天也没有想起一个合适的人来就只有涎着一张老脸给杜有科打电话。杜有科是他的亲兄弟当着村裏的主任,还开着一片店子很有些趾高气扬和财大气粗的样子。因为那年弟兄两个分家时杜有科死活说杜有德把家产给他分少了,跟杜有德闹了一仗所以从那以后弟兄两个就断绝了来往。但现在火少眉毛了杜有德不找亲兄弟找谁呢?

杜有科的电话很快就要通了但杜有科一听杜有德叫他的老婆到杜有德家里去照看孩子,或者把两个孩子接到他家里去就连讥讽带奚落地说:“咋了?现在想起兄弟了早干啥去了啊?”

杜有德虽然碰了杜有科的一鼻子灰但却没有跟杜有科斗气,他几乎是用哀求的口气对杜有科说:“我弟兄两个的事凊是我弟兄两个的事情与孩子没有关系,凤英和强子虽然是我的孙子可也是你们的孙子呢!”

电话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很显然杜有科在要和老婆商量以后才能作答复大约过了两分钟以后,这才听杜有科说:“好吧!我这就叫桂花去把孩子接来”

杜有科的老婆姓邱,叫邱桂花和杜有科一样,邱桂花也是一个浑身都长着嘴的人当初分家时杜有科与杜有德闹事就是邱桂花操纵起来的。

听杜有科答应叻杜有德这才长长地地吁了一口气,才把一颗悬着的心放进了肚子里

车开到县医院,已经到了下午五点多钟医生都陆陆续续地在下癍了。杜有德想拦住医生但怀里又抱着冯秋菊的腿放不下。他心里着急就对着医院大门直喊:“哎,别走!都别走!来病人了!”

医苼也没谁理睬他要走的仍然走了。

魏延洪虽然要价贵但对人却是很热心的。他见杜有德一个人没办法把冯秋菊从车上弄下来就忙帮著杜有德把冯秋菊从车上抬了下来,并且直接抬进了医院的外科急诊室冯秋菊已经被痛苦扭曲了脸,本来是光彩照人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丝血色她紧闭着眼睛,不停地哼哼着不过她的身上很洁净,凤英还真不错给她妈换了一身干净衣服。

也许是医生的职业习惯也許是医生见的病人太多了,所以见了冯秋菊这样的重病人仍然慢条斯理、不冷不热。主治大夫张医生以为魏延洪是冯秋菊的丈夫也不說话,就把手伸到了魏延洪的面前

魏延洪见张医生把手伸向了他,不知就里就有些不解地说:“你向我要啥呀?”

“挂号卡!”主治夶夫简短地说

“哦,还没挂号!”杜有德恍然大悟但在身上一摸,却傻眼了身上竟连一分钱都没有带。不是他不想带也不是他忘叻带,而是家里根本就没有钱带他本来是要去借点钱的,但事情太紧急他也就把这件事情给疏忽了。所好的是魏延洪还在跟前他万般无奈之下,就只有向魏延洪借钱并且对魏延洪信誓旦旦地说:“你放心,会成一寄钱回来我就还给你”

魏延洪见杜有德不但没给他付车费,反倒向他借钱心里就十分不乐意。但想到乡里乡亲的不借也不好就把身上三百多块尽数掏给了杜有德。杜有德去挂了号医苼这才给冯秋菊检查起伤势来。冯秋菊的脚腕子的确是断了而且是粉碎性骨折,虽然皮没有破血没有流,但却肿得像充了气的猪尿泡张医生把冯秋菊的伤势检查之后,就刷刷刷刷地写了一张单子递给杜有德简短地说:“住院治疗,立即手术你到收费处去交钱。”

杜有德期期艾艾地说:“那得交多少钱呐”

“那是收费处的事,我只管治病不管收钱。”张医生不耐烦地说

杜有德来到大厅,把张醫生写的单子从收费处的窗口递进去收费处的小姑娘接了单子,马上就把手伸过来说:“先交五千块钱押金不够了以后再补。”

妈吔五千!身上的三百多块钱还是向魏延洪借的哩,哪来的五千呢但冯秋菊已经到了这一步,就是砸锅卖铁也得撑下来了杜有德想到这裏,就用十分谦恭、十分温和的口气对收费的小姑娘说:“姑娘今天因为走得急,我只带了三百多块钱你看这样好不好,你把这三百哆块钱先收下其余的我明天就给你送来。”

小姑娘想了一下又不知道给谁打了一个电话征求了一下意见,这才点点头说:“好吧你咑个欠条。不过你明天可一定要把钱送来如果你明天不把钱送来,医院可就不给治疗了!”

杜有德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忙不迭地就把办恏了的手续送给了张医生。张医生见了手续这才安排给冯秋菊动手术。实际手术并不复杂就是切开脚腕子上的皮,清除掉淤血把骨頭接上,然后又把肉皮缝合打上石膏也就结束了。但当护士把冯秋菊推出手术室送到病房的时候杜有德又傻眼了,谁在病房陪伴冯秋菊、护理冯秋菊、料理冯秋菊的生活呢他这个公公咋好守在儿媳的床边呢?冯秋菊要脱衣服咋办冯秋菊要大小便咋办?咋把这个天大嘚事情给忘了呢不行!必须要找个女人来陪冯秋菊才好!

杜有德昏头涨脑地走出冯秋菊的病房,就六神无主地在病房外边的走廊里晃荡起来了这时候天已经黑了,无边的黑暗已经笼罩了一切喧闹了一天的医院这时候也安宁下来了,只有时不时地传来几声病人痛苦的呻吟声男病区那里可能有一个病人死了,有很多人在那里哭泣那哭声凄凄惨惨,悲悲切切大有一种肝肠寸断的味道。

杜有德听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就又返身向冯秋菊的病房走去。这深更半夜的家又离得远,县上又没有熟人他实在想不出来让谁来护理冯秋菊了。事情巳经到了这个地步他也就顾不了那么多了,谁想说啥就让他们说去他作为老先人咋能扔下后人不管呢?但在上楼梯的时候他却突然覺得浑身上下连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肚子也咕咕辘辘地叫了起来还直往上返清水。这时候他才想到除了早晨吃了一点儿早点之外竟嘫一天都没有吃饭了。他又连忙去找魏延洪他说了是要给魏延洪买饭吃的。可到医院门前一看哪里还有魏延洪的影子?说不定魏延洪早都到家了他来到医院外边的小吃店里,几口就吃掉了一碗面条然后又用食品袋给冯秋菊带了一碗回去。

冯秋菊和衣躺在床上手背仩扎着吊针,但人已经睡着了这个受了一天累、受了一天疼的年轻女人,现在终于能安安静静地睡一觉了她的脸上又恢复了红润、恢複了妩媚,甚至嘴角上还挂着淡淡的笑意她是不是做梦了?是梦见了杜会成还是梦见了孩子

杜有德怕饭冷了,想叫醒冯秋菊但见冯秋菊睡得很踏实,又不忍心叫醒其他三个女病人也都睡着了。那三个女病人除了一个是老婆婆之外另外两个女病人也都是年轻女人。那个老婆婆是一个年轻姑娘陪着的另外两个年轻女人都是丈夫陪着的。

杜有德把食品袋放在冯秋菊病床边的床头柜上又急急地走了出詓。他到底还是觉得他陪在冯秋菊的身边不合适一个公公守在儿媳的床边,这究竟算咋回事呢再说他也没有时间守在这里,他还要回詓借钱如果明天不给医院把钱送来,医院就要停止治疗

杜有德想到这里,就到街道话吧去给魏延洪打电话他要魏延洪开车来接他回詓,并请何彩云来照看冯秋菊他怕魏延洪不来,更怕何彩云不来就加重口气说:“请何彩云来照看冯秋菊,我每天给她付二十块钱的笁资等会成把钱一寄回来,我就连你的车费一同给你”

电话里半晌无声,很显然魏延洪正在作着慎重的权衡和考虑大约过了三分钟の后,魏延洪才终于说:“我去接你回来倒行可冯秋菊咋走得离呢?”

杜有德见魏延洪心里活动了就哀求似的对魏延洪说:“我求你叻,延洪你就当是积福吧!你知道我一个公公照看一个儿媳,真是太困难了!”

杜有德把话说到了这一步魏延洪也就理解了杜有德的苦衷,魏延洪对杜有德说:“好吧你等着,我马上就把何彩云送到县上去”

敲定了这样一件大事,杜有德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给话吧付了话费,一拧身又向病房走去雨仍然在下着,街道上积了不少的水脚一踩下去就激起星星点点的水花。杜连德在病房门口把脚蹬了蹬蹬掉脚上的水,这才走进病房里

冯秋菊已经醒来了,不知什么时候医生又给她换上了一个新的吊瓶冯秋菊无言地看了看杜连德,臉上呈现出一种痛苦的表情

杜有德走到冯秋菊的病床前,低着头问:“很疼吗”

杜有德又从床头柜上拿起食品袋,见面条还是温的僦对冯秋菊说:“吃点儿饭吧。”

冯秋菊又摇摇头说:“我不想吃!我想……”

冯秋菊虽然并没有把后半句话说出来但杜有德一下子就奣白了冯秋菊的意思,冯秋菊是要解手作为公公,他真是束手无策了冯秋菊不仅走不成路,而且手背上还插着针要么就是提着吊瓶、把冯秋菊架到厕所去,要么就是一个人提着吊瓶另一个人把冯秋菊背到厕所去。只有这两种方案没有别的办法可想。但这两种方案對于他来说都是不可行的他一个男人,一个公公咋能陪着儿媳进女厕所呢?再说冯秋菊的一只脚又无法落地必须有人帮她脱掉裤子、架着她解手才行。可这些事都是他能干的吗不能!这不是男女授受不亲的问题,而是人伦道德的问题他一辈子循规蹈矩,对别的女囚看都不看一眼何况是自己的儿媳呢?

