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懂哥一眼看出这轩尼诗什么系列哪一年吗?

就栖在那个长脸儿的瘦子身旁坐下

  上回书表的是安家迎娶何玉凤过门,只因这日邓九公帮的那分妆奁过于丰厚,外来的如吹鼓手、厨茶房,以至抬夫、轿夫这些闲杂人等过多,京城地方的局面越大,人的眼皮子越薄。金子是黄的,银子是白的,绫罗绸缎是红的绿的,这些人的眼珠子可是黑的,一时看在眼里,议论纷纷。再添上些枝儿叶儿,就传到一班小人耳朵里,料着安老爷家办过喜事,一定人人歇乏,不加防范,便成群结伙而来,想要下手。

  不想被这位新娘子小小的游戏了一阵,来了几个留下了几个,不曾跑脱一个,这班贼好不扫兴!好容易遇见了一位宽宏大量的事主安老爷,不要合小人为难,待要把他们放了,这班人倒也天良发现,知感知愧,忽然不知从那里横撑船儿跑出这么一个邓九公来。大家起先还只认作他也是个事主,及至听他自己道出字号来,才知他是个出来打抱不平儿的,这桩事通共与他无干。又见他那阵吹镑懵诈来的过冲,像是有点儿来头,不敢合他较正。如今闹是闹了个乌烟瘴气,骂是骂了个破米糟糠,也不官罢,也不私休,却叫他们把摔碎了的那院子瓦给一块块整上,这分明是打主意柔搓活人!

  四个贼可急了,就乱糟糟望着他道:“老爷子,你老也得看破着些儿。方才听你老那套交代,是位老行家。你老瞧,作贼的落到这个场中,算撒脸窝心到那头儿了!不怕分几股子的赃,挤住了,都许倒的出来;这摔了个粉碎的瓦可怎么个整法儿呢?真个的,作贼的还会变戏法儿吗?这不是人家本主儿都开了恩了,你老抬抬腿儿,我们小哥儿们就过去了,出去也念你老的好处。没别的,祝赞你老寿活八十,好不好?”

  这班贼大约也看出老头子是个喜欢上顺的来了,那知恭维人也是世上一桩难事,只这一句,才把他得罪透了!他不问长短,先向那班人恶狠狠的啐了一口,说道:“没你娘的兴!你九太爷今年小呢,才八十八呀!你叫我寿活八十,那不是活回来了吗?那算你咒我呢!你先不用合我汕,料着你们也整不上这瓦。我给你条明路,这东西砖瓦铺里有卖的,人家本主儿盖房的时候也是拿钱儿买来的,你们摔了人家多少块,就只照样买多少块来,给人家赔上;索性劳你的驾,连灰带麻刀,一就手儿给买了来,再叫上他几个泥水匠,人多了好作活,趁天气早些儿,收拾好了,夜里腾出工夫来,你们好再干你们的正经营生去。讲到买几片子瓦,也不值得打狠也似价的去这么一大群,匀出你们欢蹦乱跳这俩去买瓦,留下房上滚下来的合炉坑里掏出来的那俩,先把这院子破瓦拣开,院子给人家打扫干净了,也省得人家含怨。”

  那霍士道听了这话,心里先说道:“好,作贼的算叫我们四个出了样子咧!有这么着的,还不及饱饱的作顿打,远远的作荡发干净呢!”待要怎样,又不敢合他怎样,只有不住口的央及讨饶。他更不答言,便向安公子要了枝笔,蘸得饱了,向那四个脸上涂抹了一阵。内中只有霍士道认识几个字,又苦于自己看不见自己的脸,也不知他给划拉了些甚么,望了望那三个脸上,原来都写着核桃来大小“笨贼”两个字,好像挂了一面不误主顾的招牌,待要上手去擦,两只手都倒剪着。

  正在着急,见他搁下笔,便合方才要把他们送官的那老头子说:“张伙计,你拨两个硬挣些的人,给我带上他俩,就这么个模样儿买瓦去。手里可带住他拉腿的那把绳,不怕他跑,也由不得他不走。有个闹累赘的,先叫他吃我五七拳头再去!”那两个贼听了这话,只急得嘴里把“老爷子”叫得如流水,说:“情愿照数赔瓦,只求免得这场出丑!”怎奈他不来理论这话,倒瞪着两只大眼睛,摇头晃脑指手画脚的向那班贼交代道:“这话你们可得听明白了,人家本主儿算放了你们了,没人家的事,这全是我姓邓的主意。你们要不服,过了事儿,只管到山东茌平县岔道口二十八棵红柳树邓家庄儿找我,我那里是个坐北朝南的广梁大门,门上挂一面黑漆金字匾,匾上有‘名镇江湖’四个大字,那就是我舍下。我在舍下候着。”

  安老爷看他闹了这半日,早觉得“君子不为已甚”,这事尽可不必如此小题大作。只是他正在得意场中,迎头一劝,管取越劝越硬。倒从旁赞道:“九哥,你这办法果然爽快。只是家人们也闹了半夜了,也让他们歇歇,吃些东西,再理会这事不迟。”因合张进宝使了个眼色,吩咐道:“且把他们带到外头听着去。”张进宝会意,便带着众家人,七手八脚,一个个拉住一把绳子,轰猪一般的带出二门去了不提。

  他这里才一甩手踅身上了台阶儿,进了屋子还嚷道:“我就不信咧!北京城里的贼,这么大字号,他会不认得邓九公!”

  褚大娘子道:“得了!够了!咱们到那院里坐去,好让人家拾掇屋子。”安老爷、安太太也一面道乏,往那边让。那边上房里早已预备下点心,无非素包子、炸糕、油炸果、甜浆粥、面茶之类,众女眷随吃了些,才去重新梳洗。

  邓九公这里便合安老爷坐下,又要了壶荸荠枣儿酒,说:“昨日喝多了,必得投一投。”安老爷合他一面喝酒,只找些闲话来岔他,因说道:“老哥哥,我昨日一回家就问你,说你睡了。怎么那么早就睡下了呢?”邓九公道:“老弟,告诉不得你!这两天在南城外头,只差了没把我的肠子给怄断了,肺给气乍了!我越想越不耐烦,还加着越想越糊涂,没法儿,回来闷了会子,倒头就睡了。”安老爷道:“这话怎讲?我只说你城外听这几天戏,一定听得大乐。我正想问问老哥哥,也要听个热闹儿,怎么倒如此说?”他连连的摆手,说道:“再休提起!我这肚子闷气,正因听戏而起。我说话再不会藏性,我平日见老弟你那不爱听戏,等闲连个戏馆子也不肯下,我只说你过于呆气,谁知敢则这桩事真气得坏人!”

  安老爷道:“想是戏唱得不好?”邓九公道:“倒不在这上头。愚兄听戏,也就只瞧热闹儿。那戏儿一出是怎么件事,或者还许有些知道的,曲子就一窍儿不通了。到了昆腔,哼哼唧唧的,我更不懂。要讲那排场、行头、把子,可都比外省强,便是不好,大不过是个顽意儿,也没甚么可气的。我是被一起子听戏的爷们把我气着了!这一天是不空和尚的东儿,他先请我到了前门东里一个窄胡同子里一间门面的一个小楼儿上去吃饭,说叫作甚么‘青阳居’,那杓口要属京都第一。

  及至上了楼,要了菜,喝上酒,口味倒也罢了,就只喝了没两盅酒,我就坐不住了。”

  安老爷道:“怎么?”他又说道:“通共一间屋子,上下两层楼,底下倒生着着烘烘的个大连二灶。老弟你想,这楼上的人要坐大了工夫儿,有个不成了烤焦包儿的吗?急得我把帽子也摘了,马褂子也脱了。不空和尚这东西大概也瞧出我那难过来了,他说:‘路南里有个雅座儿,不咱们挪过边去座罢。’我听说还有雅座儿,好极了,就忙忙的叫人提掳着衣裳帽子,零零星星连酒带菜都搬到雅座儿去。及至下了楼,出了门儿,荡着车辙过去,一看,是座破栅栏门儿。进去,里头是腌里巴-的两间头发铺。从那一肩膀来宽的一个夹道子挤过去,有一间座南朝北小灰棚儿,敢则那就叫‘雅座儿’!

  那雅座儿只管后墙上有个南窗户,比没窗户还黑。原故,那后院子堆着比房檐儿还高的一院子硬煤,那煤堆旁边就是个溺窝子,太阳一晒,还带是一阵阵的往屋里灌那臊轰轰的气味!我没奈何的就着那臊味儿吃了一顿受罪饭。我说:‘我出去站站儿罢。’抬头一看,看见隔墙那三间大楼了,我才知这个地方敢是紧靠着常请我给他保镖的那个缎行里。他老少掌柜的我都认得,连他怀抱儿俩小孙子儿,一个叫增儿、一个叫彦儿的,我也见过。早知如此,借他家的地方儿吃不好吗?老弟,你往下听,这可就要听戏去了。”

  安老爷道:“我见城外头好几处戏园子呢,那里听的?”邓九公道:“我也没那大工夫留这些闲心,横竖在前门西里一个胡同儿里头。街北是座红货铺,那园子门口儿总摆那么俩大筐,筐里堆着岗尖的瓜子儿。那不空和尚这秃孽障,这些事全在行,进去定要占下场门儿的两间官座儿楼。一问,说都有人占下了,只得在顺着戏台那间倒座儿楼上窝憋下。及至坐下,要想看戏,得看脊梁。一开场,唱的是《余伯牙摔琴》,说这是个红脚色。我听他连哭带嚷的闹了那半天,我已经烦的受不得了。瞧了瞧那些听戏的,也有咂嘴儿的,也有点头儿的,还有从丹田里运着气往外叫好儿的,还有几个侧着耳朵不错眼珠儿的当一桩正经事在那里听的。看他们那样子,比那书上说的闻《诗》闻《礼》,还听得入神儿!

  “这个当儿,那占第二间楼的听戏的可就来了。一个是个高身量儿的胖子,白净脸儿,小胡子儿,嘴唇外头露着半拉包牙;又一个近视眼,拱着肩儿,是个瘦子。这俩人,七长八短球球蛋蛋的带了倒有他娘的一大群小旦!要讲到小旦这件东西,更不对老弟你的胃脘子。愚兄老颠狂,却不嫌他。为甚么呢?他见了人,请安磕头,低心小胆儿,咱们高了兴,打过来,骂过去,他还得没说强说没笑强笑的哄着咱们。在他只不过为那挣几两银子,怪可怜不大见儿的,及至我看了那个胖子的顽小旦,才知北京城小旦另有个顽法儿。只见他一上楼,就并上了两张桌子,当中一坐,那群小旦前后左右的也上了桌子,摆成这么一个大兔儿爷摊子。那个瘦子可倒躲在一边儿坐着。他们当着这班人,敢则不敢提‘小旦’两个字,都称作‘相公’,偶然叫一声,一样的‘二名不偏讳’,不肯提名道姓,只称他的号。

  “我正在那里诧异,又上来了那么个水蛇腰的小旦,望着那胖子,也没个里儿表儿,只听见冲着他说了俩字,这俩字我倒听明白了,说是‘肚香’。说了这俩字,也上了桌子,就尽靠着那胖子坐下。俩人酸文假醋的满嘴里喷了会子四个字儿的匾。这个当儿,那位近视眼的可呆呆的只望着台上。台上唱的正是《蝴蝶梦》里的‘说亲回话’,一个浓眉大眼黑不溜-的小旦,唧溜了半天,下去了。不大的工夫卸了妆,也上了那间楼。那胖子先就嚷道:‘状元夫人来矣!’那近视眼脸上那番得意,立刻就像真是他夫人儿来了。

  “我只纳闷儿,怎么状元夫人到了北京城,也下戏馆子串座儿呢?问了问不空和尚,才知那个胖子姓徐,号叫作度香,内城还有一个在旗姓华的,这要算北京城城里城外属一属二的两位阔公子。水蛇腰的那个东西,叫作袁宝珠。我瞧他那个大锣锅子,哼哼哼哼的,真也像他妈的个‘元宝猪!’原来他方才说那‘肚香’‘肚香’,就是叫那个胖子呢!我这才知道小旦叫老爷也兴叫号,说这才是雅。我问不空:‘那状元夫人又是怎么件事呢?’他说:‘拱肩缩背的那个姓史,叫作史莲峰,是位状元公,是史虾米的亲侄儿。’我也不知这史虾米是谁。又说:‘那个黑小旦是这位状元公最赏鉴的,所以称作状元夫人。’我只愁他这位夫人,倘然有别人叫他陪酒,他可去不去呢?”安老爷微微一笑,说:“岂有此理!”

