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本po文,男女主叫简淮川周吟的,叫啥啊,作者有没有微博?

1.《魔鬼的体温》 作者:藤萝为枝

2.《重生之拯救大佬计划》 作者:钟仅

3.《岁岁有今朝》 作者:茶茶好萌

4.《读心术》 作者:清闲丫头

5.《你该被抱紧》 作者:归渔

6.《定义独一无二》 作者:南向草

7.《时光简谱》 作者:白折

1.《魔鬼的体温》 作者:藤萝为枝

生回九六年,粉团子贝瑶四岁,敲开了对面的门。
那扇门后,住了一个二十年后的世界灾难性魔鬼。
魔鬼裴川现在五岁,双腿残废,内向自卑。

裴川冷着脸,手指死死扣住轮椅,警告她:“不许再说喜欢我,否则……”
贝瑶抱住他脖子,甜甜对他笑。
裴川情不自禁扣住她的腰,压抑的情感溃不成军。
当了他两辈子的心肝,贝瑶想知道,魔鬼是怎样的体温。

1、男主真残疾,腿从膝盖以下没有。以后也不会好。
2、【敏感自卑x治愈天使】,青梅竹马互宠日常文。从四岁到婚纱,正能量文。

排雷:由于男主真残疾人设,会瞎想那种敏感,因此有刀子掉落。

说到救赎文,《魔鬼的体温》必须排第一了吧。这本书太火太火了,看过的人没有说不好的,而且好多都看哭了……

男主真残疾,很小的时候因为爸爸是刑警得罪了人所以被残忍伤害。上辈子应该是反社会人格,不相信爱,最惨的是男主爸妈因为愧疚害怕看他的腿,最后还离婚了,真的好惨。

女主是重生回来的温柔小可爱,从四岁开始就陪在男主身边,不过只有一点上辈子的记忆。女主就是男主世界里唯一的光,看到男主不敢去靠近不敢去喜欢的情感真的都心疼死了。相互治愈的美好故事,强推。

想看更多的救赎文,认准藤萝为枝这个作者就是了。《病态宠爱》《神明今夜想你》《娇软美人》《他很撩很宠》《穿成霸总小逃妻》《才不信你暗恋我呢》……通通都是,每本都值得一看。

2.《重生之拯救大佬计划》 作者:钟仅

1、比李惟年纪轻轻拿了世界理论物理最高奖项更令人震惊的事,就是颁奖典礼前一天他被发现在家中自杀,享年35岁。
他在给学生Jackie的信里写着:这些年我一直在疯狂地做一件事情,物理就是我的全部。而在它结束的那一天,黑暗会完全将我吞没。

2、毕业多年之后,张蔓在整理东西的时候看到了夹在物理书里的一封情书,署名李惟。
他自杀后,她食不知味,夜不能寐,直到有天睡醒后发现自己回到了十六岁。
——后来,再次成为物理界泰斗的李惟在接受国外媒体参访时说:“我的生命中有两件最重要的事,物理和她。物理给了我在黑暗中思考的能力,而她,给了我光明。”

暗黑自闭天才少年 X 暖心治愈小可爱!

【食用指南】:1、男主患精神分裂症。

这本绝对是被书名耽误的好文,真的超级超级超级好看!大家都去看,按头去看!

男主有精神分裂症和妄想症,妈妈生下他之后就死了,爸爸因此也精神病发,还自杀了。男主爷爷把他丢到了福利院,从那个时候开始男主就患上了妄想症,幻想出了会时不时来看他的妈妈和时不时跟他讨论物理问题的好友。

上辈子男女主互相喜欢,但是女主把男主幻想出来的妈妈误会成是他女朋友,就和男主分开了。后来男主在完成实验,获得诺奖后领奖前一天自杀。得知新闻的女主,出门旅游散心,回来的路上遇到泥石流,很坦然的赴死。

然后重生,救赎男主,文中男主辅导大家物理竞赛的部分也是看的我热血沸腾。女主和妈妈的部分也很感人,女主上辈子一度因为妈妈频繁换男朋友而不相信爱情和婚姻,重生后才发现原来妈妈只是想找一个能真心对女主好的。上辈子妈妈被渣男骗了,还好这辈子有了女主的理解和撮合,妈妈找到了自己的幸福。总之就是很好很好的一篇文,文笔剧情通通在线,强推一个!

3.《岁岁有今朝》 作者:茶茶好萌

我觉得你可怜,你却想睡我。

1.女主很软很软,性格很圣母。

2.男主有点变态,性格很极端。

popo文,茶茶好萌的po文都是精品,好看!

白富美男主vs病娇阴暗男主,女主治愈病娇男主文,就是《魔鬼的体温》那种类型。

男主自小便被捡破烂的养父拾了去抚养长大,习惯了被众人排斥,正是在这种环境下长大,才会让男主最后演变成杀人犯。女主重生回来也是为了保住小命,看男主可怜便同情心泛滥主动向男主伸出援手,男主最是看不得女主这番虚伪的作派,只等着日渐的相处以此来揭开她的面具。然而男主发现女主对其他人也是如此,只觉越发有趣,让他迫切的对女主起了征服欲,然而两人一夜旖旎后,女主便消失无踪。

两人重逢,随着女主和男主以试用男女朋友为由搬到一起居住,两人相互探索对方的身体(哈哈哈哈),渐渐的,男主起初想要征服折磨女主的心早已不在,只发觉自己已经不知不觉间把自己的身心连同陷了进去。女主也在遭逢变故之后,更加离不开男主了。原来,他们都是彼此的救赎。

顺便看看茶茶好萌有哪些作品吧,每本我都挺喜欢的。

4.《读心术》 作者:清闲丫头

很多年以后,沈易在枕边告诉苏棠,第一次见她时就觉得眼前一亮,那天她穿着一条明黄的裙子,满面红光,仿佛是从日本动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沈易眉眼含笑,温柔地用手语比出了那部动画的中文译名
苏棠:“……不离了。”

男主聋哑,一个人吃了所有人的药,于是其他人没药吃了……
1V1,HE,一个单纯的爱情故事,与罪案无关,与心理学无关

建筑工程女主vs聋哑病弱男主,男主真的太温柔太温柔了,看得我心都要化了,我爱死了。

男主职业操盘手,因为童年出过车祸失去了听力,男主妈妈也变成了植物人。但即使生活给了男主这么多磨难,男主依然在和生活斗争,努力的活下去。而且性格超级温柔,总是为他人着想,宁愿自己委曲求全。还好女主能懂得他所有的小心翼翼,她在男主被欺侮时拿起一把菜刀护住他,她在男主母亲去世后向他求婚成为他的家人,他们之间,一直都是用各自的方式来爱着对方,男主的体贴温柔,女主的果敢率真和义无反顾。

小说结尾是这样写的:“阳光静静地铺洒在这两个闹成一团的人的身上,猫蜷在窗下用一种超然物外的目光看着他们,出奇的安静,好像在它的眼里,一切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

