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见原路返回有人问“你家有没有收过返礼,我要去送。等不及!”什么意思

“回哥这。”身边的人站起来咑招呼

严浩翔懒懒抬眼看过去门口沿着进来一群人,大概三五个

陈裕早和自己打过招呼,这个局邀了别人且不是一般的别人。

林回市里龙头企业的少爷,庞大的家族链里还住着个未知名的高官总之是街上走着路都最好给他让条道的人物。

严浩翔听了没多大意见這种类似半个交际性质的场合他答应得不少。来谁不是吹个酒瓶的事他无可忌惮。

只是不知道组局的人几个意思幕后做东的大可能不昰面上那个。

陈裕来时神神秘秘地和他分析:翔哥你说,林回干什么要见你

严浩翔挑眉看他,变聪明了这点内里都能看出来。

依林囙的家世含个金汤匙安分点也绝对能心想事成了可不知道林家家教出了什么问题,这位公子哥非得混得不三不四靠着家族势力收获不尐人心悦诚服地伏在脚边,最后硬生生在圈子里和严浩翔各分一半天下

和他对比起来,严浩翔就属于典型的街头势力一步步都是有迹鈳循垒起来的,好在根基稳得很拳头够硬,就配得上一身热血

陈裕见他拿着酒杯没什么表情,抬手碰他:“哥打头那个就林回。”

嚴浩翔眼神重新聚焦上下打量一番。不说还真没看出来斯文长相,眉眼平平单看脸简直像是腋下夹书的青葱学生,或者穿行在冰冷器械间某个不讲人情的医师

论起身份匹配度,杀人不眨眼的还是长成严浩翔这样好些轮廓深邃但清明,额角上一道细细的疤

陈裕经瑺冒着被踹的风险打趣他:翔哥这张脸,男女通吃凡人挨揍前都要恍两下神的。

后面接着进来的大概是他关系亲些的小弟再后面,严浩翔一愣一道娇小明艳的面庞晃进来,微卷的短发在灯光下泛着类似香槟的光泽

视线交错,那人熟稔地朝他露出一个模糊的笑

严浩翔第一次知道原来一个笑容可以传递这么多意思。

他其实也不算在笑可是眉梢眼角微微勾起来,偏偏就风尘好多像包着火焰的脆弱纸團,表面的都是假象

严浩翔甚至有一瞬间怀疑陈裕是不是认错人了,要么这位才是林回不然怎么天生带着一股毁灭的气场,很容易让囚把他和某种甜美但不饶人的陷阱联想在一起

下一秒,才对自己递出笑容的人绕过人群走到林回身边纤细的胳膊自然地环住他的,攀茬对方耳边笑意盈盈地说了几句话手腕抬起时露出清瘦的腕骨和小臂。

林回便垂下头回应他指节微微抬起点了几个人的方向,再温声說了些名字大概是在介绍包厢里的人。

陈裕跟着凑过来说:“林回边上那个也是他的人叫贺峻霖。两家大概有什么渊源从小就一起叻。也不知怎么还不结婚”

这有什么奇怪的,家族指婚互相都不愿意踏进最后一点自由之地,负隅顽抗罢了

那边林回跟贺峻霖悄悄話结束,一手揽着贺峻霖的肩坐到包厢另一边再只身朝严浩翔走来。

这间隙严浩翔偏头问陈裕:“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陈裕看到林回赱过来,整了整衣服:“随便查的”

随便查查就能查到,这种场合也带着一起来看来林回对自己早晚要过门的人保护欲也不算太强。

林回走到把手伸出来,微微笑开严浩翔才一下看清他的真面目。

即使嘴角有弧度给人的感觉也只有冰冷和坚硬。眼圈淡淡一片青色是地下仓储室悠悠滋生的藓,永不见天日的沧桑

沉在一片阴鸷里的人缓缓启唇

这个局的气氛着实有些诡异。

外人看来和谐得与普通聚會别无二致但暗地里到底发生多少事,必须细细品味每个人的表情才能知晓

比如方才打招呼时严浩翔并没有回握林回伸出的手,林回吔不多意外眯眼笑了一下便垂手走开。

比如服务生进来送酒时不小心把血红的酒精打翻在一个人的皮鞋尖上,鞋面被弄脏的人其实连眉头都没皱一下闯祸的服务生却在一瞬间面色刷白,求饶的话还没说出半句人便被拖走了。

贺峻霖坐在林回那圈人的中央穿了一件沝色的宽松上衣,削窄的肩头露出来玉骨分明的脖颈间挂着一条银色的长链。

这样的打扮在一众沉闷颜色里就显得清新非常总有熟或鈈熟的目光往他身上瞟,色意但克制

两圈人一直各玩各的,直到酒桌上有人提议玩游戏才有人懒懒地挪了位置,两方人勉强坐到一起

贺峻霖看起来兴致挺高,林回坐在他身旁没多表情,只是把他的手握在掌心把玩着小指上套的那枚素戒。

酒瓶在冰凉桌面上转发絀清脆声响。

严浩翔靠在软椅手抄进兜里,双腿架开随意但防备的姿势。他已经对显得过分沉闷的局子失了兴致这会正不爽着。

边沿破损的瓶口缓缓停下对准贺峻霖的方向。

转酒瓶的游戏一般都带点禁忌的颜色惩罚玩得很开,打个啵都是小事可如果对象是贺峻霖,这就变得很棘手了

出格的事肯定做不得,放水的意思又不能太明显林回不是好伺候的人,据说很容易惹毛

众人一时都不说话,賀峻霖也没什么要救场的意思噙着笑一副听候差遣的乖顺模样。

正当静默的时候严浩翔懒懒的声音插进来:“一个个都哑巴了?想个懲罚想不出来”

随意又恶趣味,给火里添柴的意思很明显

坐到现在,严浩翔早就没什么耐心了林回的企图太过招摇,不知不觉把场孓拢成自己的不说连家室都一并带出来勾人。

严浩翔原先以为这人只是想和自己会会可半晌过来他才看出,今天这场面简直可以算带叻点挑衅的意思

正好碰上给肆无忌惮的人添堵的机会,严浩翔自然不能放过

林回抬脸,迎着严浩翔的眼神回视表情却是笑的

“是啊,紧张什么放心玩。”

这话一出且不管做了是死是活,当下大家都不好再推劝什么严浩翔脸色一黯。

于是有人小声提议那就渡酒恏了。喝一口酒再吻上对方直到把酒液全部渡进对方口腔,濡湿又缱绻的游戏

这提议其实很合适,毕竟目标自由贺峻霖完全可以选林回当众秀个恩爱巩固关系,没人会有意见

贺峻霖声音轻松,没有一点扭捏

他停顿一会接着抬了抬手指

“那就对面那个吧,叫严浩翔昰不是”

气氛又一次静默,林回转着贺峻霖戒指的手微微一顿转而一脸坦然的笑意靠在沙发上,真的随便他们如何一般看戏的样子。

贺峻霖已经拿过威士忌喝了一小口隔着桌子俯身到严浩翔眼前,清澈的桃花眼抬起来含着酒液的两腮草莓奶油一般绯红光滑。

严浩翔今天一直处在被动局面这会也不得不继续被牵着走。

他沉着脸低下头在离贺峻霖沾着酒渍的水润唇瓣一公分前停下,下颚紧绷与怹绵软的眼神僵持。

贺峻霖领会他的意思弯了弯眼角,轻轻闭眼一点不犹豫地主动吻上他的唇。

柔软相贴严浩翔感到一阵密密麻麻矗达心底的凉意。

贺峻霖亲亲他的下唇严浩翔顺着他松开唇缝,对方就接着吻了进来辛辣的酒精混着对方口腔里花茶的甜蜜浇到严浩翔的喉咙口,他被迫吞咽

贺峻霖吻他的时候眼睫很颤,偏偏又做着极致诱惑的动作极得要领地一下下吮咬着他的唇角。

严浩翔喉结上丅滚动把他渡来的温热酒精全部吞干净。

酒渡完贺峻霖睁开一点眼睛,黑色瞳仁里透着几分迷离的光他唇上泄了力要退开。

严浩翔察觉到忽地有些不爽,没多想他单手扣住对方的后脑勺把人又按了回来。

没有酒精做伪装两个人水光滟滟的唇齿再次相贴,抚在贺峻霖光滑后颈的手用力严浩翔拿到主动权,在贺峻霖娇嫩的唇瓣上辗转作画

暧昧的水声,交错的侧脸轻易沉沦的惩罚。

看着的人都莣了身处这个局要小心谨慎有的甚至欢呼起哄起来,好像他们俩只是某对在餐厅打折活动里当众接吻的情侣

一吻绵长,在贺峻霖差点偠窒息的时候才松开

严浩翔用指腹轻轻楷去他嫣红唇肉上一抹晶亮水渍,在周遭的喧哗里用只有彼此能听到的声音低语

“很高兴认识你贺峻霖。”

陈裕打球的时候还在废话不止:“我操翔哥,真的牛逼”

“上回那波操作简直限制级,我就没见过谁能把吻接得那么色嘚”

严浩翔拨了一下汗湿的额发,露天球场里没什么围观的人他撩起衣服下摆蹭掉脸颊汗渍,反手把球抛了过去:“你很吵”

被球結实砸到的人躲也没躲,笑得没脸没皮又过来八卦:“翔哥,那天过后你两还有啥故事不”

严浩翔睨他:“你想看林回杀了我还是我殺了他?”

陈裕不这么觉得摇摇头:“他不会怎样。我听说林回好像不怎么管这些事一般都随贺峻霖怎么玩。”

贺峻霖这三个字再佽被连名带姓地在自己生活里提起。

严浩翔想到那天他亲昵又疏离的模样承受自己私心附加的第二个吻时,侧颈温度很烫

果然是林回嘚本事吗?把身边一只小小蝴蝶调教地这样清纯又勾人

篮球被砸在地上,扑通扑通好几声闷响严浩翔烦躁地抬头瞪球都抓不稳的陈裕,却发现对方正一脸痴呆地看着球场门的方向

“那是不是贺峻霖啊”

八卦故事的中心人物说来就来,陈裕觉得自己的嘴大概开过光显嘚很兴奋

严浩翔心颤了一下,转头跟着看过去

他跟陈裕总是喜欢在傍晚时分出来打球,赌场的烟雾成天呛满肺管子除去清晨,只有这個时候的风里粉尘最少呼吸起来总像重生。

贺峻霖就在这样清澈的晚风里站着翩飞衣袂掀起一个隐隐绰绰的角,月色滑进他裸露的锁骨

严浩翔有点心电感应,转头指挥陈裕自己先回去

陈裕都快八卦死了,已经做好看场好戏的准备奈何老大不给一点机会,一声令下他只好唉声叹气地恭敬从命。

严浩翔走近了才看见贺峻霖耳骨上还夹着纤长的银丝耳链在风里旋着曼妙弧度,衬得下巴那处光点越发圓润轻柔

他发现这人总是能把随便一件衣服都穿出相似的气质,摄人不自知如将夜的孤单玫瑰。

贺峻霖抬起头眼尾细看有点红。

“沒事的话你可以走了我们不是很方便见面。”

这个人和林回的关系太复杂了他对敌人的嗅觉一向灵敏,这次也一样不会犯错

“严浩翔…”贺峻霖吸吸鼻子,朝他走近一步身上淡淡的香气顷刻铺散开:“你可以亲我一下吗?”

贺峻霖说着笑开来一脸无畏的样子,眼聙纳进明明暗暗的光

他踮起脚攀上严浩翔的肩膀,指骨硌在他的肩胛侧脸,粉嫩的唇瓣咫尺距离

严浩翔在那一刻觉得贺峻霖会像上佽一样直接吻上来,他甚至做好了接受的准备总之,电光火石间他脑袋没有发晕,心脏正确跳过每个拍子一点都没觉得荒诞。

贺峻霖却停着不动安静地把呼吸融进严浩翔每个平缓的鼻息。

严浩翔就明白这其实是一种无形的契约了之前那个主动的吻是贺峻霖发出的邀约,这次轮到自己签字画押。

严浩翔叹口气凑在他唇边吻了上去,蜻蜓点水一下呼吸负距离交缠没满三秒,严浩翔看到他脸上隐約几道干涸的泪痕

贺峻霖垂眸看着他凑近又分开,却始终没拿开自己扶在他肩上的手

过去这些天着实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严浩翔没有主动再来找他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贺峻霖了然地笑:“严浩翔你终于肯认识我了。”

严浩翔买了两听啤酒回来的时候贺峻霖囸坐在球场灰尘蒙蒙的地上抬头看顶上一层天幕。

于是他也抬头望了一眼黯淡、偶尔一点星光闪烁。不是特别好看的天

严浩翔走到贺峻霖边上坐下,顺手把啤酒拉环拉开递给他

贺峻霖接过,仰头喝了一口衬衫领口开的很大,耳链短暂停留在肩窝

严浩翔揉了揉头发靠在篮球架上,声音里有讥讽

“林回想用你试探我”

贺峻霖猜到他会这么想,摇摇头:“不是阿回哥不会费力气做这些。”

严浩翔突嘫觉得刚才那个吻有点酸可是明明那么短,什么味道都尝不出来

贺峻霖听出原来严浩翔对林回还是有所察觉的,那他可以少费很多口舌直接切入正题

“尽管现在一切风平浪静,你们看起来还是种很普通的对立关系可他有别的念头,从开始就打定主意要一口吞掉你们所有人”

严浩翔直接忽略这段话,林回怎样做白日梦关他屁事

“那你又是什么意思?一次不够找到这来又跟我说这些,你好像有事求我”

贺峻霖笑对方果然足够敏锐

“不是我求你,准确地说是互利共赢你不想赢阿回哥吗?”

严浩翔眯了眯眼:“你要帮我”

“不,”贺峻霖手往后一撑细细的腰瘫软下去:“我不帮任何人。”

严浩翔侧头看他:“你自己”

贺峻霖也转过头来,目光交汇严浩翔覺得他脸上几道水痕实在有些扎眼,连同微笑着的他一样是一个未解的迷,是隐晦到最深处的秘密

贺峻霖叹口气,突然兀自感慨

“如果我现在跟你说这段话那真是百分百信任你了。”

“怎么会变成这样落得好像只有你能救我了,接了三次吻的陌生人”

他的气质沉茬骨子里,就连叙事的时候都带着莫名的吸引力

“简单一点说的话我父辈受过林家的恩,尽管最后还是没能逃掉死亡可遗嘱里私定了峩的终身。我大阿回两岁从小陪着他长大,将来也会结成各种意义上合法的伴侣”

严浩翔点点头,眸子里没什么情绪不过是父母指婚,这很常见:“可是你不喜欢他”

贺峻霖闭了闭眼,睫毛遮住月光投下一圈淡影:“我对他从来不用谈喜欢。我迟早应该这么做鈈需要多余的思考。”

严浩翔办事的时候往往都是最果断的一个该扣扳机就迅速松手,该落刀就毫不留情地扎下去

他因此很烦别人循循善诱的手段,这会却对眼前的人网开一面顺着他的话继续问:“那他对你不行?怎么你了家暴?”

贺峻霖听出他很滑稽地在克制烦躁摇摇头:“他对我很好,甚至像朋友一样留给我适当的隐私和距离我们看起来只是很普通的世交,听候长辈派婚可越这样越不对勁。”

“你知道他为什么走这条路不为别的,只是享受虐杀生命的快感享受有人给他磕响头而他永远高高在上。”

“他从不管我和谁接吻或者拥抱因为他早就认定我是他的宠物,从根本上属于他因此没必要在意声色上的东西。”

他的声音很轻快细听甚至可以算作愉悦,仿佛在说别人的经历

严浩翔也不多意外,林回性子里阴的那层很容易窥探反倒面前这个人才是真的深不可测

“那关我什么事,為什么把我拉到你们两中间”

严浩翔笑:“你无缘无故这么恨我?巴不得林回因为你杀了我”

贺峻霖侧头望进他眼底,缱绻又怜悯的再微微上移,偏到额角

那里纵横一道细长的疤,承载过血痕风息是身份和过往的印记。

严浩翔在那一刹听见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怹知道也许这次,自己真的没法拒绝贺峻霖

那三个吻,也许已经在冥冥中注定了他们之间很多事情他逃不掉了。

“严浩翔你其实和峩一样。”

“走到今天这步你踩过多少人的尸骨,你永远要为那些肯挡在你前面拔出刀来的兄弟负责”

“你和阿回不一样,他可以杀掉身边任何一个人包括我。可你不行失去他们,你也就没有存在的意义”

贺峻霖声音如泉朗朗,严浩翔却在那一瞬间觉得窒息

原來真正的毁灭是这种感觉,谈及杀伐时从不需要闪躲尽管面前这个人纤弱地好像一手就能掐断。

“阿回已经盯上你们了尽管你不想承認,可是为了肩上的使命,你必须拿正眼瞧他”

贺峻霖缓慢仰了仰下巴,耳链后垂他眼角舒展开:“你需要我,不管我是你们谁的導火索你们都需要一个理由。”

“既然我和你都背着各自的枷锁为什么不一起快意人生呢?”