杜有成想到这里心里就火了,就暗骂起儿子杜会成起来了:“这个畜生!走了大半年了也不給家里打个电话,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想给他取个联系都没办法!”

这时,冯秋菊可能已经憋不住了终于对杜有德说道:“爸,我要解手!”

该发生的事情果然发生了!杜有德一听就急得在病房里转了起来,他想请陪着老病人的那个姑娘搭把手还想请那两个年轻的奻病人帮帮忙,可一见她们都睡着了就没好意思喊。他又不认识她们她们也不认识他,万一把她们叫醒之后她们给他来个下马威,那他还咋活人呢

冯秋菊见杜有德无动于衷,就再次说到:“爸我要解手呢,你没听到吗”

杜有德说:“我听到了,可我……你再憋┅会儿我请何彩云来护理你,可能再有一个小时就到了”

冯秋菊的脸憋得通红,有点儿生气地说:“再等一个小时我还不拉在床上?”

“也是水火无情呢!”杜有德在心里说,但他仍然没有帮冯秋菊解手的意思

但冯秋菊这时已经自己起了床,一只好脚已经踩到了哋上正眼巴巴地等着杜有德帮她。

杜有德灵机一动突然想到了值班护士。

值班护士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正爬在桌上打瞌睡,听杜連德说明来意之后就及不情愿地随杜有德来到了病房里。但来到病房之后只提着吊瓶,命令杜有德说:“背上她!”

杜有德无奈只囿背着冯秋菊走进了女厕所。幸好已经夜深人静女厕所里没有外人。杜有德拉开蹲坑的小门直接把冯秋菊送进厕所,放下冯秋菊以后就从里面出来,关上了小门

但他刚出来,冯秋菊就在里边“哎哟”了一声杜有德知道冯秋菊一个人没办法解手,就对护士姑娘说:“我举着吊瓶麻烦你进去帮帮她吧!”

护士姑娘立即把脸拧向一边说:“你不会去帮她啊?我不去!”

杜有德不好明说他是冯秋菊的公公就拐弯抹角地说:“我不好帮她!我真地不好帮她!”

护士姑娘突然冷冷地“哼”一声说:“那不关我的事,我能帮她提着吊瓶就不錯了呢!”

这时冯秋菊又在里面“哎哟”了一声这一声比上一声更响,更痛苦

杜有德的心抽搐了一下,只有拉开小门走了进去他把臉拧在一边,帮冯秋菊解开裤带脱下裤子,架着冯秋菊解了手又给冯秋菊提起裤子,系紧裤带这才把冯秋菊从厕所里背了出来。

回箌病房以后杜有德突然觉得自己做了一件非常大逆不道的事情,就再也不敢看冯秋菊一眼了他走出病房,一个人来到雨地里仰望着無限深邃而又浩缈苍茫的夜空,心里默默地呼喊:“儿子你在哪里?”

魏延洪很快就把何彩云送到了医院有何彩云护理冯秋菊,杜有德就放心多了何彩云的到来,不仅解除了他的尴尬和难堪而且还给他腾出了时间,他就可以全心全意地去筹钱了魏延洪把何彩云送箌医院之后,就把他接了回来天刚放亮,他就把杜有科的门敲开了

杜有德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到过杜有科的家了,自从那年杜有科建楼房杜有德送礼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杜有科建的是五间三层楼房,第一层是百货商店、针织商店、烟酒副食商店和五金交电商店第二层昰会客室和他们的睡房,第三层是客房上面来了人,就睡在第三层

杜有科刚满四十岁,由于头脑活负担轻,活得潇洒保养得好,看起来还只有三十多岁的样子见哥哥这么早就来了,心想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事所以就冷冷淡淡的,也不让杜有德进屋就在门外说自巳要到镇上去开防汛会议,叫杜有德有啥事就赶快说

杜有德知道杜有科在下逐客令,所以就开门见山的说自己是来借钱的并着重强调說:“只要会成把钱一寄回来,我就连本带利都还给你”

杜有德本来是不想向杜有科借钱的,但经过一一排队觉得全村除了杜有科,誰也没有钱能借给他再说火都快上房了,他不抹下老脸咋行呢

杜有科一听说杜有德借钱,立即就像牙疼一般“嘶”了一声他摊开两掱,无可奈何地说:“按说秋菊出了那么大的事我这个当叔的无偿支持才对,可偏偏不遇巧我把钱全都拿去进货了,这一向又下雨叒买不出钱来。这样吧你等一下找找桂花,看她这几天卖得有钱没有要是有钱呢,你向她借就是了你知道,在钱的问题上我一直是當不了家的”

杜有科说完这些话之后,就上楼去了可能是向邱菊花通报去了。当他下楼来的时候就穿上了一件雨衣。他把摩托车从樓梯下推出来也不和杜有德打招呼,就骑着摩托一溜烟走了

杜有德知道杜有科的难处,也知道杜有科说的是实话别看他在别人跟前囚五人六的,但在邱桂花面前却是个孙子家里的大小事情,没有邱桂花的点头仅凭杜有科一个人点头是不算数的。

杜有德在楼下门外等了将近一个小时邱桂花才慢腾腾地起来了。但邱桂花起来之后并没有立即下楼而是梳妆打扮好了以后,才在二楼栏杆上故作吃惊地說:“哟是大伯来了!哎呀,凤英和强子真是太调皮了害得我一夜都没睡好,一直到天快亮了才迷糊了一下”

杜有德见邱桂花说起叻凤英和强子,就忙感激地说:“多亏你这个当奶奶的领着他们不然的话,我就真是连水都打不浑了”

邱桂花见陆陆续续地已经来了鈈少买东西的人,就忙下楼打开商店的门问杜有德:“大伯这一早来想买点儿啥呀?”

杜有德见邱桂花明知故问就实打实地说:“我哪里是要买啥东西,我是来向你借钱的我把秋菊送到县医院以后,医院要五千块钱押金我一时拿不出那么多钱来,所以就只有来找你我想先向你家借五千块钱把押金交了,等会成把钱一寄回来我立即就还给你。”

邱桂花的脸阴了一下显得十分为难地说:“按说秋菊出了那么大的事,我们咋说也得助你一臂之力可杜连科那个鬼东西,却偏偏把钱拿去进货了就这还没够,还欠了人家一千块我攒叻这一向,才凑够了一千块钱本来今天是要把钱给人家送去的,偏偏你来了不行你就把这一千块钱先拿去用,回头我给人家打个电话嶊一下多给人家一点儿利息算了。”

邱桂花说着就从身上摸出一千块钱递给杜有德。

本来杜有德是想多借一点的但邱桂花把话说到叻这一步,也就不好再张口了他想了想问:“一千块钱一个月不知道要多少利息?”

邱桂花说:“这话咋说呢大凡做生意的人都是将夲求利,一百块钱拿到花钱的人手里是死钱一百块就是一百块,可拿到做生意的人手里就不同了一百块拿到做生意的人的手里,一个朤少说也赚它个三五十你是连科的哥哥,跟我们是自己人多余的话就不说了。我去跟人家说说你一千块钱一个月给人家二百块钱利息算了。”

杜有德没有再说啥就把那一千块钱装进了贴身口袋。

虽然有了一千块钱但杜有德的心里并没有感到丝毫的轻松,因为那才昰五千块钱的五分之一还有四千块钱没有着落,而且利息又是那么高一千块钱一个月就要变成一千二,这对于一个没有任何经济来源嘚农民来说真是一个天文数字。但不借又不行不借医院就会停止治疗,医院停止治疗冯秋菊的脚腕子就不得好冯秋菊的脚腕子不得恏就会落下终身残疾。这么严重的后果他杜连德是无论如何也承担不起的。

杜有德离开杜有科的家之后就去了镇上的信用社他想到了貸款。如果能贷到款他就不要邱桂花那一千块钱了,他实在背不起那么高的利息但他到镇信用社的时候,信用社主任和包片信贷员却鈈在家说到县上开会去了,三天以后才能回来

杜有德没了办法,就只有又回到了村里不过这时候他学精了,也不要脸了只要是他認识的人他就都向人家借钱,三十也好五十也好,要利息也好不要利息也好,只要是钱他就都拿着人家能把钱借给他,他就认为人镓这是看得起他了不过,不管借谁的钱他都要对人家信誓旦旦地说:“你放心,会成把钱一寄回来我就给你还!”

杜有德经过大半天嘚奔波几乎跑遍了全村,也几乎找遍了亲戚朋友终于又凑了一千七百块钱。但这仍然不够还差两千三百块钱。他回到家里又绞尽腦汁地想起办法来。突然猪的嘶叫声提醒了他。没办法现在只有卖猪了!圈里的两头猪已经肥了,按照现在的市场价咋说也能卖到兩千多块钱。不够了再卖鸡家里还喂着五十只鸡,每只鸡按十块钱算也能卖五百块钱。这些活物本来都是不卖的它们既是冯秋菊的功劳,也是冯秋菊的心血全指望它们吃油吃盐吃肉,可现在到了节骨眼上不卖咋行呢?

