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羔羊剧情详细解析》片段研讨 你认为导演在拍摄女主角和凶手各自单人机位时,为什么使用不同的景别?

【已完结】酒液在档案上晕开,逐渐将女人的头像染红,上面的字迹也被一点点吞没而消失。看着蔓延着的全部的红色,陈坤仿佛看到了妻子满身血污躺在地上时的场面……楔子旭日初升鸟低鸣。日光穿过树枝,洒下斑驳的光斑,把男人的脸照成明暗两面。他面容憔悴,身材精壮,站在街道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的警察局。他手上拿着一沓纸,仔细一看,那是一沓寻人启事。突如其来的一阵风吹过,卷起地上落叶的同时,也把他手上的两张寻人启事吹落。寻人启事在风中飘荡,旋转几圈后落到路边,他走过将其拾起。路边,两个孩童正在玩正话反说的游戏,一个人先询问一个问题,另一个人需要把答案倒着说。两人的玩闹声吵得男人心烦,他瞪了孩童们一眼后,迈步走进了警察局。……“什么名字?”“张坤。”男人回答完后,凝视着眼前穿着一身警服的年轻人,眼神中带着一丝警惕与疑惑,似乎是在质疑年纪这么小的警察是否靠谱。“因为什么事报警?”“一星期前,我下班回到家后,发现我的妻子不见了,在此之前,她没有和我打过招呼。我打电话给她,一开始接通后又马上挂断,随后发来一条信息,说她出去旅游了。这太突然,也太奇怪了,她是一个安分的女人,以前从未独自旅游过,更别说还是不告而别了。”“然后一直到现在也没有回来,只有每天凌晨十二点准时会发一条短信过来,像是设置好了一般。短信的内容都很简单,说她正在外面玩,让我别担心。”“我一次次地打电话,但每次都是接通后又迅速挂断,直到晚上发来一条短信。”张坤调出手机上的短信,一条条打开。正如他所说,每个午夜凌晨,他都会收到一条来自妻子报平安的短信,密密麻麻地一共发了十几条,写的都是“我玩得很开心,勿念”、“我还活着,别担心”、“我没事,真的”。“我想她是出事了。”随后,张坤很是焦虑地亮了亮手中的寻人启事:“我还在附近都贴了寻人启事,不过没什么用。”年轻警察似乎重视起来了,神色微变。他点点头,随后询问了诸如“夫妻之间有没有闹矛盾”、“事发之前有没有迹象”之类的问题。登记完信息,年轻警察站起转身,准备离开时,张坤忽然发问:“警官,请问你怎么称呼?我感觉你还挺面熟。”年轻警察扭头,露出一个职业微笑,声音放得很轻很柔和:“我姓陈,我长得还挺大众脸的,没少被人说面熟,好像在哪见过……而且我之前,在这片地区当巡警,也许在我巡查的时候,我们打过照面也说不定。”说完,他便离开了。直到二十分钟后回来,他已经穿上了警服外套,对张坤挥了挥手:“走吧,先去你家里看看,路上你把发现妻子失踪的过程细节告诉我。”张坤点头,跟着陈警官后面走出了警察局。1一份精神疾病诊断证明书。诊断:1.局部性失忆2.多重人格障碍3.精神错乱医生诊断意见:患者出现严重的多重人格障碍,并伴随着精神错乱症状,具体表现为认知、情感、注意、觉醒与自我感知等功能出现波动性紊乱,会陷入某些幻想中,精力极度旺盛,并因受到强烈刺激,而引发了创伤后应激障碍,造成局部性失忆。建议服用利培酮、氯氮平等药物,搭配心理治疗。平时应保证作息规律,合理饮食,保持良好的精神状态。一段电话录音。“黎医生,他的情况怎么样了?”“是这样子的,这几天我一直在研究他的病。他的病颇为独特,与一般的人格分裂,或精神错乱的病人不同的是,他似乎陷入了某种精神混乱、记忆模糊的特殊状态中。在这种状态中,他的记忆与精神呈现出了极大的可塑性。”“可塑性?”“对的,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全新的人格在他的体内觉醒了,在继承了部分记忆的同时,掌控了他的身体,但这个人格还没有完整的三观与精神防御机制,对于外部的刺激与干扰几乎是零设防的状态,他就如同刚问世的懵懂孩童,对于外界的引导全盘接受,你赋予它什么观念,他就会变成怎样的人。”“举个例子,此刻,他的大脑仿佛变成了一本书,只不过这本书掉在地上,其中几页散落开来,并且你可以随时在这本书上增添与涂改内容……”“那么,我们怎么才能让他恢复正常,恢复记忆,记起案件的全过程。或者说,他这种状态对于案件是有帮助的吗?”“张队,其实我有一个计划……我曾在国外的一所顶级心理医院工作与学习过,也曾遇到过类似的病人。我想我们可以尝试一种名叫角色扮演的治疗方法,一是可以让他接受现实,减轻病情,二是也许对于案情有所帮助,找到那对母女……”2街上,张坤抬手遮挡耀眼的太阳,用余光打量着身边的陈警官。陈警官正在拨弄胸前的摄像头和录音笔,察觉到张坤的视线,笑了笑解释道:“我们处理案件的时候,需要随时记录作为备案资料。你放心,这些涉及隐私资料都不会泄露的。”张坤点点头,随后顺手在一个街角路口的公告栏处,贴上了自己随身携带的寻人启事。陈警官是第一次看到这份寻人启事,他粗略地看完了上面信息:“现在怕是很少人会注意这种纸质公告栏了,你有在网上发布吗?”“有的,几乎所有能做的方法我都试过了。”“这段时间,我一直觉得心慌慌,我的妻子从来没有与我闹过矛盾,也从来没有不告而别过。我的直觉告诉我,她一定是出事了,甚至可能已经……如果她真的留下我一个人,我该怎么办啊。”“算了,那些后果我不敢想,一定不会的,一定不会的……”张坤贴着寻人启事的手微微颤抖,他戴在无名指上的钻戒,折射出耀眼的光。“放心,我们一定会找到敏儿她们的。”陈警官拍了拍张坤的肩膀,柔声安慰,贴完,张坤指了指右方,声音低沉:“转过那个路口就到我家。”……两人很快就到了张坤家楼下。这是一栋老式自建楼,怕是有三四十年的历史了,墙面斑驳,爬满了爬山虎,墙角还被人用油性笔写上了“上门开锁”、“良心办证”之类的广告。不过大门的油漆颜色还很鲜艳,似乎不久前刚翻新,看起来倒也不会有种荒废的感觉。张坤从口袋中掏出钥匙,捅了好几次,把大门打开。两人走进屋内,光线一下子暗了下来,屋内的采光并不好。张坤打开客厅的灯,随着昏黄灯光的扩散,客厅内的场景映入眼帘。客厅并不大,一面墙壁贴满了密密麻麻的照片,布艺沙发置于右边,上面放着几个布娃娃,电视机还是老式的,又大又厚重,桌椅则都是实木的,布置在客厅的正中央。家具都不是配套的,装修也毫无设计可言,但看得出,家的主人很爱护这个家,家里很整齐干净,充满生活的气息。墙壁上的结婚照,以及电视柜上的全家福,更是增添了几分温馨之感。张坤在柜子里翻找了许久,找到了一次性杯子,给陈警官倒了一杯水,然后沉声道:“我的妻子是全职主妇,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她打理的,她也打理得很好,井井有条的。”接过水喝了一口后,陈警官掏出随身的记录本:“你检查过房子了吗?有没有发现什么异样,比如你的妻子失踪前有没有带走什么东西,或者动过房间内的布局?”张坤若有所思:“我检查过这个家,东西都是在的,没有什么问题。当然,可能有些细微之处我没能发现。”“在此之前,你的家里有来过什么人吗?你的妻子有没有和什么人保持密切联系。”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后,张坤靠着墙壁,对着陈警官后方的照片墙指了指。顺着张坤所指的方向,陈警官视线定在一张三人合照上。照片里,张坤拥着一个年轻女人,在他的旁边,还有一个相貌与他有些相似的男人。“那个男的是我的哥哥。”张坤顿了顿后,补充道,“小时候,我的父母把我遗弃了,我也是这几年才知道自己的身世。但我的父母已经死了,只剩下个哥哥。”“为什么会遗弃你?”陈警官语气中带着疑惑,似乎是对张坤父母的行为很是不解。张坤把衣服撩开,露出腰部的部分皮肤。与身上其他皮肤相比,他腰部以下的皮肤肤色明显更深一些,有点类似烫伤痊愈后的痕迹,有着一道明显的分界线,显得有些突兀与怪异。“我腰部往下一直到大腿根部的位置,都有着大片的胎记,很明显很难看。现在长大后,反而肤色区别没有那么大了。”张坤耸耸肩,若无其事地道,“我爸妈已经死了,具体遗弃的原因无从得知。”“但据我哥所说,他曾在一次父母争吵时听说过原因。我的父母当年很迷信,而我老家那地方,有着这么一种说法,带有大片胎记的婴儿都是前世惨死的,天生自带怨气,会克死自己的父母……”“所以,他们就把我抛弃了吧。等到过了十几二十年了,思想开始解放了,他们也老了,才开始后悔,想要找回我,可到死也没有再见到我一面。直到前几年,我的哥哥才在一些机构的帮助下,与我相认。”张坤将水饮尽,手中握着一次性杯子:“我的哥哥和我家关系挺近的。如果你说近期,家里有来过谁,我的妻子和谁有过接触的话,也只有他了。”“你似乎很讨厌你的哥哥?”陈警官忽然道。“为什么这么说?”陈警官作出一副眉头紧皱的表情,解释道:“察言观色是一名警察的基本功啊。你的眉毛都快皱成一团了,微表情和语气已经出卖了你。”