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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诗选:《挑滑车》:诗一百首
终于到了路的尽头,却没有坟墓
我很纳闷,看看手表,看看地图
不会出错的,前面就是地雷阵
就是万丈深渊,看一眼就头晕
一路上我只顾带着行军帐篷
却忘了带简易坟墓,现在只好干跺脚
谁知跺出来一个土地
问明情况后,他伸出脏巴巴的老手
我真想揍他的老脸,我身上
既没有铜钱,也没有纸钱
只好给了他地图和手表
他一笑,一下子陷进了地表
登时就托出来一座坟墓
就像是坐跷跷板
其实就是,当我钻进坟墓后
一下子沉进地下,沉埋百年
一下子又举到天上,四海流传
这些没眼光的登山族
误以为这里就是富士山
爬上去后才发现没有积雪
只好像雪片一样往下跳
整整一年,跳下了十二个
可惜没按月跳,有些不调
但颜色还是蛮红的
落在防止泄露的水泥上
落在层层包裹的版面上
既渗透不进土里
更渗透不进他们心里
最后我都烦了
曹操也烦了
我们决定不玩这个游戏了
我们捉起了老鼠
最后老鼠都烦了
我们也烦了
我们决定不玩这个游戏了
我们和老鼠一起跑
等着后面有人捉
最后我们全烦了
后面的人类更烦了
我们决定不玩这个游戏了
至今我们还没决定
接下来玩什么游戏
我的第一堂课就是最后一课
因为我不明白人为什么要做体操
为了说服我,体操教练一甩手
扔出个盘子,盘子碎了
扔出把椅子,椅子摔掉了腿
扔出个同学,他在空中一个后空翻
稳稳地落到垫子上
你看,只有人才是最适合做体操的
我仍然不懂,托着腮坐在角落里
看他们压腿,展臂,翻来滚去
教练向我走来,露出诡异的笑
一拍我肩膀说,坐着旁观也是一种体操
我一愣,站起来,当着全体人员的面
助跑后翻出一连串的筋斗云,上了西天
我不该认识姓牛的,不该来到牛头山
不然一直在乡里饮酒打猎,一生安逸
现在倒好,被推向了历史的半山腰
挑这一辆辆不知从何而来的铁滑车
像加缪,在山坡推起了不断滚下的石头
他混血,在娘胎就成了纯种的局外人
一出生就是世界大战,成了和平的局外人
父亲参军,他成了孤儿,站在幸福的局外
富裕的局外,童年只有潮湿和贫穷
感染了肺结核,挡在了健康的局外
流离失所,和萨特失和,一直在
安定团结的局外,最后被飞速旋转的车轮
碾碎了中年,躺在了生命的局外
我仿佛置身于时代的局外,只是凭着惯性一挑
很快马就力不能支,我就力不能支,你们就
乐不可支,在一张白纸般的山道上
我会画出最新最腥红的图画,六毛四一张
被抢购,被撕碎,被诅咒,被传扬
这和我无关,我不高,我不宠,就当我犯病
能干的法贝尔
作为一个老外,他竟然
做过工农兵学商,这真是个意外
他在刚果炼过钢铁
在大马士革学过大寨
在朝鲜战场进过军营,进过战俘营
遣返后成了中国通
后来又来学过古汉语,学过京剧
既演过霸王,也演过虞姬
在秀水街还练过摊
把用过的电脑放到网上拍卖
把用过的女人放给别人疼爱
把用过的身体,再狠狠地使用
听说他爬上过喜马拉雅山
听说他用光了积蓄,订了登月的机票
听说他搞行为艺术,光着屁股下矿井
听说矿难中死了一个白人,被渲染成了黑人
龙王完全是错爱,给了把卷尺
就让我去测量海
从此我成了一个线人
每天都踩着海岸线前进
有时踩不巧踩到了海啸
就会被一扔老远,远到了天边
我只好用头罩当护照,劫持了飞碟
再回到沙滩,像陈景润
低着头走路撞倒了槟榔
像亚里士多德,光着屁股思考
把北冰洋当成了浴缸
人类在后面继续添乱
一会填海造田,用化肥渗透海面
一会挖海底隧道,用人群冲开鱼群
使我越来越像岳不群
不仅乱了方寸,也忘了江湖的尺寸
展开的卷尺缚住了自己的手脚
像尸布,像黑幕,正好把乱码的生命裹住
南方的寡妇
南方的寡妇到了北方
依旧是寡妇,只是门前的是非
换成了身前的一个擦鞋摊
每天她都坐在超市前
擦男鞋,擦女鞋,有时擦童鞋
傍晚时分路过小饭店
用零钱换几个包子,带回租来的家
死鬼的儿子也刚放学回家
打完篮球的他,倒像一个水鬼
他脱下绽开的球鞋,嚷着要新的
她总有办法,用肉包子堵住他的嘴后
从擦鞋业华丽转身,做了补鞋的
以前我研究风,现在研究李贺
其实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研究
为什么风就是李贺,李贺就是
风,如果换成雨,换成狮子,换成你
结果是一样的
这些都是同一个课题
我走上乌云,走上森林,走上
你家的客厅,不用倒水递烟
我都像踏上同一个讲台
请看黑板,请看白板,请看涨停板
风骑着驴耳,灌满了锦囊
李贺吹过中唐,吹落了韩愈的帽沿
雨越下越大,成了河东狮吼
你不要害怕,你可以离家出走
在秦淮河畔用韵脚散步
填一首古风,这就是李贺研究的成果
可以去瑞典文学院,可以上百家讲坛
我一糊窗户,他就捅破窗户纸
我一牵出拐子马,他就使出钩镰枪
真他妈的没有办法
我只好放下身段,放下包袱
开动起不露马脚的木马
谁知又被他说成木马计
把木马开膛破肚,放出了潜伏的尘土
我拿出红缨枪,他摇了摇头
我拿出冲锋枪,他摇了摇头
我扔掉双枪,扔掉左膀右臂
这回他相信了,抱着维纳斯
使劲拍我后背的石膏粉
然后我们草签了苏德互不侵犯协议
我喝伏特加,他干慕尼黑生啤
醉后我们各自打的回家
扎飞机,扎坦克,迎接下一次袭击
低调俱乐部
为了成立低调俱乐部,我们拆掉了嗓门
换上了消音器,用声带勒紧了喉管
像戴了领结,再套上合体的燕尾服
举着红酒,小心翼翼地碰杯干杯
低声谈五十年前的事情,五十年后的事情
中间这一百年,我们不谈,一点也不谈
就像是在真空,我们胸前都挂着氧气瓶
只有窒息得快受不了时,才吸一会氧
后来我们向树学习,通过光合作用
把吸进肺里的毒气和臭屁,都变成了氧气
戴着树冠的绿帽,伸着绿叶的舌头
低调到不着调,没有调,只剩下微弱的呼吸
时代的大喇叭里正播放着人声鼎沸的录音
而越来越多的人深陷在默片里
口腔里是哑药,指缝里是解药一片片流失
一个岛的可能性
一个岛,可以做锅
煮熟满岛的花花草草
一个岛,可以做船
载走满岛的飞禽走兽
不愿走的只好跳船
刻舟求剑,变成海狮
变成海马,变成落汤鸡
一个岛,可以做一个国家
支起大炮,升起小旗
把鲁滨逊星期五们都召来
按高矮个报数,报户口
发身份证,发暂住证,发自闭症
一个岛,可以做一座监狱
把密林漆成铁栅栏
把乌云剪成铁丝网
把那些岛外来客关成
黑客,政客,不速死之客
一个岛,可以渐渐远去
成为一个黑点,在视野里
在地图上,最终消失在水面
战场招亲的好处是开辟了第二战场
坏处是我不得不在两线作战
为了全力应付新战场,我从老战场的一线
退到二线,退到三线厂子光荣下岗
每天在校园门口修自行车修电动车
晚上蹲在油腻的沙发上吃猪头肉喝多二两
墙上是黑白的婆娘,她和我交战了一生
也没生出什么战果,彩电里是我的前生
正骑在兀术头上大笑,不像今生的我
被贫穷骑在头上大笑,它怎么还不笑死
难忘布鲁斯
我刚到堪比萨
在机场接站的就是布鲁斯
身材高大,举着的牌子也高大
像个蓝眼睛的武松
能打翻吊睛白虎
酒量也像武松,那些天
陪着我到处喝白酒,喝红酒
开着敞篷车在海滨浴场兜风
撞上了一个赤条条的西门庆
他跳下狮子楼,用微波
把他做成了一道狮子头
非得让我也尝了几口
弄得法官找我来录口供
末了还问我味道怎样
我只好说味道堪比毛家红烧肉
幸好堪比萨刚废除了死刑
幸好布鲁斯还这么年轻
十三年后我会再来这里度假
我和他约好了,下一次我们步行
官人,叫我怎么说你好呢
你不听法律的,偏听法海的
你不听郑小驴的,偏听秃驴的
你扔下金山,偏去那金山寺
你倒是说说听
是木鱼好还是鱼水好
是慈悲为怀好还是我的怀好
是念经舒服还是别一本正经舒服
要不是我多长了个心眼
水漫寺院时准备了橡皮艇
你早泡成海鲜了
要不是我臂展超过刘玄德
你早被切成生人片了
小青不答应,愤青不答应,人民也不答应
翻案不得人心,翻脸也不得人心
他们把你做成视频,网上一挂
人肉搜索,人皮搜索,连耻骨都能搜索
到那时你颜面何以余世存
到那时你哭都找不到水立方
趁着今天高考封了论坛
赶紧随我回家转吧
泡壶雄黄酒,用普洱煮上六个茶叶蛋
小青两个,我一个大的,你吃小三
要盗就盗御马
为此我做足了文章
熟记了路线图藏宝图龙永图