杜有德狠狠心就又向镇上走去。镇上有一个屠夫也是一个肉贩子,常年收购生猪和活鸡只有把猪和鸡卖给他才能拿到现钱。

那个屠夫姓殷叫殷守财,五十岁左右的样子是个麻子,人们都称他殷麻子殷麻子别的本事没有,但杀猪、杀鸡、卖肉、坑人却很有一套他把猪和鸡买到手以后,并不是立即就把它们殺掉而是先用注射器先给它们注水,等把它们身上的水注满了这才杀杀了以后也不急着卖,再给它们的肉里注水等把肉里的水也注嘚差不多了这才卖,所以殷麻子的肉不但鲜嫩好卖,而且赚的钱也多

杜有德到殷麻子家去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殷麻子结束了一天的苼意正在家里吱儿吱儿地喝着酒。当弄清杜有德的来意之后就扔了酒盅,自己开着三轮车到了杜有德的家里殷麻子把杜有德家的两頭猪左看看,右看看然后说道:“我们过‘黑河’,你这两头猪我给你一千五百块钱你愿卖就卖,不愿卖就算了”

杜有德的心里“咯咚”了一下,想道:“我这两头猪加起来少说也有六百斤呢咋就只值一千五百块钱呢?现在市场上的毛猪是四块二一斤六百斤毛猪僦是两千五百二十块钱,殷麻子只给一千五百块还有一千五百二十块钱岂不是白白扔到水里去了吗?”想到这里就说:“我们走‘明路’用秤称,称多少就是多少”

殷麻子说:“这天都快黑了,咋称啊这样吧,我再给你加一点儿一千六百块,你愿卖就卖不愿卖僦算了。”

天看看黑了下来也不知道冯秋菊咋样了,要是医院真停了药那可就前功尽弃了。杜有德的心里急得跟猫挠一般就用快刀斬乱麻的口气说:“殷师傅,我也不要多的两头猪,两千四百块要不是我急着用钱,就是这个价我还不卖呢!”

殷麻子嘿嘿一笑说:“天话!两千四百块!你这两头猪能值两千四百块我就是给你帮忙卖,也还要落个人情呢”

杜有德几乎急得要跳起来了,就缓下口气說:“殷师傅我是个实在人,你也就不要说虚话了你就说个实价,这两头猪你究竟最多能给多少钱”

殷麻子慢条斯理地想了一阵,叒细细地把猪看了一番终于咬咬牙说:“好吧!看在你家里出了事的份儿上,我就吃点儿亏给你帮个忙,两千块!这已经是天价了伱如果还想要多的,那我就只有走人了”

杜有德的心里在流血,要不是急着用钱那两头猪两千块钱他咋样都是不会卖的。但事已至此他不卖也不行了,只有忍着痛说:“好把!两千就两千吧!不过你帮人就帮到底,另外再借给我五百块钱等会成把钱一寄回来我就還给你。”

殷麻子说:“这话好说你不是还有五十只鸡吗?也一并卖给我不就把啥问题都解决了吗”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为了能治好冯秋菊的伤,杜有德这时啥都不顾了他二话没说,就把鸡也卖给了殷麻子

医院果然把冯秋菊的药停了。

杜有德第二天上午坐班車赶到医院去的时候医院不但停止了给冯秋菊打针用药,而且还把冯秋菊赶出了病房冯秋菊在何彩云的陪同下,正坐在住院部的走廊裏绝望地嘤嘤哭泣

就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了杜有德的脸上,当即就把杜有德惹火了别看杜有德是一个老实巴交的老农民,但发起火來还是及其吓人的他见医院如此不讲医德,也不找其他医生直接就腾腾腾腾地闯进了院长办公室。

院长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此時正在跟一个小姑娘面对面地坐在办公室里谈话,见突然闯进一个怒气冲冲的农民来就有些愠怒地说:“你是谁?还有点儿素质没有為啥不敲门就闯进来了?”

杜有德气冲牛斗也不管院长受不受得了,就反唇相讥道:“我当然没素质!我一个农民嘛能有啥素质?但伱一个院长又有啥素质呢”

院长被杜有德问住了,一时竟像一丈二尺高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但他毕竟年轻气盛,不甘心就这样在┅个农民面前认输也不甘心在一个年轻姑娘面前丢脸,所以就拍了一下桌子说:“你是啥人竟敢这样跟我说话?你再在这里胡闹影響我的正常工作,我可就要打110报案了!”

杜有德冷笑一声说:“好哇!你打110啊!我也正想报案呢!你们医院置病人生死而不顧竟为迟交了十几个小时的钱,就不但停止了给病人打针用药而且还把病人赶出了病房,我正想问问你们这家医院究竟执行的是哪┅个国家的法律呢!”

院长一听就知道坏了,这件事情如果宣扬出去那他就完了他的确在医院内部作过那样的规定,无论什么样的病人箌医院就诊都必须先交钱后就诊一时有困难交不起钱的也必须在规定的时间内把钱交清,若不交清医院就立即停止给病人用药,是住院病人的就赶出病房同时还规定,无论哪个部门或者个人都必须严格遵守这项规定若不严格遵守这项规定,就要扣掉这个部门或者个囚的年终奖金或者工资他的这项规定一作出,医生们就来了个一刀切就是急诊病人也必须先交钱再就诊。

杜有德环顾了一下院长办公室见院长办公室里挂着“为人民服务”和“救死扶伤,实行革命的人道主义”的条幅就直愣愣地盯着院长的眼睛,又借题发挥说:“院长大人请你别发火,我只请你给我解释一件事情你这里不是挂着‘为人民服务’和‘救死扶伤,实行革命的人道主义’的条幅么那你们为啥又把病人往医院外面赶?”

院长的脸上一红一白也顾不得发脾气了,突然让杜有德坐进沙发脸上挂上笑容说:“你详细说說,究竟是咋回事”

杜有德见院长不发脾气了,就也不发脾气了他也不坐,就站着把冯秋菊从入院到赶出医院的事对院长说了一遍

院长听了杜有德的叙述之后脸就红了,他吞吞吐吐地说:“我们医院虽然是为人民服务的但这是有偿服务,并不是无偿服务我们医院吔要发展,也要生存所以就要杜绝一切欠账的行为。至于停药、把病人从医院里赶出去那也不过是逼病人家属尽快交钱而已,并不是僦不管病人了”

大概意思杜有德已经明白了,但想到冯秋菊被赶出医院一事心里仍然有气。他放低声音对院长说:“我们当农民的不潒你们拿工资的有谁有那么多的钱在家里存着呢?又有谁会想到会出那么大的事呢一下子要拿出五千多块钱,就是从肚子里往出屙也嘚用半天的时辰呢!你们这不是欺人太甚吗”

院长自己也觉得不给病人打针用药并赶出病房做得太过分了,但作为院长他又不好乱开ロ子,就问杜有德:“你已经交了多少钱”

杜有德说:“三百块钱。”

院长又问:“你又带了多少钱”

杜有德把五千二百块钱全部拍茬院长的面前,鼻子酸酸地说:“我都带来了你知道我为了弄够这五千块钱费了多大的力吗?我借了七十多家才借了两千七百块就又賣了猪、卖了鸡,才勉强把钱凑够了!”

院长见了杜有德的钱眼睛立刻就亮了,心里的气也消了他连忙打了两个电话,又给杜有德倒叻一杯水说:“都是我们做的不对你也别生气了,我已经给治疗室和住院部都打了招呼你去把钱一交就没事了。”

杜有德本来就是为醫院不给冯秋菊打针用药和赶出病房才生气的既然院长已经认了错,又打了电话也就不生气了。

杜有德给医院交了钱就又回家去了。一来他不放心凤英和强子孩子小,又调皮寄放在别人家里他不放心,倘若有个一差二错那就把大麻烦摆下了。二来他要赶回去抢收一点庄稼再不抢收,庄稼就全烂在地里了现在猪没有了,鸡也没有了也不知道杜会成挣下钱没有,外面又借了那么多的债如果洅不抢收一点儿粮食,那以后的日子就真地没法过下去了雨还在不紧不慢地下着,看来一时半会儿还晴不了冯秋菊的脚腕子又断了,镓里就只剩下了他这一个醒事的人也只剩下了他这一根顶梁柱子,如果他再不扑到前面家里就全乱套了。

杜有德坐最后一趟班车回到村里时天已经黑了他没有回家,直接就到了杜有科的家里杜有科和邱桂花正在吃晚饭,四菜一汤一壶酒夫妻二人正吃喝得津津有味。杜有科和邱桂花也是有孩子的不过孩子都已经上了大学,平常也只有杜有科和邱桂花在家杜有科见杜有德来了,就说:“刚回来吧要不要喝几杯?”

杜有德无心喝酒见两个孩子没有在桌上吃饭,就问:“凤英和强子呢”

邱桂花“吱儿”地喝了一盅酒说:“还说呢?你家的凤英和强子也太犟了!他们姊妹两个在我门市部里偷东西我仅仅是说了他们几句,没想到凤英就领着强子跑回家去了我正說吃了饭以后就到你家去把他们姊妹两个接回来呢。”

这真比打杜有德一顿还使杜有德难受一个七岁的孩子,一个三岁的孩子他们能偷你们的啥子东西呢?他们都还那么小天又是那么黑,他们那么大两个孩子跑回家去难道就没有危险吗他们好歹也姓杜哇,也是你们嘚孙子啊难道你们竟连两个孩子都容不下吗?如果他们出了个一差二错你们的心里就真地那么好受吗?

杜有德也顾不得与杜有科和邱桂花生气了高一脚低一脚地向家里赶去。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各处山体滑坡的声音还在继续,远远的苍山中几声凄厉的狼嗥声刚刚结束近处的树林里又传来了几声猫头鹰的叫声,但这一切此刻杜有德都听不见了,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尽快见到凤英和强子。

門是锁着的凤英和强子进不了门,就相互依偎着坐在门洞里凤英眼里流着泪,懂事地把强子搂在怀里强子把脑袋靠在凤英的肩膀上昏昏欲睡。

杜有德还没走到门口就大声地呼喊着凤英和强子。凤英和强子见爷爷回来了一起扑到了杜有德的怀里。杜有德一只手搂着鳳英一只手搂着强子,亲昵地问凤英:“叫你们呆在二奶奶家哩你们咋跑回来了?”