“说实话,我确实不太喜欢他……也许有着爸妈抛弃了我,却选择了他,我心理有点不平衡的缘故,还有……”张坤卡了一下壳,然后摆摆手,“还有什么我也不知道了,总之有时候讨厌一个人是没有原因的。”陈警官点点头以示赞同,接着把身后的一层柜子打开,把手中的一次性杯扔了进去:“等会我会安排调查组的同事,把房间检查一遍,再调查一些附近的监控,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待到陈警官转身后,他却看到张坤头低垂着,一点点地抬起,瞪大的眼睛亮得吓人,直勾勾地看着他。陈警官显然被吓了一跳,身体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半步。他从未见过如此有威迫感的动作,头部一寸又一寸地抬起,动作缓慢而坚定,那双因过度忧虑和疲惫而眼圈青黑的眼睛,就这么凝视着……宛若一条准备啮人的蛇。而这个动作,张坤仅仅保持了一秒。“你是谁?!”一声质问如惊雷,撕裂凝固的氛围,张坤声音极其粗糙,好似从喉咙深处摩擦出来。随之下一秒,还没有等陈警官回答,张坤动了。他的身体本就精壮,手指带着厚重且粗糙的老茧,青黑色的血管如同蚯蚓般爬满手臂,当下就用手钳住了陈警官的肩膀。接着,他的右手直接探进陈警官的衣服,从中掏出了一张胸牌,上面印着陈警官的照片,但那名字却分明写着“林胜”。“你之前在整理摄像头和录音笔的时候,我就瞄到了你里面的胸牌……你根本就不姓陈,你为什么骗我?”张坤阴沉的脸一点点贴近“陈警官”,越来越近,乃至其呼出的鼻息都能打在他的脸上。“陈警官”眼神闪过一丝慌乱,肩膀被钳得生疼,让他不由得用手也按住了张坤的手。张坤嘶哑道:“还有,为什么你会知道敏儿这个称呼?!这是我妻子的乳名,平时只有我和她的父母这么叫她,她的本名可没有敏字!”“还有,在我家是没有垃圾桶的,平时都是用柜子套上垃圾袋装垃圾。但这一点我没有和你说过吧,你怎么会知道你身后的柜子就是垃圾柜?”“说啊!!!”张坤的五官因为情绪激动而变得扭曲,表情狰狞,眼白满是猩红的血丝,十分骇人。他的手臂用力,将“陈警官”猛地撞到身后的柜子上。啪嗒!几瓶柜子上的红酒掉落下来,深红色的酒液溅射到张坤身上与脸上,染上无数斑点,像极了血污,这更为他增添几分凶恶。“陈警官”无疑是害怕了,这点从他身体无法遏制的颤抖就能感受得到,他刚想用手挡一下张坤,然后说些什么。但在之前的推拉中,他的衣服已经被张坤扯开,稍稍动作,一份东西就从他的内衬口袋中掉落下来,掉落进红酒液之中。张坤定睛一看,那是一份档案,他清晰地在上面印着一个女人的头像,旁边写着一个名字——谢明柔。这名字他永远也不会忘记,这是他妻子的名字。“陈警官”神色大惊,开始挣扎起来,伸手想要去抓那一份档案。但无论他怎么挣扎都无法脱离,张坤死死地钳住他,甚至扯着他的领子,将他提了起来:“你……特么有什么瞒着我?!”酒液在档案上晕开,逐渐将女人的头像染红,上面的字迹也被一点点吞没而消失。女人头像被染红的这一幕宛若惊电,刺进张坤的脑海之中,他产生了一瞬间的眩晕,无数光怪陆离的画面如同放映机一般,在他的眼前闪过。血污在地面上蔓延,整个世界被染红,视线在不断旋转,一根根细密漆黑的发丝飘过,尖叫声、呻吟声、碰撞声回荡,一张陌生的男人的脸一闪而过……张坤猛然捂住了头,随后手想档案抓去,想要抓住些什么,但“陈警官”却拦住了他。肌肉瞬间绷紧,全身的力气仿佛聚集在一点,张坤猩红着双眼,一拳就向眼前的年轻人挥去。“陈警官”双手阻挡,但还是被那股巨力压过,那一拳重重地轰在他的肩膀上,整个人向后一倒,猛地撞到身后的柜子。柜上的玻璃轰然碎裂,散落一地,随之倒在地上的,还有“陈警官”失去意识的身体。嗬!嗬!嗬!张坤的呼吸极其急促,像是肺里被塞进了一个鼓风机,他扛着头部传来的眩晕,捡起了地上的档案,快速地读着上面的内容。敏儿……敏儿已经死了……过完档案的内容,受到强烈精神刺激的张坤双腿一软,跪坐在地上,眼神有些涣散。档案的内容很简单明了,讲的是谢明柔和张坤遇到了一起绑架案。谢明柔被一伙歹徒绑架,不见踪影,张坤趁机制服了其中歹徒,送到了警方。但那歹徒家中背景深厚,与警方勾结,疏通关系,最后被无罪释放。张坤申诉无门,想要曝光此事,最后却关押起来,并使用了一种新型的洗脑药剂,让他的意识变得混乱,忘却了这部分记忆后,才放了出来。“但是他们没想到,放了我后,我还是依稀想起了这件事,一直粘贴寻人启事,寻找我的妻子,又找回了警察局。”张坤低声自语,回想起这一路上这个所谓的“陈警官”的诡异言行,逐步分析,“还让我发现端倪,重新得到这份档案,知道了真相。”张坤一点点站起,用手用力按着自己的太阳穴:“想起来……快想起来……之前那个一闪而过的男人,一定就是那个绑架我妻子的歹徒。”“我一定要找回我的妻子,如果警匪勾结,无法审判正义的话,那就让我审判他们。”张坤一拳锤在柜子上,上面残留的玻璃划破他的手背。他感受着手上传来的刺痛,似乎是想要通过这种疼痛来刺激自己,重新回忆起之前的事情。张坤的瞳孔一点点放大,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展露在他的脸上,他没有再管地上的年轻人,夺门而出,向着远方跑去。……数分钟后。躺在地上的“陈警官”忽然动了一下,随之坐立起来,揉着肩膀,低声骂了一声:“这狗日的力气还挺大,哪怕卸了力,还是差点被他一拳打死。”喘了几口气后,他掏出了藏在耳朵的微型耳机,然后拿出手机,拨打了电话:“张队,你吩咐的一切,我都做好了……他已经跑出去了。”“我知道,辛苦了。现在我们正在盯着他呢,希望后面也顺利吧。没什么事了,接下来就交给我们,你就先回局里吧。”“好。”“陈警官”应了一声,起身离开了这个房间。3一份卷宗的案情记录。时间:2012年5月23日地点:幸福小区44号案情介绍:犯罪嫌疑人张某因感情纠纷杀害妻子谢某柔与女儿张某薇,藏尸后自首。经鉴定,张某患有人格分裂障碍、精神错乱等精神疾病,受到重大精神刺激后,造成局部性失忆。张某对案件事实供认不讳,但遗失了对案发过程与藏尸地点的记忆。目前,谢某柔与张某薇的尸体尚未找到。现场勘查情况:现场存在大量溅落状与喷溅状血迹,血液来源分别为张某、谢某柔和张某薇,凶器为工具锤。锤柄处指纹遭擦拭,现场存在大量搏斗痕迹,尚未发现除张某、谢某柔、张某薇外其他人的指纹。案发现场处于老城区,监控系统欠缺,未能拍到张某的藏尸过程,仅在幸福路与无灯路的交叉处,看到张某携带两个行李箱离开。一份线上会议记录。“这个案件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你们一定要给我破了!最近的情况你们也知道的,我们局正在申请先进单位。你们一定要尽力啊,只有找到那对母女的尸体,才能够结案。”“张队,我们已经在很努力查了。但是那片地方因为遗留问题,一直都是缺乏监控的,附近的监控我们都查完了,根本没有什么线索。附近有可能的地方,我们也在全力找了。”“还有,那个张坤的情况,张队你也是知道……他的精神状态也是一问三不知,想要从他嘴里得到线索几乎不可能,我们只能地毯式地推进,一点点查。你给的时间有点太短了,我们还需要有些时间。”“唉,你们都尽力吧。这张坤不是精神有问题,失忆了吗?这方面也是一个突破口,也许可以让他恢复记忆。你们可以找找我们局里的心理顾问啊。那个,叫黎什么来着?”“黎诚。”“对!可以寻求他的帮助。总之你们努力吧,给我尽快结了这桩案。”4狭窄脏乱的小巷。张坤踏过一个个水潭,脚步稍显慌乱,他的头部仿佛被灌了铅一般,昏昏沉沉,眼前还不时闪烁一些虚化迷乱的画面,耳旁回荡着是模糊的呓语。他不时停下脚步,闭目凝神,仔细地回忆与思索,有时候还会看着街边的路牌愣愣出神。每当身边有人路过,他都会如惊弓之鸟一般马上环视周围,慌乱之情溢于言表:“等到那个警察醒来后,他们就会知道我已经了解真相了,一定会来抓我。”他仰头凝视天空。才过了短短半天,天气由晴转阴了,淡灰色的云层缓缓浮动,将太阳一点点遮蔽,天逐渐暗了,也许不久后就会一场风雨袭来。张坤一直尽可能地走小道,刻意地躲避摄像头与行人。他的目的地很明确,幸福小区44号,那是他真正的家,刚刚他已经想起来了。也许是为了掩盖真相的缘故,他们特意为他准备了那个虚假的家,并对他进行了洗脑,认为那就真的是自己的家了。“他们如此隐藏……在我的家里,很有可能就有着关键的线索。更何况,案发现场应该就在我的家中。”张坤一边想着,一边翻过一处破墙,尽可能走小路。只不过他没看到的是,在他翻阅墙壁的那一瞬间,街角处,一个男人探出了头,注视着这一切。半小时后。张坤抚摸了一下眼前的幸福小区44号的字样。在抚过幸福二字时,他的手停顿了一下,但没有过多纠结,他抬起顺手捡来的砖块,对着门锁就是一顿猛砸。“喂!你搞什么东西?!咋还砸门呢,你是这家的人吗?还是是想偷东西咋的?”“不知道这家,前些天刚……”期间有一个提着菜篮的大妈经过,被响声吸引,看到张坤的动作,路人当即呵斥,旋即被转过身的张坤一瞪。