学会了识别密电码和乱码
两入跑马场,试了试风速
三进净身房,试了试刀锋
我投奔了伯乐赵宝乐
举行了拜师仪式
正儿八经地磕了头,献了茶
他们把变脸倾囊传授
一揭一张新面孔
为此我准备了一打身份证
每个岗哨都递上一张
有时两三张老头票,洗头票
一路红灯,红灯照我去奋斗
从石康到六六,从蜗居到蜗牛
沿途不是遇见朋友,就是撞上宠物
我走走停停,有时给外宾让路
有时为妃子捡鞋
有时候,有时候,我手拎鞋子不放手
等到风景都看透
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
谢伟思再次访问特区
他很受特区的重视
不仅叶,连周也参加了会面
他生在重庆,长在上海
在加利福尼亚毕业
是个中国通
虽然长得有些卡通
他烟酒不沾,彬彬有礼
不像赫尔利
一喝克罗娜就大谈克里姆林宫
好像他是斯大林的粉丝
幸亏没喝剑南春
不然就要大谈春宫了
小谢对毛很感兴趣
对毛的毛病更感兴趣
我不能对他多说
只告诉他他抽烟很凶
发起火来也很凶
习惯蹲坑,不习惯马桶
有时兴致来了能谈上八个小时
八小时之外
他沉重地踱步
用困倦的笑容不时看人
窗格子的模糊影子
在他的粗布棉衣上闪动
这是第三次,前两次很不成功
还搭上了一位弟兄
这次如果失手我们就会失头
这可不是说着玩的
在门口我们干掉了一位
顺走了他的步枪
因为太显眼,就扔进了草丛
我们不想和人打交道
只想跑得远一点,远到原始森林
远到国外地球之外
这可不是说着玩的
我举目无亲,阿炳也有眼无珠
我们一路上二泉映月
在车站口,在地铁口,在虎口
有时不摸老虎屁股,它也咬上一口
盖完了最后一颗树桩
我终于从人间移民到了森林
双方都派出了代表
我从担架上到了虎背上,骑虎难下
一路上吹吹打打,吹响了满山的野花
打点了巡山的猴子
我不是百兽之王,也不是百兽之兽
只能是第一百零一种
兽代会还没有召开
命名仪式还没有举行
我只能在人兽之间,在山旮旯里转悠
有时不小心撞上了松树
落下来一地松子
我就先做会松鼠,一刻钟的松鼠
诛仙镇诛杀的都是神仙
杀得我都有些不忍,私开了绿色通道
让大仙们从这里逃跑
在休息室我请他们喝桂花酒,吃蟠桃
可他们并不领情,指着窗外
枪战片一样的场景,让我把事情说清
让我用法术收回这些士兵
可我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道缝里蹦出来的
就像打了鸡血,不管是道场广场旱冰场
只要他们一上场,就变成了屠场
第五号,也可能第六号或第四号
反正幸存者还能隔着玻璃观看,拍照
记住那些最狰狞的面孔
来生罚他们落入凡尘,做牛郎做牛粪
或者落入油锅,做油条做薯条
但是今生呢,今生连神仙都不能自保
连如来和上帝都只能苦笑
一个千年老二,一个排行小七
一个来自农村,一个来自水村
一个怕光怕水,一个爱脱光了戏水
一个上过军校,一个嘿嘿冷笑
一个常胜将军,另一个浑不吝
一个骑上高头大马,另一个也骑过
一个秀皇军军服,一个模仿老方
结果一个挨了枪,一个被奏了本
一个到国外养伤,一个回乡里养鱼
一个发了迹,用小红本做通行证
一个发过脾气,把大宋差点撕成渔网
一个在亿人之上,怒放在了空中
一个还在书上,不知如何凋零
白居比安居工程划算,但不易
只好像吉普赛人那样迁徙
跳起土风舞,披着大围巾
从子宫跑到产房,从故乡跑到异乡
独在异乡为嫖客,为过客
为必胜客,为徐霞客,为客座教授
给蓝眼珠讲如何把双脚削成双桨
让我们荡起来,划进更蓝的新浪
下西洋,找不到钻进地洞的侄子
下地狱,遇不到熬成婆的但丁
小媳妇自有小媳妇的命
昨夜是花烛,今夜可能是花圈
那一刻是洞房,这一刻可能是牢房
就算广阔的刑场又能怎样
蜗居在自己身体里太久太久了
需要脑袋搬家,把血喷到找不到方向
为了撞我,你们根本来不及
把森林削成木桩
就这样连枝带叶向我袭来
挥舞着一顶又一顶树冠
冠冕堂皇,多得足够开一家
帽子工厂,你们仿佛特种部队
用火箭炮搔我腋窝
你们像非洲土著,吆吆喝喝
系着树叶裙以头抢地
打砸抢,不是老三篇就是炒三样
我只要一闪身你们就跌出地球
飘成太空垃圾,玩不转也得转
我只要一上步你们就会撞上城墙
摔成一个个猢狲,摔进护城河里
摔进树根或者草根
成了烂泥,好歹留在了多情的土地
双堆集就是我的死期
这没有办法,这里不是单田芳
说的不是书,这里不是三岔口
捉的是我,不是迷藏
我总是逢双必败,这成了宿命
因为是双亲,所以成了孤儿
在双山写回忆录,所以被开除出党
我拎着双手,蹬着一双马靴
斗志低迷地闯进双方的罗网
重炮手等着号声,观众等着发疯
现在别说脱掉一只鞋
就是锯断一条腿也无济于事了
一条命,马上在历史上一闪而过
像轻功,像炮灰追逐着红透的炮筒
十字坡没有教堂
只有跑堂的,没有主心骨
只有可口的脆骨,没有圣母
只有母夜叉露出的龅牙
十字坡拉动了地方经济
像一支杠杆,差点撬起了地球
送命的坐着滑梯过来了
取经的披着袈裟过来了
迎接他们的是同一口锅
煮烂的倒好说,成了一坨坨的小坟
半生不熟的只好击鼓传花
路过一只只舌头,最后被吐在了路口
我的大公寓
很大,大到看不见墙壁
大到我骑着马寻找它
千呼万唤,像月下追韩信
把地毯跑成了茫茫草原
只有碰到它,我才能血肉模糊
像内壁上的胎儿
只有碰到它,我才能色彩斑斓
像岩石上的飞天
继续朝岩层里面飞
即使我挑断了宇宙的指纹
也未必能跳出它的掌心
我朝雷池撒尿,也没越过雷池
我在不知所云翻筋斗,只能是
更加不知所云,最后被压在五指山下
陷进大地,成为纹丝不动的墙根
在天堂赶集
正如人间的集市上兜售门神和观音
天街逢集时也叫卖云彩塑造的人类
我挑了一个自己的半身像,两幅乌云的泼墨
完全是为了避免个人崇拜,我这才在
抖开的包袱里,添上了但丁和波德莱尔
当我碎成宇宙
每天在不同的星球醒来
最后一天我回到了地球
人类站在恒河岸边迎接我
像站在古代迎接马革裹尸的元帅
他们用整座森林做我的棺材
让所有春蚕做我的寿衣,穿上后
树冠仍在更新茂密的绿叶
蚕丝仍在倾吐密不透风的蚕茧
人类用更密不透风的脂粉和尸布
盖住了我的脸,我不同星球的脸
我担心那天,当我碎成宇宙
正在飞速旋转的星球会把
陨石的唁电,从四面八方砸向人间
我干的最得意的
藏起了一个大海
直到海洋局的人
在门外疯狂地敲门
我还吹着口哨
用剪刀剪掉
多余的浪花
中国足球现状
球员是黑的
裁判是黑的
教练是黑的
足协官员是黑的
经理人和经纪人
只有球迷是白的
丰田公司打开库门
所有出故障的丰田车
裸露出乳房
被污染的牛奶
世界各地的路口
都打开关卡
使丰田车一路疾驰
各种容器都打开盖
使牛奶呼啸着
却在中途遭遇了
中国人民的胃
科技终于进步到
可以给人插上翅膀
不过价格昂贵
眼见得一个个
富得流油的人
像烤鸭飞出烤箱
他用全部家当
购买了一只翅膀
由于只是一只翅膀
他飞得很不平衡
沉重的身体
终于栽进了贫民窟
竖在肩上的这一只翅膀
就如全体贫民
举起的白旗
正在向飞天般的富翁
把大海变没了
把高山变没了
把城市和乡村
通通变没了
把地球又变回了一个
光秃秃的圆球
就在我们屏住呼吸
见证奇迹时
魔术师心脏病发作
连硝酸甘油
也被他变没了
我们真是一点法也没了
只好操起旧石器
准备用五千年
恢复到今天
森林已经过时
现在流行的是桌椅
坐满了人类
为了否决森林
他们纷纷提案
要求为桌椅上方
长出的脑壳
我是伪造的大海
被大海推向沙滩
我掠夺了城市
掠夺了良田
颜面顿失的人类
为我早泄的头顶
加上持久的冠冕
就算我掀上了天
也会跌到地面
露出浪花下的草根
而真正的大海纹丝不动
端坐在观世音的掌心中
如一只净瓶
来往于我和深山
它感到亘古的孤独
去山林啸聚
满山的猴子又令它厌倦
它来来去去
已经分不清哪座是行宫
当它跃出山涧
就跳进我的心房
当它拨开我的肋骨
就重返深山
当狮子在胸
我横冲直撞
如一座飞来峰
撞碎人间无数
当狮子远去
我静默为空山
批发暴风雨
我制造的是暴风雨
天地间就是我的车间
原料正如你所料
正出乎你的意料
我已从一场细雨
扩展到批量生产
刽子手需要它毁尸灭迹
导演需要它编织壮观
观众也需要它
亮出自己的伞
形形色色的伞
海燕们撩开它上下翻飞
为我们表演赴难
我批发的是暴风雨
搁满了乌云的货架
有超薄的转瞬即逝
有加厚的可瓢泼数年