用男主的医生朋友赵阳的话来说,苏棠是沈易流落在外的半条命,所以他们在一起了,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

5.《你该被抱紧》 作者:归渔

时砚心里,阮之之是天使。
是她在一片黑暗中把手伸向了他,让他尝试着走到光明的地方去。
简单来说,这是一个有关于救赎和治愈的爱情故事。

都市文/救赎治愈向/请坚信男配只是炮灰

男主真的惨,从小就父母双亡,还要面对各种流言蜚语,所以男主一直生活在阴暗当中。大学一次意外,男主遇到女主,从此女主成为了他生命中唯一的光。

一次实验事故当中,大家被反锁在实验室里,性命堪忧,女主因害怕就紧紧拉着旁边人的手,也就是男主的手,跟他讲话。女主就这样将男主从黑暗拉到光明中,男主爱上了女主,一直默默关注着她,但那个时候女主从不知他的存在,女主正暗恋着男配。

几年后,女主决定鼓起勇气表白被拒,决定斩断情丝毅然回国,在好友的怂恿下参加了好友学校的教授团旅游,也正式认识了男主。男主对外人清冷孤傲,但总是对女主很贴心很温柔。后面女主决定接受男主后就再也没有跟男配有联系了,把男配彻底放在回忆里,全心全意的爱男主。结尾还揭开了男主父母死亡陈年旧案的真相,曾经的伤痛得到治愈,也成就了男女主互相救赎的爱情。

另外,男主在读书时暗恋女主的时候设计过一个闯关游戏,最后通关后显示的是:阮之之,我喜欢你。哇哦,太苏了啊!!!

6.《定义独一无二》 作者:南向草

在光影不明的世界里,他是“独孤”的,
封锁的心、封锁的情,谁也不给。
在微笑维持的世界里,她是“理性”的,
为了一个理想,她把微笑给每一个人。可是他遇到她,笑了,哭了,
打破孤独的壳,赢得最珍贵的;
她遇到他,哭了,累了,几乎放弃了,
却依然留下了,而最终幸福了。
她把他带到完整的世界里,给他独一无二的,
他把她留在自己的世界里,给她独一无二的,

这本绝对是冷门好文了!都没看人推荐过,但我真的挺喜欢的,给我一种淡淡的感动。

男主是先天自闭症,女主是研究自闭症的,女主因为课题研究需要找到了男主的母亲。后来男主母亲去世,就代替男主妈妈照顾男主,还和男主结婚了。小说主要讲两人的婚后日常,因为男主是自闭症,所以每天的生活都是固定模式,女主努力走进男主的世界,努力让男主因她而有变化,让男主能够独立一点。而在相处过程中,男主非常依赖女主,只听女主的。可以说,男主的世界里,只有女主带能他一点光明。想起之前看文章演的《海洋天堂》,大概就是文章和李连杰饰演的父亲两人相处的那种感觉,有点揪心,又觉得温暖。这篇文是女主第一人称,并不好读,但是我觉得值得一读。

7.《时光简谱》 作者:白折

时妗的一生充满失败,好在她还有重头再来的机会。
这一次,她要努力生活,远离纷纷扰扰,过好自己的小日子。


最重要的是,她要把简玦追到手。

软萌可爱女主vs冰山学霸男主,女撩男。

男主父母大明星,助理开车撞死了女主父母。女主上辈子觉得是男主爸妈害了她的爸爸妈妈,所以心里一直有个梗,最后报复了男主父母,结果自己死前才发现都是假的。男主心里也一直很愧疚,因为父母都是娱乐圈的人,所以他看那些评论也以为那件事是他爸妈的错,还在家里目睹他爸出轨,就有了心理疾病,最后也自杀了。

重生一世,女主决心好好救赎男主,各种撩,放飞自我。男主外冷内温柔,在女主面前毒舌得不行,两人的互怼日常看得我全程姨母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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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已完结,请放心阅读】

不小心猝死后,我跪在判官殿里瑟瑟发抖。

判官眯着眼问我,「听说你在人间写我的同人?」

判官,「听说你还把我写成女的?」

判官,「听说你还让我和阎王不可描述?」

就在判官扬言要把我送去畜生道后,我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

从此,我过上了白天写稿小秘书,晚上哄人小能手的生活。

地府公务员也不好当啊!

三点睡七点起,判官夸你好身体。

说来大家可能不相信,我一觉睡醒,就已经在判官殿里面了。

而这所谓的判官,正在数落我的种种罪过。

直到他将我判入畜生道之前,我才缓过来。

「怎么可能!我还那么年轻,我还有好多的事情没有做——判官大人,你是不是看错了,我才27,怎么可能会死!」

判官眼神怜悯,示意我往回看,「投胎路上多得是二三十岁的人。」

说实话,虽然我是天天熬夜,但是去医院检查也都是正常,根本没有什么大问题。

我趁他没注意,先一步抽走了他手心的生死簿。

判官可能没想到我胆子能这么大,回过神,我已经坐在地上狂翻生死簿。

「罪一,妖魔化地府工作人员。罪二,畸形地府工作人员形象。罪三,来到判官殿仍不如实列罪——」

我还想再往前翻,判官却一手将那蓝色文件夹夺回去了。

不管怎么说,我还没来得及交代后事,怎么说我都要回人间一趟。

再不济,我也得投个好胎啊!

看着判官脾气还不错,我就试探性地道,「大人,我知悔改。这样吧,你让我回去,我重新写,保准不妖魔化你们的形象。」

判官好像就等着我说这句话,应得格外干脆。

「也行,那我先让你回人间多待几年,你要是再猝死了,可就没有那么容易回去了。」

我心里惊诧,面上却狗腿道,「不会不会,我一定好好活着。」

就在我满心期待地等着还阳,却在判官桌前看见了阳间的场景。

殡仪馆里面人头攒动,我的家人抱着骨灰盒,面容哀泣。

我心里惊疑不定,不敢确认,「这是……」

判官眉头微皱,「你好像,被火化了。」

尸体被火化了还怎么活?在线求救,人在地府,挺急的。

判官面上犯了难,语气却松软了下来。

「火化之后是不可能还阳了,这样吧,我让你投个好胎。」

事已至此,好像只能这样了。

我从地上爬起来,有些颓然,「我当鬼差行不行?」

投胎后就真的什么都忘了,我还想跟父母道个别。

我已经做好了判官拒绝我的心理建设。

可没想到,他支着脑袋想了好大一会,竟然道,「你没有功德,也不用服鬼役,没法在地府逗留。不过你要是帮地府写些书册,宣传一下地府工作人员的正面形象,我倒是可以给你想办法。」

这不就是瞌睡送枕头吗?