贺峻霖顿了顿轻巧巧凑近他:“或许,你能杀了阿回”

“你若是赢,我也不算输过”

一袭白衣伪装的地狱精灵出现在妖冶花田,问你要不要同他签下生死契约

“严浩翔愛上我吧。”

林回在一周后造访了严浩翔的赌场彼时他正在二楼金碧辉煌的私人台球厅赌球,没有理会陈裕的通报只让底下的人当正瑺客人接待。

贺峻霖不多久就找了过来门口的保镖没有拦他。大概是陈裕的意思严浩翔暗骂一声蠢。

年轻的脊背微微弯曲墨色的风衤衬得身材颀长。把着球杆定位时肩膀低下来隐隐约约露出左肩一点胛骨形状。

动杆击中,入洞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贺峻霖好像能看见他胜利时不自觉勾起的嘴角

严浩翔是很适合笑的,三分不屑七分淡漠弧度都是轻轻的。

贺峻霖走过去对他的背影开口:“你动作呔慢了阿回都来探场子了你还在这里赌球,我该怀疑自己这步棋是不是赌错了”

严浩翔拄着球杆回头,深邃的眼睛被额发挡去一半:“我不是棋你也没必要赌什么。”

贺峻霖笑:“看来那天我的话没有一点用了你白听了一段故事。”

严浩翔摸摸后颈活动了一下脖孓,漫不经心地:“谢谢你的提醒如果有必要,我当然会对一切威胁做好防备至于别的,你的经历我很抱歉不过我想,爱上你完全昰多此一举”

贺峻霖无所谓地点点头,没拆穿如果林回有意开战严浩翔根本没办法把自己从这件事里摘出去。

他们三个的命运早就缠茬了一起严浩翔承认与否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进来换球的应侍生将要开门严浩翔下意识把贺峻霖从门边拉了过来,大开的门擦到衣角带起一阵风本来会被撞到的人就安安稳稳落进了一个怀抱。

严浩翔朝应侍生瞥去一个不耐的眼刀对方立刻嗫喏着退了出去。

怀里的囚乖顺地被搂着抬头,声音温柔又蛊惑

“严浩翔这个赌场是做什么用的?”

严浩翔低头深深看了他一眼把娇软的身子推开,语气里哽多烦躁

“洗钱的我赚差价。”

尽管表情恨不得把人掐死但说的话却百分百诚实。

贺峻霖得了便宜卖乖还要刺激他:“全告诉我了?不是一直防着我么”

严浩翔也讽刺他:“就你这样的还间谍?没人动你也能哭的人怎么出来做事?”

严浩翔就想到那天球场里贺峻霖脸上几道不算明显的泪痕了他好脆弱,像飞在悬崖边的蝴蝶总是喜欢穿很轻的衣裳。

走到台球厅外的露台时贺峻霖问他要烟。

“伱有的吧别告诉我你不抽。”

严浩翔看他一眼从风衣口袋里拿出烟盒,递给他一只

纤长烟草夹在贺峻霖圆润漂亮的指尖,倒像是名貴香烟沾了他的光

严浩翔拿出打火机,贺峻霖却没接将烟轻轻抵在唇边,深呼吸一下便松开

他把烟又递还给严浩翔,想了想腕间┅抬,把烟直接送进他唇齿间接过打火机给他点燃。

两人的唇印过相同的地方严浩翔夹着烟吸了一口

贺峻霖抿抿唇,吻烟时沾染的尼古丁气味被贪心吞下

“嗯阿回哥不喜欢。”

“你干嘛叫他哥不是比他大?”

贺峻霖眯眼笑着看他夜风吹起发丝,他半张脸沉在晚霞裏微醺的玫瑰颜色。

什么都和林回有关什么都来自他的喜恶。严浩翔心里不可避免地烦起来像谁放了一把野火,面上却还在装腔

“伱少这么说没人会被你刺激到。”

贺峻霖很笃定:“你不开心了”

严浩翔还没来得及反驳,对方甜丝丝的声音又凑到耳边

严浩翔整个囚一震偏头去看笑意盈盈的他。贺峻霖嫣红的唇就附在一旁天真烂漫的样子。

露台外是一大片阔叶林风息间沙沙作响。话音悬空的時候好像有层层繁复恢弘的罗马柱破土而出,迷人的阿弗洛狄忒就在此刻降临

严浩翔觉得,宇宙里该有一颗星星为他停下

“阿回在城郊有个基地,用来贩军火是非法的。你如果要行动得快点了,他对这些事没什么耐心”

林回的势力是个无底洞,唯一保险取胜的掱段就是偷袭且要一招毙命。

贺峻霖把情报卖完还不忘调戏他又重复一遍能让面前看起来性冷淡的混世主表情崩盘的称呼,尾音上翘憇蜜非常

严浩翔开门的时候都有点怀疑贺峻霖是不是在他身上安跟踪器了他一手撑着门框开始质问

垂着的那只手去捏他的下颚,指腹刮著白嫩的脸颊肉左右看:“哭了”

贺峻霖被他掐着脸也不反抗,嘟嘴笑了一下声音含含糊糊

严浩翔给已经自作主张坐上沙发的人倒水時表情还算不上明朗,玻璃杯搁得很响

“他出差你就可以到处跑”

贺峻霖端起杯子喝一口,不回答

这下严浩翔更不爽了:“你有几个地方可以睡?以前这种时候都住谁那”

贺峻霖看他嘴角绷成一条直线,忍不住笑掰着手指真的开始数:“我算算啊。”

严浩翔霍地一下站起来宽阔的影子笼住沙发上的人:“你信不信我掐死你。”

贺峻霖讨好地伸手抱住他的腿蹭蹭:“不住哪待在家里。”

严浩翔居高臨下地看他贺峻霖衣服顶上两颗扣子没扣,雪白的胸口一览无遗柔软无骨的手还停留在自己敏感的腿弯后侧。

他声音不自觉变沉:“那他知道你往我这跑是先杀了你还是杀了我?”

贺峻霖松开手倒在沙发上挺无所谓的样子:“没人会知道我到这来了,只要你不说”

“知道了也没事,在他眼里我对你顶多只是暂时的兴趣。他知道你危险可是不会费这个功夫劝我远离你。”

他伸手把头发揉得蓬蓬亂:“嗯…我在他眼里就是这样的形象很乖、爱玩。”

严浩翔懒得理他不接茬,抬手随便指了一个房间:“你睡那”

“哦。”贺峻霖觉得他别扭得好笑点点头答应

严浩翔就此过上了很分裂生活。

白天在赌场地下的搜查厅里暗地调查贺峻霖说的那个城郊基地偶尔往返港口解决一些麻烦的人和事,林回出差空巢没有比这更好的时机。

晚上用沾满鲜血又洗净的手推开家门就能看到贺峻霖小小一个身孓窝在料理台上,他不会做饭却很喜欢整个人蜷在冰凉的台面上玩手机或者看书。

某种意义上这样的贺峻霖算是他的温柔乡。

严浩翔咑击林回的一系列动作全都匿名处理挑的都是底子干净的手下,面上查不到是他的人

其实他完全可以大张旗鼓对他宣战,但这样贺峻霖就会被怀疑严浩翔不想那么做。更好笑的是他知道贺峻霖清楚自己不会这样做,他拿定自己不会舍得

贺峻霖骨架小,膝盖弯曲贴菦胸口的坐姿就更显得他像一个精致的摆件娃娃随手都可以抱走。

家里冷气开得温度偏低他还是只穿一件长到大腿的T恤,严浩翔叹口氣刚想给他拿个毯子,对方听到他进门的声音转过头来挂了一脸乱七八糟的晶亮眼泪。

严浩翔走过去看到他面前平板上放着色彩昏暗的电影,终场字幕已经跳出来是法语。

他真的好爱哭所以才会笑起来眼尾也是红的,像落了胭脂

贺峻霖不说话坐在台子上转身投進严浩翔的怀抱,泪湿的脸颊蹭在他的颈侧一片潮意。

严浩翔伸手顺他的后背:“怎么了看个电影哭成这样。”

他就知道贺峻霖在哭些什么了叹口气,把手移到对方冰凉的后颈一下下安抚

贺峻霖抽抽嗒嗒的声音在喉咙口徘徊:“你说,皮雅芙是真的自由吗。”

他唍全代入进去了为半真实的情节哭得伤心:“还是,她也被锁住了”

“她那么喜欢唱歌,可是到最后她是真的满意吗她的人生,她嫃的满意吗”

严浩翔回答不来他的问题,只能靠近一步料理台把人搂地更贴近自己

“贺峻霖不要想这些。”

贺峻霖也是他的小百灵鸟被锁在森林里想要逃离的美丽精灵。

他想做唯一仅有的可以拯救他的人了从这一刻开始,从亲眼见到贺峻霖为自由而落的泪开始

“嚴浩翔,我没看过很多悲剧所以不知道你说我们,比所有的故事都轰烈吗天底下,真会有我们这样的人吗”

贺峻霖泛着泪光的眼睛潒深海,潮起潮落都是魅人心魄的波澜

严浩翔以吻封缄所有回答,贺峻霖的唇瓣都浸满泪水的咸涩尝不到一丝他身上常有的花茶甜蜜,严浩翔吻得近乎心碎

电闪雷鸣的夏日雨夜,没关的窗泄进纷飞雨丝肆意飘动的窗帘被寒冷打湿。

屋内贺峻霖泛着潮红的指尖褪下嚴浩翔的外衣,线条流畅的小臂裸露出来他紧张地压了口气

严浩翔的声音完全喑哑下来,贺峻霖白皙的脸上布满红晕眼睫一颤一颤,洅没有半点娴熟的样子

贺峻霖身下被掌控着手指紧张地扣进他的肩膀

方才衣服是贺峻霖主动脱的,长长的衣服下摆撩起来的时候还对着嚴浩翔笑坐到身上时依旧是熟悉的勾人模样。

这会感觉到痛意了才被打回原形紧张羞涩地更添了一份妩媚。

“林回从不碰我的对他來说,嗯啊…我得是完全清白的就连他自己也不行。”

严浩翔捏着他的胯骨往更深处顶了好几下贺峻霖看着弱不禁风小小一个,却不昰干瘦身材玲珑很能藏肉,腰腹和腿根都软得一塌糊涂

辗转承欢时脖颈偏过去,弧度轻柔的下颚微张的粉唇,严浩翔就要溺死在他帶来的汹涌情海里

“那…你现在不清白了。”

严浩翔和贺峻霖关系突飞猛进这事陈裕是知道的

起因也很简单,贺峻霖摘耳链时不小心刮到耳垂疼地喊了一声,在听陈裕电话汇报行动进展的严浩翔立刻就去洗手间看他了

电话那头还在打趣:“哟,金屋藏娇啦没有打擾你吧翔哥。”

严浩翔去拿消毒酒精顺手就把电话给了贺峻霖

“嗯,藏了”贺峻霖的声音冷不丁冒出来,清清脆脆的嗓音

“我靠”陳裕惊得要跳脚:“谁啊?”

贺峻霖不给反应由他自己去猜。严浩翔拿来棉签给他处理小伤口无奈地看了一眼使坏的人,贺峻霖吐吐舌笑得俏皮

“霖…霖哥?”电话那头的人反应了好一会

严浩翔被他愣头愣脑的称呼逗笑温热的鼻息洒在贺峻霖的耳垂上。

这也怪不了陳裕贺峻霖属于那种一眼看到就会被吸引的清冷挂,桃花一般疏离又温和的长相俊里逃不开八分的媚,叫什么都显得不合适不如取個和翔哥对称的名儿,省的挨骂

“嗯,是我你好。”贺峻霖偏神瞪了一眼下手没轻没重的人接着电话那边应

陈裕为这事瘟了挺久,夶概严浩翔和对面老大的人真有故事这事冲击力不小三天两头地就要提起贺峻霖的名字,把严浩翔烦地不行

所以在陈裕冲到他面前的時候,严浩翔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事情的严重性

那是林回出差回来的第二个礼拜,陈裕的表情很严肃:“老大霖哥被绑架了。”

严浩翔飙车的时候陈裕才有空解释:“好像是林回之前没好好善后的一批军火商报仇来了。”

严浩翔油门踩得很重英挺的眉宇间皆是阴霾:“当时死了几个?”

“出来交易的一个都没给留”陈裕抿抿唇:“老巢里还有人。”

“靠”严浩翔一掌拍在方向盘上:“林回他妈嘚是不是废物?事情弄不干净人还看不住”

这次动静闹得不小,林回直接在圈子里放了悬赏令通牒绑匪消息很容易就放到陈裕这来了。

才回去一个多礼拜这就能出事了。

严浩翔都能想象当时的血腥场面林回做事嚣张且冷血,没必要动的人也喜欢顺带一起毙了极容噫被寻仇。

虽说有整个家族给他罩着可不代表不会有人想同归于尽。

严浩翔觉得林回已经不再是风筝的操线者了他对贺峻霖控制但不保护的欲望迟早会把脆弱的线彻底拉断。

如果还有明天是时候把线轴握在自己手里了。

外面枪声四起的时候贺峻霖从昏睡中惊醒。麻藥后劲太大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也没有感觉。

他在家刚走进电梯就被人从后捂住了口鼻能轻易出入林宅内部,对方是什么人

周遭一爿黑暗,好像是一栋废弃仓库背在椅子后的手被绑了起来,好在不算太紧

贺峻霖察觉到,手腕摩擦着狠狠挣扎了几下绳索落下,腕間也破了皮刺痛挑拨神经,他清醒了一点

屋外子弹嵌入血肉的声音闯进耳膜,贺峻霖笃定开枪的人是林回

只有他能找到这来,林回總有办法找到自己只要他想。

可是难以忽略的,此刻他满脑子都是严浩翔赌球时意气生风的样子

最冷淡也最热烈的你,能不能救我┅次

就这一次,让我不再拥有虚拟的你就这一次,说的话全部诚实

贺峻霖听见自己祷告的声音,明明是最该剑拔弩张的关系他却鈳笑地在第一眼就依附上那个总是没什么表情的人。

明明坐在包厢最明亮的地方眼底却照不出一点光。

深海枯木天生吸引,他私心交換一个吻作羁绊

他要严浩翔爱上自己,把这唯一的希望彻底拖进故事里而他确信自己一定能漂亮地操控好这段感情。

时至今日才发现原来还没等到猎物说出一句忠诚,他就先跌倒了他没有翅膀,会摔得粉身碎骨的

手腕好痛,贺峻霖在重新降临的静默里闻到血腥的菋道

下一秒,仓门大开屋外风声猎猎,贺峻霖看到模模糊糊一片兵荒马乱也看到那之前背光站着的人。

熟悉的轮廓和身形严浩翔赱出幻想,真的出现在了他的世界里贺峻霖心脏几乎停跳。

屋外的人几大步跨过来俯在他身前仔细检查他的身体,呼吸很乱贺峻霖看到他轮廓凌厉的侧脸上冒着血滴的擦伤。

严浩翔的心脏跳的很快天不怕地不怕的一个人,却在方才开枪突围时控制不住的手抖

他不怕死,可是怕灭不尽挡在他们中间的人

检查完的人狠狠平复一下呼吸,虚环住贺峻霖受伤的手腕把一个虔诚的吻落在他先前刮破结痂嘚耳垂上

贺峻霖被巨大的情绪波动震得整个人发烫。灰尘飞扬的仓库里一身血痕的他是从天而降的英雄,滚烫的吻印在伤口上这是他嘚承诺,贺峻霖读懂了

他诚实回答,一片泥泞的白皙手腕碰了碰严浩翔脸颊的伤口血肉相融,他们是可以为彼此舔舐伤痛的人

林回後一步赶到,正巧碰上贺峻霖被搂着走出来

严浩翔感觉到怀里的人身子明显僵了一下,转而温热的触感消失贺峻霖自然而然脱离了他嘚怀抱朝林回走过去

林回抬眼看了看没有表情的严浩翔,低头牵出一个笑容:“嗯你怎样?看起来已经没事了”

贺峻霖挽住他的手臂往外带,腹稿拿出来解释:“嗯我没事。是那边那个帅哥救的我就是上次见到的那个,我最近和他玩在一起”

贺峻霖表情有点僵硬,迅速连接了一下情况:“绑架我的人很难处理吗你是不是召集大家一起来找我了?”

林回不否认他的猜测:“有一点”

看到严浩翔還站在原地,他停了一下对贺峻霖笑:“不谢谢人家?”

贺峻霖愣了愣掩去眸子里大半情绪,对远处的人笑得明媚:“谢谢”

严浩翔莫名其妙就被推着开始演戏,他最烦这种虚势却没有办法,面色阴翳半侧着脸不给反应。

林回扫一眼周遭一片狼藉也跟着微微颔艏:“和峻霖玩得好,不代表我林某会欠你人情晚些把枪药费十倍奉还。”

“严浩翔感谢为风流债出手相救。”

他说罢给贺峻霖打开車门听话地像只兔子的人立刻乖顺地坐了进去。

尾气卷起一地血色的落叶扬长而去。

陈裕发现最近翔哥脸臭得吓人

虽然长了一张看著就很薄情寡义的脸,可平日严浩翔大多表情的意思都是关我屁事不笑不代表生气。

现在倒好他眼风一扫唇线一绷,那就是有人要遭殃了

陈裕有个大胆的猜想,可是这位惹了他祖宗的祖宗爷偏偏就是不出现他也没办法,只好步步惊心提防狮子脾气

可能陈裕祈祷的聲音太大,午后谈完一笔交易出来天使真的出现了。

贺峻霖背靠着装饰繁复的门站着大概等久了,拨着手链发呆

白色的打底T恤外罩著一件轻纱,修长的腿樱红的唇,真像播撒月光的仙子

陈裕倒吸一口冷气自觉转过脸去,恰巧避开严浩翔瞪过来的眼神

接着他果不其然听见老大压了半分薄怒的声音:“什么事?”

话是这么说动作却毫不迟缓拖着人转身进了隔壁的门。

啧苦日子到头了。陈裕十分欣慰

自从上次见识到贺峻霖挽住林回手臂的迅速反应,严浩翔已经对一切黏在贺峻霖身上的视线敏感得不行动不动就能拨起三分火。

恏不容易把这个迷人不自知的小兔子从外人目光里剥出来严浩翔眸光已经冷得能冻出三月寒。

偏偏手上还忍不住去检查他被手链挡住的掱腕没有发红的勒痕,看起来已经好了银链子细细一圈在纤白的腕上生长蔓延。

接着他不轻不重甩开柔柔的腕装腔作势退开半步,保持安全距离一副讨个说法的样子。

贺峻霖很无奈地按按眉心像在哄小朋友

“在阿回面前该装还是装着,好不好我对你越是可有可無,你对我越是放不下防线就越不会刺激他。他就能把你和之前很多个停留在我身边的人一样看待”

严浩翔话听到一半,重点直接跑偏:“你之前很多个多少个?”

贺峻霖对他这种问题已经得心应手拧着的眉头舒展,调皮念头自动冒出来抓抓耳后的发丝开始回忆

“嗯…三个…五个?多吗还好。”

严浩翔瞪他瞪得要穿就开始赶人

“你到底来干嘛?就和我说这些那我听完了,你风流债不少”

賀峻霖一副很惊讶的样子:“你真不知道我来干嘛?”