也可以一生套在这场雨里
不过你要先脱掉晴天
暴风雨是免检的
请用闪电寄给我订单
脱离了全部的雪
把我的双手当成祭坛
把我的注视视为暴政
把我的体温视为煎熬
刮掉了我的掌纹后
在指缝处不见
从此我伸出十指
也分辨不出命运
全部的雪成了我的祭坛
我用灼热的双脚
一步一步切割着大地的掌纹
指缝处能泄露春天
最早我分得很清
不论是在白云上
还是乌云上
我一五一十地
雾茫茫的人间
我仍然放弃了皇冠
扑向一辆宝马
像内壁上的胎儿
横扫过来的刮雨器
使我彻底迷离
我是从土星开始起飞的
我只能从土星上起飞
虽然它有点土
但我是在这里无师自通
我一直想落户火星
可路途迢迢的让我绝望
我试了几次还是跳上了地球
在人间我收藏航模
办起了养鸡场
装的和人类一样
参加各种理事会
但是还不够火
我还是不敢贸然飞向火星
这次是马停住了
像陵墓前的雕塑
我骑着墙头去找她
沿途的红酥手
朝我扔各种各样的水果
我只是动了动头
她在石马上一动不动
像一名石女
我不仅带了凿子
还准备了铁镐
捎带着我们刨倒了墙角
他的人生都要
有一幅插图
使故事更加跌宕
这次是脑溢血
红红火火的仿佛
接近了尾声
一定有一些亲人
在岁月中死去
一定有一些友人
在人生中消失
我的左右羽翼
在不停地掉毛
如飘落的雪
在冬夜的院落
我抱紧的鹰的躯体
露出了鸡皮疙瘩
至今思项羽
春日清明& 适合写诗
提笔四顾& 不知从何说起
如霸王在乌江& 拔剑四顾
面对黑压压的追兵
不知从何斩起
索性就从自己斩起
开了一个好头
不是风的来历
不是风的去向
也不是风力发电
我只研究风
它没有来历
没有来电显示
三个臭皮匠,用皮条
把自己捆在了一起
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气死周瑜
才能胜过诸葛亮
平时他们在相邻的地摊上
张罗生意,皮笑肉不笑
为行人补破鞋,补破包
一有风吹草动,就抱作一团
挥动起了羽毛扇
但是今天舌战的不是
群儒,而是善于闪电战的城管
他们不看三国,只会三下五除二
补老拳,补小拳,再补上几拳
为了去死,我先要越过生
为了更坏,我不得不越过越好
为了哭成一个泪人儿
我先笑成了一朵花
惹得园丁来浇水,行人来浇水
惹得你们来撒尿
并肩站好吧,等你们
一尿出血来,我就嚎啕
饮中赠贺中
你的胡子印象深刻
你的豪爽印象深刻
你的酒量印象深刻
三刻拍案惊奇后
你的青春不翼而飞
如高原的皱纹
在西藏深刻
本来我已钻进了石头
只可惜回了一下头
娘子关在牢里
他来了个英雄救美不成
也被关在了牢里
等他越狱成功
娘子关进了地狱
以前隔着一层墙壁
还可以发个纸条
现在隔着一座坟头
只能烧些纸钱
他不远千里上了梁山
白大夫不远万里上了吕梁
一个使伤员复原
一个把员外治成伤员
杀贪官再做贪官
给百姓鱼肉再鱼肉百姓
这成了起义军的宿命
有种你也起义
不过你恐怕过不了娘子关
国家机器日夜运转
有无数罪名
无数单人间供你挑
你可能过不了这一关
失去公平的时代
一切秤也失去了价值
把秤杆折断
疯狂地夹菜
也吃进了肚里
大红脑袋高高挂
总要在城头
大红脑袋高高挂
怒目圆睁的脑袋
他们的身子哪里去了
直到有一天
我被割掉了脑袋
挂在了城头
我终于在欢呼的人群中
看到了自己的身子
虽然失去了一个头
却兴奋地挥舞起了
大海倒过头来寻找我
我只能闪躲
这可连累了人类
不仅仅是九族
上百个民族
饱受了海啸的折磨
我躲进山洞
躲进指甲缝
可及时赶到的浪花的刺
总能准确的把指头扎破
人间已窝藏不下我
我躲到中国的阴间
和西方的天堂
躲进浮士德
可海风总能准时把我翻阅
好腥咸的海风呵
我不再闪躲
照准大海的鼻子
冲进大海的鼻子
呛得它直打喷嚏
你每天流鼻涕
后悔找上这块鼻息肉
恨不得用轮船割掉它
可不能怪我
我加入了乌鸦的部队
但我不够黑
用锅灰涂抹也不够黑
但我不会飞
把胳膊砸扁也不会飞
但我是个人
当乌鸦飞向人类
可以把我直译成一封凶信
乌鸦连翩成黑压压的担架
托着我在空中低飞
当看到人群
便四散飞开
我应声而落
摔开了膛的我
如刚拆封的凶信
迅速染红了目睹的人海
鸦群再次抬举了我
一次又一次
盖邮戳一样
把人类的数目越砸越矮
直到把最后一名
我照例躺下
任由搓背师傅搓灰
想起了小时候
在热气腾腾的澡堂子里
父亲把我放在双膝上
搓我小小的背
那么娇嫩的肌肤
也能搓出娇嫩的灰
这么多年过去了
我渐渐苍老的肌肤
也能搓出渐渐苍老的灰
流到七十年代的土地上
流到八九十年代的土地上
流进新世纪
成为大地的一部分
任由这位师傅
把我搓下去
搓上三十年
会不会直接
把我由一具皮肉
搓成一把骨灰
我能活上一亿年
搓上一百亿次背
搓出了足够的灰
会不会直接
搓出一个地球
玉帝的玩偶像
我死了多日
还是没有人来收尸
只好自己卷席筒
一大早玉帝饿了
一抄手拎起了我
吃东西也倒着吃
一直咬到我的脖子
露出席筒的我的脸
让他一惊:
好标致的人儿
他赶紧把我的下半身
从嘴里吐出来
但是已经成了一堆石膏了
他捏巴捏巴
捏成了个欧式的底座
把我的脑袋放在上面
现在我依然
摆在玉帝的卧室里
每当他和二郞神上床
总喜欢用余光瞟我
还是孙子有眼力
为了躲过大屠杀
我去纹身店
纹上了浑身的弹孔
一撕开我的衣服
看到我几乎被
打成了筛子
都感到过意不去
只有一个孙子
抬手就朝我一枪
撕毁了这么逼真的
深挖洞的好处
的确是一个征服世界的
没有贯彻到底
如果深挖下去
挖到足够深
把整个地球挖成一个空壳
再派下去无数地下工作者
奋斗在整个地壳内壁上
我们就能掏光
帝国主义的一切矿藏
就能割断地下电缆
使他们陷入黑暗
就能斩草根除树根
使他们满面沙尘
就能砸掉高楼的地基
使帝国大厦小厦全成废墟
这边就不仅风景独好
更广阔天地
当年上山下乡运动
还是不够大手笔
应该步子迈的更大一点
把知识青年们
一个个送上其他星球
用小小竹排
一个个送进各个海洋
那样更大有作为
四十年过去了
唯有牺牲多壮志的知青们
早该把整个宇宙建设成了
我们的飞地
早该把所有海洋雕琢成了
我们的鱼缸
一切帝国主义
别说是纸老虎
就连纸老鼠也算不上
他们只是我们院子里
嗡嗡飞的几只苍蝇
在我们的冬天
冻死苍蝇未足奇
世界是他们的
也是我们的
但他们都死光了
只能是我们的
不断创新的医学家
参照禽类的先进经验
成功地使人类的诞生
脱离了单纯的胎盘
进入了大小不一的人蛋
这样婴儿的母亲
就会和大家伙一起
坐在人工孵化箱前面
亲眼目睹自己的骨肉
用小拳头砸开弹壳
扑进她张开的怀里
后来这上了一台娱乐节目
当晚的嘉宾
从主持人手里接过小锤
砸摆在台上的几只巨型蛋
砸出空壳的就要下台
砸出小孩的就能赢得
赞助商提供的微波炉
谁知今晚这个冒失鬼
用力实在太猛
把小孩的脑袋砸破了
他不仅没领到微波炉
还被冲上来的亲友团
揍成了轻微伤
为了节约用水
我们萝卜快了不洗泥
同样吃肉多了不去毛
我们说出来的话
看似土的掉渣
但细细一听
有一股毛的味道
救火已来不及& 但放火还来得及
放进石头& 让元谋人凿取
重建已来不及& 但废墟还来得及
半推半就& 又是一片空地
说话已来不及& 先要润润嗓子
再要清清嗓子& 好不省事的嗓子
但放屁还来得及& 只消轻启朱臀
喔& 我们已来不及& 已被臭雾
分割成了一个又一个孤军
但我还来得及& 把倚门人抹掉
大雪封门& 封不住我破门的豪气
不论秋来相顾,还是春来相顾
都是飘蓬,夏来相顾
可能是雨中的飘蓬
冬来相顾,可能是雪中的飘蓬
也有意外的时候
在哈尔滨相顾,眼神就会被冻住
像两只飞碟的冰雕,突然停在半空
上一次过是开批斗会
这一次过是开诗会
上一次洞庭湖在我的右边
但我是右派,押我的造反派摁住我的脑袋
只准我向左看,看到了湖边的理发店小吃店
这一次洞庭湖还在我的右边
但我身边已无造反派,只有各种自封的派
他们连自己都摁不住
我不仅向右看向上看向下看,还可以不用看
点上一支烟,迎着从湖面扑面的风
且听湖水浪打浪,在会上也有几朵新浪
向我扑来,他们竟以为只要是前浪
就活该被后浪拍死在沙滩上,小样
又于韦处乞大邑瓷碗
我是砸过铁饭碗泥饭碗
可是如你所知,这并非所愿
如今我没了饭碗
积蓄还不如这水洼里的积雨
蒙你不弃来到草堂
我卖文为生,你正好精通收藏
你愿意收藏我吗
我和文物唯一不同的是
它一千年前不值钱,而我
一千年后才值钱