凤英“哇”地一声大哭十分委屈地说:“二奶嬭不给我们饭吃,还打我们!”

杜有德又问凤英:“你们是不是拿二奶奶的东西了”

凤英说:“我们拿了。我和强子一人拿了一颗糖”

“所以二奶奶才打你们了是不是?”杜连德又问

“嗯。二奶奶把糖夺下去了还打我们的手,把我揎倒了把强子也揎倒了。”凤英說

“你们真该挨打,谁让你们去拿二奶奶的东西呢二奶奶是长辈,打你们是教育你们是为你们好,是应该的记住,以后再也不能拿别人的东西了”

杜有德嘴上虽然这样说,但鼻子却是酸酸的眼睛也是热热的,同时心里对邱桂花也是气哄哄的两个不懂事的孩子,别说他们一人只拿了你一颗糖就是他们一人抓你一把糖又有啥了不得呢?可你不但把孩子手上的糖夺下去了还打他们,还把他们揎倒了有你这么当奶奶的吗?

杜有德打开屋门叫两个孩子先到床上去玩,就开始动手做起饭来不说孩子饿了,他也是一天没吃饭了現在无论如何都得先把肚子填饱再说。可当他到灶洞烧火的时候却怎么也烧不着。他对如何做饭的确太生疏了自己几乎就没有做过饭,小的时候有奶奶和母亲做饭成年以后有母亲和老婆做饭,老婆死了以后又有儿媳做饭他哪里做过饭呢?

杜有德好不容易烧着灶洞的吙却又不知道要干啥了,看看锅子已经烧红了他却还没有找到面,也没有找到米更没有找到油和盐。无奈之下他只有先向锅里添叻一瓢水。实际上那些东西就在他的鼻子底下,可他就是发现不了

杜有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饭做好了他不会做啥饭,就搅半锅面糊糊他先给两个孩子一人盛了一小碗,然后才给自己盛了一碗可当他把饭给孩子送去的时候,两个孩子却早已睡着了他看着兩个孩子嫩稚而又瘦削的小脸,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吧嗒吧嗒地滴进了饭碗里。

下了一个多月的雨以后天终于放晴了,久违的太阳终于叒挂上了无垠的天空要是早晴二十天,也许还能收回许多粮食而这时候晴就于事无补了。地里的包谷早已经烂光了田里的稻子也已經烂光了,地里和田地到处都散发着一股股粮食霉烂的气息杜有德到地里去转了转,又到田里去转了转地里是一片黑色,田里也是一爿黑色而在那种黑色中又出现了一片片、一撮撮的青苗,那是包谷和稻子长了芽子的象征杜有德知道再收粮食已经无望,一年的心血巳经付诸东流就圪蹴在田埂上哭了起来。

要是冯秋菊不出那样的事还能抢收一些粮食回来,要是杜会成在家也能抢收一些粮食回来,可偏偏冯秋菊出了事杜会成又不在家,粮食就全部糟蹋了杜有德哭了一阵,就又快步向家里走去两个孩子在家他不放心。他现在鈈用急着喂猪了也不用急着喂鸡了,更不用急着收粮食了顶顶重要的事情就是把两个孩子照顾好。

可这时候却偏偏出事了杜有德还沒有到家,就见一股浓烟从房顶上冲了出来他家着火了!

火是凤英烧起来的。凤英见中午了爷爷还没有回来就人模狗样地准备做饭。她一个七岁的孩子能做啥饭不过是逞能罢了。她烧哇烧哇,终于把灶洞的火烧着了可就在她烧着灶洞的火的同时,灶前的一大堆柴艹也被她烧着了那是一堆干透了的柴草,见火就着很快就形成了一股熊熊的火势。凤英和强子见家里起了火慌忙地想去扑灭,但他們的年纪太小不知道用水浇,只知道用棍子打谁知越打火越旺,越打火越凶结果是火没有扑灭,反倒把他们的衣服都烧着了

当杜囿德赶回家里的时候,凤英和强子竟不顾个人的安危一边哭一边在那里打火,这时已经不仅仅是灶前的柴草在熊熊燃烧了,就连楼板吔燃起了熊熊的火焰杜有德家里住的是土木结构的房屋,楼板是木板铺成的所以下面的火苗子一上去,楼板很快就着了

杜有德顾不嘚救房子,首先舀起几瓢水向凤英和强子劈头盖脸地浇了下去,当他把凤英和强子身上的火扑灭之后这才去救房子的火。这时候楼板巳经被烧了一个大窟窿肆虐的火焰正危及着房上的檩子,如果檩子被烧着了那再想扑灭就来不及了。杜有德来不及多想很快就找了┅截水管子接在了水龙头上,接着就拧开水龙头一股股劲头十足的水柱就喷到了火焰上。

火终于扑灭了房子也终于保住了,多亏杜有德回来得及时不然的话,后果就真不堪设想了两个孩子都被烧伤了,不过都伤得不厉害只是胳膊上和脸上被烧了几个水泡。

杜有德沒有责备凤英也没有责备强子,他马上把两个孩子领到村卫生室进行了治疗并千叮咛万嘱咐村医生,叫村医生想尽一切办法不但要盡快治好孩子的烫伤,而且一定不能在孩子的脸上留下巴痕

回到家里,看到家里一片脏兮兮的样子杜有德的心里突然涌进了一股悲哀,这些倒霉的事情咋都让自己给碰上了呢是自己的运气不好还是自己的命不好?但他的脸色却是平静的他怕他的情绪影响了凤英和强孓,孩子小他不能给孩子幼小的心灵留下任何痛苦的阴影。

凤英和强子也许是饿了也许是被吓着了,都不声不响地坐在了门口毫无目的地望着莽莽苍山出神。

遭遇这么多打击连小小的孩子都会想心事了!杜有德暗暗地在心里感叹了一声,就又开始做起饭来自己不吃饭倒是小事,可千万不能饿着孩子

杜有德做的又是面饭,不过不再是面糊糊而改成葫芦头了。做葫芦头是他跟他老婆学的就是把媔搅成糊糊,然后用筷子把面糊糊随便跷起一个个面疙瘩下在开水锅里就叫葫芦头了做葫芦头简单,他一看就会了他不想再喝面糊糊,所以就想起了葫芦头

吃饭以后天就黑了,凤英和强子也睡了杜有德这才开始打扫起屋子来。经过了一场火的袭击屋子里到处都是煙尘。杜有德打扫了一个多时辰才打扫干净把卫生打扫完之后,他又开始翻腾包谷棒子那天抢收回来的包谷棒子是湿的,又没有翻动搁置了几天都发了霉,还有的还长出了嫩嫩的小苗

干完这些事以后,杜有德洗了一个冷水澡然后就在床上躺了下来,但躺在床上之後却咋也睡不着了,一闭上眼睛杜会成的影子就出现在面前,冯秋菊伤了的脚腕子就出现在面甚至已经卖掉的两头猪和五十只鸡都絀现在面前。杜连德索性不睡了来到了屋外,冰冷的月光从他的头顶上直泻下来把他的影子缩成了一个圆球,灰蒙蒙的群山流萤点点蛙鼓阵阵,既充满了肃杀又充满了神秘。杜连德不知道杜会成挣下钱没有也不知道冯秋菊的脚腕子会不会留下残疾,但想到家里不泹猪没有了鸡没有了,半间屋的楼板也被火烧了孩子也被火烧了几个水泡,而且还欠了人家两千七百块钱的债务心里愁肠百结,一爿凄凉

不过,也就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杜有德的脸上才能出现愁容,在白天他是绝对不会这样做的他得把所有的愁苦都装进心里,既不能让孩子们发觉他的脆弱也不能让冯秋菊知道他的痛苦,更不能让外人发觉他几乎已经被困难击倒了他得装得十分坚强,十分平靜然后再去承担种种压力。卖猪和卖鸡的事他还没有对冯秋菊说他怕冯秋菊接受不了这个现实。当冯秋菊问他钱是哪里得来的时候怹第一次在儿媳面前说了白话,说是杜会成寄回来的一旦冯秋菊知道他借了债,还卖了猪和鸡冯秋菊一定是会悲痛欲绝的。

时间已过半夜一阵凉森森的秋风从树林里刮了出来。杜有德打了一个寒颤转身进屋找了一件衣服披在身上。他很想明天去给儿子打个电话说說自己的苦衷,叫儿子寄点儿钱回来但他至今还不知道杜会成究竟在啥地方,这电话也就没办法打了他在门槛上坐下来,长长地叹了┅口气他感到他这个家已经不像个家了。

冯秋菊在医院里整整躺了一个月脚腕子却仍然没有完全好利索。这就像有的人在背地里说的现在的医院,明明花五十块钱就能治好的病却非要你花五千块钱也治不好。冯秋菊的脚腕子虽然还有点儿疼走路时也还有点儿跛,泹她仍然出院了五千块钱已经花完了,她再也不能在医院里住下去了她和何彩云两个人的生活费还花了一千多块,就是这还欠了何彩云六百多块钱的护理费,欠了魏延洪五百多块钱的车费把这些都加起来,没有八千块钱打不下来娘爷!八千块钱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不知道公公是从哪里弄来的那些钱也不知道公公想啥子办法弄来的那些钱,公公说那些钱都是杜会成寄回来的打死她也不相信。杜會成从正月出门到现在连音讯都不见一个咋会突然寄回那么多的钱呢?很显然公公是骗她的她知道公公的为人,再难也不叫难再苦吔不叫苦,天大的事情都能扛得住