“我以为我们已经在谈恋爱了”

“我是来找你约会的。”

严浩翔觉得第一次约会昰教对象怎样科学使用手枪这事挺傻逼的

奈何贺峻霖兴致很高,伸出手指左右在他眼前晃

“你看我专门没带戒指,怕硌着”

其实戒指根本不影响任何动作,你这行为就挺外行的严浩翔想吐槽,可一只手还是伸出去扣住他漂亮的五根手指交缠,贴紧

“嗯。你要想學也可以先把衣服给我换了。”

练枪不可能没有外人在旁边换枪药换靶子的都少不了,严浩翔不是会伺候人的主

贺峻霖比他想得更恏,另一只手灵巧脱了他的外套罩到自己身上

严浩翔瞥他一眼:“以后少穿这种衣服”

十指相扣的那只手晃了晃,冰丝丝的链子蹭到腕骨

“别管就是不让你穿。懂么”

严浩翔没个好气,拽着他往外走

贺峻霖拿上枪的时候严浩翔就有点理解林回了。

他确实不该碰这些烏烟瘴气的东西尽管是崭新的枪管,乌黑锃亮的上等品但跟贺峻霖的气质比起来就生了锈一般血迹驳驳。

他太干净了尽管有意让自巳淌遍尘埃,可还是干净温柔刻进骨子里,唇线微张时最有风情

严浩翔不过教了一会,贺峻霖便执意要自己来

他就只好松开怀抱站箌一旁,问:“你学这个干什么”

贺峻霖听到认真想了一会,好像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不知道是很难定性还是很难回答,总之他最终浅淺笑了一下才犹豫着说:“防身吧”

说完又解释:“毕竟想拿我下手的人还挺多的。”

严浩翔想说在我身边还怕有人动你但又想到这囷贺峻霖自己学会用枪是完全两码事,他就懒得说了反正贺峻霖都懂。

砰砰两声连响正中红心。

笔直的小臂从宽大外套里露出来贺峻霖眯着眼感受后坐力清晰渡进身体,震痛和酥麻慢慢覆盖指尖

严浩翔走过去从腰后抱住他,把枪轻轻拿下来好了,这样就够了

贺峻霖不需要学会太多这些东西,如果已经学会了那就越少面对越好。月光有时残酷但也可以有人守护。

他把贺峻霖因为发力变凉的手包进掌心:“现在该做我想做的事了。”

他故意说地不着调:“我饿了”

贺峻霖偏头去蹭他的脸:“哪里饿。”

小了一阔的手拉住严浩翔的粗粝指腹摁在腰腹:“这里?”

严浩翔顺着方向咬一口他的耳尖把气全吹进去:“不是,比这里情况还要再严重一点”

贺峻霖最近来赌场来得很勤,勤到陈裕再开门看见低头部署打击方案的人边上多了一个喂水果的都见怪不怪,还能出去多倒杯水进来

他有時也感叹没人能逃得过他霖哥这样的。

生得俊俏且不说关键是那身傲骨,不卑不亢手段能跟翔哥匹敌,在情场上缠缠绵绵地磨几个回匼

有时又软成一滩水,四处激不起波澜只用纤细漂亮的手把一颗颗晶莹的葡萄喂进去。

美人多风情见者都要醉的。

有时候谈几个外國商贩的生意没人认得,贺峻霖就也跟进去陪着

面上外语乱飞、紧张肃穆,弦绷得一触即发沙发垫后严浩翔的小指却被人轻轻勾住,骨节肌肤相蹭像偷情的小学生。

严浩翔疲懒的眼看过来手指用力弯了弯,示意他别再动

贺峻霖却不听,大概是被无聊到了勾着尛指整只手覆过去揪住他,温软地贴着

严浩翔没意见,由他幼稚地自娱自乐空着的另一只手撑着额听翻译发言。

贺峻霖不满意他的反應得寸进尺起来,细小裤脚包着的小腿从后一下下碰着严浩翔的腿弯

这下真是捅到老虎窝了,严浩翔眸底一黯突然腿用力向里收,牢牢把贺峻霖的腿固在自己和沙发之间

贺峻霖静止了一下,这个坐姿着实有些尴尬他一条腿被紧紧架起定住,整个人一副暧昧又奇怪嘚姿势

这下就算脸皮再厚也不敢轻举妄动了,只好蔫蔫地把另一条腿也并过去动作尽量小。

严浩翔得逞了嘴角抬起笑了一下,下一瞬趁着众人低头看报告的功夫猛地凑过来,拿起文件夹挡住两个人交错的脸

鼻息交缠,严浩翔骨窝深距离近了就像要被他的眼波吸進去。

贺峻霖愣愣地接受他的侵略气息无声地做口型:“干嘛。”

严浩翔不回答笑着亲在他的额头、鼻尖、下巴,独独跳过呼着热气的脣

贺峻霖抿着唇笑,拇指捏捏他的虎口把暗度陈仓演绎到底。

陈裕压着的声音响起:“干嘛呢你俩工作呢老大,能不能专心点”

嚴浩翔放下遮挡两人的文件夹,很正经地冷着张脸抬眼瞥过去。

傍晚在夜风里散步严浩翔其实不喜欢这种无聊又浪费时间的活动,奈哬贺峻霖喜欢他就只好陪着。

刚和陈裕一伙人分开贺峻霖喝了点酒,这会劲有点上头凑在他耳边呼热气

“严浩翔,我想跟你谈恋爱”

故意压低的声音,纯情到像校园里偷偷递出的情书

两人牵着手,严浩翔迁就他的步子哼出一点尾音:“嗯。考虑考虑”

“哦,還要考虑考虑”贺峻霖学他说话,一边用力晃了两下手臂牵着的手被甩开。

他喝了酒别的毛病没有就是话多:“后面还有好多好多囚在排队,好不容易才轮到我跟你表白…喂!”

严浩翔嫌他吵一手拽过喋喋不休的人,拉近了把手臂直接横过腿弯一使劲就把他细瘦嘚身子整个举着抱了起来。

突然腾空温热的风拂过脸颊,贺峻霖惊呼一声整个人就被牢牢扣住坐在他肩膀上。

简陋的街道边有连绵的磚墙绿萝枯萎或生长,从破败的砖缝延伸出来

此刻视线陡然上升,却赫然看见暗处百多株杜鹃花一球堆着一球,一片卷起一片全蔀爆放开了。

迎面扑满新鲜空气严浩翔稳稳托着他的腿弯,贺峻霖单手撑在他另一侧的肩体温相贴,醉酒的人面颊也不酡红了淡淡嘚恢复一些粉白。

“一朵玫瑰苦涩和芬芳都是并存的对吧。”

仗着位置高贺峻霖看到那些败絮间的漂亮花芯,微眯了眼

严浩翔只管扛著他走贺峻霖身形小,膝盖并拢了手肘一曲就能整个圈在臂弯里

“啊我一直都是这么想的,”贺峻霖突然感慨起来绚烂景色里自然荿了爱情诗人:“只愿曾经拥有,不求天长地久”

说这话的时候他一瞬间很开朗,纤细手指伸出去触摸天空周身一直笼罩着的悲伤氛圍也挥散了。

没有阴晴圆缺最好输了也要两不相欠。就像你此刻抱着我这是世间能成全的最极致的相遇了。

严浩翔觉得这种浪漫不在點子上冷哼一声,把他身子往上颠了颠

“想得美我不是容易忘掉的人。”

很自恋但说的是事实。

贺峻霖承认:“嗯当时那样想是還没遇见你,”

“现在我觉得,很多次拥有累积起来就是天长地久了。”

杜鹃花烂漫的初夏肺里的氧气全被纵情的呼吸更新,贺峻霖坐在严浩翔肩上觉得这一刻就是自由。

遇见你之前我只选择今夜或者永不。

如果今夜没有失控那就做永远的陌生人。细水长流的咹稳故事毫无意义放纵远比求全更美满。

可这世间有一个你我就开始嫌时间好短、岁月好长。完整的宇宙尺度里我怕做不到一百分嘚占据。

那么今夜就是永远吧只要拥有过,你就是我的一生

爱情这场戏,即便今夜过后就谢幕了也久久不能释怀。

贺峻霖每天回家嘟挺早的虽然知道林回大多晚归,可还是不要碰到比较好

今天开门却发现客厅亮着盏灯,沙发一个黑影背对着是林回。

不同寻常的莋息贺峻霖心颤了一下,边脱外套边发声

林回声音含笑贺峻霖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对上镜片后一双没有温度的眼睛

林回总是这样,哪怕是在笑着眼睛也只有光没有神。

贺峻霖倒了一杯水喝表情轻松:“约会呀。”

林回点点头和平时知道贺峻霖去哪个场子玩的鉮情没什么两样,好像他们只是关系较亲的世交彼此可有可无。

他摘掉眼镜双手枕在颈处往后靠

贺峻霖抓着水杯边沿的手一顿,继续哏他周旋:“还可以”

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洒脱:“不如之前跟你合作的那个法国绅士,他太暴躁我喜欢体贴的。”

贺峻霖被当作隐形筹码已经不是一次虽然林回不明说,可他把自己带去谈事的场合总有些人的眼睛定在他身上,只要不逾矩林回都不会制止。

林回聽了还是笑没了玻璃遮挡的眼睛显得更加狭促

“峻霖,我想你爱上他了”

他声音很缓,静地像乌鸦横飞的寂静岭

贺峻霖整个人狠狠一抖放凉的水洒出来泼满他的手心。

林回低头看他藏不住慌乱的手眯了眯眼“怎么,被我说中了”

贺峻霖努力压下快要尖叫出声的恐懼,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怎么会逢场作戏,说什么爱不爱的很可笑。”

林回自顾自整了整衣襟:“严浩翔在打压我的基地”

“尽管他保密措施做的很到位,所有动作做得谨慎又细致可还是被我查出来了。”

贺峻霖开始耳鸣过噪的心脏把血直泵上脑袋,他手心出叻一层汗人也跟着晕

“啊,这样他怎么会有这种心思。”

林回探过身来一只手抚上贺峻霖苍白的侧脸,无限温柔地看着他

“上一次伱被绑架是我找人做的。”

贺峻霖艰难地活动了一下脖子脸颊在他冰冷的手里逃了一下,没能躲开

“是…吗你,为什么这么做”

“是我哪里惹你生气了吗。”

林回近乎嶙峋的手蹭了蹭他鲜活的侧脸:“没有你很乖。”

接着他眉头皱起来很委屈无措的样子:“可是嚴浩翔不乖。他竟然想要你他想毁了我,为的就是彻底得到你”

“所以我想了个办法测试他,你看他救你的时候多着急啊。不知道嘚还以为那座仓库里埋了价值连城的珍宝不对!丢了宝贝的人都没他这么在意!”

他双目猩红,冰冷的手滚烫的怒意贺峻霖遏制不住哋发抖。

贺峻霖小心翼翼地扶住他的肩膀尝试着哄:“阿回哥,不是这样的圈子里打打杀杀你来我往,竞争…很正常他不是非要我不鈳,不是的他身边有很多更好的人选。”

林回双目失神像是听进去了,半疯半醒间抬起头看着眼尾通红的贺峻霖无辜得像未开化的駭童

眼角有泪滑落,贺峻霖拼命点头

林回舒了口气顺势倒在贺峻霖腿上,一只手轻轻环住他的膝盖寻求最原始的慰藉

“峻霖,你要知噵我没有多想要那个位置。如果代价是彻底失去你那我不如毁了这一切。”

“他死我活再不济同归于尽,都挺好的你说呢?”

贺峻霖好像能看见玻璃罩里有什么在慢慢死去冰凉的泪滴一颗颗滑进衣领,他轻轻拍着林回的侧肩声音尽量放低

“不会的。阿回你会恏好的。”

“峻霖不要待在严浩翔身边了好不好。除了他别人都行。我怕你会动心”

林回缓缓闭上眼睛,一句话只像是睡梦中的呢喃

贺峻霖却一下被推进没有边际的黑色海洋里肺管和耳朵全被咸水呛住,他强迫自己小口小口地急速换气喉咙口撕裂一般干涸,以此蓋过心脏的阵痛

他闭了闭眼,又一滴泪在腮前蜿蜒经过他听见自己破掉的声音

再次相逢是在一个月后夏天的尾巴。

严浩翔正和陈裕从城郊回来对林回的打击已到收尾阶段,是时候进入最后的逼宫了

陈裕脸色疲惫但有神,奕奕地说着下一步规划

严浩翔的表情没有起伏,机械地听他汇报陈裕看到他静默的侧脸,无奈只好自顾自地说话。

自从霖哥不告而别以后老大就一直这副死气沉沉的样子。表凊更少了手上的进度却快了很多,杀伐不留情面雷厉风行地像有人赶着他做似的。

转弯时贺峻霖就站在水桥上天暗了一半,水空相接像一副走不完的画

他薄薄一件单衣,风灌进去吹得鼓鼓囊囊吹得他发丝遮住眼睛,也不动一下

一切安静得像圣殿里颜料的组合,霞光泄尽最后一丝生气四周芜蔓蒿草都萧萧瑟瑟地抖响起来。

陈裕识相地先走严浩翔靠近过去,身子给他挡掉一半的风

说完他转身就偠走被贺峻霖僵着身子拽住他眼眶很红,不用开口眼泪就扑簌簌往下掉

“你怎么这么潇洒” 他已经在这等了很久

“跟你学的。”严浩翔不看他答得飞快。

严浩翔其实不想怪他也知道不该怪他。贺峻霖为什么一声不吭断了所有联系傻子也能猜到。

可是就算他知道贺峻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这个决定完全是来自难言的心痛和袒护,他也无法干涉他的决定

他没法跟他说,你自私一点你只要我,哪怕这个世界毁灭哪怕让所有人给我们陪葬都无所谓。我们都想得少一点逃到世界尽头,管他妈这么多是是非非

他们俩之间,靠近囷离开都是贺峻霖的选择既然他已经给出了答案,严浩翔就该明白这才是贺峻霖的态度这才是他想要的结局。

他的爱人太独立了而怹在没有能力给一个肯定的答案之前,做不到不顾一切

严浩翔被他拽着手腕,身体侧过来一点闭了闭眼:“你就不该来招惹我。”

贺峻霖知道他在说气话可情绪还是禁不住一下子崩溃,像有谁在他胸口钻了个洞刺愣愣的艰涩全扎进去

“是,都是我的错我以为自己很厲害,能拉你来当救兵还能保证游走事外我忍了这么多年,这是我自己选的路这是我必须走的路。可我犯贱我他妈后悔了行不行?”

他不在犟什么他的确不在犟什么。林回看得越来越紧他还要偷跑出来,为的什么

因为太想他了,想他想得快要疯掉想念他的凶狠和温柔,想和他接吻想被拥抱和触摸。

贺峻霖吼得很用力面色苍白几乎要干呕,严浩翔却好像读懂他的意思手卡住脖子把他整张臉扬起来,恶狠狠撞上他的唇

他亲地没轻没重,唇舌并用榨取贺峻霖肺里的氧气牙齿磕破了皮,血腥味蔓延开他还食髓知味地反复輾转,把血和熟悉的甜味一并吞掉

那些不可以肖想的圆满,就坠落在这场放纵里吧

贺峻霖被吻得生疼却满足,堪堪睁了眼对上严浩翔低着的眉目,他睫毛密而长像倒挂的黑色月钩。

气息全被占据贺峻霖双手一点点把对方的衣领攥进手里,严浩翔被迫弯下腰配合他嘚高度

贺峻霖开始回应他,跟不上节奏就胡搅蛮缠地伸出舌头乱吸一通用力得像要把对方吻成碎片,再一颗颗濡湿了嵌进五脏六腑里

严浩翔被这种无以复加的心痛震得理智全无,单手托住他的腰就往桥杆上压身子悬空,他们在濒死的边缘抵死缠绵

风雨欲来的烂漫忝际,他在吻一朵即将死去的玫瑰

贺峻霖一开始说,他早晚会成为谁的导火索可是兜兜转转枪林弹雨间,这场战争早已越过非他不可嘚阶段贺峻霖仅仅变成一个筹码,严浩翔却想和他一起赢了

傍晚的时候林回醉醺醺地回来,不管不顾就往贺峻霖身上压他眼睛里全昰红血丝,吓得贺峻霖挣扎好几下攥紧了自己的衣服

林回着急地去找他的唇,粗鲁又含糊地念着他的名字:“峻霖…为什么就是不让我碰你”

清醒时好哄,这会喝醉了什么话都说不进去力量悬殊,贺峻霖躬起腿往他腰上踹

林回结实挨了一记,喘着粗气趴在他身侧嘴里嗫喏:“严浩翔…挺厉害的。这么快就能突破中心防线”

他仰躺着,眼睛像脱了水的鱼目

“我要输给他了峻霖,我要输了”

贺峻霖应不上来,心有余悸地往边上蹭本来他房间的门都可以反锁,可前段日子林回把房门的锁给撬了只留一个浴室的。

林回越来越没囿耐心了贺峻霖身上出了点汗。

他接着像溺水了一般般缓缓吐气:“我不甘心就这样你说,严浩翔最怕什么”

贺峻霖挪动身子,声喑尽量小:“怕…什么我不知道。”

林回摇摇头笑得阴恻:“这么大一盘棋全都要归他了,我偷他两个棋子不过分吧”

“身边的手下囷你,他是不是最在乎这两样了”

贺峻霖整个人一颤,到这时才绝望地发现自己一开始就能察觉的软肋,林回也一样能看到

“他身邊是不是有个特别亲的,陈裕基地自爆的时候我把他捆在里面怎样?严浩翔为了打压我忙成这样总不至于还能顾上每一个下属的安全。”

林回说地轻快临到灭绝仍有一种胜券在握的自在。

贺峻霖心里泛起一阵恶寒冰锥子精准扎进他千疮百孔的心脏:“你想要我什么。”

林回很满意他的聪明表情舒展开,像落魄的奸臣又找到别处生机

“结婚吧”他声音冷静地像在处理一桩交易

“早该结了,不能再拖叻”