你可以把我先放进官窑,请君入瓮
可惜我不是来俊臣周兴
大明宫词不错,大邑瓷碗更不错
你多多,我闻一多,给我一个做首付吧
你可以按揭我明揭我,不论伤疤还是短
在虎牙上行只能不平则鸣
一会爬上尖端,一会塞进牙缝
长征不是难堪日,大问题是
掉进臼齿里的窟窿
简直是腐肉集中营,去年的
连前年撞死的兔子还粘在牙龈上
幸亏饲养员发现的早
幸亏狗仔队拍摄的早
从虎屁股一直拍到虎口
拍到了我发抖到牙齿的脑袋
凭什么要赠你呢,花卿
你又不是花荣
又不是小李广李小鹏
你会射箭吗你会踢球吗
你会放冷箭吗踢黑球吗
你以为你不小,是大师是大使
但你不是舒伯特不是基辛格
不会弹郊外小夜曲外交小插曲
此曲只应天上有,那你上天吧
但要留下人间留下房间
像飞弹,冲破雷达般的天花板
小丑贾三,原籍菏泽
原先在家乡扮小丑,后来毛遂自荐
随着巡演路过的豫剧团到了临沂
还是扮小丑,没有人知道他的全名
老人和小孩都称呼他为贾三
一听到喊他,他立马露出小丑的笑脸
老婆在农村,两个孩子在农村
一跳下城里的戏台,他就赶紧
擦掉鼻梁间的粉块,去邮局寄钱
歌星影星蟹行,将锣鼓中鱼贯而出
的戏子终于挤出剧院,挤出台面
演惯了样板戏古装戏的剧团与时俱进
挑了些俊男靓女,排练起热辣的歌舞
小丑率先被裁掉,被上手的时代裁掉
成了下脚料,成了蹬三轮车的
整天围着批发市场招徕生意
把翻筋斗的范用在了起落的双脚上
有时被保安扣了车,就去工商所找我
我对他印象最深的一出戏是断桥
他饰演小和尚,瞒着法海放了许仙
一路上活蹦乱跳,比自己娶了白蛇还得意
还俗后的他可没有那么得意
老婆生病,孩子要上学找工作
他的心肠更软,肝却越来越硬
临死的那阵子,剧团里为其募捐
那么多以泪卸妆的生旦净末纷纷解囊
把排名最后的小丑,率先送进天堂
先是他的心头一动,右手一动
然后油印机一动,读者的眼一动
演讲的嘴唇一动,发动起长工短工
长工短工也心头一动,右手一动
扔掉锄头拿起了枪杆子
然后政权一动,天下一动
他的手臂在城头上下挥动
挥过鸭绿江,雄赳赳的腿在动
挥过大跃进,浮夸出的风在动
挥向广阔天地,上千万知青在动
戴着红花上山下乡,无所作为
又戴着红眼圈挤上回城的列车
挥向红色的海洋,全国都在动
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
压倒东风,闻风而动的人群
涌向大街,涌向广场,涌向牛棚
三叉戟在温都尔汗一动不动
他挥洒累了的手在水晶里一动不动
但是参观的人流仍在移动
眨巴的眼神在上下波动
史官在后世的子宫里感到胎动
若干年后他们的笔触将一动再动
在每首诗里改掉一个毛病
用不了一千首你就会成为古今完人
先布雷& 再用避雷针般的身子骨去趟雷
委员长站在床边& 费好大劲才挤出眼泪
这一点都不夸张& 这首诗一定改掉夸张
一行就是一行& 不要凭空披上袈裟
一行就是一行& 不要突然露出剃光的脑袋
即使写到长安& 也要勒住缰绳
把马牵回室内& 从书房踱进客厅
迎面就是一张桌子& 木头做的
以前在森林里举着鸟巢和树叶
现在在生活里举着一日三餐
有时不小心弄翻了饭碗& 就要仔细打扫
再端来另一只碗& 在特殊时期
桌子可发挥特殊作用& 这一点都不夸张
地震时可以做防空洞& 挡住落下的屋梁
洪水时可以做舢板& 死死趴在上面
哺乳期的岳元帅& 死死趴在莲花缸里面
飘进风波亭才终于停住& 莫须有
也许有冤魂不断飘过你的眼前
但直升机总会盘旋到你的头顶
你可以呼救& 但不要太夸张
直到冲出这首诗飘进真正的激流
在这首诗里我一动都不敢动
它太短& 我只能死死地贴住第一行
只要跨出一步& 就会跌出稿纸
跌进小说的万丈深渊
我后悔走进了这首诗
武大郎后悔钻进一具又丑又矮的皮囊
只能坐在这间被人反锁的包厢里
看自家娘子和别人的冤家交欢
在这首诗里我无法娶妻生子
更别提建国大业& 就是牵进来一匹马
也会露出马脚& 在虚空中踢踏出火星
就像掩埋在地震中的幸存者
我只能等一只手臂伸进废墟
就像在地下失去联系的潜伏者
我只能盼一位女便衣溜进包间
我无法把题目翻盖成阁楼
也不能把句号挖成酒窖& 白兰地
就是白开水也是好的& 如果是你
正在读这首诗& 请把它扔进水里
我烦了& 在水里我游出分行的泳道
像一名感到厌倦的世界冠军
在水立方的决赛现场突然罢赛
扔下枪响后目瞪口呆的对手和观众
躺在鸟巢上& 把湿透的羽毛一一晾干
周末时妈妈总会把连环画带回家
爸爸出发回来,我把手伸进行李里
在茶缸剃须刀中间,总能找到连环画
大人手心的硬币,抽屉缝夹着的硬币
攒起来总能换回来一本本连环画
在校园门口的小书摊前,我经常盯着
被太阳晒得驳色的连环画封面发呆
经过软磨硬泡,那个干瘦的老头
终于同意我用一把牙膏皮换他的《西厢记》
我只能通过连环画走进历史
我只能通过残缺不全的肢体,去填满
历史人物完整的一生,我知道
历史和人生一样,都要一环扣一环
哪个环节出了差池,越了雷池,就会
倒号成曾是标王的秦池,这没有商量余地
岳飞要死在风波亭,杨业要撞上李陵碑
曹操要栽在赤壁,这没有商量余地
我的人生不止一次出了差池,我只好
搁几年笔,搁几年欢乐,龟缩在一个角落里
最终我会把尸首搁进坟墓里,封面是
被太阳晒得驳色的棺盖,多年前的一天
在人影杂沓的书店里,外面暴雨如注
我抱着本高适绘的《大禹治水》,慢慢翻开晴天
他飞翔时,只关注高空的鸟
现在命运已收走了他的翅膀
像家长,强行夺下了一副滑板
剩下的道路,只能用脚
他向蜥蜴学起了爬行,向泪珠
学起了滚动,向窗外一只失眠的鸟
学起了睁大眼睛,还别说
学的真像,每夜他都能爬上天花板
像一盏发出幽光的吸顶灯
每天他都能滚到爪哇岛,齿舞岛
像一名踏上争议领土的总统
举起望远镜,露出诡异的笑
只有睁眼睛,有它自身的局限性
除非拆掉眼眶,撕破脸皮
否则,他视野里只有这只失眠的鸟
他始终像一个逊位的皇帝
亲眼目睹着身体里的内战
为此他订制了一只穿衣镜
每天晚饭后,就站在宽银幕里
欣赏着皮肤上飘出的硝烟
昔日耷拉着的脖颈亮出了锁骨
企图和胸脯划江而治,而左胸
在心脏的小站练兵,一股股红衫军
欢呼着涌进血管,远交近攻
在脚板一着陆,就拥抱起趾头
在肺叶一掠过,就投入了巷战
他反复地咳嗽,拿起桌上的西药
却苦无良药,促成器官结为统一阵线
他亟需的是体外的敌人,是侵略军
他一发狠,左右拳同时挥向镜子
现在好了,在犬牙交错的焦土上
来自五脏六腑的血浆,终于开始了整编
作为一名败军之将,在晚年
他迷上了收集捷报,你看
这是平型关的,这是娘子关的
这是斯大林格勒的,这是席勒的
还有更久远的呢,当他费力地
从保险柜里搬出一篇石鼓文
向我讲起了黄帝如何大战蚩尤
我对它的真实性,表达了担心
失败的神情,再一次像一面破旗
在他脸上招展,但这只是一瞬
为了证实他不再是胜利的赝品
他后退了几步,以闪电战的速度
冲向墙壁,在中心开花
脑浆里的白区终于被层林尽染
天气转凉,他不断地甩起鼻涕
最后甩掉了鼻子,成了哈迷蚩
一抬头就看到横眉冷对的陆登
看到横古兰经冷对的本拉登
坐在山洞里,用卫星定位系统
遥控着一架飞机,撞向他的额顶
那么多脑浆中的往事和故人
在惨叫声中往下跳,有的跳进了
脚跟,被鞋底埋葬,有的跳到了
肩头,摔成鲜红的肩章,为了不辜负
这意外的授勋,他决定投笔从戎
握紧了一把集束手雷般的药片
在炊烟前,炸开被黄液封锁的鼻孔
去冥王星的计划我先透露给了妻子
然后妻子到了单位,告诉了同事
同事回家后,告诉了自己的丈夫
她的丈夫晚饭时告诉了同桌的朋友
朋友们击鼓传花,通过不同的渠道
传递着我的计划,许多年后
一只硬闯进太空顶部的鸟儿
向冥王星上的生物们衔去了这个消息
然后他们也层层相传,用类似的方式
把拟好的回复传递到了地球
传递到了老态龙钟的妻子的耳中
守在病榻前的她突然露出笑容
俯近我耳边轻轻说道:他们欢迎你去
他们让我靠边站,我就靠近了花边
他们连忙跑过来喊,不是这儿
我就靠近了路边,站在一个站牌下
他们从巡逻车上探出头来喊,不是这儿
我就靠近了河边,打起了水漂
正挽起裤腿准备摸着鹅卵石过河
他们张开恢恢的破网喊,不是这儿
我就靠近了金边,从山寨走进柬埔寨
打着手势向土著问路,却挨了一枪托
他们用红色高棉撕碎了我的腈纶衬衫
我索性一劳永逸,就靠在他们身边
他们运动我就被动,他们骑马我就