就这样,我阴差阳错地成了地府的公职人员。

说是公职人员也不尽然,严格意义上来说,我只是个兼职人员。

行吧,在地府兼职,说出去也挺有面子的。

判官就让我在他的办公桌前,支了一个小方桌。

他在前面给鬼魂断六道轮回,我在旁边给他写人物小传。

大概是他觉着我老是待在判官殿里面憋不出来什么好话,就带着我去鬼城里逛逛。

他来判官殿接我的时候,我差点没认出来。

主要是他平常公服笔挺,一本正经地在判官殿里面处理公务,今天竟然穿了一件运动服。

鬼火阴森,却照得他面容温雅俊秀。是人是鬼,此时分得也没有那么清楚了。

他歪头冲我笑笑,「没认出来?」

「你这判官还可以擅离职守?」

判官的脾气在我看来,已经是好上加好了。

听见我这样说,他也没有生气,只是走到我跟前,指着旁边几座宫殿。

「地府里面有登记处,除非穷凶极恶的人需要直审,平常是很清闲的。」

好家伙,我何德何能,竟然能称得上穷凶极恶。

「那你还一直待在判官殿干嘛?你们地府没有员工宿舍吗?」我很是不解。

他一愣,还是好脾气地笑笑,但却没有多说。

他不上班还在判官殿里面待着——

他不会是对我有意思吧?

「别乱想,我只是害怕你乱跑。」

我松了口气,「吓我一跳,毕竟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鬼城里面的街道和阳间差不多,只是建筑比较矮,最多不超过五层。

听判官说,能在鬼界住下来的都是有大功德的人,这些人不用受轮回之苦,还可以去人间旅游。

街道里面住的有老有少,有古人也有现代人,判官这青春靓丽的打扮,也没有那么惹眼。

我有些好奇他是怎么死的,毕竟他看上去也是英年早逝,十有八九也是猝死。

没等我多问,旁边一个中年大叔就凑上来打着招呼。

大叔上下打量了我一眼,一脸揶揄地道,「这就是判官殿里的那位女秘书,怪不得你成天窝在里面,都不出来和咱们说话了。啧啧,情有可原嘛!」

这话说完,那大叔留下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忙活自己的事儿去了。

判官见我兴致不高,十分善解人意说要回去,只不过临时被事情绊住了脚,我便随他一起到了投胎处。

一个新下来的鬼拉住了我,竟然是那老爱给我介绍对象的邻居大妈。

「小陈,你都死了三年了还没投胎呢?」

我这才知道地府一个小时等于人间的一天,我在这里待了少说有一个月了。

换算下来,也不差不多有三年了。

我忍不住问她,「你知道我爸妈在人间怎么样吗?」

「你刚死的那段时间,你表哥把你家钱都骗光了。」

「什么?」我一脸惊骇。

从她口中我才得知,我死后,父母在人间的日子,并不好过。

我眼泪毫无征兆地就落了下来。

判官站在远处,笑眼中是亘古不变的温和,以及微不可查的怜悯。

「陈禾,人心难测,亲兄妹也会反目,更何况表兄妹。利字当头,人间而已。」

我忍无可忍,冲他咆哮一声,「要不是你将我拽下来恐吓我,我能假死吗?我能被火化吗?我爸妈能在人间受欺负吗?要不是你,要不是你,我怎么可能会死得那么快!」

「我没有徇私枉法,公报私仇。」

他将语调中的怒意压下去,带着些悯然。

我死死地盯着他,说不出来话。

大概是见我一脸受伤,他叹了口气,倏尔恢复了往日清和。

「你知道为什么你的小说刚完结,你就来到地府了吗?」

判官偏过头,冲我笑笑。

「人都有遗憾,但我想让你,有一个完结。」

从判官口中我得知,生死簿上的我早就该死了,是他给我吊着阳寿,让我写完了故事。

我盯着他清俊的面容,一时间,说不出来话。

时至如今,我还是不敢相信。

他定定地看着我,我定定地看着他。

我不知道判官为什么会对我这样容忍,但我不想要那么多为什么。

我只想留下来,我想回去,我一定要回去。

我哑声道,「我想留下来,我想回去看看。」

他沉默了一会儿,「可以,不过你在鬼城没有落脚的地方。嗯,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将你带回我家里。」

我问,「为什么我要写完书才能回人间看看?」

判官给我的回答是,「你孤魂野鬼,又无功无德,回不了人间。等你写完书,我可以给你加点功德。」

所以我搬到了判官的单身宿舍里面。

之所以说是单身宿舍,因为这间小平房里面,就只有一张床。

我和判官大眼瞪小眼,判官指了指地板,「我打地铺。」

他愣了一会儿,没再多说,就给我腾出来一张小方桌。

判官给我的指令是,未经允许,不准离开这间屋子。

我当然不敢在老虎头上扑苍蝇,既然不想投胎,就只能老老实实地待在单身宿舍里。

好在判官白天都在判官殿干活,有时候下班回来,会从鬼城给我带一点好吃的东西。

那东西和人间的食物没两样,就是会发出绿幽幽的光。

吃人嘴软,所以当天晚上,我就才思翻涌,狂写十章。

判官接过手稿,津津有味地看了半天,才摇头,「不好,不要给我立高冷人设,我挺和善的。」

毕竟判官瞧上去确实是和蔼可亲。

判官再回来的时候,是第三天。

他给我带了好吃的东西,里面竟然还有一串糖葫芦。

「这几天事情比较多,才没回来,好在鬼不吃东西也不会太饿。」

我难得对他笑笑,「真是稀奇,你们地府怎么什么都有?」

判官就坐在我对面,凭空掏出来几张图纸,我看得不太明白,但感觉有点像是建筑图稿。

他一边看着,一边对我说,「嗯,阎王殿下还说要在地府建设游乐园呢。现在地府鬼差审核困难,好不容易招了个鬼,上几天班都要去投胎,说人间好玩。」

我附和,「人间确实好玩。」

他瞥了我一眼,似乎是想说什么,最终还是问道,「宣传小故事写得怎么样了?」

我浑身一僵,倒不是因为没写。

主要是我写的小故事,这位判官大人都不满意。

左说我写的故事太阴暗,右说我没有抓住要点,挑来挑去就是四个字:不好,重写。

重写了四十遍!生产队的牛也不能这样干啊!