  邓九公道:“你打量这就完了吗?还有呢!紧接着,第一间楼上的听戏的也来了。一共四个人,嘻嘻哈哈的顽笑成一团儿。看那光景,虽是一把子紫嘴子孩子,却都像个世家子弟。一坐下,就讲究的是叫小旦。乱吵吵了一阵,你叫谁我叫谁,柜上借了枝笔,他自己花了倒有十来张手纸开条子,可怜我见他那几个跟班儿的,跑了倒有五七荡,一个儿也没叫了来。落后从下场门儿里钻出个歪不楞的大脑袋小旦来,一手纯泥的猴儿指甲,到那间楼上来,望着他四个,不是勾头儿,不像哈腰儿,横竖离算请安远着呢,就栖在那个长脸儿的瘦子身旁坐下。这一坐下,可就五个人顽笑起来了。那个瘦子叫了那小旦一声‘梆子头’,他就侉一声爪一声的道:‘吾叫“梆子头”,难道你倒不叫“嚏喷”吗?’还有那么个肉眼凡胎溜尖的条嗓子的,不知又说了他一句甚么,他把那个的帽子往前一推,脑杓子上吧就是一巴掌。我只说这个小蛋蛋子可是要作窝心脚,那知这群爷们被他这一打这一骂,这才乐了!我可就再猜不出他们倒底是谁给谁钱来了!”

  安老爷道:“这话大约是九兄你嫉恶太严,何至说得如此!”邓九公急了,说:“老弟,你只不信,我此时说着还在这里冒火。你再听罢,可就越出越奇了!第三间楼坐着五个人。正面儿俩都戴着困秋儿,穿着马褂儿,一个安庆口音,一个湖北口音,一时看不出是甚么人来。那三个不大的岁数儿,都是白毡帽,绿云子挖镶的抓地虎儿的靴子,半截儿皮袄掩着怀,搭包倒系在里头。不但打扮得一样,连长相儿也一样,那光景像是亲弟兄。这班人倒不顽笑,只见他把那两个戴困秋的让在正面,他三个倒左右相陪,你兄我弟的讲交情,交了个亲热。我一看,这五人不像一路哇,怎么坐的到一处呢?

  不空和尚这东西他也知道,他说:‘那两个戴困秋的里头,岁数大些那个,赤红脸,姓虞,叫虞太白;那一个鼻子上红暗暗的要长杨梅疮的,姓鹿,名字叫鹿亚元;连上方才唱《摔琴》的那个,此外还有一个,算四大名班里的四个二簧硬脚儿。’我才知道他两个也是戏子。我问他:‘既唱戏,怎的又合那三个小车豁子儿坐的到一处呢?’不空和尚指了我一指头,他又摆了摆手儿,吐了吐舌头,问着他,他便不肯往下说了。老弟,你知道这起子人到底都是谁呀?”

  安老爷道:“不惟不知,知之也不消提起,大不外‘父兄失教,子弟不堪’八个大字。但是养到这种儿子,此中自然就该有个天道存焉了。我倒怪九兄你既这等气不过,何不那日就回来,昨日又怎的在城外耽搁一天呢?”邓九公道:“何尝不要回来?也是不空和尚闹的,他说明日有好戏。果然昨日换了一个‘和’甚么班唱的整本的《施公案》,倒对我的劲儿。我第一爱听那张桂兰盗去施公的御赐‘代天巡狩如朕亲临’那面金牌,施公访到凤凰张七家里,不但不罪他,倒叫副将黄天霸合他成其好事,真正宽宏大量,说的起宰相肚子里撑得下船。”安老爷便道:“我的哥!那是戏!”他道:“老弟,这戏可是咱们大清国的实在事儿呀!慢说施公的尽忠报国无人不知,就连那黄天霸的老儿飞镖黄三太,我都赶上见过的。那才称得起绿林中一条好汉呢?”

  安老爷笑道:“然则这事情是真的,施公是好的,都是老兄你说的?”邓九公绰着胡子瞪着眼睛说道:“怎的不真?真而又真!难道像施公那样的人,老弟你还看不上眼不成?”安老爷道:“既如此说,怎的戏上张桂兰盗去施公的金牌,施公不罪他,老哥哥你便道他是好;我家这等四个毛贼踹碎了我几片子瓦,我要放他,你又苦苦的不准,是叫他赔定了瓦了,这是怎么个讲究呢?”邓九公听了,不觉哈哈大笑,直笑的眼泪都出来了,说:“老弟,我敢是又叫你绕了去了!方才我原因他说不认得邓九公这句话,其实叫人有些不平。如今你要放他,正是君子不见小人过,‘得放手时须放手,得饶人处且饶人,’咱们就把他放了罢。”

  安老爷这才叫进张进宝来,放那班人。那班人还算良心不死,后来三个改过,作了好人,趁个小买卖儿;只有霍士道因他哥哥不信他作贼不曾得手,两个打起来,他一口咬下他哥哥一只耳朵来,到底告到当官,问了罪,刺配到远州恶郡去了。那安老爷家的房子自有人照料修理不提。

  自此邓九公又把围着京门子的名胜逛了几处,也就有些倦游,便择定日子要趁着天气回山东去。安老爷再三留他不住,只得给他料理行装。想了想,受他那等一分厚情,此时要一定讲到一酬一酢,不惟力有不能,况且他又是个便家,转觉馈出无辞,义有未当。便把他素日爱的家做活计,内款器皿,以及内造精细糕点路菜之类,备办了些。又见天气冷了,给他作了几件轻暖细毛行衣,甚至如斗篷、卧龙袋一切衣服,都备得齐整。安太太合金、玉姊妹另有送褚大娘子并给他那个孩子的东西,又有给他那位姨奶奶带去的人事。老头儿看了十分喜欢。

  这日,正是安老爷同了张亲家老爷带同公子在上房给他饯行。安太太便在西间合褚大娘子话别,就请了舅太太、张亲家太太作陪,两个媳妇也叫入坐。老头儿在席上看着安老夫妻的这个佳儿、这双佳妇,鼎足而三,未免因羡生感,因感生叹,便在坐上擎着杯酒,望着安老爷说道:“老弟呀!愚兄自从八十四岁来京,那荡临走就合亲友们说过:‘我邓老九此番出京,大约往后没再来的日子了。’谁想说不来说不来,如今八十八了,又走了这一荡。这一荡,把往日没见过的世面也见着了,没吃过的东西也吃着了,这都是小事;还了了我们何家姑奶奶这么一个大心愿,又合老弟你多结了一重缘法,真是万般都有个定数。如今我们爷儿们在这里糟扰了这一程子,临走还承老弟、弟夫人这样费心费事,你我的交情,我也不闹那些虚客套了,照单全收不算外,我竟还有个贪心不足,要指名合你要宗东西,还有托付你的一桩事。”

  安老爷连忙道:“老哥哥肯如此,好极了。但是我办得来的、弄得来的,必能报命。”他笑呵呵的干了那杯酒,说道:“这话不用我托你,大约你也一定办得到,除了你,大约别人也未必弄得来。只是话到礼到,我得说在跟前。”因又斟上酒,端起来喝了一口,道:“老弟,你瞧愚兄啊,闰年闰月,冒冒的九十岁的人了,你我此一别,可不知那年再见。讲到我邓老九,一个无名白出身,俩肩膀扛张嘴,仗老天的可怜,众亲友们的台爱,弄得家成业就,名利双收,我还那些儿不足?

  只是一会儿价回过头来往后看看,拿我这么一个人,竟缺少条坟前拜孝的根,我这心里可有点子怪不平的。”

  说到这里,安老爷便说道:“九哥,你这话我不以为然。《洪范》五福,只讲得个一曰寿,二曰富,三曰康宁,四曰攸好德,五曰考终命,不曾讲到儿子合作官两桩事上。可见人生有子无子,作官或达或穷,这是造化积有余补不足的一点微权,不在本人的身心性命上说话。再我还有句话,不是怄老哥哥,要看你这老精神儿,只怕还赶得上见个侄儿也不可知呢!”邓九公听了,哈哈大笑起来,说:“老弟,那可就叫作‘六枝子晔拳——新样儿的,没了对儿’咧!”张老也说了一句道:“合该命里有儿,那可也是保不齐的。”不想座中坐着个褚一官,正是个六枝子,说落了典了。他听了,只抿着嘴低着头喝酒,又不好搭岔儿。

  这席上在这里高谈阔论,安太太那席上却都在那里静听。

  听到这里,舅太太便道:“九公这话我就有点子不服。我也是个没儿子的,难道我这个干女儿合你们这个大姑奶奶,还抵不得人家的儿子吗?”安太太也道:“这话正是。”邓九公那边早接口高声叫道:“好话呀!舅太太!弟夫人!我正为这话要说。”因向安老爷说道:“不但我这女儿,就是女婿,也抵得一个儿子。第一,心地儿使得,本领也不弱,只不过老实些儿,没甚么大嘴末子。为甚么从前我在道上的时候,走一天拉扯他一天,到了我歇了业了,我也不叫他出去了?原故,走镖的这一行虽说仗艺业吃饭,是桩合小人作对头的勾当,不是条平稳路。老弟,你只看饶是愚兄这么个老坯儿,还吃海马周三那一合儿!所以我想着将来另给他找条道儿,图个前程。论愚兄的家计,不是给他捐不起个白顶子蓝顶子,那花钱买来的官儿到底铜臭气,不能长久。以后他离了我了,设或遇见有个边疆上的机会,可得求下二叔想个方法儿,叫他一刀一枪的巴结个出身,一样的合贼打交道,可就比保镖硬气多了。这是一。”安老爷道:“这话也算九哥多交代。老兄二百岁以后,果然我作个后死者,这事还怕不是我的责任?再说,只要有机会,也不必专在你老人家二百岁后。交给我罢。请问要的那宗东西是甚么呢?”

  邓九公道:“这宗东西比这个又关乎要紧了。老弟,不是我合你说过的吗?我自从十八岁因一口气上离了淮安本家,搬到山东茌平落了籍,算到今日之下,整整儿的七十年。不但我的房产地土都在这边儿,连坟地我都立在这里了,二位老人家我也请过来了,我算不想再回老家咧!到了我庆八十的这年,又有位四川木商的朋友送了我副上好的建昌板,我那一头儿的房子也置下了,内囊儿的东西呢,你侄女是给我预备妥当了。甚么时候说声走,我拔腿就走,跟着老人家乐去了!我就只短这么一件东西,这些年总没张罗下。愚兄还带管是个怯壳儿,还不知这东西我使的着使不着,得先讨老弟你个教。”

  安老爷道:“老哥哥,你不必往下说,我明白了。你一定是要找一副吉祥陀罗经被。”那老头儿听了,把头一扭,嘴一撇道:“-!我要那东西作甚么呀?我听见说,那都是那些王公大人还得万岁爷赏才使得着呢,慢讲我这分儿使不着,就让越着礼使了去,也得活着对的起阎王爷,死了他好敬咱们,叫咱们好处托生啊!不然的时候,凭你就顶上个如来佛去,也是瞎闹哇!陀罗被就中用了?”安老爷暗暗的诧异道:“不想这老儿不读诗书,见理竟能如此明决!”因说道:“既如此,老哥哥你倒直说了罢。”

  只见他未曾开口,脸上也带三分恧色,才笑容可掬的说道:“我见他们那些有听头儿的人,过去之后,他的子孙往往的求那班名公老先生们把他平日的好处,怎长怎短的给他写那么一大篇子,也有说‘行述’的,‘行略’的,‘行状’的,我也不知他准叫作甚么。是说些事也不过是个纸上空谈哪,可不知怎么个原故儿,稀不要紧的平常事,到了你们文墨人儿嘴里一说,就活眼活现的,那么怪有个听头儿的。到了劣兄,可又有个甚么可写的?只是我一辈子功名富贵都看得破,只苦苦的愿意听人说一句:‘邓老九是个朋友!’所以我心里想着,将来也要弄这么一篇子东西。这话要不是我从去年结识得老弟你这么个人,我也没这妄想。原故,我往往的见那些好戴高帽的爷们,只要人给他上上两句顺他,自己就忘了他自己是谁了,觉着那人说的都是实话,这话除了我别人还带是全不配。再不想那《神童诗》上说的好:‘别人怀宝剑,我有笔如刀。’那文家子的那管笔的利害,比我们武家子的家伙还可怕。看不得面子上只管写得是好话,暗里魂消骂苦了他,他还作春梦呢!老弟,你知道的,愚兄这学问儿本就有限,万一求人求得不的当,他再指东杀西之乎者也的奚落我一阵,我又看不激,那可不是我自寻的么?讲到老弟你了,不但我信得及,你是个学问高不过、心地厚不过的人,我是怎么个人儿,你也深知。愚兄别的书是都就了绍兴酒喝了,还记得那《古文观止》上也不知那篇子里头有这么的两句话,说:“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鲍子也。’这两句话可就应在你我今日了。如今我竟要求你的大笔,把我的来踪去路,实打实有一句说一句,给我说这么一篇。将来我撒手一走之后,叫我们姑爷在我坟头里给我立起一个小小的石头碣子来,把老弟你这篇文章镌在前面儿,那背面儿上可就镌上众朋友好看我的‘名镇江湖’那四个大字。我也闹了一辈子,人过留名,雁过留声,算是这么件事。老弟,你瞧着行得行不得?”