拍马,他们出车我就出车祸
被抬出灵车后,我就靠近了火化炉边
他们这次不喊了,缓缓地说,就是这儿
我们决定去伐子都,只有小雷不肯
于是头儿让我去做小雷的工作
我好说歹说,差点和他翻了脸
可他像个闷葫芦,挂在天花板下纹丝不动
强扭的瓜不甜,我对头儿说
可他并不答应,掉转过来马头
决定先去伐小雷,到了小雷家门口
才发现他连夜把公寓修成了一座高城
他和子都站在城头观起了山景
铠甲闪闪发亮,突然他搭上了一只响箭
我用橡皮在擦一张素描头像
几百里之外的一个人正在受伤
我每擦一下,他的头就破一点皮
渗出的血迹在朝下滴
后来我停下,去饭桌旁吃饭
他也打车去了医院
在连椅旁,接过妻子递来的汉堡
没啃上几口,血又顺着额头横流
这次我很给力,不仅撕破了纱布
还撕开了他整个头皮
在急救室里,两个外科大夫
像对付狂风中的塑料布
把他的脸摁向忽隐忽现的颅骨
这次角力相持了足足三分钟
直到我撕开了素描,他们每人
抱着半拉脑袋,重重地摔向了墙角
他被从元首破格提拔为死囚
嫌提得不够,绞索又上升到七寸
他被从医生破格提拔为病人
嫌血压不够,水银上调到了白金
他被从诗人破格提拔为疯子
嫌脱得不够,人皮被犬牙倾情解开
他被从水手破格提拔为海盗
嫌波涛不够,脑海被倾洒进了浴盆
他被从射手破格提拔为靶子
嫌环数不够,肚皮被喷绘成了跑道
他被从观众破格提拔为观音
嫌手臂不够,腋下和腰肢插满了闷棍
他被从助手破格提拔为舵手
嫌资历不够,日志从郑和的处女航写起
他被从凶手破格提拔为法官
嫌伪证不够,现场从眼前平移到了脑后
他被从演员破格提拔为官员
嫌演技不够,见草根前眼袋上先粘好露珠
他被从志愿者破格提拔为请愿者
嫌声色不够,把消音器从枪栓插进了深喉
他被从焦大破格提拔为凤姐
嫌笑得不够,到南韩把乳牙扩建成了门牙
他被从林冲破格提拔为缓冲
嫌耐性不够,进水族馆把豹子头缩成龟头
他被从最天真破格提拔为最天使
嫌飞得不够,奶嘴被剪贴成了一双烤翅
他被从信仰团破格提拔进信乐团
嫌粉丝不够,拳头抛起了飞吻终于还原成右手
由于经常受伤,昔日扶摇直上
的飞人,出现了衰落的迹象
一大早,他就贴上我的玻璃窗
像一个拎着水桶的蜘蛛人
挥舞着手里的抹布,打起了退堂鼓
再也不想呆在这鬼地方了,每天都有
新的高楼窜出,我几乎都贴着太阳飞了
还是免不了被开膛破肚
作为一个没有翅膀的人,我无法理解
他的举动,递过去防晒霜创可贴后
我画蛇添足地掏出了两只小鞋
他非常警觉地瞪着我,突然用那双
几乎萎缩成爪子的脚一蹬窗台
倏地一下飞进了晨光,果不其然
一刻钟后,我就在早餐前的新闻联播里
目睹了他撞碎一座楼顶的实况
天堂之后,果然就是尽头
我们坐在云端,磋商下一步的打算
有的想留在天堂做寓公
有的想回去做愚公,还有好多王屋
需要拆迁呢,有的早就烦了
说不如呆在人间看戏,喝酒,踢假球
我解开行囊,用剩下的盘缠和物品
把他们遣散,空无一人后
我向左走,向右走,不是几米
而是走了几百万米,还是没有尽头
面对这座汉白玉般坚不可摧的云墙
我突发奇想,耐心地用指甲当起了凿子
从此之后我迷上了攀岩,我倒想看看
它的顶端究竟有什么,我倒要看看
它究竟有没有顶端
一本废墟里的书
一本废墟里的书,详尽地
描绘了废墟,引起了废墟专家的哄抢
有的撕掉了封面,有的夺走了封底
中间部分,也被他们各自揣进怀里
就像一群盲人,各自再摸不到完整的
大象,为了再现盛世的气象
上面下令把他们集合在一起
约好不哄抢,不扯皮,不折腾
每人修建一段,一座前所未有的废墟
渐次出现在世人的眼中
出现在世外之人的眼中,玉帝和阎罗
纷纷派出包工头,到人间取经
坏事做绝的人有福了,他们再无必要
下地狱,好事做绝的人傻眼了
他们好不容易平步到了青云
却发现天堂刚刚装修成了废墟
在罐子里,我发现了一枚金币
于是我用它去买回来另一只罐子
打开后,罐底果然又有一枚金币
我用它,再买回一只罐子
长此以往,几十年后
我几乎买下了世界上所有的罐子
那些没法装水的人,那些没法
装蜂蜜的人,没法装下去的人
全都聚集到我的门外
抗议,游行,大吵大嚷
要求我无条件地交出罐子
硬着头皮,我在声浪中一打开门
无数蝗虫一样的金币
从五湖四海飞来,瞬间就砸碎了
所有的罐子,也包括我
马里人只能生活在马里
一出来就会被蒸发
因此几千年来
他们一直呆在赤兔马里
呆在黄骠马里
呆在机器马里
随着答答的马蹄
奔跑在马路上
奔跑在末路上
奔跑在阳光路上
听着外面的风声
厮杀声和锣鼓声声
一直跑进和平年代
失去用场的战马
开始被一一屠宰
马里人终于见了天日
从马背上出来
从马肚子里出来
从马仔里出来
灰头土脸的
被人用马尾巴拎着
送进了动物园
每次都是刚关进笼子
他们就开始溶化
在一阵响鼻声中
化成了一匹青烟
盖屋顶的人
盖屋顶的人
每次屋墙垒好后
气的盖屋墙的人
不再和他合作
可是他依然能在半空中
盖出一个个屋顶
下雨时做伞
夏天时做凉亭
二战爆发时
我们躲在下面
一枚枚扔下的炸弹
被屋顶反弹回去
把俯冲下来的飞机
又炸上了天
弄得敌军和友军
再也不敢过来
全球不论打冷战打热战
通通和这里无关
我们在和平里呆烦了
就爬上屋顶
眼巴巴眺望着
血肉横飞的世界
好像在看免费的大片
宇航工程师
为了防止退休的宇航工程师
擅自制造飞船,上面发了狠
在递给他一笔不菲的养老金同时
也收走了他保金不菲的双手
但他还有舌头,整整一个夏天
他坐在树荫里指导着我
硬是把拖拉机,鼓风机,抽油烟机
拼装成了一只很像样的宇宙飞船
点火前夕,孩子们都来参观
老工程师让他们手拉着手
然后和我登上船舱抱紧了第一个
上面发现的太晚了,派出的追兵
还在途中时,我们早已窜到了空中
在云层里孩子们拖曳出了优美的弧线
最末的那位,还朝正折返跑的子弹
做了一个足球宝贝式的笑脸
尼克站在第57页
再也不愿朝前走了
他知道只要走到第64页
他就会死掉
于是在我翻书时
他像一只翻越屋脊的蚂蚁
朝着封面方向遁逃
由于缺了主人公的参与
我看到的情节
全成了物体自己的位移
苹果跳进榨汁机
一会儿变成果汁流进了杯子
旱冰鞋用鞋带系紧了空气
然后在路面上开始疾驰
准时赶来的癌细胞
却找不到爽约的肝脏
只好在环保纸上大肆繁衍
把一大段描绘好的春天
啮咬得残缺不全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
拿起镊子去找尼克
可是他已经抵达了封面
死死趴在书名《送命者》的前头
像一个斜体的“不”字
理发师为他剃头时
不小心剃掉了他的脑袋
趁着血还没有喷光
捡起来又摁到脖颈上
还好,眼睛还能眨巴
脑袋还能在镜中左右转动
而且转动的速度令人吃惊
一踏出理发店,身怀异禀的他
立马身价倍增,炼钢厂邀他做司炉
电扇厂邀他做形象代言
几个不服气的飞行员
驾驶起直升机非要和他比试旋转
谁知他的脑袋胜过了螺旋桨
一旋转,整个身子就朝上飘
人们只好给他系上秤砣,砖块和镣铐
这些根本不能阻止他继续上升
一座座楼群,脚链一样在他足踝上晃动
最后,三山五岳蜂拥而至
争当固定他的底座,他和他的祖国
终于捆在了一起,正缓缓地和地球脱节
一飞得慢了,就会被后来者撞翻
我亲眼看到一个个振翅高飞的
像被鱼雷击中,在蔚蓝的太空里
迅速下沉,不由得硬起了头皮
用力去飞,谁知不幸也撞上了别人
他在我胸前瞬间就成了残骸
然后一块块落下,当我弯腰时
又被一只飞速的脚,从身后剐掉了
右肩,现在我终于脱离了轨道
像独臂的杨过,被江湖甩进了荒郊
既没有领飞的,也没有尾追的
我可以打盹,可以走神,可以用足尖
踩着飞旋的陨石,来几个华丽转身
你说你在彗星上挺好的
你说只是受不了满耳的风声
你说每隔一段时间
你都会掠过地球一次
掠过我窗口一次
你说让我准备一只随身听
再次路过时抛给你
你说请我先
录制好寂静
我不写诗,但写史
因为不认识李陵,未受宫刑
因为没遇到朱棣,未能暴毙
我不做官,但做看官
看城头变幻大王旗
看你方唱罢他登场
登排场,登广场,登刑场
一个个脑袋如西瓜落地
我印堂发亮,子孙满堂
有大房,二房,上书房
捧着奏折行走疾走走过了
一抬头走进香妃的闺房
我守边疆,如脱缰的马
在雅鲁藏布江饮水饮誉
在湘江饮血饮泪饮恨
在一片石死磕闯王
我隐居乡里,隐居闹市
隐于朝,隐于屏风之后
等着茶杯一摔就利剑出鞘
等着玉佩一碎就披上黄袍
几千年过去了