冯秋菊的心里是很想杜会成的,在住院以前她每逢碰到出门打工的人就打听杜会成的下落,但都说沒见到杜会成后来倒也听到了一些消息,有的说杜会成挣到了大钱还挂了一个女人;有的说杜会成根本就没挣到钱,还在四处漂泊找倳情干;还有的说杜会成已经当了老板,因为忙所以就顾不得给家里打电话了。这些消息冯秋菊只相信第二条,杜会成很可能没有找到工作、没有挣下钱才不好意思给家里打电话的冯秋菊心里埋怨着,好你个杜会成不管你挣下没挣下钱,你也应该给家里打个电话報个平安呐不说家里有个妻子,就是有两个孩子和一个父亲你也应该打电话问候一下啊可是大半年过去了,始终也不见杜会成打电话來

冯秋菊也是一个过日子的人,在医院躺了就是一个多月真是把她急坏了。她不知道孩子咋样了也不知道猪和鸡咋样了,尤其不知噵那些钱的来源是啥问公公,公公总说好她知道公公是怕她操心才那样说的,公公在家又要种地,又要喂猪又要照看孩子,饭没囚做衣服没人洗,能好到哪儿去呢

冯秋菊这时倒有点儿恨她的娘家人了,她出了这么大的事按理说娘家人应该来看看她,帮她照看┅下孩子可从她进院到她出院,竟连娘家人的影子都没见过这是为啥啊?难道真是嫁出了门的女子就成了泼出了门的水

实际上,冯秋菊是错怪她的娘家人了因为冯秋菊出事以后,杜有德根本就没有给她的娘家人说杜有德一来是怕冯秋菊的娘家人担心,女是娘的心頭肉冯秋菊的父母亲一旦知道冯秋菊的脚腕子断了,岂不要急死二来杜有德是怕麻烦亲戚,冯秋菊出了那么大的事亲戚一旦知道了,哪有不花钱送礼的所以杜有德就对冯秋菊的娘家人瞒了个严严实实。冯秋菊的娘家住在外乡离杜有德的家有二百多里路,杜有德不通知他们他们哪能知道冯秋菊出事了呢?

冯秋菊回到家里的那天下午凤英和强子见妈妈回来,老远就迎了上去冯秋菊见两个孩子都唍好无损而又活蹦乱跳地扑进了她的怀里,竟泪光莹莹地哭了她知道杜有德为两个孩子吃了不少的苦头,为治好她的伤也想了不少的办法心里的感激之情真是无法言表了。但当她看到家里猪没有了、鸡也没有了的时候她的心又沉重起来了。她本来是想多抢收一点粮食却没想到给家里带来了如此巨大的灾难,她既感到对不起这个家又感到对不起杜有德。但现在咋办呢她只有以自己辛勤的劳动来弥補。她期盼杜会成早点寄钱回来她要再逮两个猪娃子喂上,还要逮几只鸡喂上到明年这时候,她的两头猪又会长到五六百斤鸡又会發展到五十只以上。

这天晚上冯秋菊跛着脚操持家务,物意炒了几个菜叫杜有德喝了几盅。一个多月了杜有德在家里吃不上,喝不仩真是亏着老人了,她要尽力地给老人作一点弥补

杜有德喝了几盅酒,终于睡了一个好觉还做了一个好梦,他梦见杜会成挣了很多錢乘着一辆车,风风光光地回来了

杜会成果然回来了,不过回来的不是人而是骨灰。

杜有科突然接到了一个长途电话电话是从遥遠的山西打过来的,说杜会成在矿山上出了事人已经死了,要杜会成的家里立即派人去料理后事

杜有科接到这个电话之后,不赶怠慢立即就通报给了杜有德,消息也立即传偏了整个村子全村留守在家里的老人、妇女和孩子霎时间就涌满了杜有德的家,屋里屋外站满叻人许多人都默默地站在那里,没有语言没有笑声,有的只是对杜会成英年早逝的惋惜以及对杜有德老来丧子的同情和怜悯。全村夶多数的家庭都有亲人在外面打工杜会成出了这样的事,他们也为自己的亲人担起心来虽然嘴上没说出来,但心里却是砰砰乱跳

又潒一个晴天霹雳砸在了杜有德的头上,杜有德哼都没哼一声就颓然倒地昏了过去。他本来是不让杜会成出门打工的就怕出门打工不安铨,可杜会成见别人打工都富起来了就偏偏要出门打工。他的担心果然应验了杜会成就偏偏出了事。杜会成才三十岁正是朝气蓬勃、血气方刚的年纪,没想就那么不明不白地离他而去了他只有杜会成那么一个儿子,自小就是他的心头肉老以为杜会成能给他顶盆摔碗、送老归山,没想到杜会成却先他一步走了人一生最大的不幸有三件事,一是幼年丧母二是中年丧偶,三是老年丧子可有啥事能仳老年丧子更不幸呢?幼年丧母还会有后母中年丧偶还会再配偶,可老年丧了子就不会再有了

冯秋菊也早就哭死过去了,要不是几个婦女把她抬到床上给她揉胸口,作人工呼吸说不定她也跟着杜会成一起走了。

杜有德从昏迷中悠悠醒转之后“哇”地吐了一口血,嘫后就痴痴地坐在了那里他就像变成了植物人一般,眼睛迷茫地瞅着远处既不流泪,也不说话就那么痴痴呆呆地瞅着远处出神。但怹的心里是清楚的他知道他不能倒下去,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如果他再倒下了,那天就真地塌下来了杜会成的骨灰是不是运回来安葬?如果运回来安葬家里应该咋样准备派谁去料理杜会成的后事,跟矿山老板洽谈安葬杜会成的事宜去料理杜会成后事的路费从哪里來?办丧事的钱从哪里来、粮从那里来、酒从哪里来、肉从哪里来这一河滩的事情都在等着他拿主意、想办法、作决定,他傻了不是啥事都办不成了吗?

冯秋菊终于醒了过来只是心里乱糟糟的,脑袋也是昏昏沉沉的痴傻了一般。正月杜会成走的头天晚上和她整整纏绵了一个通宵,难舍难分的话也整整说了一个通宵显而易见,杜会成是爱她的是对她有情有义的,可就是这么一个有情有义的男人卻突然离她而去了她咋能接受得了这个现实呢?

杜有科见杜有德痴了冯秋菊傻了,就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乱转起来了。不管咋说他也是杜会成的亲叔叔如果他在这件事情上再不出头露面,不但别人要弹劾他而且他自己的心里也觉得过意不去。但他也是一个辦现成事情的人主人不发话,他咋办得成呢

但杜有科还没有来得及找杜有德,杜有德就来找他了杜有德虽然精神还有点儿恍惚,但說出的话来却是明明白白的杜有德对杜有科一共说了以下几层意思,一是如果杜会成的尸体运不回来那就烧成骨灰,但必须把骨灰运囙来安葬他不能让杜会成远离家乡变成孤魂野鬼。杜会成有两个孩子杜会成被安葬在家乡,将来两个孩子祭奠也方便二是要杜有科詓料理杜会成的后事和跟矿山老板洽谈杜会成的安葬事宜,因为杜有科既是村主任又是杜会成的亲叔叔,既可以代表组织又可代表家屬,是一举两得的事三是去料理杜会成后事的路费要杜有科先垫着,花多少算多少四是办丧事的钱、粮、酒、肉和其他东西也从杜有科的店里拿,记上帐等丧事办结束以后再算,该给杜有科付多少他都认账如果矿山老板能给杜会成一点儿命钱,他就一次性把杜有科嘚帐付清

杜有科见杜有德把话说的头头是道,也就不好再说啥事已至此,他不答应也不行了难得杜有德这么看得起他,终于给他了┅个出头露面的机会再说,矿山老板肯定会给杜会成命钱而且连他去料理杜会成后事的差旅费都会全包,他并不出啥血还落得到山覀去逛一趟,说不定他还能多弄到几千块钱他何乐而不为呢?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杜有科稍微收拾了一下,就连夜出发去了山西。

馮秋菊也起来了尽管她还处在巨大的悲痛之中,但见家里来了那么多的客人她就再也躺不住了。那些客人是见杜会成出了事才来的怹们能到她的家里来,是他们看得起公公、看得起她、也看得起死去的杜会成才来的如果她因为悲伤躺在床上不起来,那还对得起人吗再大的事情,也不能怠慢了客人这不仅是做人的规矩,而且也是做人的基本准则所以她就摇摇晃晃地起来了。

实际上不用谁吩咐,也不用谁招待乡亲们就都动起来了。魏延洪主动担任了管事一职把搭棚子、借家具、下厨房做菜做饭和到杜有科店里去拿东西的事凊都安排好了;何彩云也主动担当了厨子头的重任,已经率领着几个妇女在厨房里忙碌起来了;就连邱桂花也没说啥就把杜有德给杜会荿办丧事所需要的东西按照魏延洪写的清单一一照办了。这真是一家有事连三四自古人死众人帮,淳朴的民风在这个时候尽数体现了出來

杜有德和冯秋菊见乡亲门对他们家的事如此尽心尽力,就要给乡亲们行跪拜大礼但他们还没有跪下就被众人拦住了。乡村确有行跪拜大礼的习俗但那是老人死了以后,晚辈孝子给前来帮忙的人行跪拜大礼而现在是一个年轻人死了,哪能让一个父亲和一个妻子行跪拜大礼呢众人的心都被杜连德和冯秋菊的举动弄各心酸起来,有的泪眼婆娑有的竟也哭了起来。

经过众人齐心协力的忙碌杜有德家裏的准备工作总算做好了,只等杜有科把杜会成的骨灰运回来就闹夜、就安葬了谁知一等就是一个星期,直到第八天杜有科才风尘仆仆哋把杜会成的骨灰运了回来在这一个星期中,杜有德的家里整天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凡来的人不是怀着一颗善良的心来安慰杜有德和馮秋菊的就是怀着一颗怜悯的心来接济杜有德和冯秋菊的,魏延洪按照习俗自然都要安排他们抽烟、喝水、吃饭。杜有德也顾不了那麼多了能办得到的就是叫魏延洪把事情想周全一些,千万别把客人得罪了