  列公,再不想邓九公这等一个粗豪老头儿,忽然满口大段的谈起文来,并且门外汉讲行家话,还被他讲着些甘苦利害,大是奇事。“世有不读诗书的英雄”,此老近之矣。更不想他又未能免俗,忽然的动了个名想,尤其大奇。然而细按去,那“三代以下惟恐不好名”这句话,不是句平静话。名者,实之归也。只看从开天画卦起,教耕稼,制冠裳,以至删《诗》《书》,定《礼》《乐》,赞《周易》,修《春秋》,这几桩实实在在的事,那一桩又不是个名想?只是想不想,其权在人;想得到身上想不到身上,其权可在天。天心至仁且厚,唯恐一物不安其所,不遂其生,怎的又有个叫他想不到身上之说?殊不知人生在世,万事都许你想个法儿寻些便宜,独到了这“才名”两个字,天公可大大的有些斟酌,所以叫作“造物忌才”,又道是“惟名与气不可以假人”。然则天心岂不薄于实而转厚于虚,不仁于人而转人于物呢?不然。这大约就要看看那人的福命可载得起载不起。古今来一班伟人又何尝不才名两赋?到了载不起,纵使才大如海,也会令名不终;否则浪得虚名,毕竟才无足取,甚而至于弄得身败名隳的都有。

  只这邓九公,充其量不过一个高阳酒徒,又有多大的福命?怎的天公保全了他一世,此刻还许他遇着这位安水心先生,要把他成就到名传不朽?要知只他那善善恶恶的性情,心直口快,排难解纷,急人之急,便是种福的根本。种了这段福,就许造这条命,“才不才”这个名字儿,天已经许他想得到手了,何况这老头儿还不是个“不才”之辈呢!话虽如此说,又何以见得他名传不朽呢?且莫讲别的,只这位燕北闲人一时闲得没事干,偶然把他采入《儿女英雄传》中,已经比那“有友五人焉”中的“其三人”福命不同了哇!

  话休絮烦,言归正传。却说安老爷听邓九公讲了半日,再不想他益发有这等见解。恰好这句话又正搔着自己痒处,先端起酒来,一饮而尽,说道:“这更是我的事了。九哥,你既专诚问我,我便直言不讳。你要这宗东西,也不必等到你二百岁后。古人朋友‘相交忘形’,有生为立传的,还有生吊生祭的。如今你我也不必作这骇人听闻的事,待我把老兄的平生事实,作起一篇生传来,索兴请老兄看过了,将来再镌在那通碑上。但是那块匾上的‘名镇江湖’四个字,只好留作个光耀门楣的用处,镌在碑上却不合款。老哥你必要用,也不防入在这篇文章里,一并镌在碑陰上。”安老爷才说到这句,早不是他的意思了,嚷道:“喂,老弟!你给我的大笔倒要弄到后面去,那正面可还配用甚么呀?”

  安老爷拈着那小胡子想了一想,说道:“依我的主意,那正面要从头到底居中镌上‘清故义士邓某之墓’一行大字,老哥哥,你道如何?”他才听完这句话,乐得把那大把掌一抡,拍得桌子上的碟儿碗儿山响,说道:“着,着,着,着,着,是这么着!这话我心里可有,就只变不过这个弯儿来!真小不起你们这文字班儿的就结了!”说着,一叠连声儿的叫:“快取热酒来!换大杯来!”公子连忙站起,用大杯亲自给他斟了一杯,送过去。他也不管那酒的冷热,双手端起来,咕嘟嘟一气饮尽,向安老爷照着杯告了个干,说道:“老弟呀!我邓振彪这就足咧!”

  当下两席上见他这等豪饮,一个个都替他高兴。只有褚大娘子听见他父亲提到身后的事情,心中有些难过,勉强笑道:“人家二叔今日给送行,你老人家不说找个开心的兴头话儿说说,且提八百年后这些没要紧的事作甚么?这叫作‘清晨吃晌饭——早呢’!”他只管满脸笑容嘴里这样说,却不禁不由的鼻子一酸,那说话的声音早已岔了,邓九公这边说道:“姑奶奶,这话你不懂,你过来,我说给你。”褚大娘子只得过这边来。

  安公子见了,忙离席让坐,连褚一官也站起来。张老才要谦让,被邓九公一把按住,说道:“张老大,你别动。”因合他女儿、女婿说道:“你两个可别把这话看作没要紧。不是我同你二叔的交情说不到这里,是这交情,不是你二叔这个人,也说不到这里。这才是八百年难遇的第一件兴头事。方才的话你俩都听明白了?没别的,你两口儿就至至诚诚的给你二叔磕个头,算替我谢谢他。”女儿、女婿果然转过身来,望着安老爷便拜了下去。慌的安老爷离座出席,忙拉起褚一官,又向褚大娘子作揖答礼,说道:“这礼从何来?这是你老人家的醉命了。”便回头向安太太道:“太太,快让大姑奶奶归坐去。”这个当儿,金、玉姊妹早已陪着过来,就便把他让了过去。安太太也出席相迎,不想他将走到席前,望着安太太又磕下头去。

  安太太连忙搀起来道:“姑奶奶,这是怎么说?就讲你二叔为你老人家,也是该的,可与我甚么相干儿,你行起这个大礼来?”褚大娘子站起来道:“我给你老人家磕这个头,可另是一件事。我从在我们青云堡庄儿上见着你老人家那一天,也不知怎的,我心里只合你老人家怪亲香的,就想认你老人家作个干娘,因为关着我妹夫子这层续嬷嬷亲戚,我总觉我不配。到了这回来了,我还没打回这个妄想去。谁知那天我们老爷子在我何亲家爹祠堂里,才说得句叫我们这位小姑奶奶叫二叔、二婶声‘父母’,就把他惹翻了,把我也吓住了。

  今日之下他倒作了你老人家的嫡亲儿女,我这干女儿可倒漂了,我越瞧越有点子眼儿热。此刻我父亲合二叔交到这个分儿上,借着我们这小姑奶奶的光儿,我总得叫我们老玉声‘妹夫子’,我也不怕人笑话我奴才亲戚混巴高枝儿,我今日可算认定了干娘咧!”把安太太喜欢的,拉着他的手说道:“姑奶奶,你那里知道,我这心里也合你一样的想头呢!只是我通共比你才大上十几岁呀,我怎么说的出口来呢?你既这么说,我正少个女儿,你就算我的女儿!”他听安太太这样说,更加欢喜。

  才待归坐,邓九公那边早又嚷起来了。只听他向安老爷道:“了不得!了不得!我又落在后头了!我从那天听见这张姑奶奶劝我们姑奶奶那番话,我就恨不得立刻叫他声‘好孩子’,想要认他作个干女儿。不想我的干女儿没得认成,倒把个亲女儿叫弟夫人拐了去了!我有没的那么个女儿一般的徒弟,又被你们抬了来了!张老大,你想想,这事莫非欠些公道?”

  张老是个老实人,只望着安老爷笑。安老爷还没及答言,褚大娘子那边早望着张金凤说道:“听见了哇?我可不管你本人肯不肯,我先肯。你们姐儿俩里头,我总觉得你比他合我远一层儿似的,我这心里可就有些丝丝拉拉的。这一来,好极了,就只得问张亲家妈答应不答应了。”因说道:“亲家妈,怎么样罢?”张亲家太太把嘴向安太太一努,说道:“那是他家的人,我当不了他的家!我可有啥儿说的耶!多个人儿疼不好喂!”安太太便道:“这更有趣儿了。”褚大娘子听说,早一把把张姑娘拉住,要过那席去。张姑娘笑着只看婆婆的眼色,安老夫妻便叫他快给干爹行礼。邓九公乐得前仰后合,说了许多兴头话,说:“我这才气平些儿!”因又合安、张两亲家干了一杯,说道:“再不想一句话合我们张老大又结了一重缘。”

  这个当儿,那边舅太太早把何小姐揽在怀里,笑道:“我的孩儿呀,快来罢!幸亏我在船上先把你认下了;不然,你瞧,他们爷儿们、娘儿们这阵横抢硬夺的,还了得了!”何玉凤也捂着嘴笑个不住,说道:“娘放心,我是再没人抢的了,这屋里的几位老家儿,不差甚么八面儿我都占下了!”

  一时,安老夫妻便叫公子给邓九公行礼,邓九公也叫公子带褚一官过来给安太太磕头。将磕完了起来,褚大娘子大马金刀儿的坐在那里合他女婿说道:“还有舅母合亲家妈得认亲呢,劳动你再磕俩罢!”褚一官倒也会凑趣儿,爬下就磕。

  舅太太是坐在里边,有个张太太挡着出不去,只说得:“姑奶奶这个闹法儿!”连忙摸着头把儿还了个礼。张太太他也拜了一拜,说道:“这咱可就都有骨血儿管着咧,算一家子咧!”说得大家哄堂大笑。那褚一官过那边去,又拜了张老。

  只这一阵乱拜,何小姐早暗暗的拉了张姑娘一把,又向公子递了个眼色,三个人便走到褚大娘子跟前。何小姐先说道:“我们承姐姐这样亲热,今日也该服侍服侍姑奶奶了。”说着,便满满斟了一杯送过去。褚大娘子乐的一饮而尽。才得喝完,张姑娘又奉过一杯来,他便笑道:“你们就这样轮流着灌我我也愿意,我到底也姑奶奶了哇!”说道,又是一盅。他姊妹两个才闪开,早见公子斟过了一个大杯来,他道:“这一大下子可不是顽儿的,还是那个小些儿的罢。”张姑娘一旁低声说道:“好意思的?这么大个兄弟敬老姐姐一杯酒,干回他去?”这位娘子那好胜的脾气儿有些合乃翁相似,便也接过来,一气饮干。登时吃得他杏眼微饧,桃腮添晕,一手擎着个空杯,一手指着公子,咬着牙,纵着鼻儿,笑容可掬的说道:“小舅爷子,搁着你就是了。”公子因父亲在那边,只笑着不敢多说,心里却想着了一句圣经贤传,暗说:“怪道说是‘不知子都之美者,无目者也’!”