那凶恶的面目让大妈停住了喋喋不休的嘴,尤其是看到张坤手上的砖头,大妈那小山一般的身体猛然一颤,但表情没有太大变化。眼睛向天空看去,大妈当即话头一转:“嗯,搞得挺好的,现在年轻人真健康啊,还在举砖头锻炼身体。真好,真好……”然后,她装成没事发生的样子,一步步向后退去,直到拉开十来米的距离后,才像是见了鬼一样跑动起来,腰部那层层叠叠的赘肉随着跑动一颤一颤的,甚至篮子里的菜掉落在地,也顾不上了。张坤没管这个小插曲,在锁头被砸得松动后,右腿对着大门就是一脚。力度之大,让他向后退了好几步,同时,大门也被猛地踹开了,甚至那金属外壳都有了一个不小的凹陷。门打开,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怪异复杂的味道,浓郁的恶臭,带着铁锈味和淡淡的腥甜气息,还有刺鼻的消毒水味……各种气味涌入鼻腔,张坤很不适,强忍着恶心感,走进房间中。里面的陈设与之前的房间,近乎一模一样。但干涸的血污,泼洒状的,撞击状的,滴落状的……地板上,墙壁上,沙发上都是……都被用白色粉笔画上了一个个圈。现场很混乱,桌椅板凳歪歪斜斜的,杂物散乱一地,结婚照被打破,搭配那极度扎人眼球的一抹抹干褐色,不难想象出,这里曾发生过一次以命相搏的打斗。张坤捂住了头,一股强烈的恶心感从体内迸发出来,如爆裂的水管疯狂涌动。他很想吐,却吐不出来什么,只能不停地干呕,腰都一时间难以直立起来。脑中又是一段画面翻涌……此起彼伏。——世界是猩红的,如同蒙上一抹轻纱,门被缓缓推开,血液组成的浪潮从中涌出,掀起一个圆形的弧度,汹涌而来。然后一只苍白的手按在门框上,一点点伸出,接着是肩膀,头,躯干……一个男人身影踩着血泊,出现在视线之中……那个男人长着与他有几分相似,尤其是那眉眼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但又不尽相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违和感,好似那张脸是由无数个人的面部组织拼凑而成的。轰!这时,脑中的画面陡然破碎。他脸憋得通红了,那股恶心感才消减,停止了干呕。直起身来,他继续扶额,又是一阵晃动的画面,直到数十秒后才彻底消散。张坤脚步有些虚浮地走离开了房间。5一份亲子鉴定证书。内容大致为根据DNA检测分析,遵循孟德尔遗传定律,联合应用可进行亲权鉴定,张筱薇不是张坤的亲生女儿,却具有血缘关系。根据鉴定结果,张筱薇应该是张坤的兄弟的女儿。一份体检报告。内容大致为张坤体内含有两套DNA,他是一个嵌合体,且为异源嵌合体,嵌合部位为腰部至生殖系统的一部分。6天已经下起了小雨,弥漫着泥土的气味,周围仿佛加上了一层滤镜,灰蒙蒙的。这是一片废弃工厂,外墙上贴着“危楼易倒,禁止靠近”的标识,标识中那个红色感叹号极其扎眼。荒凉,肮脏,凌乱,毫无人烟……报废许久的生产线设备上满是黑色的污渍,野草从门窗处爬入,侵蚀着这一片空间,地面上是随处可见的生活垃圾,淡淡腐败的气息在鼻尖萦绕,若有若无。张坤钻进这个废弃工厂中,动作带起细微的粉尘。他的手上还握着一张寻人启事,只不过背面朝上,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字。这是他之前脑中闪过的信息,他害怕自己再次遗忘了,急忙全部记录在纸上。“应该是那边。”张坤跨过一条生产线,径直向工厂的右方走去。啪嗒!忽然,身后传来了一声物品落地的声响,张坤向后看去,一只黑狗从杂物堆中钻了出来。没有多管,张坤继续向右方走去,跨过一片杂乱的垃圾堆,按照着纸上的信息,配合着脑子残留的画面片段一点点寻找。忽然发现了些许端倪。此处工厂废弃已久,地面上的尘土积压了怕是有半厘米厚,有着不少脚印,或深或浅,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留下来的。但在工厂中央稍偏右的地方,地面上忽然出现了四道极其清晰的行李箱的轮子印。这车轮印无疑是新留下来的,每十几米就会消失一段,再过十几米又会出现。“这显然是那些绑架敏儿的匪徒留下来的。”张坤莫名脑补出一副这样子的画面。——匪徒为了掩人耳目,把妻子塞进行李箱里,把她带到这片工厂中。工厂地面杂物众多,不方便拖行,他只能把整个行李箱提起来,每走十几米力竭后放下休息片刻,继而往复。肯定是这样子了……张坤有些兴奋,一点点寻着车轮痕迹找去,直到工厂最西端的一处房间,痕迹彻底消失了。这里之前似乎是厨房储物间,工厂搬离之前并没有把里面储藏的食物搬走,水果和肉类早已腐烂了,化为一滩滩、一堆堆黑色烂泥。这是苍蝇与蚊子的乐园,被惊扰的它们伴随着恶臭,飞舞地向脸扑来,张坤只能胡乱挥舞手臂驱散。他快速扫视了一圈后,压制住内心的抗拒与不适,把那些杂物一点点掀开,每一个柜子、箱子、角落都不愿放过,一一翻看,但一无所获。这房间像是从未有人踏足一般,荒芜脏乱得可怕,四周更是无比寂静,仿佛弥漫着黑色的死亡气息。“怎么会?这车轮痕迹明明就在门口啊。”张坤猜测着每一种可能,“难道他把箱子停在门口后,就背着敏儿走了?”“还是说我从一开始就想错了,那个车轮印记根本就不是那些歹徒留下来的,甚至根本就不在这个工厂中。”张坤焦躁不安,来回踱步,试图用这种方式让自己放松下来,“可那样为什么,我的脑海会依稀残留着这片工厂的画面……”“还能寻着找来这里。这不是我之前跟踪歹徒留下的记忆吗?”张坤内心满是杂芜的心绪,呼吸不由得加重,再加上此处空气混浊,只觉心口憋得难受。他踏过两步,打开窗户。刹那间,湿润而清冷的风吹了进来,为他带了几分凉意的同时,也带走了些许他心中您的不安与悸动,拂过他身体的同时,也吹淡了那股浓郁的腐败臭味。房间内,空气在流动……垃圾被吹动……一缕漆黑的长发也动了……它悠悠飘转,在空中划出柔和的弧线,宛若春风细柳,自上而下,精确地落到张坤的手上,很缓很轻盈。头发?从哪来的?这触感,好熟悉。张坤忽然想到什么,顺着头发飘来的方向,缓缓抬头,然后他的身体出现了瞬间的僵硬。“啊!!”张坤发出前所未有的尖叫,很难想象如此尖锐且凄厉的声音能从男性的喉咙中发出来,就像是一根锐利的针一般,刺入每个人的耳膜,扎进心中。腐烂。我的敏儿在腐烂,她在这脏乱的废弃工厂中腐烂……她在腐烂!!!房间的门再度被推开,首先进来的是一个头发微白的中年人,随之是国字脸的男人,然后是数名警员。他们不约而同地顺着张坤视线的方向,看向天花板,然后再次不约而同地屏住呼吸。——天花板的中央破了一个大洞,洞很漆黑,几缕同样漆黑的长发从中探出,垂在空中,被风吹动着,像是细长的杨柳。在那“黑色杨柳”之中,是一只惨白的手。而手,已经开始腐烂了。在他们的位置只能看到这只手,再多的画面就看不到了,而正处在正下方的张坤,想必是全部都看得一清二楚的。“冲!”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声,随后几个警员一跃而上,向着还处在崩溃状态的张坤冲去。警员的动作很快惊扰了张坤,他瞬间清醒过来,直接将一旁的柜子掀倒,阻挡了警员的来路,然后抽过几张破烂的椅子,就朝他们扔去。张坤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不知是恸哭,还是咆哮,亦或是两者皆有。一个警员刚翻过柜子,竟被他一拳锤翻了,重重地摔在柜子上,破碎的木屑飞射。张坤接近一米九的个子,有着健身的习惯,满身肌肉,身上衬衫都被撑得满满。此刻暴怒之下,肌肉高高鼓起,充满力量感,青筋异常清晰,宛若一条条蚯蚓缠绕在手臂上。由于从小被遗弃,张坤的童年并不幸福,打架与斗殴更是他幼时某个时期的主旋律,他早有着充足的打斗经验,这些技巧都是在街头中练出来的,现在情绪激动,下手更是狠辣之极,没有丝毫顾虑。一时间,警员们还真难以近身。当然,这也只是一时间而已。当警员用上警棍与防爆叉,一拥而上,张坤很快就被制服,他被反手按到地上,身上被防暴叉紧固住,警员用扎带将他双手捆住。他只能艰难地抬头,喘着粗气,两行泪止不住地流淌。这时,那个国字脸的青年人站了出来。他是?!一种强烈的熟悉感油然而生,张坤坚信自己曾经见过他,喉结上下耸动了一下,一个名字快要脱口而出,却又卡在喉咙处。年轻人来到张坤的面前,俯视着他,线条清晰的脸上没有过多表情,漆黑的眼睛深邃得像是一滩死水,把张坤的视线牢牢吸住。“你还记得我吗?”年轻人道。黎诚……一个声音好似从远方飘荡而来,张坤蓦地想起了他的名字,但这个名字背后所代表的意义,他一无所知。现在被压在地上的他也实在无法抽离出思绪,冷静下来思考。“我叫黎诚,是一名心理医生,也是木鸡市警局的心理顾问。”年轻人缓缓道,“我也曾经是你的心理医生。”黎诚扶了扶眼睛,随后背包中掏出了两份档案,在张坤面前一一摊开:“这是你的心理鉴定报告,你的体检报告,以及你杀害妻子的档案卷宗。”人格分裂、精神错乱、嵌合体、故意杀害罪……一堆名词进入张坤的视线中,宛若一颗颗坠入大海的巨石,在他的脑海中掀起惊涛骇浪。