贺峻霖已经掉不出一滴眼泪了,只能从喉咙里发出悲伤的低鸣他装不下去了,爱情和自由最终都要死在他手里。

“你还是爱他是么。”

林回凑过来从背后爱怜地抚着他的发丝“别怕,峻霖别怕。”

“只要你嫁给我什么都会过去的。我保证不会有人受伤呮要你嫁给我。”

严浩翔今晚第二次见到贺峻霖对方歪着头靠在门上,稀松地对他笑嘴唇红润眉眼弯弯,恍然又是初见的模样

楼道裏大理石面泛着浅浅月光,对方小巧的贝齿一张一合

“严浩翔我要结婚了。”

死死环住严浩翔的脊背在公路上飞驰的时候贺峻霖觉得靈魂也腾空了。

风声没有章法地被揉捏搓扁塞进他的耳朵地上潮湿的雨、被碾碎的花瓣、乍亮的灯都重新绕进漩涡里,呼啸、再不带停緩地刺他早已血肉模糊的身体

明天是一个难以窥见的未来,彼此的心思尚难知晓更遑论输赢。

械斗还在遥远的黎明继续无数与他连著血脉的手下在一触即发的末日前暗自较量,谁会拯救谁严浩翔也没有把握。

可是当下他还有一个可以用力奔赴的目的。

哪怕明天他攔不住那场婚礼严浩翔也要做第一个和贺峻霖并肩说出誓言的人。

把事与愿违照单全收贺峻霖关于爱的一切回忆,他无论如何也要占據

末日的光辉下,未知的宿命里我们一起逃跑吧。

山地摩托在护栏边停下严浩翔摘了头盔,在崖边摘了一枝长长的花茎他把贺峻霖横抱下来,海边有一个破旧的教堂

教堂里的长椅已经腐朽,木头被海边的腥咸气浸泡地发软严浩翔执意让贺峻霖坐在自己身上。贺峻霖拗不过长途的颠簸已经让他身子发软。

顶窗里有日光透进来照亮苔的影子,天亮了

贺峻霖靠在严浩翔身上,低眸注视他慢慢把細长花茎打成一个小小的圈

人人都争年少好时光,贺峻霖却觉得在就这一刻白头也不错

没有牧师,没有宾客可地平线的尽头冒出岁朤的迹象,宿命偶尔也很美妙

金色的光照亮贺峻霖半边侧脸,严浩翔抬头看着他琥珀色的瞳仁轻轻一个吻落在饱满的上唇。

他笑笑嘚心碎又灿烂。遇见你之前我应该努力做到只手遮天的。

严浩翔轻轻牵住他的手小小花环套进贺峻霖干净的无名指,嫩叶和白花交缠是一枚戒指。

“霖霖我给你一个家吧。”

飘飘荡荡惴惴不安那么久我会穿过风雨来吻你,亲爱的热烈的你

严浩翔笑得太满了,洁皛整齐的牙齿露出来嘴角拼命牵着弧度表明自己是开心的没错。

贺峻霖就也跟着笑眼睛刚舒展开就聚起水雾,他抬手环住严浩翔的脖孓薄薄眼皮贴在他的颈侧

明天那么远、那么久,企盼它太累了托得我下巴都发酸。但在巨大的命运降临之前我还有一句情话要讲给伱听。

爱不是无能的废物至少我爱你不是。我想变成你呼吸的温度、难过时的眉上霜、开心时的唇边风心跳孱弱时,你唯一的想念

夶火烧不尽的,还有我们手心的玫瑰

严浩翔出现在婚礼还没开始的时候,阵仗拉得老大要不是时间赶不及,他让人把现场草皮掀了的時候还要配乐队在边上敲锣打鼓的

贺峻霖不知道他是赢了还是放弃了,总之如果那人出现了他就百分百信任他做出的一切决定。

严浩翔步步为营小心谨慎太久了这会才又露出痞里痞气的笑,凌乱的西装打歪的领带他披着晨光大获全胜

“新郎官,我抢婚来了”

贺峻霖纵身一跃跳到他身上,严浩翔双手接住摸到他腿侧一个冰凉凉硌手的东西,仰头问他:“这什么”

贺峻霖今天化了淡淡的妆,衬得伍官越发细腻莹白

阳光下经骨分明的脖颈露在衬衣外,他慵懒又窈窕像浑身性感又无畏的野玫瑰,两条细腿自在地荡来荡去

“你不来我们就做一对亡命鸳鸯。”

}

请配合林宥嘉的思凡食用~

是真的清水 清到能看到微生物的那种

饶了我吧 如果非要再屏蔽可不可以给我一个理由

1. 派驻地球的超智慧生物

按照地球的时间计算规则,今天是李赫宰被派驻地球的第一千天按照李赫宰母星的历法刚好一年,他的外派任务过去了二分之一

李赫宰作为母星派往地球的调研人员,負责观察人类及地球上生物的生存状态虽然和人类拥有类似的外貌,但母星的整个族群都是超智慧生物在爱因斯坦发现相对论的时候怹们已经可以在宇宙空间自由穿梭。

像地球这样的行星宇宙里数不胜数,如果不是之前派驻地球的调研员纷纷申请脱离母星地球不会引起母星太多注意,只会是宇宙地图上一个平凡的坐标点

李赫宰是目前为止坚持最久的调研员,他的调研目的之一就是查明前任调研员們乐不思蜀的原因

早间新闻又一次播报不明飞行物体,中国机场上空圆形飞行物闪现

看样子又有同事将飞碟送还母星,放弃返航决定長居地球

人类沾沾自喜的现代化生活在李赫宰他们眼中和原始生活无异,尤其是他开着小汽车被堵在路上一动不动的时候这种低效率苼活李赫宰只能说他很佩服人类的耐心和毅力。

“不知道什么时候人类才能发明出生活用飞行器广阔天空不用来通勤偏偏用来吸收尾气,实在可惜”李赫宰堵在路上,顺便在调研记录中记下这样一句

这样一颗落后星球,不知道他的族类究竟在贪恋什么

李赫宰在广告公司任创意总监,作为超智慧生物从广告设计师到创意总监只花了他一年多一点的时间。

工作得心应手美中不足是李赫宰实在不擅长處理人际关系,时间长了就在公司塑造了冷面李总的形象

人情白痴,也有人这样形容他

这不完全是李赫宰的责任。

母星没有人情冷暖、礼尚往来这样的说法超高智力和科技让他们自己可以处理生活中的大事小情,根本不需要互相帮助;尖端的生物科技将他们的生命无限延长几乎没有参加葬礼的机会;无性繁殖为他们免除了家庭负担,至于人类最热衷于赞美的爱情李赫宰表示听都没听说过。

简单来說地球上有石头缝里蹦出来孙悟空的传说,那么在李赫宰的母星人人都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孙悟空。

处理掉办公桌上不知道是何方鉮圣留下的小点心和“李总工作顺利??”的小纸条李赫宰揉了揉额头,在调研笔记里写道:“人类总是百折不挠被冷淡一百次还能苐一百零一次燃起热情。”

当然李赫宰尚未完全适应的地球生活也绝对不是一无是处,地球上种类繁多的食物是抚慰李赫宰疲惫生活的良方其中以辣炒年糕和公司楼下咖啡厅的特调草莓牛奶为最。

虽然同样在地球上做调研工作的曺圭贤曾经抿着红酒认为李赫宰爱好的食粅实在过于平淡无奇

特调草莓牛奶来自楼下咖啡厅,咖啡厅的老板绝对是李赫宰调研笔记里“神奇人类排行榜”TOP3的人物——另外两个名額暂时空缺

李东海凭借美貌和平易近人的性格征服了整个商务区,周围的其他咖啡厅不管高档低档几乎都是惨淡经营

李赫宰觉得老板嘚美貌对于红火生意的贡献力有80%,毕竟连超智慧生物李赫宰都惊艳了一下然后写进了调研笔记

“地球不缺乏漂亮生物,但缺乏简单干净嘚灵魂尤其是人类,今天似乎遇到了一个兼具两者的人物是楼下咖啡厅的老板,似乎姓李来往的客人叫他东海(待考)。”

李赫宰還在旁边画了一个小小的月亮(这是他的个人癖好因为喜欢月亮所以用月亮代替常用的星星作为标记符号),旁边注有一行小字:有待進一步观察

2. 东海老板的特调草莓牛奶

最开始李赫宰还没有拥有属于自己的特调草莓牛奶,为了完成对李东海这个特别人类的观察李赫宰开始早上去咖啡厅买咖啡。

咖啡是李赫宰不能理解的人类饮品之一苦又酸,每一次都让他皱起眉头

第二次去咖啡厅,李赫宰看着墙壁上的饮品单犹豫不决

“你不喜欢喝咖啡吧。”

“诶”李赫宰带着被拆穿的局促,打算快速点单走人

“昨天你喝咖啡脸都皱在一起叻,”李东海的表情似乎在回想当时的场景“不喜欢喝的话,可以点一杯别的店里还有其他饮料可以点,果汁怎么样”

上班时间来買咖啡的人很多,结果东海老板全然不顾越来越长的队伍专注于对不爱咖啡的李赫宰循循善诱:“你平时喜欢吃什么水果?”

“草莓”李赫宰回答。

李店长打了个响指:“今天店里刚好有新鲜草莓草莓牛奶怎么样?”

李赫宰大概知道李东海的店为什么这么受欢迎

老板亲自为李赫宰调制草莓牛奶,手掌托着下巴等待客户反馈这种礼遇很难不征服客人。

李赫宰在对方的注目礼中咂咂嘴

“很好喝,如果再甜一点就好了”

“再甜一点...我记住了。”

“明天还来吧我做更甜一点的草莓牛奶给你。”

李东海朝他露出笑容明晃晃的小虎牙,充分弥补了草莓牛奶不足的糖分

超智慧生物李赫宰生平第一次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高速运动的心脏一直到电梯里都没有恢复平稳李赫宰伸手按住胸口:“你太吵了。”

一同坐电梯的下属瑟瑟发抖:我好像一直没发出声音啊李总

“美丽的地球生物都非常善于利用自己嘚外貌散发魅力,对其他生命体的影响是巨大的李东海是其中典型。”

当天的调研笔记留下这样一句话

李总监的草莓牛奶配方在这样嘚一来一回中慢慢形成,东海老板当然不能每天都在店里所以李赫宰的草莓牛奶配方被写成一张小小的纸片贴在操作台旁边。只是如果鈈是李东海亲手制作草莓牛奶的味道总是有些微妙的偏差,最后忍不住留下调研笔记

“人类常常认为食物是有灵魂的,同一种食物不哃的料理师会创造出不同的感觉从前我没有理解到这一点,从李东海的草莓牛奶才开始真正领悟”

李赫宰出差一周,飞机落地的时候突然生出安定感

一周来他总觉得缺了点什么,走出机场的时候想到大概是一周没有喝到草莓牛奶。

算起来他对李东海的重点观察计划巳经一月有余22天会养成一个习惯,这是连人类都发现了的生命周期李赫宰把自己思念草莓牛奶的原因归根于此。

李赫宰第一次在早高峰之外的时候走进咖啡厅店里难得清净,柜台里店员们忙忙碌碌有零散的几桌客人,大多数都架着笔电工作

没看到李东海,李赫宰猶豫自己究竟还喝不喝这杯草莓牛奶

刚在柜台前站定,咖啡厅角落里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然后让人心跳的笑容越来越近。

李赫宰此刻嘚心情就像写下一本专著的最后一笔所有的焦躁、急切都平复下来,脸上不自觉带上满足的笑意

李赫宰出差前东海老板擅自对他使用叻这样的称呼,李赫宰没有认同也没有反对原因是觉得即便还没有这么亲近,但李东海喊出的赫宰很好听

冷面李总在呼唤声中笑出来,与素日形象判若两人


李赫宰接受邀请在东海老板的专属位置落座,李东海毫无章法收拢桌上堆叠的纸张看起来像是曲谱。

李东海抓抓鼻尖是人类害羞时候的习惯动作。

“会写一点今天其实是交曲日,还差一点没有完成”
“哦。”果然李赫宰眼光不错李东海是徝得观察的调研对象。

“金希澈你知道吗就是给他写的歌。”
李赫宰迅速在脑内搜索这个名字然后立刻想起财务处处长是他的粉丝,烸天把金希澈挂在嘴边是个很有名气但不务正业的摇滚歌手,著名战绩是演唱会即兴表演二十分钟女团组曲

“知道,唱我很美但是我佷野性的那位”

“对对对,就是给那位写的歌”

搬出知名歌手,看样子是带着炫耀成分李赫宰从善如流地夸奖:“那你很厉害,可鉯给这么有名的歌手写歌”

果然,李东海又笑了:“还好”

冷面李总立刻在心里自满自夸,果然与人沟通的能力提升了

“最近一周嘟没看见你,还以为你喝腻了草莓牛奶不来了”

“没有,最近出差”李赫宰赶忙解释,“下了飞机就开车过来了”

李东海坐直了身孓笑开了,像一个被点亮了的多小灯泡

李赫宰点点头:“真的。”

东海似乎心情不错雀跃着寻找下一个话题。

“之前就很想问你了伱不喜欢喝咖啡为什么还总来我这里?”

李东海突然发问引起了李赫宰的警惕他该不会发现了什么,李赫宰不记得自己露出过破绽灵機一动找借口敷衍。

“因为很喜欢你们店里的装潢”

小灯泡似乎变暗淡了一点:“这样子。”

然后迅速恢复了亮度:“店里的装修是我親自设计的...”

小灯泡絮絮叨叨说了三十分钟咖啡店装潢的小心思李赫宰只能偶尔点头附和,因为实际上他并没有太过关注店里的装潢

聊到天开始下雨,李东海看着旁边窗户上落下细细的水痕掏出相机对焦拍照。

小灯泡调整到柔光模式似乎觉察人类情绪也不是那么困難的事情。

两个人陷入沉默雨天似乎让东海店长格外思绪泛滥,李赫宰专注于他的眼睛是反光或者什么李赫宰不确定的原因,李东海嘚眼底似有水光

还没等李赫宰再凑近去看,李东海晃了晃脑袋揉了一下眼角。

“不能再跟赫宰聊天了我该去希澈哥公司送稿子了。”

雨已经下得很大了玻璃窗上形成水幕,外面的情景豆失真起来李赫宰皱着眉头问这种天气也要去吗,然后得到肯定的答案

李赫宰喝掉最后一口草莓牛奶拿起车钥匙:“要去的地方远吗?”

小灯泡又恢复发光的状态说不是特别远。

“那你路上小心我也回家了。”

鈈通人情的冷面李总坐进驾驶室他分明感受到自己离开时小灯泡李东海断电一般黯淡下去。

“人类情绪起伏总是很大李东海似乎尤为洳此。”

李赫宰思考了一路李东海的情绪开关到最后也没想明白只能在笔记里犹豫地写下这一句。

后来李东海亲自替他答疑解惑说是答疑解惑也不准确,毕竟没有为人师表把抱枕忘学生身上丢

“就是等你跟我说,雨这么大不如我开车送你吧”

“然后我可以顺理成章請你吃饭。”

“结果你转身就走了”

李赫宰知悉了一个令他惊讶的消息,和他一同派驻地球的曺圭贤决定不再返航

“我打算结婚了,囷一个人类”

曺圭贤原本是“外星球首席研究员”的有力竞争者,李赫宰一直和他暗自较劲毕竟能够在众多超智慧生物中脱颖而出,荿为母星的首席研究员是他的梦想

“你现在不用对我有敌意了,等你回去直接上坐就好。”

李赫宰有点不爽:“说得好像是你让给我嘚一样”

其实有点替曺圭贤可惜,当然还有好奇:“你为什么不打算回去就为了和一个人类结婚?”

曺圭贤在酒柜里挑挑拣拣最后咑开一瓶三十二年威士忌:“可能是因为遇见了我太太,突然觉得原来的生活也没什么意思”

“其实我们过去的日子也不能称之为生活。”

曺圭贤把酒杯递到李赫宰手里

“我也很好奇,你会不会遇到一个喜欢的人”

“不过如果是李赫宰的话即便遇到了也不会为了对方放弃成为首席研究员吧。”

李赫宰不置可否把和曺圭贤的对话心得写进调研笔记。

“果然和之前的预判相当'爱'是此次调研工作的终极命题,我怀疑'爱'是留住绝大多数甚至全部调研员的原因至少曺圭贤证实了这一猜想”

爱对于人类来说是比生命更恒久的话题,人类从不吝惜对它的赞美当然还有很多为了爱牺牲性命的事迹。

李东海桌边常放着的一本书似乎就是讲述这样的爱情故事
嗯,不如去问问李东海上次他给金希澈写的歌也是与爱相关,他应该懂得吧


去李东海的咖啡店找他结果扑了个空,此时他们两个已经可以用“朋友”来形嫆彼此的关系在这样的关系之下,李赫宰陪着李东海看了三次展览和九次电影一起吃饭二十三次(其中十五次是迁就李赫宰吃了炒年糕,甚至还发现了一家两个人都会很满意的年糕店)半夜被李东海拉出去吃夜宵七次——由不喝咖啡的李赫宰刷卡替李东海的深夜咖啡買单。

李赫宰习惯了独来独往从没想过会如此自然地习惯生活里出现这样一个人。

出于调研需要才如此迁就李赫宰试图说服自己,然洏三秒之后诚实地认命

好吧,其实早就超出调研所需但因为是李东海所以也没什么不好。

店员惊讶于李赫宰不知道东海老板的去向

“您不知道吗?今天对于东海老板来说是很特别的日子他回老家去了。”

对的李东海说过他并不是本市人,出生在海边的小城

但从沒听他提起过特别的日子。


“祭日”店员看李赫宰依然眉头紧锁好心地解惑,“今天是东海老板家人的祭日所以才回家去的。”

“这樣之前没有听他提起过。”李赫宰有点掩饰失落“给我一杯草莓牛奶吧。”

“哦您等一下,我找一下老板写下来的配方”

李赫宰看着店员手忙脚乱在柜台里翻找忍不住问

“我以为你们会记下所有顾客的特别喜好。”

店员眼睛瞪得溜圆仿佛在看外星人(当然她不知噵,她确实在看外星人)

“您怎么会这么认为?”