  只他四个这阵乱舞莺花,慢讲安、张二家两双老夫妻看着十分欢喜,一个邓老头儿直乐得话都没了,只张着个大嘴呵呵的傻笑,不由得手够酒,酒够口,酒到杯干。一时主客几个眼界里无非乐境,耳轮中都是欢声,便是那些服侍的人,无不一个个接耳交头,颂扬叹赏。甚至那楼头的更鼓,都觉筹添短漏;座上的灯花,也知笑展长眉。

  只这席离别小宴,直把他几个天理人情的人,彼此连络了个合意同心,连这部《儿女英雄传》的书,也给穿插了个套头裹脑。那邓九公直喝的眼睛有些粘糊糊的,舌头有些硬橛橛的了,还在那里左一杯右一盏的连叫斟酒。褚大娘子恐怕他父亲明日起不来,误了上路的吉时,好劝歹劝的拦了两遍,他还吃了个封顶大杯,才尽欢而散。

  一宿晚景提过。到了次日,那些行李车驮都是前两天装载妥当,自有他的伴当押着,起五更先行。才得天亮,他父女翁婿合那个孩子以及下人早已收拾了当,吃了些东西便要告辞。这等一般热肠人,彼此厮混了许多天,怎生舍得?不必讲,那褚大娘子拉拉这个,看看那个,已经哭得泪人儿一般。只那邓九公一一的辞过众人,到了何小姐跟前,他也就忍泪不住,勉强说道:“姑奶奶,师傅把你送到这等个人家儿来,师傅没有甚么惦记你的咧,你倒也不必记挂着师傅。”交代了这句话,他便一回身拉住安老爷说道:“老弟呀!我合你此一别,不知今生可得……”说到这里,早已满面泪痕,往下说不出来了。

  幸而安老爷是个阔达人,说道:“老哥哥!不消如此。你我今日暂别,不久便当欢聚。”他一手擦着眼泪,摇着头道:“老弟,你这句话愚兄可有点儿信不及了。”安老爷道:“九哥,且莫讲人生聚散无常,只你此番来京,可是算得到拿得稳的。况且转眼就是你九十大庆,小弟定要亲到府上登堂奉祝,就便把昨日说给你作的那篇生传带去,当面请教。”他听了这话,擦干了眼泪,望着安老爷道:“老弟,你这话当真?”安老爷道:“小弟平生不敢轻诺,况在老哥哥跟前,岂肯失信?”他便一手拉着安老爷的手,一手指着天说道:“老弟,只你这一句话呀,老天准留哥哥多活几年等着你。就是这样,哥哥走了。”说着,他松了安老爷的手,头也不回,带了褚一官往外就走。这里褚大娘子见他父亲走了,也不好流连,只得辞了安太太一行女眷起身,安太太大家一直送出腰厅才回。邓九公站在大门外催着他女儿上了车,他随后上车才走。

  安老爷头一天就差人在彰义门外三藐庵备下茶点,便也合公子送下去。走了约莫三五里地,路旁有座小庙,早见褚一官圈马回来,说:“他老人家要到庙里磕个头,也请二叔下来歇歇。”安老爷只得跟了他到庙前下车,看了看那庙门,写着“三义庙”三个字。进去里面只一层殿,原来是汉昭烈帝合关圣、张桓侯的香火。安老爷向来是位重儒不佞佛的,等闲不肯烧香拜庙,只有见了关圣帝君定要行礼。等邓九公磕过头,自己带了公子也拜过神像。

  那邓九公便在神座前向安老爷说道:“老弟,我晓得你定要远远的送我一程才肯回去,但是此去前途还有张老大合老程师爷诸位候着呢,大概我们各行里的亲友也在那里。老弟,你就送到那里也不得久谈。常言道得好:‘送君千里终须别。’到了你我的交情,大概还见得过这三位尊神,咱们就在这神圣面前一别。”安老爷固是不肯。他道:“你我的心,关帝菩萨看的明白,何必如此!”安老爷见他这样说法,倒也不好相强。当下这边父子两个,那边翁婿两个,只得各各作别。一路出了庙门,大家道声“珍重”,望着他车辚辚,马萧萧,竟自长行去了。

  书里按下邓九公这边不提。却说安老爷自他走后,便张罗张亲家的搬家。他两口儿择吉搬过祠堂西边那所新房去,一应家具安置得妥当。看了看,头上顶的是瓦房,脚下踩的是砖地,嘴里吃喝的是香片茶大米饭,浑身穿戴的是镀金簪子绸面儿袄,老头儿老婆儿已是万分知足。依安老爷、安太太还要供茶供饭,他两口儿再三苦辞。安老爷因有当日他交付的何小姐在能仁寺送张金凤那一百两金子不曾动用,便叫他女儿送他作了养老之资。张老又是个善于经营居积的,弄得月间竟有数十串钱进门。他两口儿却仍照居乡一般辛勤,撙节着过度,便觉着那日月从容之至。只是他两个时常要过前面来看看望望,家里却短一个支使看家的人,就用安老爷的家人固是不便,便是外面雇个不知根底的人来,也不放心。又兼他守分安常的惯了,不肯才有几文钱便学那小人乍富行径,立刻就添些新花样,闹个跟班儿的。却也正在为难。谁想事有凑巧,那燕北闲人又给他凑了两个人来。

  你道这人是谁?原来第七回书讲得他当日带着女儿要到京东投奔的那个亲戚,正是那张太太娘家一个本家哥哥。这人姓詹,名典,他有个小名儿叫作光儿。他本是带着家眷在京东一个粮行里给人家管账,就那里养了个儿子。因是七夕生的,叫作阿巧。那阿巧才得十一二岁,且是乖觉。詹典在京东一住十余年,却也赚得几十两银子在腰里。落后来因行里换了东家,他就辞了出来,要想带了老婆孩子回家,把这项银子合张老置几亩地伙种。

  他那里起身要回河南来,正是张老夫妻这里带了女儿要投京东去,路上彼此岔过去了,不曾遇着。及至到了家,正碰见荒旱之后瘟疫流行,那詹典在途中本就受了些风霜,到家又传染了时症,一病不起,呜呼哀哉,死了。他妻子发送丈夫,也花了许多钱,再除了路上的盘缠,那几两银子也就所剩无几,只得权且带了个十来岁的儿子勉强度日。这个当儿,见了从京里回来的乡亲们,十个倒有八个讲究说:“咱们这里的张老实前去上京东投亲,不想在半路招了个北京官宦人家的女婿,现在跟了女婿到京城享福去了。”詹典的妻子听得这话,想了想自己正在无依,孩子又小,便搭着河南小米子粮船上京,倒来投奔张老,想要找碗现成茶饭吃。从通州下船,一路问到这里,恰好正在张老搬家的前两天。安老爷、安太太是第一肯作方便事的,便作主给他留下,一举两得,又成全了一家人家,正叫作“勿以善小而不为”。你看他家总是这般的作事法,那上天怎的不暗中加护?

  闲话休提。却说安老爷才把亲家安顿的停妥,不两日便是何小姐新满月,因他没个娘家,没处住对月,这天便命他夫妻双双的到何公祠堂去行个礼。张老夫妻如今住得正近,况且又有了家了,清早起来便到东边祠堂来预备代东。候安公子、何小姐行过了礼,就请到他家早饭,把女儿张姑娘也请过来。也买了些肉,宰了只鸡,只他那詹嫂合阿巧一个买一个作,倒也弄得有些老老实实的田舍家风。三个人吃得一饱回来,晚间便是舅太太请过去。那时因褚大娘子起了身,腾出西耳房来,舅太太仍就搬过去,公子合金、玉姊妹便在那边吃过晚饭,直到起更才过这边来。先到上房,伺候父母公婆安置,才一同回房。

  过了两日,安太太便吩咐人把那新房里无用的锡器、瓷器、衣架、盆架等件归着起来,依然把那槽碧纱橱安好,分出里外间。张姑娘是叠着精神要张罗这个姐姐,两只小脚儿哆哆哆哆的,带了一班嬷嬷仆妇使婢,把铺设贴落收拾得都合自己屋里一样。果然把他三人那幅小照挪过这边卧房来,就把那张弹弓、那口宝刀挂在左右,又把那圆端砚摆在小照面前桌儿上,归结了他三个一段美满良缘的新奇佳话。何小姐也帮了他登桌子上板凳的忙个不了。他两个彼此说一阵,怄一阵,笑一阵,一时真算得占尽儿女闺房之乐。

  只可怜安公子经他两个那日一激,早立了个“一飞冲天,一鸣惊人”的志气,要叫他姊妹看看我这安龙媒可作得到封侯夫婿的地步!因此邓九公走后,忙忙的便把书房收拾出来,一个人冷清清的下帷埋首,合那班三代以上的圣贤苦磨。这日直磨到二鼓才回房来,金、玉姊妹连忙站起迎着让坐。张姑娘问道:“你瞧,我给姐姐收拾的这屋子好不好?”公子里外看了一遍,说:“好极,好极。偏劳之至!”

  张姑娘道:“我们爬高下低的闹了一天,亏你也不来帮个忙儿。本来姐姐的事情,罢咧,可怎么敢劳动你呢!”公子道:“你这人怎么这等不会说好话!非是我不来帮忙儿,要说这些挂画焚香的风雅事我不喜作,也是我欺你两个;我自承你两个那番清诲之后,深悟出这些事最于用功有碍。所以古人说:‘注虫鱼者必非磊落之士也。’正是这个用意。你且让我一纳头扎在‘子曰诗云’里头,等我果然把那个举人进土骗到手,就铸两间金屋贮起你二位来,亦无不可。不强似今日的帮忙?”

  金、玉姊妹两个再不想那日一席话一激,竟把他激成功了,也暗自欢喜。

  何小姐便说道:“妹妹说的是顽儿话,其实还不是他们丫头女人们拾掇的,我们两个也只跟着搅了一阵。倒是他才说也要给我绣那么一块匾,挂在这卧房门上,你给想三个字呢。”

  公子略想了一想,说:“就用那屋的三个字就很好。”何小姐道:“这你可是塞责儿了。”公子道:“非‘一瓣心香’的‘瓣’字,却就是小照上那‘红袖添香伴著书’的‘伴’字。你两个人,从此一位便可称作‘伴香女史’,一位便可称作‘瓣香女史’,我便可称作‘伴瓣主人’。只是我又恐防你们嫌我这风雅,这三方图章也只好等后年春闱之后再讲罢。”那金、玉姊妹两个听了,也深服他这心思敏捷,各各道妙。过了几日,张姑娘闲中果然照样给何小姐绣了“伴香室”三个字,装满好了,挂在他卧房门上。此是后话。

  即说这晚他三个在何小姐这边谈了这一番,那天也就将近三鼓。张姑娘站起来道:“不早了,我要回家睡觉了。”何小姐一把拉住他道:“今日可不许你空身走,我要烦你顺带公文一角。”张姑娘早已明白,只得挣着手要走,怎奈被何小姐攥住手,再挣不脱。只得向何小姐耳边说了句话,何小姐这才放手,说:“滑再滑不过你了,也不知真话哟,也不知赚人呢。”

  张姑娘正色道:“岂有此理!我要这样赚姐姐,说顽儿话的事小,那不是在姐姐跟前另存一个心了么?”他说完这话,才待要走,忽又想起,回来说:“等我索兴把今日的事情张罗完了再走。”因把桌子上的那盏灯拿起来,剪了剪蜡花,向安公子、何小姐说道:“上月今日就是我送二位入的洞房,今日还是我送二位贺新居。”说着,便拿着灯前面照着,往卧房里引,他两个也只得笑吟吟的随他进去。只见他把灯放卧房里桌儿上,又悄悄的向何小姐道:“姐姐,你老人家今日可好歹的不许再闹到搬碌碡那儿咧!”何小姐听了,忍不住笑的前仰后合,只赶着要拧他的嘴,他早一溜烟过西间去了。

  安公子看了这番光景,心里暗说:“我依他两个的话,才用了几日的功,他两个果然就这等欢天喜地起来。然则他两个那天讲的,只要我一意读书,无论怎样都是甘心情愿的,这句话真真是出于肺腑了。幸是我那天不曾莽撞,不然今日之下,弄得一个扭头-项,一个泪眼愁眉,人生到此,还有何意味!”只他这等一想,那发奋用功的心益发加了一倍,却又着点儿书魔,因拍手合何小姐笑道:“我安龙媒经师傅合我讲了半世的《论语》,直到今日,看了你姊妹两个,才得明白‘《关雎》乐而不滢,哀而不伤’这句书是怎的个讲法!”这正是:

  春风时雨同沾化,绛帐应输锦帐多。

  要知后事如何,下回书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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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插翅难逃》里,每一个角色几乎都演出了自己的“独一无二”。

  大哥成的贪婪、阿浩的忠诚、阿佑的能干、阿勋的全能、小马的自我、杨吉光的勇猛、陈敬阳的凶悍、梁柄坤的小人、郭金凤的智慧、彭家驹的强大、张世豪的疯狂……

  哪一个都是狠角,但最终,都迎来了各自迥异却又相似的“插翅难逃”的结局。

  除了这些人,其实剧中还有四个人,他们出场极少且容易被忽略,但他们却活成了自己最该有、最厉害的模样,他们一样是“狠角”。

  陈天衣,是律师,是业务能力极强且只认钱的有名的律师。

  他的出场,最主要的是解决张世豪的两次“牢狱之灾”。

  第一次:张世豪抢劫运钞车被判刑。

  张世豪抢劫运钞车,在有人证黄水贵和物证美钞的证据确凿下被判有期徒刑18年,但最终,张世豪却当庭无罪释放,为什么?