他只觉得自己的大脑好像宕机了,他曾经经历的一切事物都在崩溃。“你之前所经历的一切,都是我们为你安排好的,这是一场为了让你知道你是谁,认清现实,想起记忆的试验……或者是游戏?话剧?”“总之,这一切都是假的。”黎诚站着凝视张坤,用一种坦诚的语气,缓缓将一个略显残酷与残忍的故事讲了出来。——半年前,张坤在一次工作中意外摔伤了腰,期间一直是妻子和哥哥在照顾他。在日常的相处中,张坤只觉妻子与哥哥走得有些近了,起了疑心。也许是早年被抛弃的缘故,他本就是一个多疑且敏感的人,对人生总带着有种悲观主义,妻子与哥哥有染的想法在他心中生根发芽。带着这样偏激的观点回忆过往,他愈发觉得自己的妻子与哥哥有什么特殊的关系。为此,他与妻子大吵了几场,逼得妻子发誓自证清白后,这场闹剧才算是告一段落。为了治疗心病,他专门找了心理医生。可有一次,张坤带着女儿去游乐园玩,遇到了一个同事,便闲聊了几句。聊着聊着,同事打趣说张坤的女儿真可爱,还好没有遗传到张坤的长相……这本是一个玩笑话,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总之,张坤算是听进去,路上一直打量自己女儿长相,一看还真是觉得不是太像。最后,他瞒着妻子带着女儿做了一次亲子鉴定。结果证明,那不是他的女儿,但却有血缘关系且关系很近,应该是他兄弟的孩子!之前所有的怀疑与画面都瞬间连成一条线。张坤并没有马上发作,他先是把这件事情压在了心底,但在几天后,压抑的情绪还是摧毁了他,他用一柄工具锤,亲手锤杀了自己的妻子和女儿!!!然后,疯狂的他藏尸后,进入警局自首。也许是因为受到了太大的精神刺激,激发了他的心理防御机制,坦白完罪行的第二天,他忘记了锤杀妻女的一切。警方为他做了一系列的精神分析与心理鉴定,最后鉴定出他患有很严重的精神疾病,包括但不限于人格分裂、精神错乱、焦虑症,并且具有一定的暴力倾向。他的失忆也是真实存在的,而非为了逃避罪行而做出的掩饰。警方调查与搜寻了许久,还是无法找到藏匿的尸体,案情陷入了停滞,最后警方打算从治疗张坤的心理疾病,恢复期记忆作为突破口。他们请来了市内知名的心理医生黎诚,作为这一次案件的顾问。黎诚查阅了张坤各大互联网平台的记录、日记、个人信息,发现张坤的心理疾病由来以久,很早就出现了端倪,但还能维持理智,直到亲子鉴定这个导火索的出现,一切压抑已久的疯狂爆发了出来。警方调查后发现,张坤哥哥并没有与张坤妻子有染,但那份亲子鉴定又是真的……而且张坤除了那位哥哥外,也没有其他兄弟了……似乎陷入了某种不可破解的矛盾中。这时,黎诚注意到了张坤腰部那独特的、像是胎记一般的深色印记,他忽然想起了曾经在某本书籍上看到过的名词——嵌合体。嵌合体是指由不同基因型的细胞所构成的生物体,亦指染色体异常类型之一。有时也有同一器官出现不同性状的生物体的意思。出现该病状的人员往往伴随精力极度旺盛,有时出现多重人格的精神错乱症状。警方对张坤做了一系列的体检,最终发现,张坤就是一个嵌合体,身上带有两套DNA,他生殖系统部位的DNA,与他身体其他部位的DNA不一样!在张坤还在母体的时候,他妈妈孕育的是一对异卵双胞胎,但在胚胎发育的过程中,其中一颗活力较强的胚胎,把另一颗胚胎吞噬并嵌合进自己体内,两个胚胎合成了一个,而嵌合部位,恰巧发育成为了生殖器官。就这样,张坤带着两套不同DNA来到了这个世界上,并生育了自己的女儿。他用自己的毛发与女儿做亲子鉴定,自然只能得到排除亲子关系的结果……因为他女儿遗传的本就不是他的DNA,而是那个数十年前,被他所吞噬的“兄弟”的DNA!这也是张坤上身与下身肤色不一样的原因,甚至可能是他精神状况不稳定的根源之一。也就是说,其实张坤的妻子并没有出轨,那也确确实实是他的孩子!当张坤得知这一切后,他的病情更是加重了,他无法接受这一个结果,逐渐在自己体内衍生出了另一个人格,为自己营造了一段“妻子离家出走,不告而别”的剧情。每晚他都会恳求警官借给他一部手机来给自己手机,以妻子的口吻,发一条保平安短信,不给就自残……事后全然忘记这短信是他自己发的,沉浸在这种剧情中,创造出了一个的妻子还活着的内心世界。他本能地抗拒真实的世界,也许对于他来说,真实的一切都太恐怖与残酷了。但也因为这个全新的人格具有极大的可塑造性,宛若一张白纸,黎诚想到了一种名叫角色扮演法的治疗方法。既然他沉浸在“妻子离家出走,不告而别”的剧情,那就赋予他这么一个剧本!让他自己去寻找“离家出走的妻子”,也许就能激起他潜意识里的记忆,找到藏尸地点。在这一个过程中,也能让他一点点探索到真相,让他逐渐接受曾经发生过的一切,治愈他的心理疾病。这就有了之前所发生的一切。故事说完。地上的张坤瞳孔放大,眼神涣散,这种痴傻的表情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才缓和过来。他开口,声音显得有些含糊:“那么……那些寻人启事是假的吗?”“是假的,那是材料组为你准备的。”“那个什么陈警官呢?那一起绑架案呢?”“都是假的……阿胜是我们重案组的同事,那个家也是假的,他身上的卷宗材料也都是伪造的,你自以为识破的破绽其实都是他故意露出来的,就是为了引导这场剧本能够顺利进行下去。至于那起绑架案什么的,我想你应该比我们明白,那是假的。”张坤呼吸愈发急促,他不想哭,但泪却止不住地流,他重重地把额头撞到地上,细碎但清晰的画面徐徐展开。……“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情。一定是医院弄错了。我们再去鉴定一次,求你了。你别这样我害怕。”“不要!救命……救……”画面是晃动的,妻子穿着丝绸睡衣,身体美好的曲线展露无遗,她一步步后退,头发散落,眼神蕴藏着说不出来的绝望与恐惧。她被椅子绊到,摔倒在地,但来不及爬起来,手脚并用地后退,求饶的话脱口而出。她在害怕!她,害怕了!可为什么出轨的时候她不害怕啊?!与妻子的距离不断拉近,越来越近,妻子靠到了墙壁上,她无路可退了。一个工具锤陡然在画面中出现,沉甸甸的冰冷手感传来,很有安全感。她身体好脆弱,脖子很细很长,洁白无比,像是小时候孤儿院附近那片白桦树的树枝。“小时候我很喜欢去那片树林玩,把树枝一一折断,听着那清脆的断裂声,带有古典乐一般的破碎的美感。我好想在听一次那种声音啊。”视线中妻子脸色如铁,工具锤高高举起,在她俏丽的小脸上的投下一片阴影,旋即,工具锤,猛地挥下,树枝折断的声音陡然响起,画面染上一片红色。那是血的殷红。……“呕!呕!”张坤控制不住地干呕,身体也在蜷缩,仿佛一条被打捞上岸濒死的鱼,但这种症状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他恢复过来,抬起头说:“把我弄起来吧,我不会挣扎了。”“我想起来了,确实是我杀了敏儿。”声音沉静和沙哑。黎诚松了一大口气,似乎是在感慨角色扮演法的成功,他转过头对着张队点头示意,嘴角不自觉地翘起,露出一个歪嘴笑。找到了被藏匿的尸体,张坤也恢复了记忆,承认了罪行……看来一切都结束了。能明显感受到警队中多出了一股轻松、喜悦的氛围,只不过这种氛围很快就被一股浓郁的恶臭打断,随之蔓延开来的,是静默与沉重。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摩擦声,爬到天花板上的警员把妻子的遗体托着放了下来。她干枯、惨白、腐烂,像是冬天挂在阳台风干的大块腊肉,又像是一只破旧的、被遗弃在垃圾的玩偶。张坤不敢向那边看去,他知道哪怕是一眼,就足以让他心如刀绞,他只求快点离开这个地方,无论以后会面临怎样的刑罚他都顾不上了,他只想快离开,离开。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摩擦声,一名警员惊呼道:“小女孩的尸体也在这。”小女孩?!为什么会有小女孩?张坤心动了一下,眯着眼向那边看去,只见一个小巧的身影被从天花板处放下,她穿着一件带着蝴蝶结和蕾丝花边的红色连衣裙,很美很可爱,只不过这种美很冰冷,没有半点活人的气息。筱薇?为什么?张坤瞳孔陡然放大,一副见了鬼的模样。他只觉身体好似穿了一个大洞,所有的力气与精神都从那个洞流落了出去,他完全脱力地被警员架了出去。好似自己也变成了一具只能被架着的遗体。房间门口,里面的空气实在是太污浊,黎诚提前一步出来,他点燃一根烟,试图用尼古丁让自己冷静下来,也压抑体内那股想要呕吐的冲动。他只是一名心理医生罢了,很少见过这种场面。他微微一笑,吐出一个标准的烟圈,然后扭头,就迎上了被架着出来的张坤。忽然,他发现张坤那本来黯淡无神的眼睛。亮了一下。——7一份录像。视角很特殊,似乎是在某个小洞处拍摄的。狭小的房间内,妻子在地面上爬动,身高接近一米九的张坤站着,宛若巨人,手中还握着一柄工具锤,显得十分可怖。妻子想要逃跑,却被张坤一把按住,然后一锤子敲在了她的脑袋上,妻子失去意识的头部重重落地,血汹涌而出,有生命一般在地上蔓延。