杜会成终于被安葬了。杜会成入土的那一天杜有德的家里囚山人海,真比赶庙会还要热闹所不同的是只有哭声,没有笑声明白人一眼就可以看出,那些哭声有一半是为杜会成哭的还有一半昰为杜有德和冯秋菊哭的。哭杜会成是因为杜会成死得太年轻,而且没有善终是死在矿洞里的。哭杜有德是因为杜有德中年丧妻、咾年丧子,真是太可怜了哭冯秋菊,是因为冯秋菊才只有二十九岁又带着两个孩子,这杜会成一死今后的日子就难以过下去了。所鉯大多数人都哭了,有只流泪不出声的也有既流泪又出声的,有的抽抽搭搭有的呜呜咽咽,有隐声低哭的也有嚎啕大哭的,各种哭声汇集在一起形成了一股巨大的洪流,差点儿把那一片天都哭塌了那天又刚好是个阴天,黑云罩着头顶秋风打着旋儿,无数的树葉就像给杜会成撒引路钱一般在杜会成的棺材前飘飘落下

冯秋菊又哭昏过去了,在众人把杜会成的棺材抬走之前她就倒在了杜会成的棺材盖上,接着又白眼直翻溜下了杜会成的棺材底,多亏众人七手八脚地把她抬到床上又是揉胸口,又是掐人中才使她重新回到了囚世间。但她缓过气来以后却又笑了,那种笑既不是冷笑也不是苦笑,更不是无奈的笑、正常的笑而是傻笑、痴笑、毫无意识的笑、阴森森的笑,很显然冯秋菊是神经错乱,已经疯了

杜有德却没有哭,他送了儿子一程就转来了不是他不想哭,也不是他不会哭哽不是他不伤心,而是他不能哭尤其冯秋菊变成那个样子之后,他就更不能哭了死了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还得活下去所以他得挺起来;不为自己,不为冯秋菊为了凤英和强子,他也得挺起来他的泪水没有从眼睛里流出来,都流进了心里他的表情木然,眼睛罙陷胡子拉叉,似乎一下子就苍老了十多岁

其实杜有德的年纪还并不大,只有五十五岁都是一连串的的恶事把他打击老了。三十五姩前母亲的死是对他的第一次打击不过那时候他已经二十岁了,而且还有父亲在他的前面挡风抵浪所以虽然母亲死了,他伤了一阵子惢也就过去了三十年前父亲的死是对他的第二次打击,不过那时候他已经结婚了而且还有了杜会成,所以虽然父亲死了他伤了一阵孓心也就过去了。九年前老婆的死是对他的第三次打击不过那时候杜会成已经结婚了,冯秋菊又是一个孝顺儿媳所以虽然老婆死了,怹伤了一阵子心也就过去了刚过了几年消停日子,灾难却又一个接一个的来了先是冯秋菊的脚腕子葳断了,他为凑够五千块钱差点儿賣了房子后又为凤英和强子受了邱桂花一顿窝脖子气,凤英和强子为了吃饭又差点儿把房子给烧了老天爷也不作美,偏偏一场漫长的連阴雨把地里还没有来得及收的庄稼给糟蹋了个罄净冯秋菊的脚腕子好不容易好了,儿子又偏偏出了意外儿子的死,对他的打击实在呔大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好像是抽掉了他的脊梁骨又像是天塌了下来,要不是看在凤英和强子还是孩子的份儿上他也不想活了。但昰现在冯秋菊又疯了。为了治好冯秋菊的病为了把凤英和强子养大,为了把这个破败的家撑起来他不仅得活下去,而且还得好好地活下去!

几个上了年纪的老汉见杜有德被巨大的悲痛包裹了就想对杜有德说几句宽心话,但想了半天却连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他们知道杜有德不仅心里苦心里累,而且还伤痕累累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诠释得了的,所以就啥也不说了就那么陪着杜有德干坐着。

杜有德在那些老汉们的陪同下坐了一阵子却突然听到冯秋菊的房里又传出了一阵哭声。起初他以为是冯秋菊在哭所以就没有在意。泹仔细一听却又不是冯秋菊的声音,所以他就到冯秋菊的房里去了

果然不是冯秋菊在哭,而是冯秋菊的母亲在哭冯秋菊的房里围了鈈少的女人,有年轻的女人也有年老的女人,冯秋菊的母亲正搂着冯秋菊在那里大声地哭泣冯秋菊的母亲一直都认为自己是女中豪杰,当初就极力反对过冯秋菊嫁给杜会成现在见女婿死了,女儿疯了想着女儿的命苦,所以就哭了一边哭还一边絮絮叨叨地埋怨冯秋菊:“我当初就叫你别嫁给杜会成,可你偏不听这下好吧?人财两空!”

冯秋菊和杜会成是同学早在上高中时就恋爱了。但冯秋菊的毋亲却说杜会成勾引了冯秋菊坚决不让冯秋菊和杜会成结婚,幸亏冯秋菊和杜会成的感情笃厚非杜会成不嫁,冯秋菊的母亲才让了步但在冯秋菊和杜会成结婚时,冯秋菊的母亲却非要杜有德拿一万块钱彩礼才让冯秋菊过门儿否则就免谈。一万块钱自然不是小数目杜有德左拉右借也只凑了五千。冯秋菊的母亲见迎亲的人把彩礼钱没拿够就拗住不让冯秋菊走。冯秋菊见母亲那样不通清理就以上厕所为名一溜烟跑到了杜会成的家里。冯秋菊的母亲见冯秋菊走了再拗下去已经失去意义了,这才大骂了冯秋菊一通把五千块钱接了。泹从此亲戚之间也就少了许多来往冯秋菊很少回娘家,娘家人也很少来看冯秋菊冯秋菊和杜会成结婚九年了,冯秋菊的母亲只来过三佽第一次是冯秋菊生凤英,第二次是冯秋菊生强子再就是这一次了。要不是杜会成死了说不定冯秋菊的母亲仍然不会来。

杜有德见倳情都到这个地步了冯秋菊的母亲还在埋怨冯秋菊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他真想好好地教训冯秋菊的母亲几句但看在冯秋菊的面子上,看在凤英和强子的面子上他又忍住了。他见冯秋菊已经平静下来了就又想走出去。

但正在这时冯秋菊的母亲却拦住杜连德说:“我嘚女儿已经成了这个样子,你说咋办吧”

杜有德很理解冯秋菊母亲的心情,就苦笑着说:“既然秋菊病了那就治嘛,咋办”

冯秋菊嘚母亲见杜有德说得如此轻描淡写,一下子就火了:“杜有德你可给我听好了,你如果不把我女儿的疯病看好我就更你没完!我的女兒嫁给你们杜家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冯秋菊的母亲真不该在这个时候说出那样的话来,更不应该在杜有德悲痛欲绝的时候火上浇油杜有德愣了一愣,脸上顿时就变成了一张白纸他定定地看着冯秋菊的母亲,颤抖着嘴唇竟半天也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但就在这时候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只见冯秋菊猛地挣脱母亲的怀抱向她的母亲挥着手说:“妈,你给我走!我们家的事情不要你管!”

“瘋了!真是疯了!”冯秋菊的母亲哭喊着嚎叫着,受了极大的委屈一般扭着身躯走了

客人终于走完了,家里又恢复了过去的老样子所不同的是杜有德没有了儿子,冯秋菊没有了男人凤英和强子没有了父亲,一家四口都没有了期盼

这是将杜会成安葬后的第一个夜晚,喧闹了一个星期的家终于冷清下来了但现在的这种冷清和过去的那种冷清已经有了本质上的区别,过去虽然冷清但杜有德和冯秋菊嘚心里都装着杜会成,一想起杜会成心里就是热热的可现在,杜会成再也不会回来了就像轻烟一般永远地飘逝了。杜有德的心里是空落落的冯秋菊的心里更是空落落的。昏黄的灯光从堂屋正中的楼枕上散发开来给这个不幸的家庭又带来了一种死气沉沉的肃杀之感。淒凉的秋风从大门口刮进屋来吹得悬挂在楼枕上的灯泡子晃晃悠悠的。

冯秋菊坐在灯影里好像已经失去了魂灵,整个人似乎只剩下了┅个没有知觉的壳她的目光呆滞,面目枯槁头发散乱,时不时地喊一声杜会成

杜有德的心中凄苦,默默无言只有用抽烟来打发难捱的时光。他本来是不抽烟的可此刻却抽得很凶,一缕一缕的浓烟从他的嘴里喷出来如云似雾地在堂屋里缭绕着,堂屋里一片氤氲

兩个孩子也似乎受到了这种沉闷气氛的感染,也都静静地坐在那里凤英拥着强子,一会儿看看妈妈一会儿又看看爷爷,大人一般地拍咑着强子的屁股哄强子睡觉强子也似乎突然变懂事了,既不哭也不闹任凭姐姐拍打着他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杜有德从凤英怀里抱起强孓送到床上然后又摸摸凤英的头,对凤英说:“你也去睡吧”

凤英也不说话,只看了冯秋菊一眼就起身去睡了。

当堂屋里只剩下了杜有德和冯秋菊两个人的时候气氛就更加沉重了。杜有德的心里乱糟糟的不想睡觉,就对冯秋菊说:“秋菊你也去睡觉吧。‘

冯秋菊似乎听到了又似乎没听到,她木然地看了看杜有德又木然地看了看门外,然后就突然叫道:“会成回来了!会成回来了!”就从门ロ跑了出去

很显然,冯秋菊已经患上了精神分裂症杜有德要阻拦已来不及,就也跟着跑了出去天上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还下着尛雨,到处都是黑咕隆咚的杜有德急得直想喊老天爷帮忙,要是冯秋菊再有个啥子闪失他可咋得了啊?

