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一年多以前写过这样一篇文章：
在那篇文章中，我通过调查 1000 首歌曲的调，发现调的分布并不是平均的，而是有一些调（C、G、D 等）占比例明显高于其他。不过这些内容并不是本文的重点。
这次我想简单介绍一下，我是通过什么样的方式去判断一首歌是什么调的。判断调的方式有很多，但是面对复杂的情况（比如某些爵士乐，无调性音乐，非功能和声等），判断调将变得无比困难。那么这篇文章还有什么意义吗？
其实还是有的。因为大多数我们经常接触到的歌曲（流行歌、民歌等）并没有那么复杂，还是有非常“直白”的调的，这样才能方便我们的演奏与记谱等等。我们今天要聊的，正是这些较为大众的音乐的调该如何去判断。
由于这篇文章的特殊性，因此存在以下阅读门槛：
- 了解简单的乐理知识，比如和弦
- 拥有基本的阅读五线谱和简谱的能力
- 具备听到一个音，然后在任意有绝对音高的乐器上找到这个音的能力
本文制作五线谱所用软件为著名的开源制谱软件。
旋律中有时候会包含“耳熟能详”的小片段（类似 12345，135，613 等）。比如《菊花台》的副歌部分：
容易听出，乐谱中在上方标记简谱的两处分别是 123 和 321。这时，如果我们断定第一个音就是 do，那么观察到它在第一间（也就是把 fa 当做 do），就不难判断出这是 F 大调了。
类似的，还有《青花瓷》：
如果我们断定开头的音是 do，那么观察它在第二间（也就是把 la 当做 do），所以是 A 大调。
再来看一个例子。廖昌永的《莫斯科郊外的晚上》（这首歌有很多版本，可能其他歌手演唱的并不是这个调）：
如果确定第二个音（b3）是 do，那么不难得到这是 Eb / D# 大调。但其实这首歌是小调歌曲，所以是 c 小调。
但是真的就这么简单吗？当然不可能了。这只是最朴素的一个方法，并不能保证正确率。就拿 123 来说，456 和 567 听起来和 123 并没有什么区别。如果只去旋律里寻找 123，那么十有八九就要撞到这些的枪口上了。
那怎么办？是不是这个方法根本没有意义？其实不是的。这个方法在使用熟练之后，反而会成为最高效的方法（而且能保证比较高的准确率），尤其是当你拥有相对音感之后。就比如《打靶归来》这首歌里面的：
这三句的前两句，其实就是将旋律对应的简谱直接唱了出来。而简谱就是典型的使用了首调唱名法的乐谱。拥有了相对音感的人，很多时候可以直接将一首歌用类似的方式进行演唱。
拥有相对音感的人，绝对不可能止步于在旋律中仅寻找 123，还会充分考虑其他的片段，以验证自己的猜测。比如判断一个地方似乎是 123，然而下一个音是 #4（比 3 高了一度，而不是高了半度的 4），那么熟练的人就会立刻意识到，这里可能其实是 4567，因为 456 听起来和 123 相同，而 7 比 6 高一度。一旦判断完毕，就可以立刻借助一个绝对音高的乐器找到歌曲的调。
好吧，我承认这一种方法可能就是写给拥有相对音感的人看的 毕竟这个“耳熟”，不同的人的熟练程度也完全不一样。只有熟练度更高，才能判断得更加准确。
那这样就万无一失了吗？很遗憾，并不行。举两个例子：
由于 G 大调相比于 C 大调，只有一个音发生了变化（而这个音是 si，出场率并不太高）。所以拥有相对音感的人经常能把 G 大调的歌曲给强行听成了 C 大调。比如同样是欢乐颂，第一句有的人听着像是 322，也有的人听起来像是 766（当然还有的人两种都能听出来）。
类似地，因为 F 大调相比于 C 大调也只有一个音发生了变化（而这个音是 fa，出场率同样不太高）。所以 F 大调的歌曲也可能被强行听成 C 大调。
所以我们还有别的方法。
这个方法简单概括一下原理，就是如果一首歌里面没有半音（流行歌曲中不出现半音的情况占大多数……所以依旧不能完全保证准确性），那么只要写对调号，五线谱中将不会出现升降号。所以如果将乐谱扒下来（扒谱），搭配相应的调号之后突然发现，所有音符的升降号都消失了，那么很有可能这个调号就是正确的。
我们来看周华健的《花心》片段：
我们把《花心》的谱子扒下来，如上图所示。发现有一个音符带有升号。简单尝试了一些调号之后，发现：