茶杯仍在景德镇的瓷窑
玉佩完璧归赵地上了《鉴宝》
我落草为寇,贩皮草为生
终于被草根菜根刘老根倒了胃口
我留恋青楼,红楼,狮子楼
情多累坏了混血美人
酒醉鞭疼了汗血宝马
像城管驱赶郓哥,刘翔甩掉萝卜丝
我满大街追杀西门庆
我也被人追杀,莫名其妙
结下了冤家,结下了亲家
指腹为亲,剖腹自杀
以谢天下,以谢落花,以谢灵运
但运气总是太差
我赶考时,取消了高考
我中举时,实行了中标
几个家伙暗箱操控起底价
我中弹中的是流弹
不算牺牲,我登基登的是地基
成了水磨地面
幸亏是地暖,使躺着的我余温尚在
使掘墓人一直弄不清
我是不是死尸,该不该掩埋
我被埋过不止一次
诗名被埋,因为诗只在脑中
除非打印机插进太阳穴
姓名被埋,因为是三姓家奴
起过单姓,复姓,自创的笔名
虽不是吕布,但成了布衣
只能夜行,独行,只能行也不行
我投胎如投弹
从阴间如抛物线落进产房
落进乳房下的小山,小汤山
在羊水汤里泡了三百多天
顺产,难产,抓革命促生产
大炼钢铁时熔化了我的项圈
我的脖颈一直空空如也
没挂勋章,没挂大牌子,也没挂彩
它举着脑袋,像树举着树冠
它变幻着叶面,我变幻着表情
笑脸,泪脸,没脸,整容的脸
如演员去韩国,如子胥过昭关
最后在城门口倒挂下一双老眼
既不比巫女琴丝,更不是水晶珠链
我没成美女,也没进美女
如范进,在皇榜前找到孙山
入不了宫的哥俩好,在宫口玩起了二人转
歪打正着赚了钱,开公司,搞义演
当上了政协委员,戏协委员,环保委员
植树节就植树,在地上在床上
泼水节就泼水,泼脏水泼口水
我没成酒仙,成了酒徒
徒有虚名,比不上刘伶
后面跟着拎着铁锨的家丁
只有拎着情书的书僮
见到英台给她一封,见到莺莺给她一封
见到人妖给她一封眼锤
然后把他送到健身房净身房
我没成李莲英,却成了孙殿英
撬开了太后上面的嘴,把夜明珠
送给了美龄,送给了她的达令
在华清池他扭了腰
在大陆又被撞了腰
一直撞到孤岛,撞进切了又焊的铜像
我没被塑像,但画过像
被宫廷画师画过,被家庭教师画过
被粉丝美化过,仇人丑化过,上峰软化过
一会是叛徒工贼,一会是民族英雄
一会满门抄斩,一会平反昭雪
像雪糕,谁爱舔就舔,爱咬就咬
像雀巢,今天孵元宝蛋,明天孵倒霉蛋
我很平淡,淡出了个鸟来
从来没有宝来,如来,金利来
我只是去,去去去去
去取经,取到了无字真经
去取道,取到了旁门左道
去娶亲,直娶到六亲不认
去取中原,取成了坐等救援
索性扔下众爱卿就跑
跑到林中做了林冲
跑到山里做了寒山
弄得大洋彼岸的那群垮掉派
也扔掉大麻钻进旧金山修炼
我没能垮掉,道貌岸然
在乱刀丛中仍整好绿帽子
在乱箭穿心时仍绘好心电图
不早搏,不晨勃,不王勃
不一挥而就,不一头栽进水里
做了海龙王的女婿
我下过海,下过棋,下过油锅
发了财,夺了冠,炸成了油条
成了中国特色的快餐
我风餐露宿,爬雪山过草地
怀里一直揣着窝窝头一样的使命感
我不惜抛头颅抛盐卤抛皮皮鲁
抛掉了一切冬天里的童话
我们不如讲个笑话嘿嘿嘿哈哈哈
我们不如不说话一晌无话一生无话
用手指头脚趾头乱比划,上辈子
是副哑药,这辈子是个哑巴
下辈子,谁还稀罕下辈子呢
当我来自科尔基斯
我来自你的手,手上的科尔基斯
当你抬手,挥手,得手或者失手
你不会觉察到我的入手
我有时在拇指上称雄,摁死
一只只苍蝇,我有时在食指上逃窜
沿着手背逆行,每个指甲缝
都是我的宫殿,我的大公寓
战时翻盖成防空洞,猫耳洞
自卫反击时我就缩在里面
吃泡面,喝泡酒,吹泡泡糖
也有被逼上绝境的时候
在无名指的上甘岭,雪花膏般的炮火
轰平了指缝的壕沟,戒指的魔咒
紧紧套在了我的头顶
观音一念咒,三藏一念咒,甚至当你
和人一握手,巨大的乌云就将降临
我就满地打滚,钻进指纹的漩涡
我就满地找牙,到南非找到西班牙
为了终结歌德,普约尔一甩狮子头
你的手也常常高出头,举起王冠
像森林举起树冠遮住了太阳
举起斧头,像举起第三只锋利的手
削掉对手,凶手,美人的手
举起篮球,把它再砸进篮筐
举起气球,让它一松下再
泄回大气,举起金球,让它一解散
再散成沙滩,从北大荒到南美洲
每天我都尾随着生命线走向不同的命运
在命运的末梢消失,像鸟在树梢
消失,被云朵紧锁进云根
或者在指头停稳,像封禅的世民
在五岳之尊俯瞰这大好掌纹
有时我儿女情长,仿英雄气短
被爱情线套牢,总是解不了套
解不了恨,能脱衣却不能脱身
要么私奔到手腕,要么缱绻在手心
你感觉到手心发烫,发痒
一揉再揉,终于举起来
给自己一个巴掌,我印在你脸上
往事印在你脸上,像一个烙印
像一个刺青,像一抹腮红
像一粒胎记,像一条皱纹
你的双手不仅想抚平心里的皱纹
更想抹掉岁月的划痕
每天你都打开典籍,伸进历史
掐掉玄武门,安上精武门
撤掉坑儒的万人坑,换上跳远的沙坑
一个个古人脱掉长衫,脱掉长叹
从唐宋元明清一路助跑,一跃跳进
当今,跳进大长今,也有跳不巧的
正好跳进圆明园,被八国联军
烧成烤鸭,也有真敢朝远跳的
跳进了共产主义,按需分配到一盘菜根
有的跳进平壤,就用土壤
堆一个领袖,有的跳进非洲
热得只穿汗衫,没有领子
袖口垂在腋下,像妲己的洞口
你的手上也有虎口,也有景阳冈
我一次次拎着哨棒,醉醺醺地
从胳膊肘登上手掌,总是掌握不好方向
一听到虎啸猿啼就有些发毛
一听到风声鹤唳,就想逃跑
从左手跑到右手,从手心跑到手背
都是肉,就像贫僧投宿到青楼
吃素的住进了肉联厂家属院
一抬头一个屠夫,一掉头一个屠夫
一回头一个屠格涅夫,猎人笔记
其实你缺乏猎人的武器
你只玩过弹弓,木头枪,电子游戏
你没有替父从军,从木兰辞杀向贺兰山
你没有揭竿而起,从大别山来到自留地
你没有核按钮,一摁一朵蘑菇云
你没有打狗棒,一戳一部鹿鼎记
野心膨胀时,你用手去攥宇宙
攥地球,攥出了岩浆和石油
心灰意冷时,你一抽身做了甩手掌柜
把门面交给老板娘,把情面交给
杜十娘,把颜面交给管他娘的
现在死掉又能怎样,活着像真事似地
还要对话,还要对头,还要不对头
还要对手,还要援手,还要留上一手
还要找个舵手打个下手做个打手
一会举手一会放手一觉醒来你
摊开了手,像摊开一张地图
找到自己的位置,找到自己的理由
顺着体温的热河,我看到了高加索山
看到了黑海,和绿油油的亚麻地
我终其一生都走不出你的手,但我
在你手上已领略了整个宇宙,当我此刻
从科尔基斯出发,就开始了环球旅游
雨中与刘瑜洪光共饮
在人间观雨甚好,但雨会停
在城头观山景甚好,但山会崩
在时局观棋不语甚好,但棋会输
在东窗观飞鸟甚好,但鸟尽会衔走良弓
在山东喝酒甚好,但鲁酒不可醉
在橙果放歌甚好,但农药直呛喉咙
在台上发笑甚好,但笑容已被戳穿
在民间哭泣也好,但哭声往往雷同
在产房称帝甚好,但帝制已被推翻
一个个小皇帝,被接到子宫外
在山寨称雄甚好,但世已无英雄
一个个竖子,被发射成流星
在秋天收获甚好,但秋后总要算账
生米做成的熟饭又被插进稻田
在马前泼水甚好,但泼出去的水
总是浇灭马后的炮声
在都市出游甚好,但游子的心
已被安居工程砌成了地基
在旷野飞翔甚好,但赊来的翅膀
已被讨薪的天使抢回天空
在凡间修炼甚好,炼成钢铁炼成机器
炼成人精鸡精马屁精白骨精
在禅房净身甚好,先把脑壳剃光
再把思想剃光,然后顺势剃掉了小命
在情场动情甚好,先动真情虚情
再动身体最后连身体也一动不动
在战场立功甚好,先启功再郑成功
把宣纸当封地把海浪训练成家丁
在古幽州台信仰甚好,可以仰视可以仰首
可以仰天长叹前不见古惑仔垮掉
在新乌有乡信教甚好,信正教信邪教
信自创的教可惜后不见来者效忠
在围城穿墙甚好,穿过防火墙红成火焰
在平地登高甚好,登楼顶登峰顶蹬进了雪崩
在市井隐居甚好,隐进蜗居从牛逼缩成蜗牛
在江湖低调甚好,低到无病呻吟真有了绝症
在人间骄傲甚好,欲与天公试比高
最后被雷公一闪电抽成了低碳
在人间谦虚甚好,像刘谦虚虚实实
把腐败变成果实把污染变成环保
在人间前进甚好,进到未装修好的未来
在人间后退甚好,退到已被拆迁的阴曹
在人间呼啸甚好,变成旋风旋进了绯闻丑闻
在人间静止甚好,静成了止水冻住打来的水漂
在人间喘气甚好,喘粗气喘小气喘不过来气
在人间心跳甚好,跳黄粱跳高岗最后跳进来生
在人间生也好,死也好,一条命转瞬即逝
在人间写也好,不写也好,一首诗可短可长
短到露出鱼藏剑的把柄把专诸反扣在汤盆
长到冲破了全唐诗的封底把东坡撞进了南明