张坤愣住了,整个人瘫软在地,随后爬到沙发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时露出喜悦的笑,一时又在恸哭,抽泣,像是一个喜怒无常的婴儿。家里已经凌乱无比,不,用残破来形容更为准确,各类碎片满地都是,搭配上蔓延的血液,不会觉得违和,反倒会有种就应该这样子的感觉。他就这样坐了许久,一动也不动,唯有表情还在持续变换。直到窗户都透进昏黄的光,张坤才进入洗手间中,和妻子一起。不久后,门忽然开了——在之前的争斗中,妻子曾冲了出去,但很快就被张坤一手拿着亲子鉴定一手逮小鸡似地逮了回来,门只是合上了,没有关。一个穿着笔挺西装,带着金丝眼镜的男人走入画面中,他那标准的国字脸上满是疑惑与惊讶的神色,他掏出手机,似乎是想要打电话。但他好像听到了什么声响,抬头看去,好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场景,先是怔了几秒,旋即向后退了两步,准备夺门而出。张坤踉踉跄跄地从洗手间出来,然后身体加快,几步就把男人抓回了画面中,他们扭打在一起,拳拳到肉。凭借着体型,张坤占据了优势,按住男人,随便往地上抓了一根散架的桌腿,就要一棍子向男人的头部砸去。可就在这时,变故发生了。张坤眉头忽然皱起来,好似头部受到重击,手中的座椅腿滑落,手捂住额头,腿部也无力地弯了一下。男人情急之下抓过滑落在地的座椅腿,没有丝毫犹豫,直接一棍子砸去。张坤本就捂着的头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么一下,椅腿都瞬间断裂,他整个人也向后倒去,满头鲜血。倒在地上的男人显然是慌了,他走过去查看张坤的情况,摸摸了张坤的胸口后,脸上的惊恐更甚,咬着指甲,楞在原地许久。然后,他开始一点点处理现场,脸上有着无法掩饰的恐惧。不一会儿,一个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女孩走进了画面,目睹了蹲在地上擦着脚印的男人。女孩大叫,想要逃跑,跑出画面之外,男人提着锤子追去。三分钟后,男人拖着小女孩回来了。小女孩身上的连衣裙更红了,红得骇人,她被拖着,在地面上也留下了鲜艳的红色。但令男人没想到是,之前本以为死去的张坤醒了过来,只是表情呆滞,宛若一句失魂落魄的行尸走肉。男人打量张坤一番,似乎发现了什么,把张坤拖进了浴室中。两小时后,天都黑了,张坤和男人一同从浴室走了出来。张坤表情有些呆滞,和男人一起处理现场。处理完后,男人小心翼翼地离开现场。张坤则在原地站着,一动不动。这样持续了半小时,他把妻子和女儿的遗体塞进两个行李箱中,拖着行李箱走了出去。8距离找到藏尸已经过去了两天,期间张坤一直被关在看守所的单人房间中,他一言不发,只是独自坐在床上的角落,也不睡觉,一直在冥想与沉思。“张坤。”一个警官喊了一声,把房间的门打开:“今天,你的心理医生来找你了。”张坤一直低垂的头抬了起来,露出比之前颜色更深的黑眼圈,只需一眼,就能看出他的疲惫与痛苦,但比之前那种浑浑噩噩,此刻多出了一丝神采。张坤两个拇指被绑上扎带,制约他的行动后,他被警察带到了审讯室。审讯室配有录像和录音,黎诚只是很简单地问了一些心理问题和做一些记录,以便及时了解张坤的心理状态.根据张坤的心理状态和精神问题,在量刑上会有所考虑,甚至还有免究刑事责任的可能。一开始他们之间的谈话都很正常。可张坤回答完一些问题后,看了一眼右上方的摄像头,靠近黎诚低声道:“我杀害了我的妻子,我认……我根本不怕坐牢,我冤枉了她,我一辈子都对不起他,我也无法原谅我自己,我也无法允许我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了。”“可是,你杀了我女儿的这笔账,怎么算?”黎诚顿时心中一惊,但没有展露出来,而是露出一个假笑:“你在说什么啊?你是精神状态又稳定了吗?是不是脑中有浮现什么画面了,听到什么声音了?”“我想起来了。”张坤语气十分的笃定,那双带着深黑色眼圈的眼睛近距离地,直勾勾地盯着黎诚,像一条准备啮人的蛇,“所有的一切。”“你曾是我的心理医生……在没出事之前就是。那时候我找你来治疗我多疑的心病,每周一你都会上门为我治疗,出事那一天,你一如往常登门拜访,然后目睹了一切。我们扭打在一起,你误以为杀了我后,遇到了我放学回家的女儿,为了掩盖着这一切,失去理智的你又杀了她。”“你杀了她。”黎诚的笑僵在了脸上。张坤继续讲:“现在,你相信我想起一切了吧……但我并没有死,只是进入到了某种人格苏醒的混乱状态,后面你察觉了这一切,便利用这一点,对我进行精神控制,想让我处理完现场后自首,背负一切的罪名。”“但我的精神状态并不稳定,事情没有像你预想的那样。内心不愿面对这一切的我,把她们藏了起来,好像只要把她们藏起来,看不见了,一切都会消失……然后才去自首,说自己杀害了妻女。”“筱薇是你杀的,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当时我们并没有对她的遗体做任何处理,她的身上一定会有你杀害她时留下的痕迹,比如指纹、皮肤组织什么的……曾经为了调查我妻子是否出轨,我在我的家中装了几个针孔摄像,我想,不出意外的话,它们已经记下了当时所发生的事情,如果我供出,你猜会发生什么?”“你觉得你可以幸免于难吗?!”黎诚看了一眼摄像头,脑子飞速转动,他第一反应是诬陷张坤现在精神不稳定,胡言乱语,让警方稳住张坤,然后借故离开去找到那个摄像头,删除里面的视频记录。至于小女孩身上的证据,现在距离案发已经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小女孩被“风干”这么久,身上的痕迹也未必存在……但他一时间不太敢赌。而下一秒,他就听到张坤补充道:“那些个摄像头是联网的,视频会自动上传云端。账号和密码只有我知道。”不能慌,冷静一下……黎诚不自觉地也压低了声音:“你想怎样?”他明白张坤肯定有所求,不然他本可直接供出这一切,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我想要出去,我想要自由。”“这我可帮不了你。”张坤道:“不,你可以的。”“由于我的精神疾病,警方不会给我上手铐,只会用扎带……我可以装成病发的样子,你用治疗的理由,向警方申请带我回到你的心理诊所中,你再把我放了。”“我可以配合你,伪装成我袭击你后逃跑,你不会为此承担责任。”黎诚眼睛快速转了两下,似乎还在思考这个计划的可行性。但张坤没有给他任何思考的时间,抬头注视摄像头,举起被扎带捆住的双手,对着摄像头摇摆示意:“你没有时间纠结了。”黎诚心中惊恐无比,骂道:“操,你这个疯批。”哒,哒,哒。不到五秒的时间,外面响起了皮鞋踏在水泥地板上的声音,外面监视的警察已经注意到了房间里的异样。黎诚抓住张坤摇摆的手,低声斥道:“我答应你!”吱呀一声,门打开了,一个警官手中握着警棍走了进来。“发生什么事情?”话音刚落,张坤微微一笑,旋即眼睛一翻,整个人向后直直地倒去,黎诚眼疾手快地搀扶住张坤,才不至于让他摔倒。张坤在抽搐,疯狂地抽搐,眼睛上翻到极限,暴露在外的眼白中满是血丝,像是一颗剥皮没剥干净的荔枝,口水从他的嘴中流出,身体呈现出诡异的扭曲,他不断地发出类似风箱被抽动的呼呼声……黎诚大喊:“他的精神疾病复发了,你们先控制住他,等待他稍微缓和了,送去我的心理诊所中。”几个警官走了进来,按住了扭动的张坤,其中一个警官道:“必须要送去你的心理诊所吗?在这治疗不行?”“心理治疗是需要搭配器械和布景的,尤其是像他这么严重的病情。那些东西都放在我的诊所里了,只有回到诊所里,我才有足够的把握去治疗它。”黎诚沉声道。作为一名心理医生,他很擅长根据情景调整自己的声调和语气,他声音很笃定很冷静,搭配上他穿着一袭白色西装,有种毋庸置疑的权威感。两名警员想起了在母女尸体未找到之前,张队强调的话语——积极配合黎医生对于治疗嫌疑人疾病的一切要求,务必要在年底前破案。虽说尸体已经找到,在某种程度上案子也算是结束了,但于他们而言,黎医生的话语还是具有一定分量的。尤其是张坤此刻的状态属实骇人,他们也颇为担忧。“这病耽误不得!”两个警员商量了一番后,最后答道:“请黎医生配合我们先进行登记……登记后,我们跟您一起把张坤送到您的心理诊所里。”“好!”……一小时后,心理诊所门口。张坤被两名警员架着从警车下来,他已经不再抽搐了,只是眼睛无神,一片茫然。两名警员还是第一次见到精神病人,内心不禁咂舌,暗暗感叹人类精神之奇妙,在黎诚打开诊所大门后,警员先是把张坤放到一张椅子上。黎诚进入治疗室内,几分钟后,他走出来,示意让张坤进去。警员架着张坤进去后,黎诚便以心理治疗不宜有外人,否则难以让患者放松,解除心理戒备的理由,想要警员离开。他们看了一下四周环境,这诊所在五楼,只有门口这一条通道,张坤还被捆着扎带,如果出来什么意外状况,黎诚也可以呼叫,他们在外面可以第一时间冲进去。