  最关键的因就是陈天衣。

  庭审现场,陈天衣为张世豪辩护走了最关键的两步。

  一步针对物证:以抢劫案发生的时间是上午8点半,到警方发布被抢钞票通知的隔天上午10点,中间存在近30个小时的时间差,足够钱在赌场流通;二步针对人证,有三点:一是黄水贵是在警察局指认张世豪,二是黄水贵指认时只有梁柱雄和关子恩两位警官的陪同,三是黄水贵并不确定一定是张世豪。

  而这两步,将已有的最有力指证张世豪有罪的证据一一击破。

  不得不说:张世豪从有罪到无罪,陈天衣“厥功至伟”,而他,也确实抓到了证据链中最关键的破绽和漏洞。

  第二次:张世豪被大陆警方逮捕。

  张世豪走私军火被大陆警方逮捕,远在香港的郭金凤又故伎重演地找陈天衣。

  而陈天衣同样也抓到关键:想办法将张世豪引渡到香港受审。

  所以,他一边给香港的行政长官公署、律政司、立法会和政务司等写信试探政府态度,一边让郭金凤借香港回归半年的契机召开记者会引起民众的议论和支持。

这次与上次大不一样了,我想它的成功率是有30%.......我所说的30%的几率,有10%是靠天意,10%靠新成立的特区政府,最后的10%得靠你自己……只要你能够把你的丈夫引渡回香港受审,我就能让他第二次无罪释放。

  在这句话里,能看出:当张世豪不能在香港受审,他估算到了极低的成功率;当张世豪能在香港受审,他就有百分之百为其成功脱罪的信心和能力。

  而最终郭金凤的记者会未起波澜,甚至记者会现场郭金凤还收到了匿名的“好人上天堂,坏人下地狱”的警告条;特区政府也不干涉大陆正常执法,在天意、政府、郭金凤自己各占10%都未能达到的情况下,张世豪难以脱罪的确如陈天衣所料。

  陈天衣两次为张世豪辩护,他都极为精准地抓到了案件的最关键,一次的成功,二次的“失败”,陈天衣的业务能力,其实都毋庸置疑。

  而正因为他的业务能力强,所以,他足以配得上“我是很贵的”,也足以让郭金凤愿意在他身上砸钱,且第一次定金就是50万,第二次见面咨询的费用就给了20万,比起张世豪靠不正当手段搞钱的厉害,陈天衣靠正当手段搞钱同样厉害。

  为张世豪的第一次成功辩护,足以成就陈天衣的业界声望,他,是个狠角。

  林富豪,作为香港首屈一指的大富豪,他有常人无法企及的财富,也有常人无法达到的人生高度。

  这种高度,体现在当他的侄子被绑架后,他流露出的别具一格。

  他镇定。接到张世豪的勒索电话后,他以“大贼王先生”称呼张世豪;面对张世豪要亲自来家里拿钱的要求,他不假思索地说“好啊”;当张世豪绑着炸药来见他时,他不禁笑了出来并说“你背着这个东西很不方便,我就不请你坐了”……他是受害者,张世豪是施害者,但他却比张世豪还要镇定。

  他干脆。张世豪上门拿钱,就赎金问题,两人开始了这样一段对话:

林:你到底要多少钱?张:我要三十个亿,全都是不连号的旧钞。林:不可能,就算我同时在香港几十家银行取上三天,也不可能取到这么多的现金,再说,你绝对也不愿意在这儿等上三天吧,而且我有不能给你开支票,就算我开支票,你也不能到银行去兑换,你说是不是。我急着让我侄子回家,你呢,也急着拿到钱,这样吧,我想办法在明天天黑之前弄到六亿的现金给你,保证全都是不连号的旧钞。张:六个亿,这个数字听起来有点儿太单薄,我觉得不舒服,这样吧,六亿三千八百万,林:那好,你明天来取钱。

  在这场谈判里,其实可以明显地感觉到整个过程都掌控在林富豪手上,尤其是在多少钱的问题上,林富豪反其道地站在了张世豪的角度,为他着想般地将赎金金额从30亿直降至6亿多,这样一来,张世豪确实可以以最快的速度拿到赎金,林富豪也能以最易接受的金额完成交易。

  一场有些惊心动魄的绑架勒索案,生生演绎成了一场如菜市场的讨价还价,张世豪出价,林富豪砍价,最终达成双方都能接受的价码,整个过程,快且顺。

  最后,成功拿到赎金的张世豪在释放林公子时,不仅忘形地吻了林公子,还向林公子发出“你放心,以后你们林家的人再也不会被人绑架了”的承诺,而这之中,藏着的是张世豪对林富豪的配合与爽快的深深折服。

  其实,当张世豪绑着炸药去见林富豪时,林富豪坐着、张世豪站着,一坐一站间,一个人的高度再是明显不过。

  林富豪,他有作为上流社会和与之财富相匹配的个人素养,遇到人生大灾大难时,他可以做到镇定如常与对方心平气和地谈判,而在生命与钱之间,他的态度鲜明而干脆也最是人之常情,这样的林富豪,厉害。

  张世豪绑架徐丽莎、林公子十分顺利且容易,但绑架郭贵襄,却是张世豪第一次尝到绑架富豪失败的滋味,而导致张世豪不如愿最主要的因就是郭贵襄的夫人。

  郭贵襄被绑架后,她做了两件事。

  一是报警。她挂了张世豪打过来的勒索电话,并打郭贵襄个人手机和办公室电话进行确认,在深感郭贵襄确实被绑架后,她哭了一场被刚好经过的警察发现并安慰,经此,她决定寻求警方的帮助。

  二是与张世豪周旋。按照警方的要求,她为赎金金额一直与张世豪周旋,从30亿到20亿到16亿到10亿、8亿到4亿5千万,以此为警方找到并解救郭贵襄争取时间。

  而最后的结果是:她没有花一分钱的情况下,郭贵襄被警方成功营救。

  不可否认的是郭夫人作为一介女流,她有直面绑匪的能力和魄力,比起一般的女人,她要强大得多,但同样也暴露了她最现实的人性:太重钱。

  徐莉莎、林公子被绑架,陈泰生和林大富豪一边选择不报警,一边以最积极、最配合的态度按照张世豪的要求办,他们的首要目的是保住重要人的命,钱是身外之物,而郭太虽然也在乎丈夫的命,但当选择第一时间报警和不断与张世豪斡旋拒不支付赎金时,她的确为警方破案拖延了时间,但也暗暗增加了丈夫被撕票或者被虐待的风险。

  残酷的现实是绑匪并不会像此刻的张世豪这样一步步被郭太牵着鼻子走,且一再容忍她一拖再拖的不配合。

  我始终认为:在生命与金钱间作选择,最是考验一段夫妻情,也最是考验一个人的人心,郭太,她做了最正确,实则又有些无情的选择。

  而她的选择,既想要情,又想要钱,现实得有些可怕。

  伍志明只出现在张世豪抢劫金店的计划里,出场极少的他,有两个厉害之处。

  一是杨吉光“怕”他。

  很有意思的一个现象:杨吉光听伍哥的、伍哥听阿勋的、阿勋听张世豪的,杨吉光又是敢与张世豪叫嚣平起平坐又讨不到五五分的。

  杨吉光是一个怎样的人?他与警方碰面从未束手就擒;抢劫运钞车被捕,在监牢里独霸一方;敢抢警察的枪越狱;为抢厕所向同伙大打出手;抢劫金店成功后抑制不住兴奋……但就是这样极其彪悍的人,却在伍哥面前做足了低姿态,伍哥打他、训他从不还手、还嘴,在伍哥面前,他俨然一个乖顺小弟,但在其他人面前,简直就是一个随时都能点燃的火药桶,太“猛”。

  能让杨吉光这样的人打心眼里服气的人,本身就不简单。

  二是懂得适可而止。

  伍哥成功抢劫金店并拿到不菲的报酬后,就心满意足地就返回了大陆,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坚决要留在香港的杨吉光和被杨吉光劝说留在香港的阿斌。

  因为尝到了抢劫金店的甜头,心里便扎了一股越发膨胀的欲望。

  最终,阿斌被警方击毙;杨吉光在与张世豪合谋犯罪过程中越陷越深,并在与张世豪合计绑架林公子之前,刚到香港码头就被警方击中脊椎致终身残疾,最终也落得终身监禁的下场。

  相比于杨吉光和阿斌,甚至是张世豪等众多合盛帮成员咎由自取的结局,早已远离是非、懂得适可而止和遏制自己欲望的伍哥,才是真正的通透,尽管他犯过罪。

  伍哥,有外在的敢,杨吉光怕他;也有内在的“不敢”,能约束自己的野心,敢与不敢间,他,并不简单。

  “出场极少”的这四个人,各自“厉害”,是不容被忽视的狠角色

  陈天衣,律师;林大富豪,集团掌舵者;郭太,上流社会女眷;伍哥,为搞钱而冒险的罪犯。

  陈天衣靠正当途径搞钱,林富豪在亲情和金钱前做了最有人情味的选择,郭太在亲情与金钱间做了最犹豫和最现实的选择,伍哥对欲望的高约束力,让他们成为《插翅难逃》里虽出场不多,却极不容易被忽视的狠角色。

  他们,各自领域各自厉害,都因张世豪成为有联系的整体,也在张世豪的世纪恶名里成就了自己的名声,不管好的,还是坏的。

  《插翅难逃》的主题曲《因为所以》,有这样的词:

因为和所以是孪生的一对,所以所以,因为因为,因为而所以会所以就因为。

  因为是“因”,所以是“果”。

  有因有果,有果有因。

  因果之间,本身就是一场“插翅难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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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慕从容你的影子,我愿躲在你阴影的墙角中欣赏着你的微笑,但朝霞留恋的春天,我一直背负着你喊的每一句话,灼热的穹浆啊,用我的鲜血和灵魂催付于你新的历程,期待你用你天边的彩虹来点缀她的春天。

呵,春天,你来的太慢,又是那么缠绵,你来的如此柔情,怎能不让人思量。

呵,春天,你扶起你的琴弦,用娇嫩的纤手,沐浴我阳光和快乐,我用完满的礼仪依着你的偏偏!

呵,春天,不要哭泣,但带给我滋润的温暖!

  一个人的房间,没有音乐,没有灯光,一切静悄悄,风在忧伤的呼吸,刺痛我的心跳,不自觉流下晶莹剔透的泪水,在你转身的瞬间破碎。

  桌上的手机沉寂已久,熟悉的号码,我和你连着心的短讯曾经无数次将我萦绕,浓浓的,似一杯黑咖啡。点点滴滴,一字一句,我细细保留,回味这段美好的过往。

  好想拨通你的号码,只是听你轻柔细语再次流过我的心间。哪怕只是呵呵的笑着,我都会抿着嘴的听着,好像我们的距离还没有那么遥远。你只是顽皮的睡着了,某天梦醒了就会接我电话的,就像是破镜重圆般再续前缘,只是我不知道还能不能等到那一天了。

  可是,爱上你就不得不在乎,因为害怕自己喜欢了孤独,我为你付出,为你感触,为你笑的很投入。

  那天,我坐在你的墓碑前,轻轻抚着那些同样在镌刻在我心房的黑字。看了很久天空,想和你说太多的话语,只是语上心头竟成哽咽,我知道你也和我一样焦急。是的,一切尽在不言中,我们的暗号在风中不断被演绎,直到永远的牵手。

  现在,无法忘记你被推入急救室的面容,着急的我拉不住你纤细的手,看着你眼神中的淡定,我知道你不想让我担心,因为你已经知晓这天它会降临,只是它来的太匆忙,快到我们还不及说再见,还来不及带你去最想玩的方特游乐园。

  你走后,我一直想写些什么,把笔记本摊开却一个字也写不出来。还不如将思念放在心里,等到心淡了,也许能看得清楚些。

  每个人的一生,都是注定的,在他出生的时间就决定了死亡的是时间。作为凡人,我无力改变,那就乖乖听从上天的安排。谁知道来生我和你会不会再见呢?即使不会,这一生的缘分,也注定了。在我有生之年,我会一直记着你,在我心里为你保留最珍贵的位置,直到我死去的那一天。

  天堂没有眼泪,天堂有你的微笑,我用一辈子珍爱的人,愿你一切都好。

  这是个情感荒凉的年代!