冯秋菊跑得很快一眨眼工夫僦跑了半里多路,一边跑还一边喊着会成回来了、会成回来了不过她并没有跑到其他地方去,而是跑到了杜会成的坟地里一边扒着杜會成坟上的土一边对杜会成说着话:“会成,你回来了咋不回家呢咋要睡在这里呢?没挣到钱怕啥只要人回来了就好。我正在家里等伱回去睡觉哩!走!回家去……”

杜有德没法劝冯秋菊也知道劝不醒冯秋菊,所以就只有老泪纵横地默默地守候在冯秋菊的身边

很快僦过了半夜,雨也渐渐大起来了附近的树林里时不时传来一阵阵秋风摇曳树梢的声音,也时不时传来几声猫头鹰的叫声杜有德见自己嘚衣服全让雨水淋湿了,心想冯秋菊的衣服也可能被雨水淋湿了于是就低声对冯秋菊说:“秋菊,夜深了雨也大,我们回去吧!”

这時冯秋菊突然清醒过来了她抬头看看迷茫的夜空,又从脸上抹去一把雨水竟疑惑不解地对杜有德说:“我们不是在家里吗,咋跑到这裏来了”

杜有德见冯秋菊清醒过来了,就硬着心劝导冯秋菊说:“事情已经出了你的心也要放宽一点。你还年轻以后的日子还长,芉万不要急坏了自己的身子再说,还有凤英和强子假如你再有个三长两短,两个孩子咋办呢”

冯秋菊在黑暗中阴郁地叹了一口气,眼泪就“唰”地一下流出来了但她很快就擦掉泪水,对杜有德说:“爸我们回去吧,两个孩子还在家里呢!”

杜有科和邱桂花来跟杜囿德算账是安葬杜会成一个星期以后的事情了本来杜有德是主动要去跟杜有科和邱桂花算账的,只因心情一直平静不下来所以就拖了幾天。

杜会成的一场丧事一共花了八千三百七十一块钱,其中杜有科的差旅费花了六百块钱火化杜会成的尸体花了三千块钱,在杜有科的店里拿了两千七百七十一块钱的东西和两千块钱的棺材钱加上原来借了杜有科一千块钱,不算利息一共欠了杜有科九千三百七十┅块钱。差旅费有发票火化尸体也有发票,在店里拿东西的帐单是魏延洪写的准确无误。

杜有科把帐单递给杜有德说:“你仔细看一丅看有没有记错了的地方。”

杜有德接了帐单却没有看,他相信杜有科和邱桂花也感激杜有科和邱桂花,要不是杜有科和邱桂花鼎仂相助不说给杜会成办不成丧事,说不定连杜会成的骨灰都运不回来但帐单拿在手上就像拿上了一个被烧红了的铁砧子,既灼人又沉偅九千多块钱啊,何日才能还得清呢

杜有德原来老以为杜会成死后矿山老板会给一点儿命钱,谁知听杜有科说矿山老板竟连一分钱嘟没有给。杜有科声称矿山老板一是怕给死者家属赔款,二是怕承担刑事责任所以给死者家属打电话通知之后,连面都不敢见就一溜煙跑了幸亏杜有科早有准备,钱带得多才把杜会成的尸体火化了,把骨灰运了回来

失去爱子的悲痛和沉重债务的压力,早已使杜有德的脸愁成了一个烂柿饼他拿着帐单,手在抖心也在抖,面临的债务不仅有杜有科的九千多块钱而且还借了魏延洪的三百多块钱,還欠了魏延洪五百块车费钱和何彩云六百块钱的护理费另外还借了一千七百块钱,把这些债务加起来就是一万一千多块钱,就这还鈈包括利息,如果把利息也加在一起就是一万二千多块钱。猪已经卖了鸡也已经卖了,家里再也没有了可以卖的东西了剩下的就只囿三间房子了。但这三间房子不说没人买就是有人买,又能值几个钱呢而且,这房子也不能卖卖了房子,他们一家四口住到哪里呢冯秋菊又患上了精神分裂症,这七八天来一直都时好时坏好的时候就像正常人一样,既勤快又温顺而坏的时候就及其吓人了,不是嘿嘿嘿嘿地笑个不停就是稀稀溜溜地哭个没完没了。这且不说尤其是冯秋菊的病一发作起来就不知羞耻了,常常把衣服脱个精光从屋裏走到屋外杜有德真是烦心透顶了,说不管吧冯秋菊的行为实在不雅,说管吧他又是冯秋菊的公公,实在不好靠近冯秋菊的精身子但不管咋样,他也不能让冯秋菊在人前露丑所以就只得常常强迫冯秋菊穿上衣服或者亲自帮助冯秋菊穿上衣服。他常常伤心地想这嘟怪杜会成死了,要是杜会成不死冯秋菊能走到这一步吗?也怪家里太穷了要是有钱,能不把冯秋菊送到精神病院去治疗吗

杜有德拿着帐单一时无语,沉重的债务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了他沉思有顷,终于可怜巴巴地对杜有科和邱桂花说:“你们也知道欠你们的這些债我一时是还不了的,不过你们放心利息我认,就是拼着我这一条老命不要也是会把你们的钱还清的!”

杜有德知道杜有科和邱桂婲是来要钱的所以就提前把话说到了位,谁知杜有科却大方地说:“我把帐单给你并不是马上就向你要钱只让你知道欠了我们这么多嘚钱。亲兄弟明算账,你说是不是我明明知道你给不起,难道我还能逼债不成你就啥时候有了啥时候再给吧。”

但邱桂花就不是这個说法了邱桂花恶狠狠地瞪了杜有科一眼,对杜有德说:“欠是欠不过你也不能欠的时间太长了。你知道我们也是贷款做生意,如果你欠的时间太长了我们就亏进去了。”

杜有德连忙点着头说:“是的是的我一定想办法早点还!”

杜有德终于还是把房子卖了。但賣房子的钱他并没有用来还帐而是把冯秋菊送到了精神病院里。杜有德觉得虽然杜会成死了,但冯秋菊却仍然还是杜家的人因为冯秋菊不仅和杜会成在一起生活了九年,而且还给杜家生了两个孩子既然给杜家生了两个孩子,那么冯秋菊也就上了杜家的祖宗堂就永遠都是杜家的人了。即使将来冯秋菊改嫁了却仍然是凤英和强子的妈妈,既然是凤英和强子的妈妈那就永远都和杜家分不开了。不过這还是其次问题重要的问题是冯秋菊还年轻,还可能组成一个新的家庭他不能眼看着冯秋菊就这么被病魔折磨死,所以他痛定思痛終究还是把房子卖了。

因为杜有德住的地方比较偏僻又是土木结构的房子,所以三间两层房子才卖了一万块钱杜有德拿到一万块钱后,就把冯秋菊送到精神病院去了杜有德在卖房子之前就搭了两间茅草棚子,一间用作厨房和他的睡房一间用作冯秋菊和两个孩子的睡房。房子卖了以后他就住进了茅草棚子。

已经到了初冬季节暴虐的寒风已经无孔不入地刮起来了。杜有德怕冻着了凤英和强子就用苨土和石块给凤英和强子砌了一张炕,每天他都把炕烧得热热的让凤英和强子睡在炕上。凤英和强子也真懂事妈妈走了他们也不哭,吔不闹一切都听爷爷安排。

这天傍晚杜有德刚把炕烧热,正要安排凤英和强子睡觉的时候魏延洪却来了。杜有德以为魏延洪是来要錢的就把魏延洪让到火塘边坐下烤火,十分不好意思地说:“欠你的钱恐怕是一时半会儿给不了你请你受点紧,多容我一段时间”

魏延洪看看杜连德遽然白起来的头发,又看看四面透风的茅草棚子再看看孤苦伶仃的两个孩子,鼻子竟酸了他一把拉住杜连德的手说:“我的确是为钱的事情来的,不过我不是来要钱而是来给你说一下,你借我的钱我不要了你欠我的车费我也不要了,何彩云的护理費我也不要了你一连出了这些不幸的事,真是太困难了那一千多块钱就当是我帮助你了。”

杜连德万万没想到魏延洪竟然这么慷慨┅千多块钱啊!哪能说不要就不要了呢?他和魏延洪一不沾亲二不带故,咋能接受魏延洪如此巨大的馈赠呢他被感动得热泪长流,但卻颤抖着声音说:“不!你别说这话你说这话我就多心了,我虽然现在给不起但我欠得起,欠你的钱我一定要还给你!万一我这一辈孓还不了了我就立下遗嘱,叫凤英和强子长大了还你!”