如此想着,他们退出了治疗室。治疗室内门窗紧闭,窗帘并不透光,亮着的只有一盏昏黄的落地灯,香薰已经被点燃,放着柔和的轻音乐,右边是一个巨大的书架,满满当当的都是各类专业知识书籍,左边是一架三折床,上面躺着一个人体模型。和影视作品中常见的心理咨询室,如出一辙。警员刚走,张坤的眼睛就恢复了清明,脸部僵硬,对张坤说道:“刀,解开我。”黎诚照做,解开束缚的张坤好似也解开了心理上的枷锁,他长长呼出一口气,扫视了一圈。几分钟后。治疗室外的警员一边抽烟,一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墙上的宣传海报,上面是黎医生的履历,以及曾经治疗过的病例,幻肢、强迫症、性别认知障碍、双相情感障碍……密密麻麻的文字和照片,其中一名较为年轻的警官称奇道:“你说,人好好活着,为什么疯呢?”另一名年纪较大警官道:“要我说,他们太脆弱了吧。现在的年轻人生活好了,受不了苦,没经历什么挫折,一点压力都承受不了,又太闲,总是胡思乱想的。论压力,谁能比得过我们?我们还不是活得好好的,总归是心理承受能力不够强大。”“哎,这句话我可不赞同了,他们只是不小心生病了,和我们感冒发烧一样,哪关什么心理承受能力的事?你也不知道人家经历过什么,很多病人就是被你们这些不理解的,说风凉话的,害得病情加深了。”年轻警官反驳道。咚!老警官刚想说些什么,治疗室里突然传来了一声闷响,一下子把他们的话头打断了。他们顿时紧张起来:“黎医生,出什么事了吗?”“没事,我刚摔了一个道具,在弄犯罪现场的情景再现……嗯,这是心理治疗的一种。可能等下还会有些声响,如果我没有呼叫你们,你们就别进来了,也别发出声音询问。”“哦,好。”他们揪起来的心稍稍放下,又谈论起了之前的话题。啪嗒!又是一声清脆的响声,两位警官只是瞥了一眼治疗室。时间匆匆过去,天色渐晚,薄暮冥冥,他们已经等了很久,怕是有一个半小时,黎诚一直没有出来。继那次对话后,里面就再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之前他们在短信上发过消息给黎诚,很快就会收到了“马上就好了”的回复。但现在,他们心中也产生一丝怀疑与疑惑——这时间未免太久了一点。老警察给黎诚手机又发了一条短信,没有再收到回复。年轻警官走到门前,敲了敲门:“黎医生,你好了吗?”没有丝毫回应,两人对视一眼,年轻警察掏出对着锁头直接就是几棍,锁头并不坚固,只敲了几下就掉了下来,随后门被一脚踹开。第一眼就看到了晕倒在地的黎诚,身边是无数的陶瓷碎片。心中暗道不好,年轻警察赶紧把黎诚抱起来,掐着他的人中,大声呼唤好几声后,黎诚悠悠醒来。他先是捂住头部,眉头紧蹙地打量了四周一圈,像是在辨别自己身处何处,随后眼睛猛地瞪大,惊叫道:“张坤……是张坤打晕了我。”“什么情况?”年轻警察急忙问道,老警察开始巡查房间内的情况。“他手上有刀,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他拿到的。他偷偷割开了扎带,然后袭击了我。我一开始还挣扎了一下,我们撞到地上,我没来得及呼救,他就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捂住了我的嘴巴,威胁我如果敢出声就杀了我。”两个警察想起了那一声闷响。“你们问我怎么了,我被他威胁着,只能说了那一番话。”黎诚捂住心脏,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然后他就用陶瓷瓶子,打晕了我。”年轻警察的脸阴沉下来,看了黎诚一眼,无奈转身:“可他能跑到哪去?我们一直守在外面,没有离开过。”“过来。”站在窗边的老警察挥了挥手。窗户已经打开了,窗帘被微风吹动。年轻警察走过去,顺着老警察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根排水管通道,距离窗户不过一米远。在那根通道上,赫然印着一个残缺的血色手印。“也许,他是从这爬下去了。”老警察道。年轻警察忽然发现了什么,手指向了下方,管道的右侧,一个硕大的、深蓝色的物体在下水道口躺着……那似乎是一个人。再仔细一看,没错了,那是一个穿着狱服的人!“他不会是想要从这爬下去,结果摔下去了吧。”老警察声音都有些抖。若是摔死了,那该怎么交代?!“他妈的,操!”年轻警察也意识到了问题的重要性,情绪激动地骂了一句。然后,他们两人转身,跑出了房间,径直向楼下跑去查看情况,甚至连电梯都不愿意等了。黎诚也跟着跑了出去。房间内归于寂静。不一会儿,天花板传来了很细微的声音,随后,天花板边缘的一块板忽然被撬开了。一只手从中探了出来!那只手很粗壮,指尖染血。……楼下。虽然夜色已经有些深了,四周也没有路灯,但在这样的近距离下,两名警察还是第一眼就认出来,那个穿着深蓝色狱服的人型物体并不是人,而是一具精美的人体模型。它半陷在下水道口中,塑料制成的头部朝上,面部画着笑容,那两个亮片眼睛就对着他们,这让他们莫名感受到了一种屈辱,好似被什么人嘲弄了一般……“这是我治疗室里,在模拟场景时会用到的人偶。”黎诚虚虚地说了一句。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莫非?一个念头同时在他们两人的脑海中迸发出来,他们当即向楼上跑去,以最快的速度冲进了治疗室里,刚一进去,动作便顿住了。他们的视线全部集中在那个天花板上漆黑的大洞上。9一本日记。2012年5月13日,晴。今天我带着筱薇去做了亲子鉴定……如我所料,她确实不是我的亲生女儿,呵呵,医生说是我兄弟的孩子。刚看到结果的第一眼,我并没有太激动,反而有了一种“果然是这样子啊”的感觉,像是心头上紧绷着一根弦忽然松了。只不过,我还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态度去面对哥哥、敏儿和筱薇。我看着手中的鉴定结果,再看看筱薇。她穿着红色的连衣裙,很美很可爱,这个我曾无比怜爱过的小天使,现在看着,我突然觉得有那么一点点……陌生,那一刻,我的头好晕,差点吐了出来。我不打算把这件事情爆出去,就让这件事死在我心里算了,其实想想出轨什么的,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现在社会太浮躁,诱惑太多了,连我也曾对公司前排的女同事动过心,虽然我并没有做出行动。也没什么的吧,生活嘛……家庭稳定是最重要的,我不想再失去现在的家了,是啊,家才是最重要的,家……只不过,我还是好难过啊。2012年5月16日,阴。我有点无法面对敏儿和筱薇,每当我看到她们,我就总会想起那一份鉴定结果,总会莫名脑补妻子与哥哥亲热的画面,那是多么的真实。我的耳畔总有声音在响,很微弱很模糊,像是蚊子叫,但很真实,从未停止。是幻听吗?也许是压力太大了吧。今天吃饭的时候,我看着啃着鸡腿的筱薇,忽然想哭。我忍了好久,一直把眼泪憋在眼眶中,后面到厕所镜子里,才发现把眼睛都憋红了。妻子跑过来拍拍我的背,我下意识把推开了她,一个人跪倒在地,眼前是无数闪烁的光、混乱的画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我耳边咆哮啊……后面我从录像里看到,我跪倒在妻子面前,抽搐,不停地抽搐,像是一个啜泣着向神父阐述自己罪行的信徒。敏儿啊,你曾是我的生命之光,欲望之火,同时也是我的罪恶,我的灵魂。可你为什么要毁掉这一切啊?你别碰我,只要你碰我,我就会死!但我死之前,也许……(此处文字被用横线划去,但能够看到写的是“我会先杀你”)2012年5月18日,雨。(本篇日记字迹极度潦草,只能依稀辨别出文字。)我有些累了,我已经好久没有睡过了,上一次安稳的入睡还是在鉴定结果出来前的那一个晚上。我不太明白,我没有做错什么啊……难道真的就像那些迷信说法一样,我就是一个灾星吗?我身上的胎记真的是一个前世惨死的诅咒吗?如果我是唯一的孩子的话,父母也许就不会遗弃我了,那么我的人生是否会变得不一样?在结婚生子后,我本以为我的人生是一个苦尽甘来的正剧,那种无家可归的生活告一段落了,我靠着自己创造了属于我的家,但没想到终归是一个悲剧。那就让这一场悲剧变得更加彻底吧,用她们的生命作为结局!2012年5月21日,大雨。杀掉她们杀掉他!杀掉她们杀掉他!杀掉她们杀掉他!杀掉她们杀掉他!杀掉她们杀掉他!杀掉她们杀掉他!杀掉她们杀掉他!杀掉她们杀掉他!杀掉她们杀掉他!(如此循环往复,写满了整张纸)10距离张坤从心理诊所逃出已经过了两天。木鸡市警方发布了他的通缉令,他的照片在电视上、报纸上、街头公告栏上都可以看到,这给他造成了很大的困扰与压力。正如此刻,他只能戴着口罩和帽子,谨慎地避开行人和监控摄像头。逼仄,凝涩,冷硬且粗粝。夜色笼盖大地,小雨淅淅沥沥,他走在小巷中,裹紧了身上的大衣——这是他刚从一户人家阳台中顺来的。