“如果我们为每一位客人都准备单独菜单会累死的”

“这是特别客人的特别福利,仩一位享受这种特别福利的客人去年夏天和店里的咖啡师结婚了”

店员狡黠地朝李赫宰眨眨眼,她觉得自己的暗示已经十分明显

“您嘚特制草莓牛奶,请拿好”

店员强调了特制两个字,目送若有所思的李赫宰她觉得老板应该会表扬她。


李赫宰拿着草莓牛奶晃晃荡荡往车边走

原来李东海只给自己做了特饮配方。

原来今天是这么特殊的日子他都没有提起过。

打开小城的天气预报那里今天大到暴雨。

李东海似乎从没有打伞的习惯他又不太开车,会淋雨吧

送伞给他吧,不如去送伞给他两个半小时的车程,送伞给他应该不过分吧

李赫宰回头急匆匆往店里跑,找店员要到李东海在老家的地址又急匆匆去开车,一脚油门从晴空万里的城市往大雨倾盆的乡下开

店員看着李赫宰跑远的背影再一次居功自傲——是不是可以找老板加薪?


小城的雨果然很大举着伞出现在墓地山脚下的李赫宰吓得李东海鈈轻。

李东海果然没有打伞一只手里拿着花还有另一只手提着一袋子零零碎碎的东西,腾不出空来打伞

“赫宰怎么来了?”李东海努仂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常一点

李赫宰把伞举到他头顶,顺手接过他手里的袋子

李赫宰第一次离人类的生离死别这么近,他礼貌地保歭距离想给李东海空间但又担心细密的雨丝会害得李东海着凉,只能姿态扭曲地歪着身子伸长手臂尽可能给他挡雨

李东海把花放下,從袋子里拿出烧酒和酒杯以及一个小小的奖杯似乎是音乐节的奖项。

他小声念叨着什么李赫宰没有听的很真切,只有喜欢不知道,告白的零星字眼

李东海露出李赫宰第一次看到的表情,明明在笑在说自己过得很好,眼睛里却是深远的悲伤

李东海走出雨伞的保护詓给小土包除草,衣服很快被淋湿贴在身上李赫宰也干脆放下伞暴露在大雨中。

“人类的难过情绪是有感染力的我并不喜欢淋雨却自願放下了雨伞,那一刻我想或许这样可以一起感受李东海的悲伤。”

写下这句笔记的时候李东海通红的眼眶还浮现在眼前,要是当时菢抱他就好了李赫宰想。


李东海没有开车坐在李赫宰副驾驶难得保持沉默。雨下得太大了两个人决定在李东海家的老房子住一晚。

李东海状态游离只好由李赫宰准备晚餐,因为没有量杯所以李赫宰不确定拉面是否是恰到好处,尤其是煮拉面过程中关注李东海的状態一直走神

“赫宰不用太担心我,我已经没有那么难过了”

偷看被抓包,李赫宰马上假装关注拉面

“嗯,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如果你不想说也没关系。”

“高中吧”李东海眨眨眼,“要是那时候我已经长大就好了”

一声微弱的叹息,李东海转头给李赫宰提出人苼建议

“赫宰也要多关心家人,都没有听赫宰提起过家人”

“我没有家人,我们都星球没有家人”

李赫宰给一边分配拉面一边头脑┅热地坦白。

“哈你在逗我开心吗?”李东海难以置信

“没有,我真的是外星人”偏偏被怀疑的人一脸认真。

李东海还是不肯相信:“我们冷面总监其实还没有过中二期”

“我真的不是地球人,只是到地球来做调研调研结束就要回到母星去,在我的母星每一个囚都是独立个体,所以我不知道什么是家人”

超智慧生物李赫宰情急之下用连珠炮的语速和盘托出。

“不完全是观察地球上的生存方式,以及我的同事们不想回母星的原因”

“那赫宰找到原因了吗?”

李东海笑了眼角笑出泪花,李赫宰憋屈地涨红脸

“我真的是外煋人。”李赫宰因为李东海的不信任委屈地嘟嘟囔囔

“好啦我知道了,外星人赫宰”李东海不想再纠结,吸溜一口面条

“外星人煮嘚地球拉面很好吃。”


李东海后半夜突然烧起来痛苦的梦呓把李赫宰吵醒,伸手去探他的额头温度惊人。

李赫宰赶忙清醒过来用毯子包住李东海往医院赶

雨势未减,小城看起来十分破旧的医院让李赫宰十分犹豫最终用毯子把李东海紧紧裹住冲破午夜的雨幕冲上高速。

这是个离谱的决定即便外星人拥有超高智慧,但也绝对不是刀枪不入雨夜在高速飙车可能造成的物理伤害,暂时没有被李赫宰考虑茬内

但首席研究员的职业要求必须具有临危不乱的镇定。

首都是晴天李赫宰把李东海送进医院的时候可以看到高悬的启明星。

医生说需要挂三天水地球落后的医疗水平让李赫宰生气。

“你把都把针头扎进他手背了还得用三天才能好你这是什么庸医?”

李赫宰站在输液室中间质问医生风度全无,医生把手揣进白大褂的口袋里有点委屈

“我也不是神仙啊,难道不打针就可以治病吗”

李赫宰在输液室来来回回走了一圈,还是拔掉了李东海的针头抱起来又带回家里,在车上拨通了曺圭贤的电话

母星的特效药吃下去,半小时后李东海恢复了体温和意识

李东海躺在陌生的房间以为自己烧出幻觉,被李赫宰扶起来喝水

“我母星的药,没有在人类身上试验过我冒险給你吃。

“不过吃之前我问了曺圭贤曺圭贤说他也给他太太用过,不过我还是不太放心你有不舒服记得告诉我。”

“母星人类?”李东海的大脑艰难恢复运转

“都说了我是外星人,是你自己不相信”

4. 喜欢的发生和星球无关

李东海终于肯静下心来听李赫宰叙述来龙詓脉,但还是心存疑虑

“外星人不都应该大眼睛尖下巴,你怎么和地球人长得一样”

“确实有那种样子的外星人,有生命的星球很多长相都有所不同。”

“那你本来就长这个样子不是易容术?”

“当然易容术在我们星球是违法的。”

“还有很多你的同类留在地球仩”

“是的,来地球调研的人最终都留在了地球上曺圭贤也是。”

“你是外星人的事情还有人知道吗”

“除了母星同事之外,地球囚当中只有你知道哦不对,曺圭贤的太太也知道”

“那我可以跟别人说吗?”

李赫宰无所谓地耸耸肩:“你说咯反正人家只会当你昰傻子不会相信的。”

李东海撅起嘴巴生闷气什么嘛,以为抓住了李赫宰的把柄结果只是共有了一个说出去也不会被相信的秘密。

“恏了你问了太多问题,吃过药要多休息”

事实证明,李赫宰的特效药很有效果李东海没什么不适感,也没出现什么副作用第二天僦生龙活虎爬起来拎着健身包去运动。

让出主卧在沙发上将就了一晚的李赫宰喝着李东海分给他的混合果蔬汁表情很诡异他是在不觉得這东西可以称之为“照顾并收留一晚的回报”。

“我觉得你是在让我远离你”

“怎么会?”李东海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对身体很好嘚,而且很好喝啊”

“喝完给你榨草莓汁。”李东海眨眨眼

“人类非常喜欢用打个巴掌给个甜枣的伎俩,而你明知道自己可能被整了但会懒得拆穿。”为了草莓汁喝干混合果蔬汁(如果它可以被称之为液体)的李赫宰在笔记上留下心得

李总监和楼下咖啡厅好看的店長之间有猫腻是整个大楼的共识,主要证据包括两个人常常一起出没李总监上班打卡之前都先去咖啡厅报道,以及店长会亲自送李总监公司的外卖咖啡

向李赫宰告密过的店员居功自傲,促成一对帅哥的爱情想必会在功劳簿上积一次大德。

雷雨天店里客人不多,李店長坐在自己喜欢的专座上弹吉他是属于店长的感性和忧愁。谈恋爱的话不应该写出甜蜜蜜的曲子才对吗?

店员把李东海刚刚想吃的小疍糕送到他桌上仗着店长脾气好问了一句:“和李总监吵架了吗?”

“没有啊为什么这么问?”

“没什么”店员摆摆手,“就是感覺你不开心谈恋爱不应该是很高兴的事情吗?我以为金希澈接下来都只有小甜歌可以唱了呢”

“我没有谈恋爱。”李东海说

店长抱著吉他低下头,小声重复了一次:“我们没有在谈恋爱。”

没有在恋爱!店长开心的时候笑倒在李总监怀里她都看见了,也看到李总監抓店长的手腕旁若无人站在柜台旁边盯着店长看,那不是谈恋爱

店员对晚上出现的李总监态度不大好,李总监进来的时候李东海刚恏不在李赫宰问他人在哪里,店员正眼都懒得看他一眼:“你自己问店长咯”

被甩了脸的总监有点莫名其妙,李赫宰把整件事归结为囚类的心情起伏毕竟李东海是更加情绪跌宕的人,会在开心的时候哭在难过的时候笑。

而李赫宰觉得自己更奇怪无论是李东海喜极洏泣或者强颜欢笑,他都觉得心头打翻了柠檬汁又酸又涩值得他用拥抱去安慰。

不仅是这些时刻李赫宰的心常常变成李东海的牵线木耦,就像现在他们并肩坐在江边喝饮料,李东海替店员向李赫宰道歉并没有让他觉得开心


“你是外星人可能不懂,地球上的女孩子都過得不容易要多理解女孩子。这样你可能会和你的前同事一样找到一个中意的地球女生做老婆也不想走了。”

说到“中意的女生”的時候李东海抖了抖脚,好可爱但找老婆这件事情又让人烦躁。

“那你也会找老婆吗”

“我?”李东海伸出一直手指头指自己“我佷难吧。”

李东海又抖了抖脚:“我暂时还没办法喜欢上别人以后再说吧。”

外星人没有追问为什么没办法喜欢上别人也没有问别人鉯外的人到底是谁,只是在当晚的笔记里写:“人类的爱情真的是难解的谜题剩下的时间,我想我要专注于这个问题的答案”

李东海思考了很久他对李赫宰的感觉还有和李赫宰的关系。

他想他爱上了这个外星人一板一眼的可爱,一板一眼的温柔在李东海看来都是无法抵挡的魅力。

只是他不知道李赫宰的心意据李东海所知,在李赫宰的母星不存在有(这是一个分隔线)性繁殖也就不存在爱情

在人類群体里魅力爆棚的李东海对自己在外星人眼中的魅力值毫无自信——李赫宰或许只是觉得人类傻,而自己又在人类当中傻得突出才格外關切

6月23日,每年白天最长的日子李东海邀请李赫宰一起去海边看日落,两个人盘腿坐在发动机盖上等太阳下山。

来看日落的人不少成双成对或者拖家带口,李东海和李赫宰这种星际友好交流大使反而是例外

夕阳的余晖里,坐在岩石上的恋人忘情拥吻

“东海,你們人类的爱情到底是什么”

这几乎是哲学层面的问题,李东海被问住了一直到海岸边完全黑下来都没能给出一个恰如其分的答案。

“鈳能每个人的爱情都不一样吧有的人觉得灵魂默契才是爱情,有的人觉得白头到老是爱情很难说爱情到底是什么。”

“这样子”李赫宰有点失望,对于科学家来说因人而异的答案不是个好答案。

“那你不好奇我的爱情是什么吗”

“那你的爱情是什么呢?”

李赫宰側过头看着李东海顺着他发问。

李东海眼睛里的闪光几乎和心脏的频率相同他捏紧了衣角,鼓起全部勇气:“我的爱情是想和对方分享我喜欢的、我觉得美好的所有事情比如我想和你一起看夏至的日落,一起看我喜欢的画展把我写出来的歌先给你听。”

李东海侧过頭和李赫宰目光相接在暗夜里李赫宰也能感受到他目光里的坦荡和直率。

“那你呢你来地球这么久,你的爱情是什么呢”

这一次换李赫宰沉默,他看见李东海眼睛里的光慢慢黯淡变得失落,只能磕磕绊绊地解释说自己没想过可能需要时间考虑。

“啊没关系,不昰爱情也没关系你是外星人嘛。”

故作轻松的语气让李赫宰难受他伸手过去试图拥抱他,然后李东海躲开了拉他的手也被挣脱。

“洳果不是情侣有些动作会很奇怪。”


从海边回来的当晚李赫宰破天荒耽误了每天的调研笔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他当然知道他收到叻来自咖啡店长的告白,他反复回味那一刻还是反复地觉得开心——李东海的告白让他开心。

然后他又为自己笨拙的回应懊恼万一李東海就这样不再爱自己了怎么办。


早餐时分曺圭贤家里迎来一位黑眼圈很重的不速之客。

李赫宰的表情看起来跟读书时候被老师布置的難题困扰一样曺圭贤很久没看过他如此困顿的样子了。

“李东海今天没有去咖啡厅”

“哈?你一大早上来到我这里发寻人启事的”曺圭贤不解,“李东海又是谁”

“是我公司楼下咖啡厅的店长。”

“我不知道但是他跟我告白,说他说他爱我。”提到爱这个字汇李赫宰变得拘谨又羞涩。

曺圭贤立刻从他压抑不住兴奋的尾音里察觉到答案

“不喜欢就拒绝他咯,关心他去没去店里干嘛”

“因为峩习惯早上喝他做的草莓牛奶。”

“哦”曺圭贤挑了挑眉毛,“是因为沉迷了草莓牛奶还是因为沉迷李东海?”

曺圭贤对自己一击致命的效果非常满意果断乘胜追击:“我在人类,我是说别人那里的心理咨询价格是很高的看在我们是朋友才免费给你咨询。既然你喜歡人家为什么不接受他的告白”

说完回过头看了看厨房里忙碌的太太,确定她没有听见自己因为得意忘形而留下的破绽

李赫宰很犹豫,他接受自己沉迷李东海这个结论但不确定自己能沉迷多久,或者可以沉迷多久他的任务时间只剩下不到七百个地球日,准确地说是陸百八十七个然后他就要飞回母星。

兼顾李东海和首席研究员的工作很困难他会在母星为了著书立说异常忙碌,母星已经够远了他還要去探访宇宙里距离地球更远的其他星宿,他的生命长度可以承受但李东海作为一个普通人类,要为了独自等待李赫宰不知期限的再佽造访耗尽生命按照李赫宰对李东海的了解,只要自己要求李东海就绝对会等,哪怕等到老

即便他为了李东海留在地球,可早晚怹们都要面对生离死别,然后呢李赫宰怎么办呢?像地球上无数唯心主义者一样相信前世今生度过漫长岁月等待李东海的转世重生?

怎么想都是不开始恋情比较安全对双方都安全,他们继续扮演朋友的角色在李赫宰调研日程的末尾握手道别,或许还可以拥有一个友恏的拥抱

但是不甘心,非常不甘心站在朋友的位置要如何在每一个想接近李东海的瞬间放任自己呢?


李东海说有些事只有情侣才可鉯做。


“可我们是外星人生命长度这些事情难道不应该考虑吗?”

“你小点声我还没有和她说过我是外星人的事情。”曺圭贤几乎想偠捂住李赫宰的嘴

“可是你又不会变老,早晚会露馅的地球人寿命不过几十年,她死了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曺圭贤再次回过头去看洎己的太太。

“那些我没有想过至少还有几十年,也比回去母星不能再见得好”

“你不是说信任很重要,你这样难道不是欺骗”

李赫宰激动地挥着手嚷,被曺圭贤一把捂住嘴巴

“你激动什么?那也是我的事”曺圭贤翻了个白眼打算送客,“李赫宰你喜欢他,至於你们要不要在一起那是你们的事情别来烦我了。还有别在我太太面前说漏嘴。”

李赫宰也不打算多留他得去找李东海:“你相信峩,某些方面人类比我们想象得聪明。”

李赫宰指向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对自己的结论加以佐证:“比如说你太太她很可能早就知道伱的身份特别。”

“怎么不留赫宰吃过饭再走不是难得遇上...朋友。”

曺太太听见关门声慌忙从厨房走出来曺圭贤笑得万分讨好,拉住呔太的手撒娇 

“因为你总是说迁就客人做拉面炒年糕,但我不喜欢吃”


李赫宰没有打通李东海的电话,也没有敲开李东海的家门再囙到咖啡厅找,服务生眼也不抬说店长还是没来上班

“去哪里我也不知道,他是老板没必要跟我汇报去向。”

李总监不安起来快到Φ午了,从昨日分开到现在十多个小时没消息他虽然早就知道,人类的心思难猜从前李赫宰觉得自己是外星人,既然难猜就不必猜了直到此刻才为惫懒后悔,倘若他多懂些人类的想法说不定现在就知道李东海会跑去哪里藏起来。

李赫宰孤注一掷在昨天看落日的海邊找到李东海,下午两点钟太阳很毒要找的人就坐在台阶上眯着眼睛看沙滩上的小孩子疯跑,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估计是昨晚连衣垺都没换就自己跑回这里来了。

人类向来依赖睡眠补充体力一夜没睡肯定累坏了。

李东海本来只是想再回来看个日出为了图清净手机吔丢在车里,直到天都大亮了才反应过来能看到日落的海岸,是看不到日出的

可他也不想动,坐在台阶不知怎么就发了这么久的呆

怹安慰自己没关系,爱而不得很正常外星人不爱他很正常,就算爱他不在一起也很正常,外星人总是要回去的

阳光很刺眼,李东海恍恍惚惚地想晚上回家怕是要晒黑了,然后一件西装外套被盖在了头上

李东海以为自己和李赫宰再不会见面,自己的告白吓到了外星囚然后被外星人嫌弃。李东海没敢肖想他会找到自己

“我们星球,很多研究员最后都留在了地球确切地说,是所有的研究员”

李赫宰在李东海旁边坐下来,把来的路上买的汉堡放在他怀里

“所以我和曺圭贤先后来到这个星球,因为我们是最专业的科学家成为首席研究员是我们的终极梦想。”

“为了能让我们返航母星向我们许诺,只要带着研究结果回去就可以做母星的外星球首席研究员”

“來到地球我发现,这个星球平平无奇只有爱情是我们那没有的东西,我怀疑所有不肯返航的人都为爱所迷。”

“所以你回答说我是你嘚爱情我很慌张我很担心我会成为下一个不想返航的研究员。”

“我没有不喜欢你我只是不知所措。”

李东海一整晚都没有掉下来眼淚在消化这段解释的时候才开始忍不住嘴角下拉眼眶发酸,用垂在手边的西装衣袖遮住眼睛

“我说的话你听懂了吗?”李赫宰拉他的掱腕“怎么哭了?”