  荒凉中带着绝望,在这座城市生活了两年多我依然感觉到陌生。

  越是繁华我觉得越孤独,它就像一把毒药种进了我的心里,碰一碰就会疼。

  有时候看着别人幸福快乐我会伤感,我觉得我忘记的东西越来越多,有时候见到一样新的东西或者新的面孔就会遗忘过去,我一直挣扎,挣扎,但是总感觉力不从心。

  每天往返这条繁华的路段,都会有新鲜的事情发生,我就亲眼见到过两个鲜活的生命消逝的场面,有些东西来得莫名其妙去的也不可思议,我能感觉到背后的空虚,那是无奈和绝望。

  我时常做一个同样的梦,在梦里我被一把雪亮的刀子分割开来,一片一片,醒来的时候汗流全身。

  我叫――秦司皇!混迹于西安。

  我每天都会准时8点的时候从恶梦中醒来,那时侯窗外会闪进一点点的阳光,跳跃在窗扉上,

  我租住的房间是一个像地下室的屋子,面积只有5平米,房租确是800一个月。

  我的房间除了一张床一张写字桌就什么也放不下了,所以在搬家的时候我忍痛丢掉了很多贵重无用东西。

  在房间的墙上我贴满了各种各样温暖的画,我喜欢让我的房间看上去紊乱,我只有在紊乱中才能感觉到我还活着。

  在我的床的左上角有一张陈旧的像框,一张发白了的照片,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的合影。

  照片上的女人很漂亮,妩媚,笑起来有股春风的味道。

  而男人却紧皱着眉,眼神忧郁的望着前方。他穿着一件棉白衬衣,脸上一种琢磨不透的淡淡寂寞。

  我在一家酒吧工作。

  那是一家很豪华高级容量很大的综合性娱乐场所,来这里的人都是寂寞和无家可归的人,我每天看到成千上万的人的流浪者混迹在这里,喝着不同的酒。谈论着不同的方向和目标。

  我是一个无名诗人,偶尔写写骗骗纯情小女生的情诗发表在一些报刊杂志上。

  纸醉金迷的生活点缀着我的大学,我一直无法选择,就像命运早注定我要一直漂流下去。

  在这个城市中我迷失了自己,我睁大眼睛确很迷茫,无法看到我要的光明,这条路很黑。

  在堕落和纯洁,魔鬼和天使之间我一直在其中挣扎,我想有双翅膀,能自由的翱翔像小鸟一样。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会点上一支“万宝路”牌香烟,我知道我是寂寞的,这是我能感觉到,然而我又无可奈何也无法摆脱。

  我不会抽烟,只是喜欢把他点燃然后看它燃烧后冉冉升起的的清烟。

  “当你看到一滴泪滴落在你脸上的时候,你千万别奇怪,那也许是天使的眼泪”不知道听谁说的这句话,但是我确一直记着总忘记不了,我想天使也会有眼泪的!

  如果在天堂遇见你,你还记不记得我是谁?

  如果在天堂遇见你,你是否还像过去?

  我,必需坚强,但我做不到,我不属于这儿,我只属于你。

  如果在天堂遇见你,你会不会紧握我的手?

  如果在天堂遇见你,你会不会帮助我坚强?

  我要寻找从黑夜到白昼的路,因为我知道我要找到你。

  请带我走吧,我相信天堂里定会有安宁。

  请带我走吧,我知道天堂里不再有眼泪。

  当这栋五层的楼房倒塌时,霜正在一楼的办公室里加班,吃着石给她送来的夜宵。他俩是一对新婚数月的小夫妻,恩爱非常。石比霜大八岁,从三年前认识起便对霜如珠似宝地宠爱着。由于两人不在一个城市,几经努力仍无法调动到一个城市。直到半年前,石才辞去了工作,只身到霜所在的城市。

  霜有一份报表必须在明天上交,但因为搞错了一个数据,使得总数一直对不上。不得不在晚上继续加班,到了10点半却还没找出问题出在哪,于是打了个电话向丈夫诉苦撒娇。于是石带了夜宵来陪她的妻子,并和她一起查对着文件中的数据。见丈夫走进办公室里,霜满肚的烦乱立刻烟消云散。石,一直是她的支柱,在外人看来,她是位很能干的女孩子,但在石前面,她永远是个小女人。看着丈夫的英俊的脸庞,心情就象窗外的星空一般,灿烂无比。石怜爱的摸着她的头发,命令着说:“乖,去吃东西。我来查。”于是霜乖乖的端着夜宵坐到石的对面,一边吃着一边满含柔情地盯着他,他的脸,他的一切,是她永远都看不厌的。她相信,只要丈夫出马,这世上便没什么办不到的事。果然,不到一刻钟,石便找出了那个错误,正微笑着想调侃他的妻子几句。而就在此时,这栋早在一年前便说要拆而勉强使用至今的办公楼,似乎在此时再也承受不起负荷,竟毫无征兆的轰然一声倒塌了。

  几秒钟之内,两人便被埋在了废墟之中。不知过了多久,当霜从昏迷中醒来时,眼前一片漆黑,一时竟不知身在何处。身上压着一条空心水泥板,但运气不错,这条水泥板的另一端却被另一条水泥板支撑着,只是压在她的身上令她无法动弹,却不会令西砸在了她的头上,另外腿部不知道是被什么砸到,骨头似乎断了,并好象在流血,但因为板压着,她摸不到自己的小腿。肩背处也有痛感,一摸也在流血。

  “石!石!你在哪?”霜猛然想起了她的丈夫,叫着。没有反应,她怕极了,嘤嘤哭泣起来。

  “霜,我在这……你怎……怎么样?有……有没有……受伤?”石微弱的声音从她边上传了过来。她记起来了,在倒塌的一瞬间,石是扑过来一下压在她的身上的,但现在怎么会分开,她已经想不起来了。

  老公!你……你怎么样?!“霜听着丈夫的声音大异平时,惊恐地叫着。

  ”我没事。只是被压着动不了。“石忽然平静一如平时,说着:”宝贝,别怕,我在这,你别怕!“霜感觉石的手伸过来碰到了她的臂,急忙用手紧紧地抓着。石握着霜的手,有些颤抖,但有力,令她的恐惧顿时减轻了许多。

  ”我的小腿好象在流血……“霜继续说着:”一条石板压在我的大腿上。老公,我们是不是要死在这了?“

  ”怎么会呢?一会儿就会有人来救我们了。“石紧了紧握着妻子的手:”用我的领带绑住你流血的腿,够不着小腿就绑大腿,越紧越好。“说完抽回手,将领带递了过来。霜照丈夫的话,把流血的腿给绑住,但由于力气不够,并不能有效的止住血流。如果没人来救他们的话,岂不是流血都会流死了吗?霜恐惧地想着。再伸过手紧紧的拉着石的手,只有这样,她才能不那么害怕。她突然觉得丈夫的手在抖,难道石也在害怕吗?这时,不知道从哪传来一声老鼠的叫声,霜尖叫了一声。她生平最怕的就是老鼠,现在这情形,老鼠就算爬到她头上,都无力抗拒。

  ”老婆,别怕。有我在呢,老鼠不敢过来的。过来我就砸死它!“石知道霜在怕什么,故意轻松地说着:”老天故意找个机会让我们患难与共呢。你的血止住了吗?“

  ”没有,还在流。“在石的玩笑话中,霜也轻松了不少:”唉,死就死吧。反正你跟我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霜想起了三年前和石认识的情景,那是她大学最后一年的实习期,在石所在的城市的一个公司里工作。有一日,两人在一部电梯里偶遇,石的脸上充满着惊艳的神色,霜仿佛视而不见。只有两种男人能引起她的关注,一种是聪明的,另一种是英俊的。而在电梯里呆望着她的男人,霜在他英俊的面庞里明显地看出了智慧。似乎很玄妙,但后来的了解也证明了她看人的眼光,石无疑是一位极其聪明的男人。但只有对着她时,才会显出些傻样来。霜想着想着,几乎快要笑出声来。

  有一次,霜的肚子痛极,倒在床上脸色煞白。石坐在她的床边,心痛使得他的脸色比她还白。他脱去外衣,躺在她的身侧,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一丝一丝的温暖从他的身体传至她的体内,她沉醉在他的怀抱中,竟忘了那本是难以忍受的痛楚。爱情的力量,有谁能解释的清楚呵。

  两人静默着,都知道除了等待之外,他们毫无办法。霜感受着丈夫的手,继续想着以前的往事。其实从严格意义上说,是她追的他。那次邂逅后,她便终生不悔,而石却一直以为是他在苦追她,这傻子哦,我不给你制造机会你怎么追啊,霜微徼地笑着想。两人在不同的城市,彼此的父母也都不是很赞成,但他们心里都知道,这一生只会爱对方。这种爱,只有当事人才会明白。在漆黑一团不闻一点声响的废墟里,霜却沉浸在回忆中,柔情似水地轻声对丈夫说:”石……我爱你!“石紧了紧握着妻子的手作为回答。霜继续回想着以往的点点滴滴。石每隔几分钟便会跟她说话,使她不感害怕。但是,她想睡了,感到很困倦。

  ”石,我累了,我睡一会儿……“霜低低地说。

  ”不能睡!!“石大声地喝道。反应如此强烈令霜吃了一惊。石紧紧的握着霜的手,说:”听我说,你要控制自己,千万不能睡!你在流血,困倦不是因为疲累,而是因为失血,如果睡了,就不会再醒!知道吗,千万不要睡。跟我说话。“

  霜想控制睡意,但那种强烈的困倦,却似乎抵挡不了,真想就此沉沉睡去。石不断跟她说着话,说起以往的点点滴滴,真想睡,真想让石闭嘴,但她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使不上来。她迷迷糊糊地听着,一直处在半昏半醒之间。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到那外面有一声沉闷的敲击声,终于有人来救他们了!她兴奋地握紧丈夫的手,叫道:”你听,有人来了!有人来了!!“石的手却松开了,传人她耳边的是一声似叹息似呻吟的声音。她也终于昏迷了过去。

  这栋楼倒塌是在深夜,没有人想到会有人在里面。直到早上,城建处才有人来勘察,才听到附近的人说昨晚似乎看到有间办公室一直亮着灯,但不知道有没有人。在查询了在这楼里的单位的人员后,确定了霜在楼房倒塌时在里面。于是通知了110,医院急救中心和建筑队,组织人员抢救,并有相关领导迅速到场指挥。

  抢救是顺利的,当挖开一块一块的水泥板,撬开一根又一根的钢筋后,施救人员首先发现了石。当抬他上来时,石的神智还是清醒的,他拒绝现场医护人员的救治,并不肯上救护车,躺在废墟边的担架里,嘴里不断喃喃的说着:”救她……救她……“在场的一位经验丰富的医生当看到石时,已经知道无救了,也不勉强将其抬上救护车,因为可能稍一移动便是致命的。只示意护士给他输血,但针管插入后血已输不进去了。他的嘴边不断溢着血,这是内脏受了严重外伤的反应,估计是肋骨断裂后插入。一只手已经断了,断裂处血已停流,两条腿的骨头也全是粉碎性骨折。致命的是,从他的脸色中看出,血几乎已经流尽了。令这位医生奇怪的是,按这种伤势是不可能坚持到现在的。