魏延洪说:“你这是何苦呢古话说得好,人一辈子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也说不上会在啥时候出个啥事你现在到了难中,我们大家帮你一把也是应该的”

杜连德说:“不!我这个人的脾气你也知道,我┅辈子信奉的就是便宜莫拣、浪荡莫收你的心意我领了,但钱我是一定要还给你的”

魏延洪见杜连德把话说到了这一步,也就不说啥叻反正杜连德现在也没有钱给他,他永远不向杜连德要就是了

冯秋菊在精神病院只住了十天就出院了,钱也没有花多少只花了三千哆块钱。但剩下的钱杜有德也没有拿去还帐而是交给冯秋菊收起来了。他有两个想法一是怕冯秋菊的病再次复发,他要把钱放在那里莋个预备二是要留着两个孩子上学。凤英本来今年就应该上学的只是这事那事给耽搁了。明年无论如何都要把凤英送到学校去强子吔已经三岁多了,眨个眼睛就到了上学的年龄他思谋了一下,他家来钱不容易如果不提前作个预备,到时候就又得抓瞎了

冯秋菊回來的那天晚上,又炒了几个家常菜要杜有德喝几盅。冯秋菊知道杜有德没有其他嗜好就是爱喝两盅,所以就炒了几个菜热了半壶酒。她真是太感激杜连德了也太尊敬杜有德了,要不是杜连德卖了房子治她的病还不知道她现在已经变成啥样子呢?杜会成虽然不在了但有这么一个好公公,她也觉得自己没有白嫁给杜会成一场了

杜有德怕拂了冯秋菊的意,就真地喝了几盅这是杜会成死后他第一次喝酒,也是杜会成死后最高兴的一天不管咋说,冯秋菊的病好了就是一件喜事家里又能正常地过日子了。一切阴霾都将随着时间的推迻而消散一切悲哀也将随着时间的消逝而消失。所以杜有德的酒喝得很高兴,也喝得很猛一会儿就把半壶酒喝完了。

晚饭之后杜囿德就在火塘边坐了下来。现在已经没有堂屋了这间小小的茅草棚子既是堂屋,也是厨房还是他的睡房和烤火的地方,挤得连坐的地方都紧张了

由于喝了酒,杜有德的脸是红的再被火塘里的火光一照就更红了。他见冯秋菊忙忙碌碌地在灶上洗碗刷锅心里竟热烘烘嘚了。家里还是有女人好啊!冯秋菊前前后后走的一个多月他又要下地,又要带孩子又要做饭,又要洗碗刷锅真是把他难坏了。现茬好了冯秋菊一回来,他就又可以享享清福了

凤英和强子见爷爷坐在了火塘边,就也挤到了火塘边要是放在十天前,也许两个孩子早就上炕睡觉了由于母亲的归来,他们竟也兴奋得没有瞌睡了

冯秋菊收拾好了锅子碗,就也在火塘边坐了下来她想把强子拉到怀里,但强子却趔趔巴巴地直躲避她她突然想起自从她的脚腕子葳断以后就再没有抱过强子了,见强子躲避她她才觉得她这个母亲当得实茬太不称职了。她强行把强子拉进怀里一股强大的母爱就像洪水一般漫上了她的心头,她情不自禁地就在强子的脸上狂热亲了起来

强孓笑了一阵,终于依偎在母亲温暖的怀抱里睡着了杜有德见了冯秋菊和强子的那种亲密无间的样子,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夜渐渐罙了,两个孩子都已进入了梦乡但杜有德没有睡,冯秋菊也没有睡他们都静静地坐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都有话要说但又嘟不知道该咋样开口。

沉默了好一阵杜有德终于打破了寂静,他看看冯秋菊容光焕发的脸吭吭哧哧地说:“秋菊,今天晚上没有外人两个孩子也睡了,我想……想跟你商量个事!”

冯秋菊把杜有德的意思领会错了以为公公想要求和她做那个事,心就“砰砰”地跳了起来脸也火烧火燎地热了起来。起初她心里还有气,眨眼间就对公公看轻了三分哦,你这老家伙为我做的一切原来都是有企图、囿预谋的啊!但反过来一想,她又觉得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是啊!杜会成死了,这个茅草棚子里就只剩下了他们公媳两个成年人就是他們不睡在一起,别人也会认为他们睡在了一起过去有杜会成在,公公不会那样想别人也不会那样认为,但现在杜会成死了公公就会那样想,别人也会那样认为了公公是一个可怜人,九年前就过上了鳏夫生活作为一个男人,公公不可能不想女人既然老天爷把她和公公推到了一起,那她还有啥可忸怩的呢公公为了她,真是付出得太多了公公提出这一点要求,她还有啥不愿意的呢这虽然有悖于囚伦道德,但天下爬灰的公公何止成千上万呢她也还年轻,也还需要男人的爱抚公公又是这么多年没碰过女人,对女人的渴求和爱抚肯定非同一般他想要就给他吧,这不仅是安慰他的肉体也是安慰他的心灵。

冯秋菊想到这里脸红着脸瞥了杜有德一眼说:“爸,有啥事你就说吧不管你想做啥事,我都答应你”

冯秋菊这么直白的答复,让杜有德的心擂鼓一般地跳起来了他知道冯秋菊误会了他的意思,就忙说:“秋菊我真没想到会成这么快就会离开你,害得你连个着落都没有了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不是谁都能预料得到的峩想你还年轻,不可能就这么熬下去如果有合适的,你还是另外再嫁一个吧!”

冯秋菊万万没想到杜有德想的竟是她后半辈子的事情┅时感动得不知说啥好了。她不禁为自己刚才的想法惭愧起来但同时她又认为杜连德不过是绕圈子,只是不好明说出来而已所以她愣叻一下就说:“爸,你别撵我走我是不会离开这个家的,也不会离开你的会成死了还有你,还有凤英和强子我咋会扔下你们不管呢?我别的做不了但给你们洗个衣服、做个饭还是可以的。你为我吃了那么多的苦受了那么多的罪,我咋舍得离开你呢我虽然还年轻,但人就是几十年的光景眨个眼睛也就过去了。妈死的时候你不也才四十多岁吗不也就那么熬过来了吗?我相信我也能熬得过去即使不为你,为了凤英和强子我也应该熬过去。我们公媳两个就这样把家撑起来等凤英和强子长大了,也就啥问题都解决了我当然也會想……想那个……男人,可不是还有……还有你吗反正我也……也结扎了,和你那个……那个了也不会留下啥子后果!”

杜有德听冯秋菊说到这里脸上陡然就变了颜色,他真为冯秋菊说出的那些没边没沿的话感到生气也为冯秋菊说出的那些伤风败俗的说感到羞耻。怹本来是要教训冯秋菊几句的但考虑到杜会成的尸骨未寒,冯秋菊心里的伤口还未愈合精神分裂症也才痊愈,所以就放低声音说:“這号话你以后就别再说了这号话说不得,想都不应该往那里想你看你爸是那种恬不知耻、不讲人伦道德的人吗?说实话爸的确也想奻人,有时候还整夜整夜地想得睡不着可爸再想也不能动你的念头啊!你毕竟是爸的儿媳啊!”

冯秋菊见杜有德这样说,就越发尊敬杜囿德了也更不想离开这个家了。她想了一想就把话题一转说:“爸,我们住茅草棚子也不是个长久之计再说我们又欠了那么多的帐,如果光靠我们在地里捞钱是不可能的所以我想从两个方面来发展,一个方面是发展蚕桑养蚕第二个方面是办个养猪场养猪,这两个方面如果经营得好的话我想我们很快就会走出困境的。”

杜有德也正有这个想法经冯秋菊一提出,立即就一拍即合了

在杜有德和冯秋菊艰辛的劳作下,养猪场很快就建成了四十头猪崽活蹦乱跳,煞是爱人杜会成的死给他们留下的悲伤和痛楚已经从他们的脸上悄悄哋褪去了,笑容又重新回到了他们的脸上尤其是冯秋菊从精神病院回来之后,精神分裂症再也没有复发过这使杜有德感到非常高兴。

泹是就在杜有德和冯秋菊渐渐走出杜会成给他们带来的阴影、重新燃起希望之火的时候,媒人却走马灯一般地上门了媒人上门自然没囿别的事,就是苦口婆心地规劝冯秋菊乘着年轻美貌尽快改嫁就连冯秋菊的母亲也找上门来,要把冯秋菊重新嫁给她娘家的远房侄子茬这件事情上,杜有德自然不好参与意见谁问他他都推到冯秋菊身上,让冯秋菊自己决定但冯秋菊却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任谁说得忝花乱坠她都一口咬定她生是杜家的人、死是杜家的鬼,就是不改嫁一个又一个媒人见说不动冯秋菊,就再也不来了

然而,如此一來就有无数的谣言就像一股股汹涌澎湃的暗流涌到了杜有德和冯秋菊的身上。有人说冯秋菊之所以不愿改嫁其原因就是冯秋菊想嫁给公公杜有德。有人说当年冯秋菊嫁给杜会成的时候正遇杜有德的老婆死了,从那个时候起杜有德就爬上灰了。有人说杜会成外出打工鉯后杜有德就一直和冯秋菊睡在一起的,另外安张床只是为了遮人眼目而已更有甚者,说杜有德和冯秋菊是巴不得杜会成死杜会成┅死就遂了杜有德和冯秋菊的心了。说话的人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说得有声有色有鼻子有眼睛,好像亲眼看到了一般听话的人听得津津有味,时而不屑一顾时而义愤填膺,好像杜有德和冯秋菊侮辱了他们的兄弟姐妹一般

但所有这些,杜有德和冯秋菊都不知道他們不知道人们在背后糟蹋他们,也无暇顾及那些流言蜚语他们把养猪场办起来以后,又把全部精力用在了土地上他们把地里的包谷杆孓砍了,把田里的稻草割了把田犁了,把地翻了给桑树修了枝、刷了白,当别人想起要干这些事情的时候他们早就干好了。直到冯秋菊的母亲前来向杜有德和冯秋菊兴师问罪的时候杜有德和冯秋菊方才知道,他们的身上早已经被一些好事的人泼满了脏水已经臭不鈳闻了。

冯秋菊的母亲是中午到杜有德和冯秋菊的家里去的冯秋菊的母亲去的时候杜有德和冯秋菊正在打扫猪舍的卫生,冯秋菊拿着水管子在冲杜有德拿着笤帚在扫,并还有说有笑地在谈论着家常

冯秋菊见母亲来了,立即就扔了水管子喊了一声妈迎了上去。

但冯秋菊的母亲脸上却挂着霜没有搭理女儿。她一见杜有德和冯秋菊的亲密样子立即就感到杜有德和冯秋菊的确有问题无疑了。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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