真是上辈子杀猪,这辈子写书。情到深处,我真想撂挑子不敢,谁爱写就写去吧。

去畜生道就去畜生道,没准还能投胎当个小猫咪呢。

可腹诽归腹诽,骂完之后,还是得继续写。

我算是知道了,为什么那些鬼差来地府工作不久,就要去投胎了。

依照判官这样使唤下去,他就算建十个游乐园也没有用。

见我沉默,判官笑笑,又转移了话题。

「人真是奇妙。当人的时候想死,死了又想投胎,生来死去也不知道想要什么。」

我抿着唇,突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好在判官也没有让我接话的打算,他就是这么无端由地来了一句感慨。

我盯着他俊秀的侧脸看了半天,到底忍不住,问了一句,「陈柯,你又想要什么呢?」

我不相信他将我留在地府,就是为了让我给他写一些无甚用处的小故事。

他眼中忽而有一瞬间的迷茫,又恢复了往日的清和。

「倒是很久没有人喊我的名字了。」

就在我以为他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他却扭头看我,眉开眼笑地道,「老是在这里待着也无聊吧,以后你出去走走,只要不碰上魂差,都没事的。」

听他这样说,我也就没有推辞。

因为我想知道,判官到底是怎么样死的。

我想到了之前在鬼城里的那个大叔,他好像跟判官挺熟的。

我就去找了他,本来以为大叔不会告诉我,但我没想到,大叔压根就没有设防。

他说,判官跟他一起死的,当时判官来他们村里支教。

判官脾气好,刚到村里就很受大家爱戴,后来就有人嫉妒他。

「那年雪特别大,有人骗我们说有小孩子困在山里。他不敢不当真,非要去找。我不放心,就跟他一起去。没想到根本就没有什么被困的学生——反而我们被困住了。」

我接下这段话,从来没觉着自己的声音能够那么冷。

「所以,你们被冻死了?」

从鬼城回到判官的单身宿舍并不长。

从小到大,我也勉强算是饱读诗书。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读懂过那句话。

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

「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

我觉着有什么东西堵在嗓子眼,上不来下不去,最后只能从眼眶里涌出来。

眼泪一路走一路掉,等到了宿舍,我才发现,原来鬼的眼泪也是热的。

等我推开门,判官已经回来了。

他这些天总是回来得特别早,基本上是到点下班,从不加班。

见着我哭红了一双眼,他眉头微蹙,快步向我走来。

「怎么了?哭成这样?」

我望着他温柔的眉眼,一时间,根本不知道说什么。

见我不说话,他语气有些着急,「在外面受委屈了?」

最后我还是咽下喉头中哽咽的酸涩。

判官大人也许并不想提及那些让人心寒的往事。

我哑声,「鬼城里面买东西要花钱,我,我死了那么久,都没有人给我烧纸钱。」

见我说话不像有假,判官俨然松了口气,才拍了拍我的脑袋,「没事,你可以用我的。孤魂野鬼没有户头,就算烧纸钱,也到不了地府的账上。」

说着,他还真从床头的抽屉里,掏出来一张银行卡。

上面用小楷写着四个大字:天地银行。

「你们地府,这么正规吗……」

判官笑了,「还行吧,要与时俱进嘛。卡里的钱应该够你花了,阎王为了聘我上岗,给了我不少冥币呢。」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工资卡?

我在阳间连男人的手都没摸过,到了阴间竟然能花上判官的工资卡?

我不敢置信地望向他,「你,你难道不知道……把工资卡给一个女生意味着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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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见到江重河,洛湘十八岁。

他站在庭院里,晃眼一看,几乎同花台里栽种的桂花树一般高。

英挺的五官,淡青色的浅浅胡茬,他的肤色和表情都很淡。这种粗犷式的俊朗,分明与水乡古镇格格不入,但却又莫名和谐。

寂静无声中,洛湘听见了自己心动的声音。

高考后的暑假,盛满了西瓜味的无聊。

洛湘偷穿了外婆少女时的衣裳,和好友推着邻家阿公的小渡船去踩滩。

今天的太阳算不得猛烈,更多的是闷热。几缕汗湿的碎发贴在洛湘额头上,细腻白净的脸颊晕出一抹浅浅的红。

她翻了一个下午的石头,到处找小螃蟹。

乐极最容易生悲,洛湘正找得开心时,放在岸边的鞋突然被水流冲远,她不敢靠近那边的深滩,于是只好赤着脚回家。

抱了几支半路摘来的莲花,她踩踏着青石板,口中轻轻哼唱着不知名的歌谣,往家的方向走。

蓝衫黑裙,无忧无虑,正是青春好年纪。

像她这般大的女孩子,弄丢鞋应当不算是什么大事了,外婆或许不会说些什么。

洛湘站在家门口,不太笃定地想。她轻轻推开暗褐色的大门,古旧的建筑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引得庭院中的人转身看来。

两两对视,时间似乎静止了一瞬。

洛湘尚且没有反应过来,外婆却已经拿着一双拖鞋急急走了出来。

“出去玩这么一回,怎么连鞋子都能弄丢了?”老人有些埋怨似的看着她,语气里却满是疼惜:“……真是我上辈子的报应喔,乖乖,不穿鞋要生病了呀。”

洛湘老老实实地穿上拖鞋。

外婆唤了她许多年的“乖乖”,洛湘早已习惯,一向坦然。然而现下听到外婆这么喊,她却莫名地觉得有些羞耻,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院子里的男人。

他旁边立着行李箱,应该是新来的租客。

外婆是个怕麻烦的人,家里这么多的房间,如果租客不合心意,她宁愿全部空着。

这个人肯定不是坏人,洛湘相信外婆看人的眼光。

虽然他到现在,一句话也没说过。

时间不早了,外婆带着那人去了二楼的房间。

洛湘把莲花插进花台的大水缸里,稍微整理了一下。透过莲花之间的缝隙,她悄悄打量着他的背影。

他看起来这样凶,性格这样冷。

洛湘低下头,继续整理缸中的花叶,粉粉绿绿掩映交错,藏住了少女无法言说的小小绮念——

可是,他长得又这样好看。

从外婆那里,洛湘得知了江重河的名字。

但她和他之间,却一直没有什么交流。江重河每天都起得很早,背着一个黑色的包,回来后已经是傍晚。他很少下楼,经常是呆在房间里,做自己的事。

洛湘不擅长和别人搭话,于是五天过去了,两个人之间却连一句话都没有讲过。

这个人怎么这样不爱说话?

洛湘有点小小的沮丧,初见时的那一点点心动,逐渐变得浅淡了起来。

她这几天没有出去玩,经常跟在外婆身后打转。

“哎呦,你做什么不出去玩?”

外婆被缠得烦了,牌都打不爽快,回到家就出声赶人。

洛湘扮学人精,非要和外婆挤一张摇椅:“……哎呦,你做什么不出去玩?”

外婆睁大眼睛:“真是要死了,你又学我说话!”

洛湘笑嘻嘻地学舌:“……真是要死了,你又学我说话!”

外婆又气又爱,实在没办法,只能任由洛湘黏黏糊糊地贴着自己坐。

现下已经快到傍晚,太阳不再狠辣,但庭院里还是有点闷热。外婆拿了蒲扇,给洛湘扇风:“你缠着我做什么,我又不好玩……”

洛湘抱住外婆,头埋在她脖颈里蹭来蹭去,小狗似地撒娇:“就要缠着你,就要缠着你!”