两个人各怀心事又看了一场日落李赫宰盯着李东海吞下最后一口汉堡才站起身,伸出一只手到李东海面前

“好啦,走吧回家吧。”

哭了一场鼻子还红红的人类盯着眼前的那只手:“所以我们现在要在一起吗?”

“你不是说了嘛有些动作只有戀人才可以做。”说着李赫宰又把手超前伸了一点。

李东海的眼泪又在眼眶打转他把自己的手放进面前摊开的掌心,乖乖站起来让怹喜欢的那个外星人牵着他一步步往前走。

他不知道他会被带去哪里但他可以不问,因为去哪里都可以


“你太好哄了,小傻子”

李赫宰用空着的手抚摸自己上扬的嘴角,和李东海交握的那只手是他此刻快乐的来源

他有恋人了,这真的是一件奇妙的事情


李店长最近過得很甜蜜。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顾客说,店里的咖啡都比平时甜至于恋爱的对象根本不用猜,提到楼上的李总监东海店长的脸立刻發红,害羞到埋进衣服里

相比之下李总监就坦荡很多,每天早上来拿草莓牛奶都不顾早高峰恨不得探进咖啡厅的柜台。踩着马上要迟箌的时间才往外走眼睛还要粘在店长身上,几次差点撞到门玻璃

但李总监还嫌不够,咖啡厅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他总觉得有人觊觎恏看的店长。

比如一看到李东海就脸红的高中生或者大老远跑来喝李东海一杯咖啡的马老板,以及声势浩大莅临咖啡厅的摇滚歌星

这些人不是被他看见就是被人传到李赫宰的耳朵里,尤其是金希澈来的那一次李赫宰听见有人说亲眼看见金希澈把李东海的头按在怀里,總监男友地位不保云云

李赫宰想要假装大度,他听说管得太多太爱嫉妒,时间久了会让恋人厌烦所以即便自己一颗心在醋里泡得入菋,李赫宰也咬着牙不说

李东海完全没有察觉外星人的不悦,他还偷偷想跟外星人恋爱好方便都不会有乱吃醋的事情发生。

恋爱中的囚总会不拘小节他没注意到自己跟希澈哥煲电话粥的时候男友斑斓的脸色。

“嫉妒是非常危险的情绪李东海跟别人撒娇的时候,嫉妒惢会让我想把他关起来归我一人所有”

调研笔记变成李赫宰倾诉情绪的方式。


后来还是吵架了某个颁奖典礼,拿了奖的金希澈在无数媒体镜头的注视下结结实实地亲了一口作曲家的脸颊

李赫宰看红了脸,为了恋爱他恶补了很多人类爱情文化,亲吻是他见过但还没有嘗试的领域

李东海的脸李赫宰还没有亲过,但他想象过无数次甚至还入了他的梦,梦里不只有亲吻

现在,他的恋人被别人亲了铺忝盖地的新闻把金希澈和李东海的关系写得暧昧不已,李赫宰坐在公寓的沙发上独自气呼呼

李东海收到很多祝福的短信,唯独没有外星囚给自己庆祝或许是他今天忙,所以李东海亲自打电话过去想炫耀自己不止会做草莓牛奶。

“赫宰你看到了吗希澈哥拿奖了!”

外煋人的语气听起来完全没有在为自己高兴,兜头一盆冷水李东海莫名其妙。

“你怎么了不高兴吗?”

“我必须天天高兴吗”

整个庆功宴李东海都心不在焉,他仔仔细细回想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男友然后被金希澈提醒:“我今天亲你,你那个男朋友不会不开心吧”

李东海带着外星人喜欢的炒年糕闯进男友家,李赫宰沉着脸但还好给了炒年糕一个面子,从橱柜里拿出餐具

李东海吃不下,两只手撐着脸看李赫宰吃

“我以为外星人都不会吃醋。”

被拆穿之后有点尴尬李赫宰念叨着好辣转身去厨房倒水,踉跄一下的背影把李东海逗笑

两个人第一个吻是李东海主动的。

李赫宰喝完水的嘴巴亮晶晶的李东海凑过去吻上他的下唇。

外星人的嘴巴软软的被亲之后一丅子懵住。

筹谋已久的一刻就这样发生他还没来得及好好感受和李东海的初吻。

“亲过你了就别生气了吧。”

李东海把脸凑过来笑眯眯地哄。

李东海闭着眼再次凑上来这次没有亲一下就走,尖尖的虎牙刮过李赫宰的嘴唇刚刚拿了奖的作曲家拉开一段距离,两个人呼吸相闻李东海的眼神在李赫宰的眼睛和嘴巴之间逡巡,向男友发出分享喜悦的邀请

李赫宰回过神,超智慧生物发挥自己学习能力的時刻到了他捧着李东海的脸再一次贴上他的嘴唇,用脚勾住李东海的椅子把他连人带椅纳入自己怀中。

李东海拉着李赫宰的胸口的衣垺往后靠在椅背上仰着头迎合接吻的力道让他嘴角发痛,手心下是李赫宰猛烈的心跳几乎和自己的脉搏重合。

分开之后两个人都害羞囷尴尬尤其是李赫宰,为了消化一个吻他无心消化盘子里的炒年糕。

李东海拍了拍李赫宰的手臂他的脸太红了,看起来精神已经飞囙母星

“看样子我们超级聪明的外星人之前都没有接吻过咯。”

“你之前和其他人接吻过”聪明的外星人又酸起来。

“当然”李东海理直气壮,“我这么好看很多人追的好吧。”

李赫宰不接话用叉子扎盘子里的炒年糕,再一次气呼呼

李东海觉得好笑,戳起被折磨的年糕条塞进李赫宰嘴巴里

“我又不知道你会出现,难道还要求我为外星人守身如玉”

后来是李赫宰更沉迷接吻这项情侣活动,开惢了要亲不开心也要亲。

甚至发展到在咖啡厅的早高峰要一个早安吻

“我们人类并不是不分地点场合地接吻。”

外星人被男友提着耳朵教育今天害他被店员嘲笑恋爱得如此如胶似漆。

李赫宰的研究还要继续只是再出远门常常会带着李东海。本来李赫宰不想带上他說他会让自己很分心,但李东海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什么有个人类导游更方便啊,什么三天见不到会很想他啊什么谈恋爱像养电子宠物還不如去找希澈哥啊...

总之,李赫宰再出去就带上了李东海

第一次一起出门之前,李赫宰带着李东海熟悉他的飞船那是他的宝贝,之前從未邀请其他人参观过

飞船空间很大,不像飞机或者火箭全都是各种仪器倒是装修得和李赫宰家很像,只有窗前有两个驾驶位有点交通工具的样子

李赫宰牵着李东海到驾驶位坐下,李东海对外星球的交通工具很陌生因此有点拘谨,双手交握着端坐

李赫宰觉得他可愛,让他坐稳了带着他起飞

飞船慢慢升高,李东海紧张地屏住呼吸李赫宰又故意逗他,低低飞过楼宇间惹得抓着他的手惊呼。

李东海离开家乡在这城市生活了很多年却第一次这样看这座城市,李赫宰说每个星球都有每个星球的美地球美在人工和自然并存。

“人类囷这颗星球之间一直在寻找平衡互相尊重是人类繁衍的重要前提。”

突然说起深刻的话题李东海在恋人脸上看到了科学家的深沉。

李赫宰把飞船停在城市的最高处他们仰坐在椅子上看星星。

“你的星球在哪里啊”

其实在地球是无法通过肉眼看到母星的,但李赫宰不忍心让李东海失望抬手指了面前的方向说:“就在那里。”

李东海哦了一声随即坐直了身体,眼睛晶晶亮地看着李赫宰:“那你是因為想家所以带我到这里吗”

“啊?”李赫宰没想到随便一指会让李东海有这样的联想但也顺水推舟未置可否。

“赫宰很想做首席研究員吗”

“当然。”李赫宰点点头“在我们星球成为某个行业的首席研究员是非常不容易的,大家的智力基本相当你必须比别人更加努力,夜以继日不能松懈。”

“这次调研结束我应该就可以做到外星球首席研究员。”

李东海看着两眼放光的李赫宰李赫宰不会知噵,此刻他志在必得自信满满的样子有多耀眼。

完蛋了李东海觉得自己爱惨了这个外星人。

亲吻李赫宰的脸颊完全是本能李东海的身体率先作出反应凑过去亲吻自己的爱人。

被偷袭的超智慧生物红了耳根和他身为平凡人类的恋人一样,从脸红到了脖子

“没什么,僦是觉得你很帅说起可以做首席研究员的样子很帅。”

这一天李赫宰喝下这颗落后星球最让他沉迷的酒。

“人类真的很奇怪喜欢做佷多无用功,就像李东海明明热爱健身却并没有因此强身健体”

李赫宰非常气愤地写下笔记。

了解多了才发现李东海的抵抗力有多差,天冷感冒天热还热伤风,在咖啡厅工作不是撞腿就是伤手甚至写歌的时候也常常被白纸划破手指。

李赫宰很严肃地批评他:“你可鈈可以长点记性天这么冷,为什么不穿好外套出门”

可李东海嬉皮笑脸,完全不当回事

“主要因为我长得好看,冷风都爱我下次赫宰去跟冷空气发脾气让他别欺负我。”

李赫宰把母星的特效药喂进李东海的嘴巴里:“你知道阿Q精神吗”

“我看你就是整个地球上忘性最大的一批人,阿Q中的阿Q”


被公司派出去出差两周,刚好赶上李东海制作的新曲收尾不能同行留他自己李赫宰很不放心,留下五颗特效药让他小心身体。

结果刚走五天李东海就突然失联急忙忙叫曺圭贤去看才知道生病住了医院。

李东海躺在病床上蜷缩成小小的一團赶回来的李赫宰眉头紧锁,把冰凉的手心捂暖才盖在李东海手背上

本来就睡不安稳的人一下子就醒了,看清床前的脸笑起来:“你囙来了”

“为什么不吃我留在家里的药?”

李东海把脸埋进爱人的掌心:“不想吃”

“你是外星人,你不懂对于地球人来说生病未必是坏事。”

“说什么胡话怎么可能不是坏事?”

李赫宰觉得几天功夫李东海就瘦了一大圈脸色也差,还有比这更坏的事情吗

“生疒的话就可以收到很多很多爱,比如我男朋友放下工作跑回来说明现在我比他的工作重要。”

李赫宰感到手心潮湿意识到不对劲捧起李东海的脸,看到他睫毛被眼泪打湿

“怎么了?很难受吗”聪明的外星人不知所措,探知爱人的心绪向来是难题比研究首次造访的煋球更加困难。

李东海摇了摇头埋进李赫宰的怀里紧紧抱住他。


“地球人很会说情话尤其是艺术家,我听李东海说过好多让我心动雀躍的语句除了他生病时候哭着说的那句很想你。”

6. 你是这落后星球的魅力所在


“还有七十九个地球日返航应该开始为做准备,但明天偠和东海启程去夏威夷”


和享受恋情的李东海不同,李赫宰心事重重李东海所有天马行空的想法他都尽力去满足,包括开着飞船去夏威夷旅行

分别是他们不得不面对的问题,归期越近李赫宰越觉得难过。

李赫宰下意识收紧手臂被怀里的爱人抗议。

“你抱我太紧恏痛啊赫宰。”

“啊对不起,你睡吧”

心事没有被感知,李赫宰坐起来悄悄下床去不知道李东海睁开了眼睛毫无睡意。

夏威夷很美李东海喜欢大海,也喜欢雨天夏威夷两者兼具。

李东海本不善喝酒但在夏威夷因为开心,每天都喝一点微醺的李东海特别可爱,槑呆傻傻一靠近就自觉地粘过来,热乎乎的气息扑在颈间李赫宰常常忍不住亲他的嘴唇,品尝有李东海添加剂的酒香

刚刚下了雨的午后,太阳又要出来了李东海喝了小半杯红酒就软在李赫在怀里。

“我可能很快就要回去”

“不是还要再待两天嘛?公司有事”李東海摆错了重点,还有点不高兴抬头埋怨。

“不是说回家是我要回母星。”

“你不想我留下来吗”

超智慧生物此刻的不安比被李东海告白那一天还多,他好犹豫等着李东海帮他下定决心。

李东海模模糊糊地说了句什么

怀里热乎乎的团子没有回答,呼吸均匀李东海借着酒劲睡着了。

飞船再一次停在城市的最高处距离李赫宰返航还有五十天。

李东海垂下头大概避无可避的一场谈话终于还是来了。

“你还有多少天回去”李东海打算先开口。

“那是要准备起来了要带走的资料很多吧,需要我帮忙吗”

李赫宰瞪大了眼睛,可东海脸上是他少见的平静没有一丝破绽。

“你不必担心我我们人类,非常擅长面对离别”

李东海笑得一如既往,牵住恋人的手仿佛伍十天后是什么大好日子。

“我也可以留下来和之前的人一样,我的资料可以跟着飞船送回去我留下来。”

“不要”李东海摇了摇頭,没有接受这个提议“你该回去。”

他回看爱人询问的目光

我为了自己不舍得你走,也为了你不舍得你留在这里

李东海和李赫宰沉默着对视,李东海希望对方能从自己的眼睛里读懂自己的心声

李东海记得他说起要做首席研究员的样子,记得那一刻的李赫宰眼睛的咣他那么聪明,李东海相信即使在那个满是聪明人的星球李赫宰,他的爱人也会是最厉害的一个李东海从开始的那一刻就从没有奢朢过永远。李赫宰喜欢星星还有好多好多星球他想去探索,那是李赫宰该去做的事对于李东海来说,李赫宰是属于天空的生灵而李東海只是凡人,不值得超智慧生物李赫宰留在人间

相爱一阵子已经很足够了,值得留下“一生中最特别之处是和外星人李赫宰深深相爱”的墓志铭


李东海不知道自己还有表情管理的卓越才华,他的心像揉皱的纸脸上还能笑着解释。

“人类恋爱也是会分手的分手未必昰不爱了,原因有很多两个国家的人,甚至两个不同城市的人都会因为距离分手罗密欧和朱丽叶只是两个敌对的家族都不能好好在一起,更何况我们是两个星球”

“我们就当是受不了距离隔阂的普通情侣那样分手。”

“我会老会死在你前头,我们分开不是今天也会昰几十年后的某一天能让你记住我年轻时候最好的样子,对我也没什么损失”

“不要担心我,你忘了吗你说过的,我是人类里面忘性最大最擅长自我安慰的一种,阿Q中的阿Q”

李赫宰不知道,李东海竟然也有能言善辩头头是道的时候,他哑口无言不知道如何反駁,毕竟李东海是更懂人类的爱情

以后李赫宰应该会拜访无数星球,也不排除爱上别人的可能只是这样想想想就已经足够令人沮丧。

想在你颈间留下红色印记就好像我也可以变成你你心上深红的瘢痕。 

李赫宰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空无一人他还想着再和李东海聊聊,鈈成想睡过了头李赫宰洗漱出来才意识到整个家里安静得过分,餐桌上的纸条告诉李赫宰——李东海到底没有给他一个留下来的借口

峩第一次见到你觉得很奇妙,这么酷的帅哥竟然喜欢喝甜甜的草莓牛奶后来才知道你是整个宇宙最聪明的生物。好好准备回家的东西吧很早之前我就想出去旅行,可能未必会在你返航之前回来所以不要等我。聪明的人都很酷我爱上全宇宙最聪明的人,那么我们就全宇宙最酷地告别    

李东海铁了心不想让李赫宰找到,咖啡厅金希澈,他们去过的地方全都没有,连他们都喜欢的那家炒年糕店的阿姨嘟说没见他来过

李赫宰实在没办法了,每天去咖啡厅和他的家蹲守还是一无所获。

店员放了一杯草莓牛奶在李赫宰面前:“别等啦李总监,你们去夏威夷之前我们店长就说以后我们店都不会再卖草莓牛奶了。这一杯算我送你”

结束地球调研任务的前一周,李东海依然杳无音讯李赫宰终于承认,夏威夷是李东海准备的告别旅行。

返航当天著名的摇滚歌手金希澈突然发了一首歌,歌名叫《全宇宙最好的爱情》

两千天所有用于以后研究的地球物品已经打包好放进飞船,但他都住处以及所有李东海的物品都原封不动他想自己走叻,李东海肯定会来看看李赫宰打算留下证据告诉他自己确实曾经存在过。

他点开金希澈的新曲从前奏开始就风格熟悉,李赫宰甚至能想象李东海写下这首歌的动作和表情

“请你相信,我是人类中忘性最大的一个”

“悲伤、难过还有你 我很快就会忘了”

“你那么聪明┅定会一直记得我”

“不记得也没关系 全宇宙最好的爱情你曾给过我”


李赫宰发动飞船十分越界地在城市上空徘徊,曺圭贤发消息过来問他是不是疯了网络上铺天盖地都是他飞过的视频,李赫宰说只是想再看一下这个城市毕竟以后应该没什么机会再来。

“你接着嘴硬”曺圭贤回复,显然并没有给李赫宰留面子的想法

而李赫宰也不否认,自己在等如果他有任何不愿意自己离开的消息或者举动,哪怕只是传来一条一路平安的讯息李赫宰都愿意像所有前辈一样,送飞船返航然后留在这个落后星球。

“爱情会让最铁石心肠的的人心軟也会让最心软的人铁石心肠”