他有着明确的目的地,按着记忆中的方向在小巷中穿梭。他很少来这个地方,自从相认后,来过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每到分岔路口,他总要停住脚步,仔细辨认一下。他在一栋老式自建楼前停了下来,抬头望去,楼上的灯没有开。他走到附近一棵老榕树背后站着,手放在口袋中,眼神不时打量路口。时间刚过九点二十分,一个约莫一米七,身材消瘦的男人从路口出现,走到自建楼前停了下来,低头掏钥匙。男人刚把钥匙捅进门锁,忽然听到背后传来几声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脖子一冷,一把匕首就架在了他的脖子,刀口在路灯的照射下,寒芒乍现。男人心中惊骇无比,才发现一个人高马大的身影就站在他身侧,手中的匕首拿着很稳,粗壮的手臂上青筋隐约浮现。“弟弟?!”男人试探道。“嗯。”张坤应道:“我们进去聊吧。”男人没有说话,他保持着镇定,在脖子被架着匕首的情况下,向楼上走去。一楼是车库和杂物间,二楼才是男人生活的地方。张坤刚一进去,马上便看到了挂在墙壁上的黑白照片,一对老夫妻依偎在一起,脸上挂着和蔼的笑。看到男人没有想要反抗的意思,张坤把刀放下了,坐到沙发上。事到如今,他好像对于眼前的这个男人,这个他在世界上的唯一一个亲人,没有太大的情绪与感觉了……没有之前强烈到极致,想要杀掉他的恨,没有嫉妒与质疑,没有厌恶与愤怒。很平静很淡然。现在他只恨自己,以及另一个国字脸的人。他一定会杀了那个国字脸的!男人给他倒了一杯水,放在他的面前:“你这几天……去哪了?”男人的话说得很慢很慢,似乎是在组织语言,思索着该怎样的词汇:“这些天,你过得还好吗?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身上还有钱吗?”随后他掏出了身上的所有现金,看起来约有一千元,塞到张坤手中。张坤漠然地看着这一切,他不需要怜悯与同情,这是他自找的,是他自己亲手毁了一切。他来这里,只是想在结束一切之前,看看哥哥,看看这个他在世界上的最后的亲人。张坤道:“我来找你并不是为了钱,也不是让你来掩护我的。对了,你给我一只笔吧。”“你去自首吧,弟弟。”男人找了笔递给他,犹豫了一番后说:“我听别人说,精神病人的话,是不会判刑的,哪怕判刑也不会太重。你现在还能年轻,你还有时间再来。”“我知道你只是生病了,有些结在你的心里过不去……其实我早看出来了。我也想帮你,但我不知道该如何做。不过我想,既然是病,总有办法去治的。”张坤接过水杯,一饮而尽:“我逃出来并不是害怕牢狱之灾,也不怕死,只是我现在还不能死,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做。我来这里不是寻求你的帮助的,我只是想来见见你。”“见我?”“对,见见你。”张坤忽然笑了,走过去拍了拍哥哥的肩膀,然后向卫生间走去。……卫生间内,张坤掬起一捧水向自己脸上拍去,冰冷与湿润的感觉驱散了他的部分疲倦。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头发凌乱,脸色青黑,带着无法掩饰的疲惫与劳累。镜子中间开了一道弯曲的裂痕,把镜子中的他一分为二,卫生间的灯位于左侧,暖黄的灯光照亮了他的左边脸,右边脸则显得稍暗一些。这些天,张坤并没有像正常逃出监狱的罪犯一样逃亡或者躲藏。他只是去了一些地方,废弃工厂、湖边公园、木鸡市第四小学、温迪婚纱馆、木鸡大学……一些他曾与妻女一同去过的地方。逃出来后,他从未想过什么追求自由。对他来说,他再无自由可言了。那些记忆就像是一个囚笼,他无法挣脱、无法回避、无法释怀。她们总会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他的梦中,他的耳旁,他的脑海,以及无数个闭上眼的瞬间。她们就站在那里,身染鲜血。我好像被什么力量分开了,体内出现两个我……张坤觉得身体在撕扯。其中一个我,害死了妻女,是一个彻彻底底、无可救药的疯子,是一个只配死在肮脏下水道的垃圾;另一个我,是寻找失踪妻子的好丈夫,妻子还活着,每晚都会给我发一条报平安的短信,只要我找回她,所有的一切都会回来,还可以幸福温馨地生活下去……哪一个才是真的我?他伸出手抚摸镜子的裂纹,然后缓缓遮住了镜子中那半边明亮的脸,微微点头,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这些天,他早就已经想明白了,他无法面对那个误杀妻子的自己,这对他来说太残酷了,他无法接受这一切,他觉得自己快要死了……那两重身份哪个是真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哪个身份能让他好过一些。真相太苦,那就为自己编织一个美梦吧。他想到了黎诚。也许黎诚可以让他做一个美梦。“那两个我,哪一个才是真的已经不重要了……我只是不想再活在误杀妻子的愧疚与痛苦中,我只想成为……我想成为的那个我。”然后,他猛地一拳砸向了镜子。无数裂纹瞬间在镜面上蔓延,把他的身影撕裂成无数份,玻璃碎片散落一地。他转身,离开了卫生间。“怎么啦?”哥哥听到声响,看着走出卫生间张坤问道。“我该走了。”张坤伸手向哥哥口袋探去,从中掏出了哥哥的手机,待看完手机中的通话记录后,微微一笑,“谢谢你没有报警。”张坤把手机递回给他,看着那张与自己相貌相似的脸:“你放心,我会自首的。”“你说,如果被遗弃的是你的话,我们的人生会不会也会互换过来了?”沉默了数秒,没等哥哥说话,张坤自己回答:“我想,应该不会吧。”说完,张坤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11一封孤儿院院长的委托信杨勇新教授:您好!好久不见,这次写信给你,是为了一个孩子。他名叫张坤,今年十二岁,个子高高的,身强力壮,生性倔强好斗,性格怪异,在院中犯下不少事,打伤过不少同伴。前些日子,在玩游戏时,因为同伴取笑他的胎记丑陋,给他取名为“花皮猪”,便对同伴大打出手,导致同伴耳膜穿孔和脑震荡。平时没有太大问题,脾气还算温顺,但只要遇到一些突发事件,就会情绪激动,性情大变,好似换了一个人一样。在打伤同伴后,老师关了他三天禁闭,但刚一放他出来,他就袭击了老师。我赶到时,只看到他将老师狠狠地按在身下,掐着老师的脖子,眼神中一片朦胧与茫然,表情凶恶无比,就像是一头癫狂的野兽。我好不容易才把他从老师身上移开,将他制服。不久后,他冷静了下来,眼睛恢复清明,却对之前袭击的事情全盘否认,似乎是忘却了所有事情,我不知道他是装的,还是真是如此。我们院实在是对于这个无能为力,久闻您院对这类问题孩子教导有方,希望您可以接收这位孩子,把他教育好。12雨夜。全世界都是噼里啪啦的响声,成千上万吨水向大地砸落,天空像是变成了决堤的大坝。雨落狂流,地面泥泞,一道雷光骤然撕裂黑夜。黎诚走进家中,衣服湿了大半。他把伞放到一边,蹲下准备脱鞋,忽然感受到一阵微风从前方吹来。他抬头,只见前面的窗户被打碎了,惨白的灯光从外面透进来。在那片光中,一个黑影蓦地出现,一点点蠕动放大,逐渐化为了一个人形……那似乎,是一个影子。有什么人在我后面?!黎诚心中一惊,准备回头,却猛然觉得脖子上一紧,一根电线捆住了他的脖子,还环绕了一圈。他想要挣扎,脖子上一股巨力传来,剧痛轰击着他的神经,他的呼吸被掐断了,腿部关节处被人踹了一脚,他当即向前跪去,膝盖猛地撞击地面。“是我!”一个沙哑的嗓音响起。黎诚对这声音无比熟悉,至少在这段时间,这声音简直成为了他的梦魇。他无时无刻不担忧着,有一天这个声音的主人会来找他。如果有机会,他一定会杀了我的!黎诚毫不怀疑这一点。那个人自然是张坤了。他双腿顶着黎诚的腰,把他压倒在地,一点点勒紧手上的电线,他十分用力,虎口都因为力度而泛白。窒息感在加剧,黎诚的脸呈现出病态的红,眼睛也向外突起,他的手扯着脖子处的电线,但无论他如何用力都无法挣脱。我的呼吸被杀死了……强烈的眩晕感与窒息感袭来,黎诚觉得头部在变重,意识开始模糊,四周好像一下变得安静了,寂静的死意在蔓延。他似乎看到了什么模糊的幻觉。就在他觉得自己就要死了的时候,脖子上的电线忽然松了,呼吸恢复,他猛地连呼了几口气,不停地咳嗽,意识恢复了些许。可还没等他缓过来,电线复而绷紧,又勒断了他的呼吸。他在挣扎……然后张坤像是拖死狗一般,把黎诚拖到了房间中,趁着黎诚意识还没恢复,又抽出几根电线,把黎诚牢牢地绑在木椅子上。黎诚刚恢复清醒,张坤腿部弯曲,然后猛地用膝盖轰击他的面部。鲜血从鼻孔流出,黎诚刚想说话,张坤就又是一个膝撞,撞得他一颗牙齿掉落在地。随后张坤双手撑住椅子,脸贴近黎诚,居高临下地看着黎诚。“别杀我,求求你……我不是故意杀你的女儿,那时候我太害怕了,我太惊慌了,她又在叫,我害怕惊扰了邻居,我一时间想不到什么办法,失去了理智。”黎诚牙齿脱落,口中含血,口齿不清地说道。