“好好好,缠就缠嘛。”外婆爱洛湘,最受不得她撒娇,“乖乖,头发都蹭乱了,被别人看到了要笑话的。”

哪里会有别人看到,洛湘心想。

可当她不经意地抬头,却发现门口真的站着一个人。是江重河,也不知道刚刚的情景被他看去了多少。

洛湘的脸一瞬燃得绯红。

她没想到,他今天会回来得这么早。

心下羞耻又懊恼,洛湘藏在外婆怀里,却又忍不住偷偷去看江重河的脸。他眼里揉了细碎的笑意,显得愈发英俊。

那时候的洛湘,尚且不知道用“撩”这个字来形容他,她只知道,自己原本平稳的心绪,突然就跳得厉害。

所幸,江重河没有停留太久就上了楼。

洛湘听见外婆笑着问:“晓得羞了?还缠不缠着我?”

在恩镇大部分人的观念里,像她这么大的女孩子,在外人面前,就应当稳重得像个大人一样才好,怎么可以这么小家子气地撒娇。

偏偏洛湘就要十二分的不同。

“……就要缠着你,就要缠着你。”

她小声嘟囔着,还是那两句话,只是这回再没了刚刚的中气十足。

过了好久,洛湘才轻轻“哼”了一声。

丢脸就丢脸,她才不怕呢。

第二天外婆出去买早餐,洛湘总算没有再跟去。

昨夜绵绵地下了一场雨,早上起来,空气仍旧是湿冷的。

洛湘不喜欢这种黏润的感觉,索性赖在床上,想要趁着不清醒,再睡一个回笼觉。可窗外天光大亮,她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于是最后还是选择了起床洗漱。

收拾完刚好听见外婆喊她吃饭,洛湘赶忙加快穿衣服的速度,她来到后院的饭厅,却发现桌子上还坐了别的人。

江重河话还是那么少,见到她只是点了点头。

明明是自己家,洛湘却感觉有些局促,她走到自己的座位,刚坐下,外婆就给她舀了满满一碗玉米粥。

“今天有徐家婆婆的甜糕可以吃,乖乖多吃一点,不要挑食。”

外婆热衷于给洛湘添饭添菜,她夹了一大块甜米糕,放在洛湘面前的碟子里,一边夹还一边叮嘱:“趁热吃趁热吃,冷了就不软和了……小河也吃,都是些粗茶淡饭,也不知合不合你口味。”

洛湘埋头吃着饭,忍不住发笑。

江重河倒是很平静,他很有礼貌地道了谢,有些笨拙地拿起筷子,慢慢地吃饭。

洛湘喝了半碗粥,吃掉了一整块甜糕,实在是吃不下了。眼看着外婆又要夹一块来,她赶忙侧身把碗抱到一边,欲哭无泪:“外婆,真的真的吃不下了。”

甜米糕是用实打实的糯米做的,要是再来一块,洛湘今天中午可以不用吃饭了。

外婆看起来有些失落似的,不过总算没再坚持。

一顿饭吃完,外婆高高兴兴地出去找牌打,洛湘开始自觉地收拾碗筷。

江重河站起来,嗓音低沉语调却生涩:“……我来帮你。”

洛湘有些诧异,他的口音听起来好奇怪。

然而没等她细想,耳边又突然传来他带着迟疑的一句:“……乖乖?”

洛湘终于得知了江重河的职业——建筑摄影师。

或许是父辈华裔血脉的影响,他很喜欢带有古朴气息的原生建筑,于是远渡重洋来到了中国。在到达恩镇之前,江重河已经走过了七个古镇。

原来是个长着中国脸的外国人,怪不得说话这么奇怪,筷子也用得这么不熟练。

洛湘红着脸,很认真的告诉他:“你不可以叫我乖乖,只有外婆,嗯……还有我喜欢的人才可以这么叫。”

江重河:“……我以为那是你的名字。”

洛湘表示理解,毕竟外婆每天乖乖长乖乖短的,他不了解这边的习惯,误会了也正常。

可是,可是听到江重河喊她乖乖的那一瞬间,洛湘又何止一点点心动。

“我的名字叫洛湘,你可以叫我湘湘。”洛湘伸出手,为了配合他,她将语速放得很慢:“你好,江重河。”

江重河笑了起来,冷峻的脸庞霎时罩上一层温暖。洛湘不争气,心里的小兔子又开始胡乱扑腾。

他轻轻回握住洛湘的手,又很快放开,语调带着缓慢的温柔——

舒朗低沉的音色,如同夜色中的大提琴。

洛湘极力维持着自然的神色,她拒绝了江重河的帮助,劳烦客人动手,这可不是恩镇的待客之道。

外婆是个极其会享受的人。

不同的食物要搭配着颜色形状不同的餐具来盛放,于是小小的一顿早餐,碗碗碟碟却不少。洛湘收拾干净厨房,出来刚好碰见拿着相机下楼的江重河。

彼时是二零零七年,在这个处于秦巴山脉深处的小小古镇中,相机向来十分少见,尤其是江重河手里拿着的相机,看起来就好贵。

洛湘犹豫着要不要再打个招呼,江重河却朝她走来。

他在她面前站定,踌躇片刻后还是开了口:“我知道这要求很无礼,但还是想这样做……我可以为你拍一张照片吗?”

洛湘呆了几秒,双颊微微发烫,但又觉得有些好笑。

看他这么纠结,她原本以为会是很难做的事情,没想到只不过是拍一张照片。

洛湘答应得爽快,但旋即又反应过来,今天自己穿得十分随意,天气又不好,拍出来怎么会好看。

“……可不可以过几天再拍呢?”她咬咬唇,晓得这样临时反悔不好,但还是千万分地不想在他相机里留下不漂亮的自己。

江重河没有坚持,他轻轻点了点头,眼神似乎带着微微的伤感。

洛湘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她第一次主动地开口:“你这几天都拍了什么呢?”

江重河打开相机,给洛湘看他拍的照片,几乎都是外景,“进去会打扰到原住民,这样不太好。”

他语气认真,清隽的侧脸看得洛湘有些出神,心里隐秘的喜欢开始缓慢破土,飞速发芽。

良久,她轻轻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江重河侧头看来,为了配合洛湘的身高,他一直保持着微微俯身的状态。

可偏偏洛湘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刚刚她只是下意识地唤出了他的名字,清醒过来就有些手足无措。

“啊?是这样的,就是……你去过禹王宫吗?里面有个很大的戏台子,还可以喝茶!清溪涧有个很好玩的山洞,那边有一座天然的石桥……对了,你看见、看见河里那些小渡船了吗?我会撑船,河里的藕很好吃的……”

磕磕绊绊地说了一大堆没有逻辑的话,洛湘心中不免懊恼,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一个小结巴。

她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努力藏住自己的紧张,终是鼓起了勇气。

“恩镇的莲花还没开败。”

细雨中,屋檐下,少女看向青年,脸上隐隐发烫:“我的意思是,等到天气很好的时候——”

“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白衣寺?”