临沂城又逢江非
兄弟& 海南岛怎样&
澄迈怎样& 苏东坡怎样
东坡肉怎样& 东坡词怎样&
流放怎样& 把流放当成解放怎样
放虎怎样& 放鸽子怎样&
大鸣大放怎样& 一个屁不放怎样
海水比河水怎样& 比雨水怎样&
比茶水怎样& 比春水怎样
春心荡漾怎样& 冰心在玉壶怎样&
在夜壶怎样& 壶碎了怎样
有心怎样& 无心怎样&
插柳怎样& 插秧怎样& 插进去拔出来怎样
鲁达怎样& 聂鲁达怎样
&达利怎样& 阿什贝利怎样&
贝利乌鸦嘴怎样
碎嘴子怎样& 名嘴子怎样&
口条怎样& 信条怎样& 猪肉炖粉条怎样
粉丝怎样& 粉墨下场怎样&
粉饰太平怎样& 太平公主怎样&
上官婉儿怎样& 上官仪怎样&
宫体诗怎样& 裸体诗怎样
骚体怎样& 五言怎样&
无言怎样& 阮步兵怎样& 坦克兵怎样
朋克兵怎样& 履带怎样&
绷带怎样& 打包带怎样& 中间代怎样
一代又一代怎样& 一袋又一袋怎样&
好多大米怎样& 幸运儿怎样
早产儿怎样& 胡儿怎样&
安禄山怎样& 风雨不动安如山又能怎样
老杜怎样& 小杜怎样&
李白怎样& 李贺怎样& 贺知章怎样
章子怡怎样& 怡红院怎样&
阮小七怎样& 七小福怎样
福王扔进锅里怎样& 把鹿从中原逐进锅里怎样&
满汉全席怎样
席方平怎样& 平鹰坟怎样&
坟场比起排场怎样& 比离场怎样
怎样怎样& 鸟样怎样&
鸟语比口语怎样& 口语比口技怎样
技不如人怎样& 技压群芳怎样&
技穷怎样& 技富得流油又能怎样
卖油郞怎样& 三言两拍怎样&
三枪拍案怎样& 再补一枪又怎样
阿凡达怎样& 阿泰斯特怎样&
阿赫玛托娃怎样& 茨维塔耶娃怎样
娃娃头怎样& 雀巢怎样&
凤还巢怎样& 小凤仙怎样& 蔡锷怎样
起义怎样& 起床怎样&
起来怎样& 起不来又怎样& 好再来又怎样
前路怎样& 后路怎样&
无路怎样& 绝路又怎样& 把绝路走绝了又会怎样
绝唱怎样& 绝食怎样&
绝口不提怎样& 绝色佳人怎样& 绝句怎样
十四行怎样& 少一行怎样&
僧一行怎样& 干一行爱一行又烦一行怎样
里尔克怎样& 特拉克尔怎样&
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怎样& 萨拉马戈怎样
倒戈怎样& 基辛格怎样&
哥白尼怎样& 尼采怎样& 杨采妮怎样
泥马度康王怎样& 岳飞怎样&
张飞怎样& 曹刘怎样& 公刘怎样
刘禹锡怎样& 竹枝词怎样&
祝枝山怎样& 唐寅怎样& 唐三藏怎样
悟空怎样& 闹天宫怎样&
盖天宫又怎样& 把天宫当成子宫又能怎样
宫外孕怎样& 婚外情怎样&
人外鬼怎样& 楼外楼怎样& 天外天怎样
江湖怎样& 相忘于江湖怎样&
相煎于江湖怎样& 煎成浆糊又能怎样
标语怎样& 论语怎样&
子不语怎样& 希腊语怎样& 卡瓦菲斯怎样
斯大林怎样& 王小林怎样&
林总怎样& 总台怎样& 总下不了台怎样
登古幽州台涕下怎样& 登阳台晾衣服怎样&
登徒子怎样& 登高处不胜寒怎样
胜韩又能怎样& 黑哨黑球黑屏黑幕能怎样&
嘿嘿嘿嘿又能怎样
远古怎样& 元谋人怎样&
元好问怎样& 冤大头怎样& 袁大头怎样
谭嗣同怎样& 秋瑾怎样&
秋风秋雨怎样& 秋白怎样& 丘缓怎样
夏宇怎样& 宇文成都怎样&
成都怎样& 川菜怎样& 大锅菜怎样
菜鸟怎样& 蔡琴怎样&
蔡文姬怎样& 肯德基怎样& 必胜客怎样
过客怎样& 回头客怎样&
断头客怎样& 无头客怎样& 投名状怎样
入了伙怎样& 散了伙怎样&
火并了怎样& 火死了怎样& 不知死的怎样
死前闹个笑话怎样& 唱支山歌怎样&
跳个迪斯科怎样& 啥也不干怎样
爱干不干怎样& 巴尔干怎样&
松赞干布怎样& 匈奴怎样& 家奴怎样
从奴隶到将军怎样& 从将军到俘虏怎样&
从俘虏到右派怎样
流派怎样& 流不动的派怎样&
无门无派怎样& 蛋黄派又怎样
响马怎样& 古道西风瘦马怎样&
马王爷怎样& 马王堆怎样
出土的怎样& 入土的怎样&
土拔鼠怎样& 胡宽怎样& 去者足可惜
可又能怎样& 我们也在去&
一刻钟你去掉一根烟& 我去掉一瓶酒
你去掉五十四句话& 我去掉六十四句话&
还在去& 话从喉管里去
血从血管里去& 视线一截一截去&
过目的被包扎成了记忆
呼吸一口一口去&
路过花香也是一口&& 路过狗屎也是一口
皮屑也在去& 一层层剥落&
当我们站起时& 此地已是遗迹
这去如离弦之箭不可逆转& 这去如脱鞘之剑令我们奋起
心中有剑何须在手& 心中有路何必脚走& 心中有宇宙
身外的宇宙不过是份嫁妆& 且放一旁& 容我们吃肉喝汤
想怎样就怎样& 爱怎样就怎样& 该怎么样必将怎么样!
晨起忽忆邰筐
老邰& 还记得那辆摩托吗
绿色的& 你载着我去河东过江东
为了寻找项羽& 窜遍了整个临沂城
如今霸王成了导演的道具
在乌江边一次次地割下头颅
掷给吕马童& 掷给六小龄童
掷给围观惊悚片的一群儿童
而那摩托终于衣铁锈还墙角
缩在赤兔般的锈迹里& 思念起吕布
老邰& 还记得那个小酒馆吗
九九年的& 江非刚被海风吹来
刚被平墩湖的麦浪吹来
一落地撒了一圈舟山群岛的盐
我们比海风还能吹& 如三座不太平洋
用浪花的手掌拍打着桌子
拍的老板娘叫来了灯塔般的丈夫
我们不需要导航& 但仍被岁月吹散
散& 再散& 也散不出合围过来的春天
春风在海口登陆& 如傲慢的藩王
会依次路过我们的长亭更短亭
会把我捧出的森林交到你的手中
老邰& 一张公交车票曾在我们手中
去罗庄的& 每到周末我就跳上它
抱着诗稿& 抱着被你们痛批狂赞的心情
在职工食堂高谈阔论& 男男女女一大群民工
夜里在操场惨白的灯光下& 残月无声
秋虫无声& 烟头一闪一闪& 我们也无声
老邰& 还记得那高亢的歌声吗
好汉歌& 在童星门口的扎啤摊上
我们光着膀子高唱& 比刘欢还欢
还记得一味茶馆吗& 掌柜的
你一味地让我们免费喝大红袍
我们也只好一味地用废话和垃圾扰你视听
还记得老汽车站我们踏过的积雪吗
那积雪里不仅仅只有雪的隐忍
脱下鞋来& 鞋底分明传来路的惨叫
还记得开阳路上我们喝过的羊肉汤吗
那汤里也不仅仅只有山羊的泪水
抬起脸来& 我们扶了扶雾蒙蒙的眼镜
对了& 还记得那条直通瑞典的马路吗
沂蒙路& 我们弟兄三个站在中间
不是疯子& 不是交警& 只是为了合影
抱着膀子& 眼望着不同的方向
头顶着同一片新世纪的天空
“咔嚓”一声& 十年就这样过去了
寒冬就这么过去了& 一睁眼仍是满目葱茏
此后我们就是遇到绝路也不绝望
因为我等玩的就是绝处逢生
此后我们就是遇到虎豹也不绕行
我辈岂惧鼠辈& 只身偏向虎山行
在山巅有不寂寞嫦娥舒七分袖
有吴刚吴用捧出的虎骨酒
我们把酒临风& 临何处是不归程
如晴雯撕扇李元霸撕人忽必烈撕烤全羊
我们撕碎了虎皮做的大旗小旗杏仁旗
然后在石桌上下起围棋& 淝水河人仰马翻我们不动
赤壁滩火烧连营我们不动
泰山崩于前黄河溃于后我们仍然不动
只是落白子时提到了李白& 我们才心里一动
就像是想起了一位远在澄迈的弟兄
希望太多& 春天不够& 冬天成了托儿所
喉咙太多& 旋律不够& 只好把嘴形画圆学阿Q
韩非子太多& 嬴政不够& 只能画地为牢轻易说难
首领太多& 喽啰不够& 跟班的反而更加抢手
唱山歌的太多& 山头不够& 秦岭被切成了蛋糕块
龙种太多& 龙椅不够& 马扎也能派上大用场
耍牛逼的太多& 牛逼不够& 只好耍起了自己的心眼
好汉太多& 江湖不够& 只能把阴沟改成了岳阳楼
难忘的太多& 记忆力不够&
脑浆不够& 豆浆倒够
死者太多& 口诛够&
口水够& 只有口碑不够
凶手太多& 帮凶更多&
奴才相够& 泼才相够&
天才相不够& 小心够&
分心够& 骄傲的心不够
目录倒够& 一拉一长溜& 愤然录不够
乡村倒够& 讴歌个没完& 文楼村不够
老布够& 吕布够&
尸布也够& 独步不够
卡壳够& 卡夫卡不够&
波兰够& 兰波不够
洛夫够& 洛宾王够& 洛特雷阿蒙当然不够
讨武曌檄治偏头疼& 马尔多罗治偏不头疼
花间够& 坊间够&
人间不够& 教坊犹奏别离歌
风骚够& 离骚不够&
屈服够& 屈原不够& 屈平辞赋悬日月
汪精卫够& 精卫不够& 填海填成了湖心岛
陈诚够& 真诚不够&
韩复榘够& 韩愈不够& 韩湘子不够
梦遗够& 孟郊不够&
道贺够& 李贺不够& 兄弟&
天已无情岂会老
吴用够& 用武之地不够&
左右手互搏到抱拳痛哭&