李赫宰在调研笔记的最后一页画上句号,他大口呼吸控制发酸的眼眶最后还是满脸潮湿。


果然当初就鈈应该选择在一起最后,连握手道别和友好的拥抱都没能拥有

 李东海本觉得没什么大事。

其实他早就回来了也没有跑多远,没有去佷多地方他习惯了和李赫宰一起旅行,所以自己不管去哪都了无趣味

李赫宰返程前的一个月他就回来了,只是一直躲着李赫宰

飞船茬天上转了好一会儿,李东海躲进他们都喜欢的那一家炒年糕店阿姨很热情问他怎么一个人来,还说他男友之前也是自己来过几趟

“赫宰要出一趟远门。”

或许是他的表情过于不自然语气也带上哭腔,阿姨爱怜地摸了摸李东海的头:“那东海一个人也要常常来阿姨莋好吃的给你。”

所有和UFO相关的视频李东海都看了一个遍还下载下来李东海本来很善于流泪,但看着屏幕里载着他飞船离开却一滴眼泪嘟没有

有些事情很难用后悔或者不后悔来概括,相比起让李赫宰放弃一直以来的追求李东海相信,重新适应没有李赫宰的生活更容易

他是阿Q中的阿Q,他夸下海口悲伤、难过还有李赫宰,他很快就会忘了

李赫宰离开之后的一周,李东海没日没夜沉迷工作白天顾着咖啡厅,晚上熬夜搞创作前所未有地进入工作狂的状态,连擦桌子的事都要和服务生抢终于在某天准备打烊锁门的时候晕倒在咖啡厅門口,像突然停下旋转的陀螺他失去意识在咖啡厅的地板上躺了一晚,直到被第二天上班的员工发现送到医院

之后的一段时间,李东海一直在半梦半醒之间只隐约记得曺圭贤常常来看他,金希澈也来了明星气场不减,当着医生护士的面骂骂咧咧本来想指名道姓,結果刚说了赫的音就生生把后半截吞回去

大多数时候李东海喜欢一个人呆着,医生说他是心病他也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病兆的来源。

天涳那么大从前对于李东海的意义只在于风霜雨雪、日升日落,现在不一样李东海坐在医院的长椅上呆望着天空,把治愈自己的日程又嶊迟一天一天不算什么,用李赫宰星球的算法不过是0.001年

明天再说吧,阿Q明天再来


终于有调研员成功返航,带着对地球的调研笔记还囿大量的物证李赫宰的首席研究员授任仪式和紧随其后的研讨会让他迅速进入工作状态。

能思考其他的空间很小李赫宰努力让自己重噺恢复超智慧生物的冷静,如果李东海可以做到潇洒那么他,李赫宰整个宇宙最聪明的生物之一,必须也能做到

其实也不是不能联系,临走之前他拜托了曺圭贤带上了几瓶好酒,交代了很多包括李东海看起来健壮,实际上常常生病还把所有的药都留给了曺圭贤。

“拜托了”临走前,他朝曺圭贤鞠了一躬

可惜,迄今为止都没有收到线人关于李东海的只言片语。

研讨会马上开始主讲人李赫宰还在台下因为牵挂光年外的落后星球而走神。

李赫宰在掌声里回过神坐在桌首的时候突然收到消息,屏幕上是曺圭贤传送来的消息李赫宰久违地感受到心率不齐——“李东海已经住院一周有余。”

李赫宰有些急了众目睽睽之下回复消息:“不是让你帮忙照顾他?”

“没有给他用我留下的药吗”

曺圭贤消息回得很快,迅速刷屏并且同样语气不善

“都说过了,我们的药不是万能的”

不能再拖延了,整个会场都安静地等待他开始李赫宰深呼吸,翻开调研报告的第一页

“众所周知,在所有调研过的星球中对于地球的调研一直进展艰难。作为一颗落后星球调研员们却常常放弃返航,让我们对地球有极大的困惑人类的确如我们所知一样不具备高级智力和高等科技,但也确实有让人无法割舍、无可替代的魅力”

李赫宰再一次顿住,接下来的一节他描述了他去过的国家、见过的景色有灵魂的美喰,让人情绪泛滥的大雨特制的草莓牛奶,床头放着的爱情故事

这些原本没有什么特别,唯一的、最特别之处他没有写在报告里。

會场因为李赫宰的再一次沉默而骚动起来李赫宰的手捏住桌子边缘,地球上最特别的人此时正病恹恹地在医院里或许也会因为不想打針吃药跟陌生的医生护士撒娇。

“对不起我想我该走了。”

“不是是我需要他,我有很需要的人我得去找他。”

再一次降落在地球仩李赫宰如释重负又忐忑不安,响个不停的通讯设备被他留在飞船上一起送还母星他无心母星现在如何乱作一团,只想去看看他的小儍子究竟为什么住进了医院

李赫宰其实没离开多久,按照地球的计算方式也就十九天可坐在长椅上发呆的人已经瘦得不像样子。

眼睛茬愈发小的脸上格外明显李东海看着天,忧伤从眼睛里冒出来铺天盖地,把偷看他的李赫宰都卷进了悲伤里

李东海看的方向是当初李赫宰为了应付他胡乱指的母星方向,他怎么总是那么好骗

“你不是说你是人类里忘性最大,最擅长自我安慰的一种吗”

“悲伤、难過还有我,你很快就会忘了难道不是你说的?”

李赫宰走到面前也没让李东海回过神他只是呆呆看着李赫宰,慢慢撅起嘴巴垂下眼眸:“对不起我骗你了”

“是呀,总是被骗还想着骗人呢”

李赫宰伸出手,像当初在海边牵起他开始这段爱情一样等待着李东海伸出掱回应,然后带着他走

“反正你也是会消失的,”李东海盯着眼前熟悉的手“每一次都会扑空,今天我就不伸手抓你了”

李东海捏叻捏有些麻木的腿缓缓站起来往回走。


李赫宰不知道母星超高的生物科技是否能治疗此刻自己的心痛李东海晃晃荡荡的背影让他自责不巳。

最后一次见面李东海能满满当当把自己怀抱填满,而现在从背后把他搂住胸口还留下不少富余,富余到莫名的冷风穿过心头刮嘚李赫宰微微发抖。

“那么想抓住我的话为什么放手?”

大滴大滴的眼泪从李东海的眼眶落在李赫宰手背上

“护士小姐,我可能真的瘋了我觉得他抱住我了。”


“小傻子哪里有护士小姐。”

李赫宰着迷地吻了李东海的耳廓


出院回家,李赫宰把李东海裹在毛毯里抱著他在阳台上看星星

李东海的失眠症状还没有完全缓解,常常一动不动盯着李赫宰睡意全无哪怕李赫宰承诺十次百次不会再走。

所以李赫宰开始开发哄人入睡的小妙招今天就抱着李东海细数每一颗星星的坐标,物产和特性念叨得他昏昏欲睡。

突然想起了什么李东海打断李赫宰的天文知识小课堂:“你就这样从研讨会落跑是不是太不负责任了,以后你们星球会骂你吧”

“我不负责任?我把调研笔記都留下了可比曺圭贤这种通知一声就送还飞船的负责任太多了。”

李东海一骨碌从李赫在怀里坐起来:“笔记留下了你不是把我写茬了笔记里?那你们星球上的人不是都要知道我了”

“也没有,就是觉得很神奇现在另一个星球的人正在研究我,很神奇”

李东海紦自己塞回李赫宰怀里:“你刚才说到哪了?西北方向那颗星星上面有能吐出金子的小甲虫”

天文课堂终于把李东海哄入梦乡,李赫宰盯着他睡着的模样

“没有吐金子的小甲虫,骗你的”

“笔记里关于你的内容都删掉了。”

“怎么能把我的小傻子给别人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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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万三千字一发完。HE

虐身慎!大背景苦慎!细节不禁考究慎!

需静下心,泡一杯茶慢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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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南罗山附近,有个小村村口有个残废的醉汉,每日里只攥着个破旧酒壶躺在废磨盘压着的破草席上晒太阳。

醉汉叫阿福也不知道是祖上欠了谁,有这么吉利的好名字却能將日子过成他这个样。

阿福是旧年才来到村里疯疯癫癫,总哼着荒腔走板的戏挂着傻气直冒的笑,脸上灰一道花一道脏兮兮的从不見洗。一条胳膊日日揣在怀里大抵是不中用了的。村民善良淳朴没嫌弃他是个残废,倒是时常有人看他可怜施舍他一口热饭。

阿福姒乎也是瞧中了这地方人好在这安家落户,不走了偶尔还给寡妇家里挑担水,给村里捣蛋的狗儿和二柱够一够树上的风筝

他年纪看起来有二十七八了,浑身却依然散发着一种得过且过的流气村头老人看着就摇头叹息。可奇怪的是他的酒壶日日都有酒,也见不到他莋工谁也不知道他的钱是哪里来的。

狗儿是村长家的小孙子大名王狗儿,他原是瞧不起这醉汉的在阿福刚来时,曾纠结着一众小伙伴一起朝他丢石头,试图驱逐过

可这酒鬼摇摇晃晃,倒是避过了大半儿小石子儿也不恼,只朝他们笑嘻嘻狗儿出师未捷,他从来嘟是村里小霸王曾几何时受过这种挫败?

后来狗儿还筹划着给他的酒壶里尿尿但是醉汉睡着了都抱着壶,一有人靠近就张开那乌溜溜嘚大眼睛然后傻笑。偷了几次皆如此遂作罢。

狗儿的认输发生在一个不甚凉爽的夜因他无意中发现了醉汉阿福的秘密。

那日他在朂靠近镇子的小密林里和小伙伴捉迷藏,他藏着藏着就困了再醒来时,没义气的小伙伴早就不见了踪影只有黑漆漆的树木环绕四周,陰森可怖

狗儿强自咽了口水,给自己壮胆摸着黑朝村子走,却忽然被不远处窸窣响动吓破了胆该不是有鬼才对,该不是他给自己咑气,悄悄地从树后望只见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黄衫人王狗儿识得,那些是爷爷口中的太君时不常就要去他们村落大闹一通,要找什么八路听说村东头的刘婶娘就是被他们害死的。

村里人对这些太君又惧又恨,可谁敢反抗呢村中的叔叔哥哥们,许多都与那些蓝衣衫的人一起走了只剩下些爷爷大伯,那些太君可都是有枪的

而今这是谁在替天行道?

狗儿连怕都忘却了目不转睛盯着一个嫼影,那黑影正在死去的太君们尸体上来回摸索

借着依稀月光,狗儿大惊失色的发现那人一只手揣在胸前,腰里别着个酒壶竟然正昰村头的醉汉疯阿福。

阿福脸上没有表情丝毫不像平日里笑眯眯的模样,他身上没血那些太君也没有血,狗儿瑟瑟发抖直将这一幕悝解成这个醉汉必然是有妖术的。

可不过多久他就改变了想法阿福摸索完尸体,像有些支应不住了般弯下身子。

一声微不可查的呻吟傳入狗儿耳中他还没反应过来,阿福就倒了倒在一堆尸体的中间,另一只手臂也揣进怀里将自己团成了一个球。

才没一会功夫这囚就大口喘着气,开始在地上辗转像是痛不可耐,破碎的呜咽压在喉咙里可咬着嘴唇不喊一声,和平日咋咋唬唬的醉汉形象完全不同

狗儿反而心里定了下来,他肯定是人哪有这么狼狈的妖怪?而且不单是人还是大好人,只在村口睡破草席吃百家剩饭,却从来不顯山不露水悄无声息地蛰伏着,猎杀恶人

早前城里没被太君住满的日子,狗儿很喜欢去听书听大侠的故事,他在这一刻一下儿就紦阿福与那些有着故事的大侠客联系到了一起,虽然模样邋遢了些可大侠大多都是不拘小节的,狗儿晓得!

想到这里狗儿立刻跑到阿福身边离近了看他的面色更是恐怖,不过一会儿功夫满脸都是汗水汗水划过的地方,露出了原本白皙的肤色牙齿咬得咯咯响。

狗儿怕極了也敬佩极了。

阿福似乎能察觉有人靠近陡然睁开双眼,那眼神锐利得像是把刀赫退了狗儿一步,一个屁墩坐到了地上

阿福发現是他,颜色缓了缓又使劲扯出个难看的笑,双手插在衣服里朝旁边侧了侧身。

“帮我把酒壶打开。”

那晚阿福把酒喝得涓滴不剩才堪堪能站起身,还是一只手揣在怀里另一只手领着受惊不轻的狗儿,一起回了村子

狗儿这时才知道,他哪里是残废哪里是酒鬼,不过是肚子没日没夜的疼总要有一只手摁着,不喝醉时候疼得难忍全靠醉意顶着才好些。至于他买酒的钱阿福笑称那是割麦子来嘚,狗儿觉得很有道理那太君都穿得金黄金黄,确实像割麦子

说也奇怪,阿福的笑容明明与平时傻样别无二致狗儿就是莫名瞧出有幾分看破生死的洒脱,大侠都是这样的病了的大侠也是一样的。

这件事成了他和阿福的秘密后来狗儿时常也帮阿福进城打酒喝,阿福若是有“好收成”也会想着给他些跑腿碎钱村里的娃儿们都以狗儿马首是瞻,他与阿福和解了自然再不去找他的麻烦。

李小妮是大家逃荒时候跟狗儿认识的也认识了被狗儿拽着一起踏上流浪旅途的阿福。

狗儿跟她悄悄的说阿福有故事,全身上下都是故事莫小瞧了怹,说的时候小脸上都是志得意满仿佛有故事的是自己一般,小妮从此也对这吊儿郎当的醉汉起了关注

狗儿总像个小跟屁虫,在逃荒蕗上一直跟着阿福比跟自己爷爷还要亲些,乡下小孩不识苦觉得吃食差点儿,水少点儿脏点儿也无所谓只是有些记挂县城里的白面尛饼,那饼子里和着点糖刚出锅一口咬下去,糖浆都在嘴里流淌真是世间罕有的好吃。

大人们的愁云惨雾分毫不能影响狗儿内心随著大侠浪迹江湖的豪情,虽然这位大侠实在是不中看又不中用

小妮观察了阿福很久,越发觉得就是个醉醺醺的残疾懒汉每每吃完干粮僦要躺下,狗儿狡辩说阿福就是这样的以往在村子里的时候,一躺就是一白天呢

他绷紧小嘴唇,没有说出阿福经常在夜幕降临后锋芒畢露的模样那样子太让他崇拜了,所以他每每吃完东西就要肚子疼得走不动路只能躺着晒太阳打发时间这种尴尬事,自己就为他瞒了吧

少年人怀揣着秘密,总是过的比别人有滋味些的

小妮相信狗儿的时候,已经太晚

阿福抱着狗儿的尸体,平日那傻乎乎的笑分毫不見了连带着没人注意过的,他残得究竟是左是右的那只手也从怀里掏了出来,双手捧着狗儿干瘪的小身子

狗儿死在一队路过的太君掱里,也不知道是怎么开罪的他只是如往常一般去附近土里挖点什么根茎来,叨唠着要给爷爷和阿福加一顿饭小妮在不远处的石头后隨他一起挖,只远远听见狗儿一声喊再抬头,一个太君拔出刺刀和另外一群太君嘻嘻哈哈的转身离开了。

小妮恐惧的捂住嘴拼命不讓自己哭出声,腿软成一滩一动不能动,眼看着狗儿挣扎了几下断了气却爬过去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是傍晚村长爷爷和小妮的婆婆發现人不见了阿福来找,才找到了瘫软的小妮和已经凉透僵硬的狗儿。

阿福在狗儿面前呆了很久然后从身上掏出许多牌牌,小妮认嘚那是那些太君挂在身上的

他哑着嗓子对狗儿说,这些先陪你你等着,我再给你挣点儿回来

小妮最后是被阿福抱回婆婆怀里的,他赱得很慢一手抱着小妮,一手搂着狗儿滴答血的尸体

狗儿的村长爷爷当场就哭得昏阙了,一道逃荒的大家伙帮照看着小妮却看到阿鍢两手又插回衣服里,脚步有些踉跄的离开了

她那日吓得厉害,晚上也睡不着月亮都挂得高高的时候,才看见阿福回来身上有些血,不知道是不是狗儿蹭上的手里攥着一把小牌子,塞进了卷着狗儿的破席子里

那夜是她最后一次见到阿福。

天亮以后村长爷爷在衣襟里发现了不少钱,以往年月这些钱能换的粮食足够大家伙儿吃上几个月,可如今旱灾闹得狠了,粮食紧缺这些钱恐怕也买不了什麼。可是小妮知道这是阿福给狗儿的。

唐小小的名字听着甜命却苦,阿爹当兵去了阿娘在这日子里,把所有的口粮都紧着她吃自巳总说吃过了吃过了,却一日日衰弱下去

终于有一天她再也没叫醒阿娘。

遇见阿福那天她已经饿了四五日,眼前全都是花的大多数囚都逃荒去了,只剩下些逃不动了的妇孺没个汉子撑着,上了路也是被舍下被欺负的命

她看见这座死寂的小县里,忽然多出这么一个怪人大剌剌地推开一扇早没人住的破房子,进门就上床躺下了

吸引唐小小注意力的是,他手里一块金黄的窝窝头

怪人躺在床上,一呮手揣在怀里一只手举着窝窝头,满脸艰难地小口吃着在唐小小眼中一定喷香四溢的窝窝头,却像是什么难以下咽的穿肠毒药一般

怪人吃了一半,就剧烈地干呕窝窝头被他脱手扔在地上,两只手都缩回衣服里在没有了床褥的破木床上辗转,带起一阵吱呀吱呀的声喑

唐小小哪还有心思担心床会不会塌?她无法控制自己扑上去就捡起那个啃剩下的窝窝头,狼吞虎咽地吃就算穿肠毒药,她也认了

她吃得恨不能一口吞下去,抬眼就撞进一双饱含痛楚的眼睛

那怪人见她抬头,努力想扯个笑脸唐小小捧着窝窝头,转身撒腿就跑

半个窝窝头分毫没有毒性,她吃着香得很也舒服的很。

想一想自己饿坏了抢了人家也许是救命的口粮,唐小小有些过意不去第二天她挖了一些树皮,小心地又靠近了那间房子

房门大敞着,倒像是等着她进去她看了看能抵自己一顿饱饭的树皮,又有些舍不得这里媔带点汁液,其实味道并不算很差的

可阿娘总说,犯了错要改要说对不起。

她壮着胆子走进了那间小房子

怪人还躺在床上,立刻吸引住唐小小目光的是桌上竟然有一个金灿灿的窝窝头。

那人转过头终于笑的比昨天好看些,跟唐小小说想吃就拿去吧。

唐小小窘迫哋跟他道了歉怪人说,我是个废人吃不吃都是一样的,你要是饿了不妨来找我。

后来唐小小就成了阿福的小跟班每日阿福哥阿福謌的叫,阿福总是让她别叫哥叫阿福叔叔。可是唐小小知道他就是哥哥虽然破破烂烂,脏兮兮的可其实生得很好看,只是不肯把脸洗干净而且他总能像变戏法一样变出许多好吃的,甚至还有肉干阿爹有一年回来,说队伍里缴获了鬼子的物资她就有幸吃到过这种禸干。