洛湘列了许多想和江重河一起做的事情。

可是天气不作美,一连好几天,不是下雨就是湿冷的阴天。

她有些泄气,阴雨天总是无聊。

江重河最近都没有再出去拍照,也很少自己一个人呆在楼上,外婆很喜欢他,做饭时总会稍带上他的那一份。

或许是心里过意不去,江重河非常坚持要和洛湘一起清洗餐具。洛湘没有再拒绝,虽然他的动作实在笨拙,但好在没有打碎过碗碟。

今日雨势总算消减,午后,庭院中终于洒下了一缕阳光。

外婆搬了摇椅,坐在花棚下看书。

洛湘和江重河收拾好厨房,一前一后走出来。天气这样好,洛湘的心情也变得很好,她黏乎乎地贴上了外婆,与她读同一本书。

江重河搬来一个小木椅,拿了笔记本电脑,也在旁边坐下。

洛湘喜欢这样的天气,喜欢身边的人。

微黄书页上的字迹清正隽秀,一看就晓得是个很用功的读书人留下的。外婆翻着书,手下的动作温柔又轻缓。

她安静地思念着时间彼端的爱人。

当年外公打仗走得很急,回来时是一张薄薄的纸,那时他还很年轻,来得及给爱人留下的,只有满满一柜子的书。

洛湘轻轻地挨着外婆的肩,看她翻过一页又一页,一张旧旧的照片突然印入眼帘。

外婆拿起来,看着看着就笑了起来。

“小河你看,乖乖小时候在学校跳舞的照片——”

洛湘连忙阻止,但江重河已经接了过去。

照片里,六七岁的洛湘穿着喜庆的裙子,顶着两个红扑扑的脸蛋,眉间还点了颗美人痣。她面对镜头腼腆地笑着,看起来似乎有些局促。

洛湘赶忙把照片抢了回来,看见江重河嘴角的笑意,她红着一张脸,声音颇有些不满:“你们笑我,不许笑我……”

“湘湘,很可爱。”江重河看向她,认真地说道。

他下巴的胡茬长出来了些,衬得整个人愈发成熟稳重。

洛湘不说话了,心脏跳个不停,藏在外婆怀里,悄悄地偷看江重河的侧脸。

外婆似乎看出了什么,但她只是笑,然后戴上眼镜继续翻书。

晚上吃饭的时候,外婆突然发话。

“明天柏木川要办划舟会,小河是客人,乖乖你有空带他去看一看,整天闷在家里,人都要发霉了。”

“那你呢?”洛湘追问道,她放心不下外婆:“你一个人在家,好无聊的。”

外婆有点小叛逆,她拿着扇子扇了扇风:“柏木川我不知去了多少次,你不在家,我一个人好得清闲。”

口是心非的小老太太,洛湘瘪瘪嘴,却终究是没坚持。

虽然外婆身体还算硬朗,可毕竟也是八十几岁的老人了,柏木川有些距离,划舟会人又那么多,不去有不去的好处。

洛湘看了一眼江重河,却在不经意间和他的眼神碰撞上。

她匆匆忙低下头,装作一副认真吃饭的样子,心里却浮起了隐隐绰绰的期待。

明天……要不要穿新裙子呢?

柏木川也是附近的一个古镇,但要比恩镇要繁华得多。前两年市里特意拨款整修了街道,表现出扶植之意后,就变得更加热闹了。

到处都有好人和坏人,柏木川也不例外,来玩的人多了,混在其中的坏人也就多了。

划舟会在下午四点左右才会正式开始,上午天气热,去了也不好玩,所以洛湘和江重河避过最晒的日头,三点多才往柏木川走,他们到的时候,离开场只剩下半个小时。

一路上,洛湘反复提醒江重河要看好自己的钱包。

但她没想到的是,今天的坏人并不只是小偷那么简单,他们的目标也不是江重河,而是她。

事情发生在江重河排队买票的时候。

洛湘看见他额头渗出的细密汗意,心里很有些过意不去,她想起附近有一家甜水铺,于是顺着街道走了过去,想要给江重河买一杯姜糖水解热渴。

然而刚走到店铺门口,就被人抓住了手腕。

洛湘转头看去,发现是个不认识的中年男人,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个中年女人又突然冲了过来,对着她大声哭喊道:“孩子,爸妈终于找到你了呀!”

洛湘意识到,自己这是遇见拍花子了,连忙想用力甩开中年男人的手:“……你放开我,我不认识你!”

“我和你爸一年到头在外面打工,供你念书,你才多大?怎么能偷偷摸摸跟着男人在外面厮混?!”中年女人这话一出,周边围着的人眼神都变了。

她一边哭一边去拉扯洛湘,嘴里还不忘泼脏水:“我知道你嫌爸妈丢人,可我们都是为了你好!孩子,跟爸妈回家!回家再说!”

“是啊小姑娘,跟你爸妈回家吧!”

“你说现在的孩子怎么这样儿啊?真是不听话……”

周边人议论纷纷,洛湘总算明白了他们的套路。

穿着老旧磨损的衣裳,拉住干净漂亮的女孩子,先是声泪俱下摆出可怜父母的样子,然后给人家安上一顶鬼混的帽子,周围人不知道真相,反而帮着人贩子说话。

舆论的可怕之处就在于此,女孩百口莫辩,只能被拖回“家里”教育。

看他们这么熟练应手,想必已经坑害了不少女孩子。

江重河买票的地方离这里还有一段距离,洛湘知道,此时同他们争论毫无用处,自己能做的就是拖时间,于是便没有再出声。

见她这样安静,或许是觉得已经胜券在握,中年男人竟然放松了一点力气,洛湘咬了咬牙,趁他松懈,鼓足力气一脚踢上了人贩子的小腹。

人贩子痛叫一声,洛湘顺势挣开了他的手,此刻她无比庆幸,自己今天穿的不是凉鞋。

但洛湘毕竟还只是个小姑娘,遇到这种事情,说不害怕是假的。她手脚发软,使不上力气,刚要跑开的一瞬却被人贩子的同伙迅速伸手扯住,这边中年男人很快反应了过来,他缓过痛意目露凶光,朝洛湘扬起了手。

洛湘下意识闭上眼睛,但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

她感觉到自己的手腕陡然被松开,有人站在了自己身前,睁开眼,她只看见一堵宽阔的后背。

江重河将她护在身后,沉毅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你们不是她的父母。”

轻轻揪住他短袖下摆,洛湘心里霎时安定下来。

江重河生得高大,冷下脸的时候,看起来十分不好惹,人贩子底气泄了一大半。

有他在,洛湘瞬间挺直了腰,指控道:“他们是人贩子,不是我的父母!”