  石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施救人员的举动,很快昏迷中的霜也被救了出来,石转向了医生,眼光里竞流露出乞怜的神情,嘴里已经说不出话来。医生现在有点明白为何他能坚持到现在了,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眼光,迅速走到霜的身边给她作了一些检查和必要的治理,然后让救护人员将她抬上救护车,回到石的身边,蹲下身来看着他急切的眼光说:”你放心,她没有生命危险,也没有严重的内伤,失血有点严重。“

  当听到医生的话时,石刹那间似乎绷紧了的眩一下放松了,便委顿了下去,眼光追随着拾着霜的担架。医生不忍地看着,转头叫抬担架的人给先抬过来,将霜平放在石的边上。在场的所有人的眼光都聚集在了这里,偌大的一块地方,没有一个人发出一点声音。石用着生命的最后一丝力气,依恋地看着霜,看着他深爱着的妻。那眼光流露出疼爱,流露出万般的不舍,深深地看着,仿佛要将她的影象永远映在眼里。他竭尽力想将那只没断的手拾起来,但只能使手指微微动了动,医生噙着泪将他的手盖在了她的手上。石张着嘴,似乎在说着什么。一滴泪,从他的眼里流了出来,而泪却使他的眼睛模糊,他想看她,他想看着她啊!医生懂他的心思,抖着手替他抹去了那滴泪,但他的眼睛大张着,却永远也看不见他的妻子了。他走了。

  只有看过石的伤势的这位医生知道,为了妻子不感恐惧,为了他深爱的妻子不因失血致死,在生命的最后关头,他硬是抗拒了死神几个小时,他受的伤,是要忍受几个小时生不如死的痛楚啊。上了年纪的医生也再控制不住,为这位素不相识的人老泪长流。边上的几个小护士,早已失声痛哭。

  直到霜的伤势全部复原后,她的父母和哥哥才将石的死讯告诉了她。当明白这是真的时,霜以妻子的身份要来了石的死亡通知和病历。她一字~字的看着,脸上的神色很平静,令她的家人都松了一口气。她哥哥说,:”听在场的人说,妹夫在走之前,曾经跟你说过什么,但只有那位老医生听到了。“她一言不发,独自出了病房,她的母亲在她身后跟着她,见她径直走进了那位老医生的办公室,坐在他的对面老医生见是她,微笑地说:”你的伤好了?还该注意休息,不该到处乱跑的。“

  ”我丈夫跟我说了什么?“她直视着医生,语气大异平时,连起码的礼貌也不顾了。她此刻只想知道石跟她说了什么,不想寒喧,不想说废话。

  老医生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但瞬间便理解了她。尽量的和缓的说:”他那时已说不出话了,口腔里的水份已不足,所以我只能看到他的口型。“霜也不继续问,只是仍旧盯视着他。医生叹口气,似乎回到了当时,神情也变的很悲戚,说:”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当时他看着你,说的是:‘我爱你’,然后就……“

  霜沉默着,脸色变得雪一般白。医生正想着怎么安慰她时,只见她一张口,竟喷出了一口鲜血。

  半年多过去了,霜的父母将她接回了家住。在这半年,她没有跟人说过一句话,也仿佛所有人都不认识。给她水,她就喝,给她饭,她就吃。其余时间便坐在自己房间发呆,或对着挂在家中的石的遗像喃喃的说着话。

  看着自己的女儿成了这副样子,霜的父母在半年里似乎一下老了十岁。所有医生对霜的病症都摇头,也去看过心理医生,但不管医生跟她说什么话,她都是完全没听到的样子。

  就这样又快过了半年,霜的哥哥的小女儿来奶奶家吃饭。六岁的孩子看着跟以前完全不一样的姑姑,拉着她的手也没反应,不禁急了:”姑姑,姑姑!你以前说要带我去公园玩的,你骗人!“爷爷奶奶拼命地打眼色,但那孩子哪去理会,继续嚷道:”还有姑父,他也答应过我的,哼,全说话不算话!“听到”姑父“两字,霜浑身一震,在她的身边,没有一个人敢提石,这是她快一年第一次听到有人提到他。竟也拉着小侄女的手说:”姑父答应过你的?好,我马上带你去。“霜的母亲第一次听到她跟人说话,不由激动的哭了起来。霜的父亲马上想到女儿的病情可能有转机了,竭力压抑着颤抖的语气,平静的说:”那好,霜,你就带她去吧。“在公园,小侄女牵着姑姑的手,张大眼睛问道:”姑姑,姑父呢?爸爸说他去了很远的地方,但我又听见他跟妈妈说下星期是姑父的周年,要去祭他。姑父是死了吗?“小侄女来后的几天,霜明显恢复了许多。跟父母不断地说着话,但他们都回避着石这个话题。到了石的周年这一天,中午母亲去叫霜吃饭时,却发现霜不在家里。正狐疑时,儿子的电话来了,霜在石的墓前。

  当父母赶到时,只见霜正坐在墓碑前,穿着结婚那天穿的礼服,眼睛闭着但嘴边却带着微笑。她的哥哥和嫂子站在她的前面,眼睛都已哭得红肿,霜的母亲一下便晕了过去,父亲浑身颤抖着走近,看到幕碑上霜用血写下了几句话:

  如果在天堂遇见你,你还记不记得我是谁?

  如果在天堂遇见你,你是否还像过去?

  我必须坚强,但我做不到,我不属于这儿,我只属于你。

  如果在天堂遇见你,你会不会紧握我的手?

  如果在天堂遇见你,你会不会帮助我坚强?

  我要寻找从黑夜到白昼的路,因为我知道我要找到你。

  请带我走吧,我相信天堂里定会有安宁。

  请带我走吧,我知道天堂里不再有眼泪。

  故事中的男女主人公让我深深的体会到什么是刻骨铭心的爱。人世间最美好的东西莫过于真挚的感情,当我们每天都在为了事业、金钱、权力和地位努力奔波的时候,会不会想到生命中很宝贵的一部分已经被忽视?!

  当这栋五层的楼房倒塌时,霜正在一楼的办公室里加班,吃着石给她送来的夜宵。

  他俩是一对新婚数月的小夫妻,恩爱非常。

  石比霜大八岁,从三年前认识起便对霜如珠似宝地宠爱着。

  由于两人不在一个城市,几经努力仍无法调动到一个城市。

  直到半年前,石才辞去了工作,只身到霜所在的城市。

  霜有一份报表必须在明天上交,但因为搞错了一个数据,使得总数一直对不上。

  不得不在晚上继续加班,到了10点半却还没找出问题出在哪,于是打了个电话向丈夫诉苦撒娇。

  于是石带了夜宵来陪她的妻子,并和她一起查对着文件中的数据。

  见丈夫走进办公室里,霜满肚的烦乱立刻烟消云散。

  石,一直是她的支柱,在外人看来,她是位很能干的女孩子,但在石前面,她永远是个小女人。

  看着丈夫的英俊的脸庞,心情就象窗外的星空一般,灿烂无比。

  石怜爱的摸着她的头发,命令着说:“乖,去吃东西。

  ”于是霜乖乖的端着夜宵坐到石的对面,一边吃着一边满含柔情地盯着他,他的脸,他的一切,是她永远都看不厌的。

  她相信,只要丈夫出马,这世上便没什么办不到的事。

  果然,不到一刻钟,石便找出了那个错误,正微笑着想调侃他的妻子几句。

  而就在此时,这栋早在一年前便说要拆而勉强使用至今的办公楼,似乎在此时再也承受不起负荷,竟毫无征兆的轰然一声倒塌了。

  几秒钟之内,两人便被埋在了废墟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当霜从昏迷中醒来时,眼前一片漆黑,一时竟不知身在何处。

  身上压着一条空心水泥板,但运气不错,这条水泥板的另一端却被另一条水泥板支撑着,只是压在她的身上令她无法动弹,却不会令她受伤。

  刚才的昏迷是因为有东西砸在了她的头上,另外腿部不知道是被什么砸到,骨头似乎断了,并好象在流血,但因为板压着,她摸不到自己的小腿。

  肩背处也有痛感,一摸也在流血。

  “石!石!你在哪?”霜猛然想起了她的丈夫,叫着。

  没有反应,她怕极了,嘤嘤哭泣起来。

  “霜,我在这??你怎??怎么样?有??有没有??受伤?”石微弱的声音从她边上传了过来。

  她记起来了,在倒塌的一瞬间,石是扑过来一下压在她的身上的,但现在怎么会分开,她已经想不起来了 “老公!你??你怎么样?!”霜听着丈夫的声音大异平时,惊恐地叫着。

  只是被压着动不了。

  ”石忽然平静一如平时,说着:“宝贝,别怕,我在这,你别怕!”霜感觉石的手伸过来碰到了她的臂,急忙用手紧紧地抓着。

  石握着霜的手,有些颤抖,但有力,令她的恐惧顿时减轻了许多。

  “我的小腿好象在流血??”霜继续说着:“一条石板压在我的大腿上。

  老公,我们是不是要死在这了怎么会呢?一会儿就会有人来救我们了。

  ”石紧了紧握着妻子的手:“用我的领带绑住你流血的腿,够不着小腿就绑大腿,越紧越好。

  ”说完抽回手,将领带递了过来。

  霜照丈夫的话,把流血的腿给绑住,但由于力气不够,并不能有效的止住血流。

  如果没人来救他们的话,岂不是流血都会流死了吗?霜恐惧的想着。

  再伸过手紧紧的拉着石的手,只有这样,她才能不那么害怕。

  她突然觉得丈夫的手在抖,难道石也在害怕吗?这时,不知道从哪传来一声老鼠的叫声,霜尖叫了一声。

  她生平最怕的就是老鼠,现在这情形,老鼠就算爬到她头上,都无力抗拒。

  有我在呢,老鼠不敢过来的。

  过来我就砸死它!”石知道霜在怕什么,故意轻松的说着:“老天故意找个机会让我们患难与共呢。

  你的血止住了吗?” “没有,还在流。

  ”在石的玩笑话中,霜也轻松了不少:“唉,死就死吧。

  反正你跟我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霜想起了三年前和石认识的情景,那是她大学最后一年的实习期,在石所在的城市的一个公司里工作。

  有一日,两人在一部电梯里偶遇,石的脸上充满着惊艳的神色,霜仿佛视而不见。

  只有两种男人能引起她的关注,一种是聪明的,另一种是英俊的。

  而在电梯里呆望着她的男人,霜在他英俊的面庞里明显地看出了智慧。

  似乎很玄妙,但后来的了解也证明了她看人的眼光,石无疑是一位极其聪明的男人。

  但只有对着她时,才会显出些傻样来。

  霜想着想着,几乎快要笑出声来。

  有一次,霜的肚子痛极,倒在床上脸色煞白。

  石坐在她的床边,心痛使得他的脸色比她还白。

  他脱去外衣,躺在她的身侧,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

  一丝一丝的温暖从他的身体传至她的体内,她沉醉在他的怀抱中,竟忘了那本是难以忍受的痛楚。

  爱情的力量,有谁能解释的清楚呵。

  两人静默着,都知道除了等待之外,他们毫无办法。

  霜感受着丈夫的手,继续想着以前的往事。

  其实从严格意义上说,是她追的他。

  那次邂逅后,她便终生不悔,而石却一直以为是他在苦追她,这傻子哦,我不给你制造机会你怎么追啊,霜微微的笑着想。

  两人在不同的城市,彼此的父母也都不是很赞成,但他们心里都知道,这一生只会爱对方。

  这种爱,只有当事人才会明白。

  在漆黑一团不闻一点声响的废墟里,霜却沉浸在回忆中,柔情似水地轻声对丈夫说:“石??我爱你!”石紧了紧握着妻子的手作为回答。

  霜继续回想着以往的点点滴滴。

  石每隔几分钟便会跟她说话,使她不感害怕。

  但是,她想睡了,感到很困倦。

  “石,我累了,我睡一会儿??”霜低低的说: “不能睡!!”石大声的喝道。

  反应如此强烈令霜吃了一惊。

  石紧紧的握着霜的手,说:“听我说,你要控制自己,千万不能睡!你在流血,困倦不是因为疲累,而是因为失血,如果睡了,就不会再醒!知道吗,千万不要睡。

  ” 霜想控制睡意,但那种强烈的困倦,却似乎抵挡不了,真想就此沉沉睡去。

  石不断跟她说着话,说起以往的点点滴滴,真想睡,真想让石闭嘴,但她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使不上来。