加上 G 大调的调号之后，乐谱中不存在升降号了。那我们就有很大的把握认为是 G 大调了。
我们再来看《青花瓷》：
一番尝试之后，发现如果调号是 A 大调：
乐谱中的升降号全部消失。那么我们就有很大的把握认为是 A 大调了。
再来看一个例子。前面出现过的《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加了 Eb 调号后，升降号消失：
所以认为是 Eb 大调（c 小调）。
那这个方法是不是成了万金油了？当然还是不可能的。比如《欢乐颂》：
扒完谱之后惊讶地发现，居然一个升降号都没有。那是不是可以说明这是 C 大调的？
可惜并不是。这首歌是 G 大调的。
遗憾。前面提到了 G 和 F 大调可能会被听成 C 大调。那可能有人会说，如果歌曲中出现了前面说的出场率不高导致容易误判的 fa 或 si，是不是就能避免这个问题了？遗憾，还是不行。
我们来看一个别的例子。这是《东方 Project》的同人歌《色は匂へど散りぬるを》（这首歌曲有些小众，但是笔者暂时想不出别的例子，所以只好先这么将就一下。后续找到更好的例子了，会换掉当前这个）：
将谱子扒出来之后发现，一个升降号都没有。那是不是可以断定是 C 大调了？并不行。这首歌曲其实是 F 大调的。有人可能会说，不会吧？因为如果加上了 F 的调号：
加了调号后，反而出现了升降号（这里是还原记号，因为是把被调号降半音的第三线上的音还原，所以这里我们姑且理解为升记号）！怎么想都觉得这首歌曲应该是 C 而不是 F 才对。但很可惜，这首曲子就是 F 大调（d 小调）的。
这是闹哪样啊？是不是这个方法又没有任何意义了？也不是。这个方法其实已经能够应对大多数歌曲，除了：
- 前面提到的 C F G 特例，因为 F 和 G 相较于 C 都只差了一个音，而且那个音出场率相对较低，可能出现误判
- 歌曲中有半音，导致不管怎么选调号，总是会出现升降号
那我们到底该怎么办？难道就没有一个准确率 100% 的方法吗？
正如 NiceChord 好和弦的所讲，曲子的调性其实是由和声决定的，而不是由旋律决定的。
是不是彻底崩溃了？闹了半天，原来你在骗我们吗？既然调性不是由旋律决定，那前面的内容不就毫无意义了吗？毕竟我们一直只是在关注旋律，并尝试从旋律中找出歌曲的调。
其实并不是。因为歌曲的旋律很少会如此“刁钻”，以至于让我们根本无迹可寻。大多数时候，使用前两种方法就已经可以正确地进行判断了。什么是“刁钻”的旋律呢？来看看这个：
没错，旋律就四个 C 调的 1，只不过搭配了不同的和弦。单看四个 1，用前两种方法根本没有任何可能性进行判断，因为它们完全有可能是 C 调的 1111，Bb 调的 2222，G# 调的 3333，……
但是有了下面的和声进行，我们立刻就好判断了。观察旋律的结尾，有一个像是一级和弦的 C，而它的前面紧挨着是一个像是五级属七和弦的 G7。那么基本上稳了：这是 C 大调！然后定睛一看，这不就是超级常见的 6451 和声进行嘛（其他还有比如经典的 4536251 等，也很容易听出来）。
好。我们回到前面提到的例子。《色は匂へど散りぬるを》的下一句：
认真听的话，会发现歌曲配的和声进行是这样的。然后就真相大白了：这些和弦，很多都不是 C 大调里面常见的。C 大调常见的和弦有比如 C，Dm，Em，F，G，Am。图中的这些其实他们其实是 F 大调里面的常见和弦（F，Gm，Am，A#，C，Dm）。我们把这首歌降低几度，变成 C 大调的。此时会发现：
是不是发现这些和声顺眼多了？因为这些确实就是 C 大调的常用和弦。
通过这样的方式，我们终于可以有非常大的把握判断出一首歌曲的调了。但是很遗憾，这需要下很大一番功夫去练习才能学会了。
但不必灰心。其实使用前两种方法，就已经可以摆平绝大多数的流行歌曲了。有兴趣的话，就快去试试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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