张坤说:“我也没想杀你。我是来找你帮忙的,刚才的,只是一些见面礼罢了。”“你不会死的,如果你帮我的话。”黎诚不敢直视张坤如炬的目光,怯怯地问:“帮什么?”“我需要你帮我再洗一次脑。嗯,我知道你之前控制我的方法是什么,暂且就当作洗脑吧。”张坤强行掰直黎诚的头部,让两人对视,“我想让你把我恢复到之前刚从警察局出来的状态,就是以为自己妻子失踪,在寻找她的状态。”黎诚道:“我恐怕很难办到。”张坤笑着,直立起身体,然后右腿弯曲,摆出一个准备膝撞的姿势。见状,黎诚加快了语速,惊恐道:“我之前的根本不是什么洗脑……只是一种心理暗示罢了。可能和你的身体状况,和你是嵌合体有关。当时的你处于一种很奇妙的情况中,似乎是受到重大打击,而陷入了人格复苏,意识模糊状态中……所以我才能够利用这一点,去对于你进行引导。”“以你现在的状态,我很难再做到这一点,这只是心理暗示,不是魔法啊。”张坤收好准备进攻的姿势,站在那里,右手扶额。“那你可以让我忘记这一切吗?”思索了片刻,他问道。“我不能保证,我只能用心理暗示加以引导。至于能不能忘记,或者是变成怎样,这取决你自己的心理状态。”张坤突然笑了,他觉得那句“变成怎样,这取决你自己的心理状态”很有意思。张坤拿出手机给黎诚看,上面是一个“录音中”界面:“我会把事发现场的录像,以及这份录音,设置成两小时后发送给木鸡市警局的定时邮件。张坤掏出笔,在地上写道:你的妻子失踪,疑似被人绑架了,眼前这个被绑着的人知道绑架者的信息,他值得信赖,放了他。记得删除手机上的定时邮件,密码是你与妻子在一起的日期。“如果我真的忘记那些事情的话,我看到这一行我自己笔迹的文字,应该就会选择相信……到时候我不会伤害你的,也不会把邮件发给警方,只要你真的能让我忘记。”“我只是想忘记这一切而已。”张坤闭上了眼睛。“我可以试一下,我尽量努力,但是你这样绑着我,我很难做到,起码你让我的手可以动,然后我需要一些器具。”在催眠开始之前,张坤先去了一趟厕所。回来后,张坤先绑住黎诚小臂的电线解开,让他的小臂和手可以自由活动,然后又根据他的指示,把他的器具盒拿了过来。“你应该很久没有休息过了吧?”黎诚问。“是的。睡眠现在对我来说是很奢侈的。”“好,那更好,处在疲惫与恍惚中,更容易成功。”黎诚让张坤搬来一张椅子坐着,然后从器具盒从拿起一个吊坠,放到张坤面前。黎诚将手中拿着的吊坠轻轻摇晃起来:“现在你的眼睛注视着它,慢慢深呼吸,随着他的节奏呼吸。”“视线不要离开吊坠……慢慢呼吸,放松下来。”“放松!”四周除了雨声外,没有多余的杂音。雨声淅淅沥沥,完美地充当了白噪音的效果,张坤看着眼前晃动的吊坠,只觉心越来越宁静,本来僵硬的身体也开始放松下来。时间渐渐流逝,他只觉雨声慢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富有节奏感的咚咚声,一下接着一下,那似乎是他心跳的声音。困意渐长,他的眼皮越来越重,越来越重……最后彻底失去了支撑的力量,合上眼睛,睫毛在空气中微微颤动。直到他呼吸变得均匀,好似入睡一般,黎诚语气柔和地开口道:“你记得你是谁吗?”“我是张坤。”张坤话语很软,像是在说梦话。“张坤是谁?”“一个电工,一个女人的丈夫,一个女孩的父亲……一个害死了妻女的人。”张坤眉头开始蹙起来。“害死了妻女?为什么这么说?你看到了什么?”张坤的身体在微微抽动:“血!很多的血!女人在哭,锤子在晃动,地上很乱,都是碎片。天花板,飘动的黑色头发,红裙子……很多,很乱。一个国字脸,但是五官和我一样的男人杀了她们。”“那是假的。”黎诚说,“你只是在做梦,你太累了。”“做梦吗?”张坤眉头舒展开来。“对的,做梦,你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你以前做过梦吗?”“做过。”“是什么感觉?”“很真实很生动,和真的一样,但是醒来就会忘记了。”“那也只是一个梦,你醒来就会忘记的,对吗?”“对的。”“你现在看到了什么?”“雾……四周都是雾……什么都看不见。”“好的,你现在可以醒来了。”哒!黎诚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张坤应声睁开了眼睛,身体也下意识地向前探了一下,他一摸眼睛,摸到了一手的泪水。我在哪?我在干什么?看着眼前被绑着的男人,醒来后的张坤脑中第一时间冒出了这两个问题,阴暗的环境让他十分不安。“你……是谁?”张坤疑惑问。黎诚心中一松,说出了想好的说辞:“我是你的朋友。你的妻子遭遇了绑架事件,失踪了。我和你一起调查真相,结果却被凶手袭击,你被他打晕,我也被他绑了起来。”张坤露出怀疑的神色。“你看地面上的字。”黎诚朝着地面努了努嘴,“你被袭击伤到了头部,你觉得头很晕,记忆在一点点消失……你害怕醒来后完全失忆,昏过去之前写下了那段话提醒自己。”张坤看到了地面上的字,那确实是他的字迹。“如果你不相信的话,你可以找找你身上,有没有你妻子的寻人启事什么的?”黎诚一直在努力想要获取张坤的信任。张坤找了找,正如眼前的男人所言,他在口袋处找到了妻子的寻人启事。与此同时,他也真真切切地想起了,他的妻子确实还活着,只是失踪了……她确实还活着……没错,他说的是真的。张坤信了。“我现在就帮你松开。”张坤到黎诚身后,想要解绑,但就在他手上用力的时候,突然觉得右手手臂一阵刺痛。他撩起袖子一看,只见他手臂上用刀划出了一个伤口,伤口很新鲜,应该是不久前划上去的。伤口之下,用笔写着这么一行字:他在骗你,地上的字是假的,去右边的厕所。这无疑也是他的字迹。还写在手臂上……张坤停下手中的动作。黎诚紧张起来,疑惑问:“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吗?”“这电线绑得很紧。我去找找工具吧。”张坤说,然后也没等黎诚回应,他直接离开了房间,向右边的厕所方向走去。厕所门没有关,灯还亮着,他一进去就看到,在厕所的镜子上写了很多字,同样是他的字迹:“张坤,我是你,让我为你讲讲之前发生过的事情。那个被绑着的男人是绑架你妻子的罪犯,敏儿被他的同伙藏了起来。如果你不相信的话,打开你的手机,手机壁纸能证明这一点。你调查了很久来到这里,制服了房间里的男人,却被他的同伙袭击,头部受伤。你拼死搏斗,击退了同伙,但却因头部伤势精神恍惚,瘫倒在地。那个罪犯是一个心理医生,他对你施加了催眠,想要让你误以为他是你的朋友。你用刀划伤了手臂,用疼痛暂时驱散了催眠的效果,凭借着最后一丝意识,来到这里写下了真相,并在手臂处写下了提示。等下你会昏迷,被催眠忘记一切,如果你醒来,有幸能看到这些文字。请记住,那个男人是凶手,不要相信他的任何话语,杀掉他!还有,永远相信这就是真相……也许你以后会遇到一些事情,让你对此产生怀疑,但那不重要,这就是真相……你所相信的,才是真的。”张坤打开手机,顿时心中一颤。壁纸应该是某段视频里的截图,内容是浑身是血的妻子瘫倒在地,他自己也晕了,靠在墙壁上,而一个男人站在客厅中央,身上染血,他的手上拿着一个工具锤……那个男人,赫然就是房间里被绑着的男人!悲伤汹涌而来,张坤无声地哭,他把头靠在镜子上,镜子中的“他”也靠了过来,一时间看起来就像是两个人依偎哭泣。泪水一点点模糊了他的视线,镜子里的,另一个“他”在逐渐消失。张坤抹了一把眼泪,残留在眼眶中的泪珠十分晶莹,显得眼睛中好似有光在闪烁。他一下子平静了下来,拿起了一把剃刀,向左边的房间走去,动作很轻快很坚定。终于回来了……房间内,黎诚看着出现在门口,拿着剃刀的张坤,露出了一个友好的微笑。张坤走了过来,视线扫过桌子上的名牌,上面印着黎诚的头像,职位是心理医生,和镜子上写的一样。他面无表情地来到黎诚背后。这时,一个疑问从黎诚脑海中的冒出,这么小的剃刀能够划断电线吗?不过这个疑问很快就得到了答案,当剃刀驾到他脖子的时候,他才明白,原来这剃刀不是用来划电线的。一道血线骤然闪过!房间内多出了一种声音。那是血喷涌而出的声音,像风一样,很好听。房间外,暴雨还在下着。……旭日初升鸟低鸣。太阳散发出金色的光,将男人的整张脸照亮。他面容憔悴,身材精壮,站在街道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的警察局。他手上拿着一沓纸,仔细一看,那是一张寻人启事。突如其来的一阵风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但他紧紧地握着手中的那张寻人启事,没有被风吹落。路边,两个孩童正在玩反话正说的游戏,一个人先倒着询问一个问题,另一个人把答案讲出来。两人玩闹声吵得男人心烦,他瞪了孩童们一眼后,迈步走进了警察局。(完)标题:《寻人启示》作者:禾火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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