  她迷迷糊糊的听着,一直处在半昏半醒之间。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到那外面有一声沉闷的敲击声,终于有人来救他们了!她兴奋地握紧丈夫的手,叫道:“你听,有人来了!有人来了!!”石的手却松开了,传入她耳边的是一声似叹息似呻吟的声音。

  她也终于昏迷了过去。

  这栋楼倒塌是在深夜,没有人想到会有人在里面。

  直到早上,城建处才有人来勘察,才听到附近的人说昨晚似乎看到有间办公室一直亮着灯,但不知道有没有人。

  在查询了在这楼里的单位的人员后,确定了霜在楼房倒塌时在里面。

  于是通知了120,医院急救中心和建筑队组织人员抢救,并有相关领导迅速到场指挥。

  抢救是顺利的,当挖开一块一块的水泥板,撬开一根又一根的钢筋后,施救人员首先发现了石。

  当抬他上来时,石的神智还是清醒的,他拒绝现场医护人员的救治,并不肯上救护车,躺在废墟边的担架里,嘴里不断喃喃的说着:“救她??救她??”在场的一位经验丰富的医生当看到石时,已经知道无救了,也不勉强将其抬上救护车,因为可能稍一移动便是致命的。

  只示意护士给他输血,但针管插入后血已输不进去了。

  他的嘴边不断溢着血,这是内脏受了严重外伤的`反映,估计是肋骨断裂后插入。

  一只手已经断了,断裂处血已停流,两条腿的骨头也全是粉碎性骨折。

  致命的是,从从他的脸色中看出,血几乎已经流尽了。

  令这位医生奇怪的是,按这种伤势是不可能坚持到现在的。

  石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施救人员的举动,很快昏迷中的霜也被救了出来,石转向了医生,眼光里竟流露出乞怜的神情,嘴里已经说不出话来。

  医生现在有点明白为何他能坚持到现在了,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眼光,迅速走到霜的身边给她作了一些检查和必要的治理,然后让救护人员将她抬上救护车,回到石的身边,蹲下身来看着他急切的眼光说:“你放心,她没有生命危险,也没有严重的内伤,失血有点严重, 当听到医生的话时,石刹那间似乎绷紧了的眩一下放松了,便委顿了下去,眼光追随着抬着霜的担架。

  医生不忍的看着,转头叫抬担架的人给先抬过来,将霜平放在石的边上。

  在场的所有人的眼光都聚集在了这里,偌大的一块地方,没有一个人发出一点声音。

  石用着生命的最后一丝力气,依恋地看着霜,看着他深爱着的妻。

  那眼光流露出疼爱,流露出万般的不舍,深深的看着,仿佛要将她的影象永远映在眼里。

  他竭尽力想将那只没断的手抬起来,但只能使手指微微动了动,医生噙着泪将他的手盖在了她的手上。

  石张着嘴,似乎在说着什麽。

  一滴泪,从他的眼里流了出来,而泪却使他的眼睛模糊,他想看她,他想看着她啊!医生懂他的心思,抖着手替他抹去了那滴泪,但他的眼睛大张着,却永远也看不见他的妻子了。

  只有看过石的伤势的这位医生知道,为了妻子不感恐惧,为了他深爱的妻子不因失血致死,在生命的最后关头,他硬是抗拒了死神几个小时,他受的伤,是要忍受几个小时生不如死的痛楚啊。

  上了年纪的医生也再控制不住,为这位素不相识的人老泪长流。

  边上的几个小护士,早已失声痛哭。

  直到霜的伤势全部复原后,她的父母和哥哥才将石的死讯告诉了她。

  当明白这是真的时,霜以妻子的身份要来了石的死亡通知和病历。

  她一字一字的看着,脸上的神色很平静,令她的家人都松了一口气。

  她哥哥说,:“听在场的人说,妹夫在走之前,曾经跟你说过什么,但只有那位老医生听到了。

  ”她一言不发,独自出了病房,她的母亲在她身后跟着她,见她径直走进了那位老医生的办公室,坐在他的对面老医生见是她,微笑地说:“你的伤好了?还该注意休息,不该到处乱跑的。

  ” “我丈夫跟我说了什么?”她直视着医生,语气大异平时,连起码的礼貌也不顾了。

  她此刻只想知道石跟她说了什么,不想寒喧,不想说废话。

  老医生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但瞬间便理解了她。

  尽量的和缓的说:“他那时已说不出话了,口腔里的水份已不足, 所以我只能看到他的口型。

  ”霜也不继续问,只是仍旧盯视着他。

  医生叹口气,似乎回到了当时,神情也变的很悲戚,说:“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当时他看着你,说的是:‘我爱你’,然后就??” 霜沉默着,脸色变的雪一般白。

  医生正想着怎么安慰她时,只见她一张口,竟喷出了一口鲜血。

  半年多过去了,霜的父母将她接回了家住。

  在这半年,她没有跟人说过一句话,也仿佛所有人都不认识。

  给她水,她就喝,给她饭,她就吃。

  其余时间便坐在自己房间发呆,或对着挂在家中的石的遗像喃喃的说着话。

  看着自己的女儿成了这副样子,霜的父母在半年里似乎一下老了十岁。

  所有医生对霜的病症都摇头,也去看过心理医生,但不管医生跟她说什么话,她都是完全没听到的样子。

  就这样又快过了半年,霜的哥哥的小女儿来外婆家吃饭。

  六岁的孩子看着跟以前完全不一样的姑姑,拉着她的手也没反应,不禁急了:“姑姑,姑姑!你以前说要带我去公园玩的,你骗人!”外婆外公拼命的打眼色,但那孩子哪去理会,继续嚷道:“还有姑父,他也答应过我的,哼,全说话不算话!”听到“姑父”两字,霜浑身一震,在她的身边,没有一个人敢提石,这是她快一年第一次听到有人提到他。

  竟也拉着小侄女的手说:“姑父答应过你的? 好,我马上带你去。

  ”霜的母亲第一次听到她跟人说话,不由激动的哭了起来。

  霜的父亲马上想到女儿的病情可能有转机了,竭力压抑着颤抖的语气,平静的说:“那好,霜,你就带她。

  ” 在公园,小侄女牵着姑姑的手,张大眼睛问道:“姑姑,姑父呢?爸爸说他去了很远的地方,但我又听见他跟妈妈说下星期是姑父的周年,要去祭他。

  姑父是死了吗?小侄女来后的几天,霜明显恢复了许多。

  跟父母不断的说着话,但他们都回避着石这个话题。

  到了石的周年这一天,中午母亲去叫霜吃饭时,却发现霜不在家里。

  正狐疑时,儿子的电话来了,霜在石的墓前。

  当父母赶到时,只见霜*坐在墓碑前,穿着结婚那天穿的礼服,眼睛闭着但嘴边却带着微笑。

  她的哥哥和嫂子站在她的前面,眼睛都已哭的红肿,霜的母亲一下便晕了过去,父亲浑身颤抖着走近,看到幕碑上霜用血写下了几句话: 如果在天堂遇见你,你还记不记得我是谁? 如果在天堂遇见你,你是否还像过去? 我必须坚强,但我做不到,我不属于这儿,我只属于你。

  如果在天堂遇见你,你会不会紧握我的手? 如果在天堂遇见你,你会不会帮助我坚强? 我要寻找从黑夜到白昼的路,因为我知道我要找到你。

  请带我走吧,我相信天堂里定会有安宁。

  请带我走吧,我知道天堂里不再有眼泪。

  徒长了一张成人的面孔,却保留了一颗少儿的心。

  看着小朋友们都放暑假了,我那颗不安分的心也活跃起来了,心也跟着她们放了暑假了,可是现在我不能再像小朋友那样,每年都有寒暑假可以尽情的玩耍。而我的假期只有国家规定的时间才可以休息,然后就是周末。这短暂的假期根本就不够我尽情的玩耍,我好想有一个长长的假期可以让我尽情的玩耍。哎!

  走在上班的路上,看着成群的放暑假的小朋友们,他们脸上洋溢的幸福的光泽,每个小朋友成群结队的走在大街小巷上,这个暑假是属于他们的节日,想怎么玩就能怎么玩。不用再估计明天上学会不会迟到,会不会被家长逼着写作业。暑假就是我们最好放松时间。

  我还记得我上学的时候,没到放暑假我就跟疯了似的,把书包仍的远远地,把之前妈妈不让看的小说,电视剧统统都拿过来。有时候可以为了看完一本小说,可以熬夜到凌晨三点不睡觉,第二天睡到中午不起来,老妈也不会叫我起床,也不会阻止我这样没有规律的生活方式,就是我想怎样就怎样。老妈有时候还会给我一些钱,让我跟同学出去旅游什么的,可是暑假我就想呆在家,好好地闭关一下。哪里都不想去。就这样颓废着。

  暑假我最喜欢的一件事情就是跟我哥在一起,事先说明,他不是我亲哥,是邻居家的哥哥,一个比我高两届的大朋友。他在市区读高中,我在油田读初中,每次放暑假,他就是我最大的快乐,我喜欢他,非常的喜欢他,照我妈的话说“就是长大了就要嫁给他一样。是的我就是这么想的。他也没有表示过反对,也没有拒绝过我。

  每当暑假我们两个都会腻在一块,有时候一起看书,有时候一起去钓鱼,有时候一起去外面去写生。每次跟他在一起,我觉得每天都好幸福啊!我们总是骑着单车行走在热闹的大街小巷中,穿梭在无人有寂寥的树林与山林中。我们有时候我们会背着帐篷在山上过夜,就是为了等待第二天的日出。他非常的细心,对我的照顾也非常的周到。每次都会给我准备很多东西。我喜欢粘着他。听着他有一句每一句的说着天南海北的话。看着他那张明媚阳光的脸。我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不一样了。

  可是暑假也是让我伤心的节日,我记得上高二那年,哥哥读大二,那年放暑假,我开心的等着他回家,可是等到的却是他和她一起回来的。我还记得那天,妈妈告诉我,邻居家哥哥回来了,当时我开心的鞋子都没来得及穿就跑到他们家去找他,可是当我看见他的时候,我觉得我的世界突然从白天变成了黑夜。因为我看到他身边坐着一个漂亮的女生。高高的个子,白白净净的。而且还很文静。很有修养的样子。看着她再看看我,光这个脚丫子,披头散发的就这样跑出来了,一点都没有女生该有的样子,也许那么多年他只是把我当做妹妹一样吧。

  看着他开门,还是跟之前一样的小脸,可是那笑容不再是我认识的那样了,面对我的笑容是见到朋友的感觉,再面对那个女孩子的时候,那笑容是无限宠溺的。是带着爱的。那一刻我才知道什么叫伤心,那一刻我的心觉得好痛,感觉不能呼吸了。可是我又好强的不想让他们看出来我难过的样子。就这样跟他们呆了一会我就离开了,我怕再呆一会,我会哭出来,也许赶紧离开才不至于丢脸。离开的那一刻也许就注定了我们以后就各奔东西了。

  那个暑假是我过的最没意思的一个暑假,我自己背上了行囊去了一个很偏僻的山区,那个地方是我外婆妹妹家,我的姨姥姥家,那个地方是山区,周围都被高高的大山包围着,周围除了大山和茂密的树立,人家很少,交通也不方便。这个地方是我疗伤的最好地方了吧。爸爸开车把我送到姨姥姥家那天,我就喜欢上了这个地方。周围有山有水,人又很少,而且每家住的又很远。我喜欢这种感觉。跟爸爸说,我喜欢这里,让他不用担心。爸爸离开后姨姥姥就给我安排了一间房子。由于姨姥姥家的孩子都住在市区,很少回家,偌大的院子里房子空空荡荡的。

  第一天我在害怕和孤单中度过的,早上起来的时候,看着山上烟雾缭绕着。把山头包裹在雾霭中,像仙境一般,那远处不知名的鸟儿欢快的唱着歌曲。我爬到高高的山顶,坐在一块大的石头上,看着远方,等待在日出东方的神奇。可是当我在等待中,我感觉我的身边少了些什么,以前都是他陪着我看日出,可如今他在陪着她看吧。想到他身边有个她我的心还是会难过。可是我只有接受现实,别无他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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