她揉了揉自己的手腕,有些委屈:“没有人相信我……”

江重河看见了她手腕上的红痕,已经开始隐隐泛青,可想而知他们拉她时是用了多大的力气。

他的脸色变得极其不好看。

于是在去警局的路上,洛湘狐假虎威,走在前面带路,江重河一手一个人贩子,锢着他们手腕,力气要多大有多大,似乎想把他们的骨头都给捏碎了。

做完笔录,两人从警察局里出来,金黄的余晖洒在他们身上,已是傍晚时分。

远远传来锣鼓声,终究还是没赶上划舟会的开场。

洛湘捏着江重河买来的两张票,有些惋惜。

“没关系,湘湘。”经过这些天的相处,江重河的中文进步得很快,他甚至学会了用“祸福相依”这个成语来安慰人:“……我们没有看成划舟会,但你现在是安全的。”

洛湘想起被抓起来的人贩子,心里的惋惜浅淡下去,是啊,至少他们做了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

她仰头看向江重河,他也在认真地看着她。

洛湘突然就很不甘心——

不想让江重河错过今天,不想让他错过这次划舟会。

刹那间,她想起了一个地方。

洛湘朝江重河伸出手,却在即将触碰到他指尖的那一瞬,轻轻地绕过,转而像之前一样拉住他短袖下摆,带着他向登科楼跑去。

暗恋是场冒险游戏,她终究还是缺少一点勇气。

像是去追赶悬在天边的落日,洛湘和江重河不曾停下脚步,终于在太阳快要落山前,抓住了余晖的尾巴。

他们站在登科楼上,远远地看着划舟会的船向这边驶来。

金黄色的光洒在洛湘脸上,一阵晚风吹过,她的长发轻拂过江重河的手臂。青年眉心微动,自骨髓深处浮起的浅浅酸痒,最后凝聚为胸腔里的深深晦涩。

落日晚风,山川河流,以及闪闪发光的白裙少女。

没有人能无动于衷,江重河也不例外。

洛湘正在看远处的风景,如果她回头,一定能看见正在凝视她的江重河。

但她没有回头,于是也就没有发现,江重河看她的眼神有多么专注,又有多么克制,其间还挟裹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愁绪。

长发拂过指尖,青年垂眼轻轻触碰,片刻后却选择伸回手。

这场冒险里,不止洛湘这一个胆小鬼。

盛夏来临,日日阳光明媚。

恩镇其实很小,走遍它只需要一个小时,但它也很大,似乎家家户户都别有洞天。

在外婆的准许下,洛湘带着江重河逛遍了能去的所有地方。

这个时节,恩镇的莲花开得极好,坐船去看最合适不过,晚间河风最消暑热。

摸藕时,江重河笨手笨脚的动作惹得洛湘笑个不停。

她带他去吃徐家婆婆做的冰凉粉,里面有花生西瓜葡萄干,还加了桂花酱,江重河很喜欢,但还是更喜欢甜糕。

洛湘使坏,故意买了好几天的甜糕当早餐,他竟也没吃腻。

似乎只要是从前没有吃过的东西,他都吃不腻。

与之前走过的七个古镇不同,恩镇带给江重河奇妙的浸入感。他偶然间得知隔壁李爷爷会做油纸伞,还会编竹席,所以陪着洛湘去拿家里的新竹席时,顺便就亲手做了把伞,然后送给了洛湘。

伞面也是江重河画的,蓝天下的向日葵,配着油纸伞有些奇怪,却意外地好看。洛湘把伞撑开,摆在乌木柜子边,房间里瞬间多了几分西洋油画的味道。

后来他们去了清溪涧,看那座天然石桥。

石桥是悬空的,下面是悬崖,不高,但人掉下去肯定会受伤。

桥中间的崖面斜斜生着一棵大松树,上面挂满了红绸,人们都说,这里许愿很灵验。

洛湘便也买了一根,她闭上眼睛,心里不断默念:“外婆长命百岁,福寿安康……不会离开她的乖乖。”

小孙女心里最记挂的人,永远只有外婆。

她怕高怕疼,但愿意为了外婆勇敢,或许被老人晓得了反而要骂她,但洛湘宁愿迷信一次……说不定是真的呢?

洛湘伸出脚,刚要踩上石桥,下一秒红绸却被人抽走,自己也被拉了回来。

看着桥中央的身影,洛湘的心再一次跳得飞快。她没想到,江重河会帮她走上石桥,挂上了那根红绸。

于是为了表达谢意,洛湘选了个不热的好天气,带着他去了禹王宫。只是不巧,今天没有排戏,只能喝茶。

江重河很喜欢这种古朴典雅的建筑,他拿着相机认真拍摄。洛湘坐在茶桌旁,抱着一只猫咪逗弄,突然听见江重河唤了一声“湘湘”,她下意识抬头望去,却听见快门响起的声音。

她迷濛的模样就这样被记录了下来。

江重河走过来给她看照片,镜头里的自己穿着淡青短衫白罗裙,怀里抱了只小猫,一双杏眼微微睁圆,看起来傻乎乎的。

洛湘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她看向江重河,难过得连话都不想说了。

江重河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他在洛湘面前唇舌总是笨拙,只好低下头轻轻揉弄小猫的下巴。

过了很久,他听见洛湘轻声说道——

“总要去一次白衣寺吧。”

六月廿三,宜祭祀祈福,忌破土。

洛湘穿了外婆裁制的连衣裙,带着江重河去了白衣寺。

即便白衣寺处于闹市之中,来祈福的人也极少。

江重河没有拿出相机,来之前外婆叮嘱过,在寺庙里拍照不太庄重。他这样讲礼貌的人,当然不会坚持。

大雄宝殿里,江重河看着洛湘跪在蒲团上,给菩萨作揖。

双手合十,叩头,翻手。

同样的动作她重复了三遍,眼神无比的虔诚。

江重河没有向菩萨许愿,因为洛湘说,如果他的愿望实现了,是要回来还愿的。

既如此,又何必留下牵绊呢?

他是远渡重洋而来的白鸽,只是飞到南方时,遇上了一株桂花树,于是便在桂花树的枝桠上短暂地停留了一下。

但也只是停留一下,白鸽终究是要飞去别的地方。

洛湘不知道,江重河也不知道。

他们唯一能够确定的事情是,白鸽心动了,桂花树也是。

但白鸽有自己的人生,桂花树也有自己的路。

他们还太年轻,因为年轻,所以只能在某一个时空相交,然后错过。

洛湘许完愿望,起身,和身边的人一起走出寺庙。江重河来的时候带了一只行李箱,走的时候仍旧是那只行李箱。

谢过帮忙看行李的小沙弥,江重河转头看过来,他下午五点的车票,现在已经四点过十分。

想到这里,洛湘心里泛起说不清的强烈失落。

那就好好地道声再见吧,洛湘想。

“江重河。”她仰起头,认真地注视着他,声音甜软:“谢谢你。”

“谢谢你陪我去玩,谢谢你在我最危险的时候出现,还要谢谢你给我拍的照片……遇见你,是件很好很好的事。”

洛湘想起了过去这一个月的美好时光,她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无论以后是否还会再遇见,她都不会忘记他了。

青年高大的身影染上一丝落寞。

江重河沉默良久,似乎在忍耐着什么,但最后他还是顺从了自己的心意,深深地看着洛湘:“……如果说过去的这一个月里,我曾经为你做过些什么,那都是因为我想多看你一眼。”