吴三桂够& 柳三变够&
文天祥不够& 古道照颜色不够
三岔口够& 到处都是瞎打& 没一个肯去交电费的
鸿门宴够& 都自诩为霸王& 喝着乌鸡汤忘了乌江
泡沫够& 沫若够&
以沫相濡不够& 伯牙子期不够
名伶够& 刘伶不够& 死便埋我于酒瓶一样的乱坟岗
杜拉斯够& 普拉斯不够& 我的头飘在波涛汹涌的大西洋
冷眼够& 法眼不够&
势利眼够& 青白眼不够& 阮籍不够
广陵散也不够& 虽然五石散盛行如脑白金
小令够& 调笑令够&
强项令不够& 脖子决定了首级
其实废话已够& 不废话不够&
不解够& 解不够
口语够& 口感不够&
知识够& 知识分子还不够
及物够& 及格不够&
垃圾已够& 垃圾之后不够
等授奖人够& 等待野蛮人不够&
等待戈多不够& 切够& 库切不够
后现代够& 后羿不够&
射精够& 射日还离得很远
女儿红够& 女娲不够&
补处女膜够& 补天从何说起
剑够& 鱼腹不够& 鱼塘里全是青蛙王子
手风琴够 索尔仁尼琴不够& 琴房里在跳健美操
呕吐够& 呕心不够&
肺够& 肺活量不够
氧气刚冲了澡就遭遇了沙尘暴& 环保不够
但节育环足够& 后世的掘墓者会发现这新文物
墓志铭够& 都写得像四库全书& 但墓碑不够
记得来世先做石匠& 攒下足够的石料
孟师傅够& 恋爱的犀牛够& 但不抬头的黑犀不够
可黔之驴够& 驴肉馆比比皆是& 骏马不够
天马不够& 天马行空不够& 看取拂云飞不够
装孙子够& 庄子不够&
充老子够& 老子不够
耻辱够 &面包不够&
但耻辱已如面包& 哺育我们成长
冰封够& 春风不够&
但冰封即春风& 保鲜了一池春水
我游泳& 人间的水源不够&
我安葬& 天下的鸿沟不够
我飞升& 白云够低&
天路够短& 天堂也不过我伸手一够
我吞吐着太空漂浮物& 撒下这么多陨石般的饭渣
如火柴擦亮了地球& 我俯瞰来路& 多少人间悲剧
已成阴间歌剧& 在磷火晚会上被群鬼演奏
够& 够了& 我披着繁星坐在了宇宙的阁楼
右手转动着太阳地球& 这对信手一拨的双色球
摸鱼儿:春节
我先是摸蝌蚪
然后摸鱼儿
从脸盆摸进大海
摸到了一只鲸鱼
骑上了一只鲸鱼
如骑在洪水过后的屋顶
一具具浮尸鱼贯而来
有的头朝下
有的头朝天
有的侧卧如酣眠
无一例外地
身边都簇拥着浪花
如一束束粉丝
席卷着偶像回锅过年
灶王爷上了天
桑拿掉满身的灰
土地神入了地
倾诉出一腔的酸
高楼的地基已深达数丈
水泥清脆的响指
把他的头顶弹了又弹
人海纷纷返乡
原来再浪的人也是流浪
从珠海返回黄海
从佛山返回千佛山
不会打飞机的就打回车
舍不得回车的就骑着摩托
千里走万骑
载着老婆孩子热炕头
前有警车开道
后有工友追赶
比十字军东征还要壮观
争着返回故乡返回温柔乡
返回子虚乌有乡
失掉故乡的用破纸箱搭好梦乡
跪在超市门前
听硬币的雨敲响茶缸
好一头钻进去
鲸鱼载着我钻进了人海
人群像切开的肉向两边分开
滋滋的鲜血如鲸背的喷泉
喷泉也想回家过年
它起劲的喷向银河
想把银河从河底击穿
绣花鞋想把床上的浪子击穿
穿上休闲鞋的人类回过头来
对着跑道指指点点
对着阴道指指点点
他们不想缩回婴儿
也不想自大成运动员
按照最科学的人生观
他们已经学会了旁观
把阿富汗的炮声当成鞭炮
你就不会被炸伤
把海地的灾难当成大片
你顶多眨巴一下泪眼
一调频道就是快乐大本营
男男女女笑得那个欢啊
笑得令人毛骨悚然
欢腾的人群已经挤成一团
挤掉了胳膊和两腿
挤掉了后脑勺和颜面
挤成了一个肉墩墩的底座
外围的还使劲摇着脑袋
争着把脑袋摇断
离开了水的鲸鱼开始凝固
从腹部到背部
一点点凝固
露出汉白玉的质地
泛出大理石的霉点
我的腿也不听使唤
我的心已跳出了嗓子眼
我的脸如刀削得一样有型
但不一定有款
被春风拂拭得很面很面
像哈尔滨的冰雕
在大年三十开始融化
解散成一锅饺子汤
春风过驴耳
春风过驴耳
那么夏风就过马头
只要斩下最帅的头
那么就能掉转马头
也有例外的
譬如乌骓马
偏要挣脱亭长的手
跳进乌鸡汤
也许悟本说得对
绿豆和长条茄子
能防止人在药水里下沉
就算沉到水底
也不一定见到龙王
除非他是柳毅
除非他是西瓜太郎
除非套上绿衣服
除非他能翻山越岭
到天山找到绵羊
如果去晚了青草就会消失
羊群就会消失
小龙女就会返迁回古墓
古墓并不安全
安上防盗门更容易被盗
不信你问问孙殿英
问问那拉氏
开棺后还栩栩如生
在溶液里也能栩栩如生
在雪崩的冰川里都能
当然最完美的是在子宫里
就是不出来
不生才栩栩如生
医生能缝合伤口
却缝不上人口
只有政客能行
他们都是好裁缝
枪眼比针眼要管用
管仲论说箭法还行
但桓公拥有玉佩
一进华清池
难免会遇到枪声
委员长也不能幸免
可真气得不轻
秀全也住过南京
这个教术超男
从金田开始走秀
踩着人血的红地毯
在卧室里铺满酥胸
历史就是绞肉机
就是榨汁机
就是三叉戟
五个红苹果
就是五杯果汁
就算有五十个林总
也摔成了馅饼
刘姥姥做的馅饼
也不是天下最好吃的
别看她进过大观园
进过世博园
喝醉了照样摔跤
一头撞倒了袭人
幸亏她没有袭警
否则麻烦大了
抓起来一逼供
就是一个赵作海
关上十一年
怎么不关一百一十年呢
那样出来就是下辈子
耳麦里插着童安格
眼珠里转动着还珠格格
夏宇也叫李格弟
管管不知叫什么
难道叫做管闲事
事情为什么非要
弄个究竟呢
曹操就不弄
沛公就不弄
让人泼上汽油
把电邮围脖一烧了之
把论坛博客一烧了之
阿房宫一烧了之
珍珠港一烧了之
人只有走投无路时
才会变成烤鸭
从微波炉飞进历史
历史以前说是小姑娘
现在也该成老姑娘
打扮起别人了
描绘出不同的晓庆
笔锋毕竟不如刀锋
这点太史公懂
月亮与六便士
小月亮与六便衣
就像一部枪战片
追着她跑回了月宫
没有人愿意打入冷宫
所以宫颈就是瓶颈
有所突破也难
在毕加索上高加索难
在梵高上高更难
在肖邦上兴邦更难
儿皇帝最难当了
邦昌和敬塘深有体会
溥仪也该有体会
在童年他打太监
在晚年他打着伞
守着没盖的下水道
生怕贤妻掉下去
他走后经常有人掉下去
可惜地球隧道没开通
不然一下子掉进纽约交易所
能摔成跌停板
伟人板着脸
被印成绣像
他板着死脸
也成了一副平面
轻轻地一抓就起来
大吊车真厉害
装甲车更厉害
从一战二战一直开进广场
不愧是连战
上月还到上海
古人就不知上海
更不知道上市
逼急了只会上山
上梁山上五台山
怀里揣着狗肉
嘴里喝着烧酒
一拳一个镇关西
打黑比重庆还猛
猛男伟哥已经落伍
现在是伪娘横行
一笑就花枝乱颤
最好把根留住
请把你的歌
带回你的家
请把你的微笑留下
明天明天这微笑
将是遍野春花
花真是人类的好伙伴
据百家讲坛考证
女娲补天时就戴过花
天女就散过花
盘古挥舞着斧头
身上经常挂花
男人要先献花
女人要先被采
击碎了世界末日的预言
五十亿年后
人类还在这个球上
打转悠打酱油
不信你和我打个赌
到时我们已轮回八千万次了
比八千岁还健忘
投胎自然的就像
每生都在不同的胎盘醒来
就驶出肚皮
留下一个妊娠纹的现场
留给后人摸
一碰脸上就换种表情
人脸天天举着表情
就像人生时时举着命运
招蜂引蝶的
招来幸运就翩翩起舞
招来厄运就蜇得生疼
有时疼得受不了
就只好用麻药用解药
刮骨刮下了米脂民脂
解毒解开了束缚的手脚
这回可放开了
森林把野兽放开了
河床把河水放开了
海底用沉船做勺子
舀着海水往岸上泼
一泼一个泼皮
一泼淹没一个市区
亏了人类有脚
亏了脚会跑会跳
奥运会跳水
背运会跳楼
校园运动会时
也能在安保范围内
但有个红绳
就算杨白劳给喜儿
欢天喜地扎起来
你还是不跳
一条大河波浪宽
他们有阳关道
你有奈何桥
你在桥上看风景
看风景人在楼上用摄像头拍你
你不能超速
你不能逆行
更不要酒驾
你一直驾驶着自己的身体
冲出童年冲出青年
冲进中间带
坐在沙发的服务区
坐在餐桌的加油站
你只要开得好就有粉丝
就有开胃三丝
就会成为车王
参加F1参加F4
参加流星花园
从行星开进恒星
成为但丁成为小布丁
被大人儿童含在嘴里
你最好别指望路上
还是呆在身上吧
离腐烂还远
离来生还远
你还是在今生慢慢来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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