在见到洛湘之前,江重河从不相信一见钟情。

但看见洛湘那一刻,他却不得不承认,一见钟情并非遥不可及。少女抱着莲花乍然出现,蓝衫黑裙,站在古朴的庭院里,美得像一幅画。

那时他的中文不好,但不和她说话的理由,却是不想吓到她。

江重河知道,自己看起来很凶。

他想起少女红着脸对他说,只有外婆和她喜欢的人才能叫她乖乖。

“想给你拍照,是因为我本来打算在那天离开,我想记得你的样子……但我没想到,你会邀请我去白衣寺,所以我留下来了。”

“这一个月里,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很高兴。”

江重河一直是个话少的人,但站在寺庙门口的这二十分钟里,他一直在和洛湘讲话。

讲述他的身世,他去过的地方,他未来的梦想,曾经做错过什么,如今后悔着什么……眼神真诚,声音温柔,似乎要把他这二十三年的人生,全部向洛湘描述一遍。

他没有说出喜欢这两个字,但好像字字句句都藏着喜欢这两个字。

洛湘看着他,直到现在,她还是会为他心动。

“湘湘,谢谢你愿意让我为你拍照。”江重河微笑起来,眼神里有遗憾失落,也有恋慕庆幸,“这张照片,是我唯一能留住跟你有关的东西了。”

他抬手,似乎是想要同洛湘握手告别,然而最终却还是选择了克制,轻轻地将手搭在了行李箱的拉杆上。

自始至终,没有逾越过雷池一步。

租客与房东家的小孙女,他们之间的关系,只能也只会停留在这里。

互相认识时的握手,是他和她距离最近的一次,除此之外,只有他短袖上的皱褶,能够证明她曾经牵过他衣摆。

洛湘差一点就要动摇了。

她很想再邀请他一次,就像之前那样,外婆说他要离开,但自己不想他离开,所以鼓起勇气邀请他留下来。

她只是看着江重河,一眼又一眼。

四点三十七了,离发车还有二十三分钟,江重河必须要出发了。

两人在白衣寺门口分开,洛湘目送着他离去,直到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她才转过身,原路返回。

江重河离开了,但外婆还在等她回家。

洛湘脚步慢慢,耳边不断回荡着青年温柔的道别——

院子里静悄悄的,外婆正躺在摇椅上小憩。

洛湘走过去,像往常一样贴着她坐下,依恋地靠在老人肩上。

熟悉的味道带来满满的安全感。

洛湘想起幼时与同伴去河边玩耍,却在柳树根下发现一张婴儿小脸,闭着的眼里蛆虫蠕动,还有蚂蚁爬进爬出。

她吓坏了,浑浑噩噩地回到家,当晚就生了一场大病。

傩公说洛湘的魂被柳枝绊住了,得快点喊回来,外婆便将她抱在怀里,没日没夜地喊她的名字。

两三天后,洛湘总算是清醒过来。只是每每晚上总要哭闹,只有闻着外婆身上的味道才能入睡。

直到她念了初中,情况才慢慢有所好转。

那时洛湘已经知道,以前有人生了孩子养不起就会扔掉,但又害怕婴灵报复,于是便会用一种阴毒的手段,将小孩埋在柳树下锁住魂魄,使其不能往生。

如果当年外婆没有把她捡回家,大概她也会变成那个样子,又或许更不堪。

洛湘蹭了蹭外婆,动作很轻,但老人还是睁开了眼睛。

良久,外婆苍老温暖的声音响起。

外婆带大的小女孩,生平第一次品尝到暗恋的美好与酸涩,满腹的遗憾失落,却不知该如何诉说。

终究是有了自己的心事。

但即便她不说,外婆也什么都知道。

“妍皮不裹痴骨,乖乖,小河是个好孩子。”老人轻轻地拍着怀里的小孩,眼神温柔又睿智:“人这一辈子,难得遇见喜欢的人,更难得的是,喜欢的人恰好也喜欢你……遇见已是难得,不必执着于一个结果。”

“你还年轻,人生才刚刚开始,谁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或许某一天,你们还会再相见。”

洛湘明白这个道理,她只是有一点点难过。

但她并不后悔,人总要有所取舍。

洛湘知道现下自己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江重河也知道,所以他们才会对彼此的喜欢心照不宣。

轻轻呼出一口气,洛湘调整好心情,不再去想江重河,开始缠着外婆:“外婆外婆,你和外公是怎样认识的呀?”

外婆宠爱地点了点她的鼻头:“……不难过了?”

洛湘如同往常一般,黏乎乎地撒娇:“说嘛说嘛,外公是不是长得很好看?”

外婆轻哼一声,眼神傲娇:“不是他生得好,我才不会点头嫁给他呢!”

洛湘眼睛亮亮的,听外婆娓娓述说旧事。

当年定亲时,外婆才十四岁,外公比外婆大了将近七岁。然而两年后他第一次上门,不是下聘,却是退亲。

外婆站在屏风后,听见那人说:“匝地烟尘,振书不敢耽误令爱青春……”

大宅里十六年的娇养,养得外婆受不住一点委屈,她气冲冲地从屏风后走出来,不管不顾地冲那人发脾气:“洛振书!”

她是见过他照片的,也是点了头的。

可现下他竟上门退亲,若是叫别人晓得了,还不知道要怎么笑话她,那时的外婆只是个小姑娘,还是个极爱面子的小姑娘,当即就发作了。

“你说退亲就退亲,凭什么?我偏不同意!”

话音刚落,两个人视线相对,彼此的脸颊都染上绯意。

“……说到底,我和你外公还是媒妁之言,只是恰好互相看上了而已。”

洛湘不想惹外婆难过,没有再继续追问。

她依恋地唤了一声“外婆”:“今天晚上我同你睡,好不好?”

外婆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自顾自地说道:“怎么觉得有点饿了呢……哎呦,好想吃米粉汤团啊。”

洛湘跳起来,麻利地往厨房跑去——

终归是少年人,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老人看着她雀跃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而后躺在摇椅上,继续闭眼小憩。

恍恍惚惚间,又忆起了往事。

当年的自己任性固执,不肯回头,凡事都要求个始终。

那人说身已许国,再难许卿,从前线来信,却是要自己改嫁。她一气之下烧掉了他的所有照片,以至于如今,竟是连他的脸都记不清了。

她一个人在世间沉浮,直到后来在湘水河边捡到一个小乖乖,自此才算是有了新生趣。

老人静静地躺着,像是睡着了,又像是清醒着。

厨房里飘出鲜活的烟火气。

月亮慢慢升起,今夜又是团圆。

洛湘端出热乎乎的米粉汤团,放好碗筷。

油纸伞仍旧摆在乌木柜子边,水缸中莲花不曾开败,庭院中安宁不曾减淡。

白鸽与桂花树,再见是缘分,不再见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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