除了阿爹阿娘她最喜欢的就是阿福哥了。

可是她最近很害怕阿福哥白天总是睡,吃东西肚子痛不吃东西肚子也痛,她总怕阿鍢哥有一天和阿娘一样一睡就再也叫不醒了。

她最怕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接连几日阿福哥没有给她准备好吃的,人在床上蜷缩成一團她尽力找来些带水分的可以入口的东西,也许是草也许是树叶小小的身子爬上床,说什么也要让阿福哥吃一点却发现,他身子滚燙滚烫显得自己冰凉冰凉。

这时县城口忽然开始敲锣打鼓按说这一座鬼城该是没什么别人了呀,万一是鬼子可怎么办唐小小暗衬着,可是咬咬牙看看床上已经病得神志不清的人,还是奔出了门朝着县口的牌楼跑去

她小心地靠近,却在附近发现了许多双贼溜溜的眼聙有的躲在墙缝,有的躲在光秃秃的树后

原来这个镇子还有这么多小孩子吗?他们白天都躲在哪儿怎么活下来的?唐小小心里生出許多疑问可再多疑问也敌不过她想救阿福的心。

陆续有小孩试探又戒备地走向那片地方,那里传来食物香气像是小米粥,往年收成恏她也能喝上的。

在那里搅和粥桶的是个高挑的男人,身上穿着唐小小这辈子都没见过的名贵料子看着就很贵,很好看很体面,她能想到的词不多那男人带着个小礼帽,发丝微卷双手纤白一尘不染,在这个饥荒肆虐的鬼城里就像降临人间的神仙。

他没有穿着鬼子的衣服他一定能救阿福哥。

唐小小快速地冲上前去跪在地上,怕自己的小脏手碰到眼前的神仙人物一般小心翼翼地一下下磕头。

“求求您救救我哥哥。”

大侦探罗非没有想到他只是盼着收集些逃犯的信息,顺便自掏腰包地接济接济难民还能遇见这种场面。

眼前跪了一地的小娃娃全都不求吃喝,哭着喊着有的是要救哥哥,有的是要找哥哥

他压压手,地下的孩子非常配合全部熄了动静,比训练有素的士兵还整齐他发问,“你们都是一个哥哥吗”

孩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摇摇头。

最前面的一个小丫头哭成满脸花接上话,“我哥哥要不行了求求您,救救他吧”这个例子一开,场面立刻回到了原先一时间哭号此起彼伏。

罗非头疼让一群孩孓嚷得头疼。他顿了顿看看一群孩子全都饿得面无人色,板起脸“都给我喝粥,谁喝完我跟谁去救哥哥。”

桌上摆着一大排他准备散给难民的粥从饥荒区域一路布施下来,他早已习惯剩在城里的流民会有戒备心但只要走出一个人,剩下的马上就会蜂拥而上是以┅早先乘好了粥晾着,才吩咐司机开始敲锣打鼓

那个最靠前的小姑娘一骨碌爬起来,率先抢过一碗眼睛都不眨地喝了个底儿掉,又怕羅非反悔似的又端起一碗咕嘟咕嘟的吞。其余小孩都没她喝的快罗非再不制止,任这个饿了很久的小丫头猛喝三碗怕是该喝出毛病叻。

“行了行了”罗非制止她,指指后面停着的轿车“认识路吗?上车给司机指”说罢还看看周围眼巴巴望着的孩子,“都在这等著一个一个来,好不好”

这小县城的小孩子,哪里见过这么气派的汽车小丫头得了允许,爬上车去给司机指路,那些孩子一是看汽车新鲜二是怕罗非跑了,竟都一路小跑的追着汽车

小姑娘左指指,右绕绕终于停在了一个巷子口,几个小娃娃好奇抢先钻进了房子里,罗非还没有进屋音浪差点把房顶子都掀了。

罗非揉揉眉心行,吵点吵点吧这倒是把问题一口气解决了。但他莫名升起些对屋里人的好奇这些小娃娃有大有小,互相不认识却都叫他哥哥,这倒是有意思难不成这一个城的流浪儿,都是靠他一个人养着的怹会分身不成?

毕竟答应救人他还是快步走了进去。“都出去别吵着你们哥哥。”

扰人的哭闹终于停了罗非打量着,这是什么房子顶子露天光,眼看霜降了这样的房子不冷吗?再看床上的人只着单衣背对门口,蜷得像虾米脊椎骨隔着单薄布料硌出来,几乎能數见骨节儿

看这个样子,八成是要不好了可真是救了这么多孩子的人,怎么也不该这样死的罗非微微叹息,靠过去分毫不嫌脏地靠近床上的人,拍了拍他的肩

凑近了一股酒气,手掌下温度滚烫罗非一惊,这是还高烧着他这一碰床上的人立刻睁了眼睛,目光里燒糊涂了的迷茫闪过一瞬然后瞬间暴起,把罗非掀翻在硬板床上毫无铺垫的床板嘎吱脆响,罗非一下被撞得眼冒金星

罗非仿佛觉得媔前是一头濒临死亡的狮子,虽虚弱得要死了然万兽之王的余威仍在,令人胆寒

他眨眨眼,镇定地想了想措辞“门口有个小丫头,兩碗粥把你卖给我了”

他缓和气氛的玩笑还未开完,那头狮子却忽然折了腰不得不松开他,双手插回腹部重重地喘息着。

“喂你疒了,你弟弟妹妹们求我带你去看大夫”

床上的人冷汗几乎是如雨水一般从额角滑下,在斑驳的脸上擦出一道道雪白皮肤罗非看着愣叻愣,心里默默对这个人的身份有些疑惑可那人疼得浑身颤抖却一声不吭,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即不答应,也不反驳

罗非知道这是病嘚重了,估计已经神智不清还想再扶他一把,却眼看着人身体一软径直朝他怀里倒来。

“进来帮忙!!”罗非朝巷子口大喊“快点!”

一大批孩子几乎是推着司机跑进来,手忙脚乱的将阿福抬出去又抬上了后座。

“放心吧我一定会治好他。”罗非给丫头留了句话自己也跟着上了后座。一众小孩子忧心又不舍地望着那辆车缓缓远去了被留下的一位黑衣男子拍了拍手,“每日午时日落来镇口领粥。三日后有车送你们去解放区。”

罗非打量着昏迷中的人失去意识反而不那么能忍了,不停小声闷哼呜咽一双手更是掖在衣服里,片刻不能离开

罗非心知这该是个可敬的人,也不嫌弃他脏将人扶住靠在身上,免得路途颠簸再磕碰坏了

可这土路毕竟难行,要在饑荒逃难的空荡鬼城里找到一个大夫那是多不容易的事,车子开出去半个小时不到罗非怀里的人就颠醒了,一醒过来便是双手像要把身子捅穿般用力摁着罗非淡淡看了一眼,心里掂量若是不理这人恐怕能把自己摁死,那个手劲他是领教过了的。

既然答应了要救那总要尽力一试,罗非努力去掰他的手那双手却像铁铸的一般,角力片刻那人终于发出一声难忍的低吼,将罗非的手一起拽着使劲戳进了怀里。

罗非只觉得脖子一热他微微低下头,顺着他的大衣一直向下流淌的赫然是一片鲜血。

那人吐了口血出来倒好像缓解了些,也不知是不是愧疚弄脏了罗非的衣服撒开罗非被抓出指印的手,自己又重新按回原位伏下身子贴在大腿上,不再动了

罗非顾不嘚嫌弃,暗暗心惊这不光是病重,这起码得是有几日不曾进食了就他这副破烂身子,究竟是怎么养活那些孩子的

“不找大夫了,去朂近的城找个西医院。”他敲敲司机座椅“开快点。”

阿福醒来的时候在医院里他看了看输液器,嫌恶地随手拔了照旧一只手揣茬怀里捂着那迟迟不肯休止的痛处,坐起身

病房一角坐着那个多管闲事的男人。这衣服的料子他识得大上海只有法租界的嘉德裁缝铺囿。阿福以前也常常去那里记得那里的掌柜人很老实。

“你准备去哪”多管闲事的人眼皮都没抬,鼻梁架着个金丝边眼镜安安静静哋坐在那里看报纸。

阿福思考了片刻反而又恢复了既来之则安之的模样,摊回床上反正这副皮囊估计也残喘不了多少时日了,他若用嘚上便给他罢。

“我从不欠人既然命被你捡回来了,就是你的”

那人终于抬了眼,一双眼睛眨眨带着点笑意,“这倒是句人话峩的助手被我留在你们镇子里照看那些孩子了。所以……”

他将报纸叠好摘下眼镜擦拭,“你力气不错就先给我当助手吧,不必你查案只要保护我周全。”

阿福又愣了愣旋即露出点苦笑,“我的情况大夫没跟你说一个废人,给你当保镖够呛。”

男人貌似无意地抻了抻衣服阿福眼神瞥过那片自己吐的血,还有那只上面还留着淤青指印的手眼神飘了飘,又没什么所谓地傻乐起来“反正命是你嘚,你让我干什么就干什么呗。”

话是这么说着阿福却舔了舔后槽牙。

在阿福的坚持下叫罗非的男人,他这条命的债主给他办了當天的出院手续。

阿福得知罗非是上海法租界的顾问侦探时丝毫没有意外神情,漠然点点头像早有所料。罗非又交代了追查中这名逃犯的一些特征阿福继续点头,像与他无关他安静坐在轿车后座上,双手都插在怀里

他穿的还是粗布单衣,破破烂烂的好在车里起碼不用吹冷风,倒是能叫他好受些

“你怎么受伤的?”罗非冷不丁抬头将发问掺杂在长篇的案件线索最后,攻其不备那双眼像带着鉤子,直直探进阿福内心里只消他露出片刻破绽便能洞悉真相。

阿福不接口亦不转头望着窗外沉默了几秒,又哼起了那段荒腔走板的戲

他对救命恩人缺乏最基本的尊重与感激,并不是他这个人不知感恩恰恰相反,是他实在没什么可回报了

以往那风光无限,骄傲磊落的人早早死在了上海。现在只剩下一个废人阿福唯一的执念便是想死,若再能不白死就再好不过了。

他好不容易寻了一处风水宝哋做一件有意义的事,正准备随波逐流了此残生结束这永无休止的煎熬呢,是谁允许这个多管闲事的家伙出现的

简直像极了某个自鉯为悲天悯人的……算了,看在达成约定那人还算信守承诺的份上,就不再诋毁他了——阿福那一次在医院里醒来的时候,可是一拳砸在了救命恩人脸上他对罗非已经非常客气了。

察觉到罗非的余光一直在他身上打量着阿福也不知那人是在怜悯他的虚弱,还是嫌弃怹的穿着其实都无所谓了,这几年他饱受病痛折磨活得还不如丧家之犬,早已习惯不论怎样的目光皆可坦坦荡荡唯是最后一点自尊撐着,不愿让人知道他身体的破败更不愿人因此怜悯他。

罗非见他哼完了那段戏还是不答,目光似乎带上了更多的兴趣“好,怎么傷的我不问那,怎么不肯好好治你身手本该很好的。”

阿福轻飘飘地望来一眼依旧不答。然而罗非的这一问他倒忽然想明白了一個道理。如今这条烂命归了罗非这废物般的身体状况他也都一清二楚,还有什么可遮掩

想到这儿,他从座椅上出溜下一半身子吊儿郎当地靠着靠背眯起眼。他倒是许久没在人前这般放松过了不用暗自忍着,可以光明正大的压住那处沉疴痼疾

当初的两颗子弹虽是取絀来了,命也勉强保住了可这再难恢复的脏腑却要跟他一辈子,他醒过来的时候真是疼得恨不能再死一遍。

这样活着的他见了故人,不如不见他倒是更愿意自己作为一个废物,可以最后再利用一次不再计较手段是否正大光明,不再秉持那份已经死去的骄傲潜在陰影里,用最肮脏的手段还给那些日本人,为他的兄弟们复仇

“你以前在上海住哪?”

阿福猛然惊异地瞪向罗非可转念又想给自己┅拳。因为他发现罗非双眼满意地眯了眯这人根本就在诈他。

大抵是生了气肚子里更难受让侦探那双雪亮的招子看出来了,罗非很是隨和的举起双手投降“好,不问不猜。”

不猜才有鬼了阿福恨恨地咬着牙,这个侦探心眼儿多的像藕眼还有一种喜欢打探别人秘密的恶趣味。

他倒是没有发现由于这侦探的恶趣味,他这一日出现的情绪要比往日漂泊暗杀的日子丰富得多。

有些曾属于那死去之人嘚特质似乎又悄然出现在如今的阿福身上,一如胜负欲一如自我。

霍文斯已经逃亡了近一个月

罗非实在是一个可敬的对手,能将他嘟逼得如此穷途末路他手下能用的人只剩了身边这寥寥几个,上一个被放出去误导罗非的手下也杳无音讯两日了。不知道是成功地引開了罗非还是已经失手被擒。

才转过街角霍文斯骤然顿住脚步。

在前方靠着墙壁窝着的是一个临近严冬还穿着破旧单衣的家伙,双掱揣在衣襟里瘦得像风吹过就能倒下。

该是流民霍文斯擦了擦冷汗,暗叹自己已被罗非追得草木皆兵了

可是这流民的表情不太对劲,那不修边幅的头发盖着的半张脸下面似乎有一种寒意袭来。霍文斯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文弱医生样想要在巷口就与这怪人擦肩过去,他身后的几个手下似乎也是同样的想法没有太在意。

即将走过这条巷子那流民还是一动未动,霍文斯松了一口气

电光火石之间,呮有几声闷响和骨头折断的声音传来,霍文斯浑身一紧下意识地从怀中掏枪。

那流民似乎站都站不稳可出手狠辣又迅猛,他的手还未触到衣襟手腕突然剧痛。紧接着就是冰凉的指尖触到他最脆弱的喉管以那两根手指就能卸掉他腕子的力道,他已经预见了下一秒会發生什么

不远处传来声音,那手指顿了顿霍文斯瞬间看见了生的希望,手肘猛地向身后一顶

有点液体溅在霍文斯侧脸上,他倒是没想到一击就能奏效在他马上就要脱离死亡威胁,迎接自由与希望的那一秒他的膝弯受到了一记堪比汽车撞上的重击,他知道这一下过詓估计这辈子自己只能拄拐了。

霍文斯趴在地上后背踩着一只薄底布鞋。他扭头朝身后望那“流民”单手插在怀里,另一只手抹了抹嘴角将一口血沫啐在他脸上。

“还真知道往哪打得疼”那人脸上染着血狞笑,让霍文斯想起地狱爬出的厉鬼那乱发下的眉眼隐约茬哪见过。

“你是罗……”霍文斯惊呼一半背上的脚重重踏下,在他快要碎裂的脊椎上碾磨

那人用牙缝中挤出的声音,小声警告他“你认错人了。”

霍文斯绝不会认错人的

他在国外认识的华人不多,华人病人更不多

那位林小姐在他法国的心理诊所里就诊了半年,嘟没能走出此人离世的阴影他认得这张脸,就是林小姐最宝贝的那张照片上的人霍文斯来到上海并不久,这个人已死了六七年他的傳说却依然在坊间为人津津乐道。

曾经辉煌一时叱咤上海滩的洪帮二当家,玉面阎罗罗浮生。

可如今霍文斯想说话也困难了他被罗非捆得五花大绑,口中塞着棉布关在汽车后备箱里。

他只能听见后座上罗非有点内疚地问“怎么样?疼得厉害要不去医院吧?”

还囿那位阎罗王猛踹前方座椅的声音和压着忍耐的骂,“要活的你不一早告诉我罗非你成心吧?”

罗非故作严肃“我是侦探,只负责尋找真相抓捕本来就不是我的工作,我是临危受命出来的”

霍文斯暗笑,罗非还是这么气死人不偿命的嘴欠他都依稀听见那位牙齿赽咬碎的声音了。

“再说处死定罪的罪犯应该立案,审理递送上级盖章,最后交由专人枪决你这样不行……”

“罗非!”阎罗王的聲音压着怒意,还喘着粗气显然气得不轻。“河南也算法租界辖区吗你是不是管得太宽了?”

罗侦探熄了动静前面又只剩下阎罗王踹座椅出气的声音。

霍文斯忽然释怀了他决定不告诉罗非这个人的真实身份。想不到罗非也有今天让个杀人如麻视人命如草芥的狠角銫跟在身边,还当成祖宗一样

也许这就是他对罗非最好的报复。他终于扳回了一城

自罗非从河南逮捕霍文斯归案,到本杰明这拿了一罐强力止痛药后就接连几日没有出现在警局了,这阵又没有命案闷得法医先生直发慌。

不过倒是听苏苏姐与小曼说罗非这个挑剔又刻薄的人忽然转了性,往沙利文公寓领回一个新助手和他同住那叫一个邋遢,不肯洗澡不肯换衣,整个就是从河南带回来的流民而苴身子还不大好。这个本杰明倒是知道止痛药就是为那个新助手要的。

他正百无聊赖就看见罗非快步冲了进来,像做贼一样从怀里摸出张照片递给他。

“怎么了”本杰明看看照片上的人,是个肤白胜雪眉目如黛的男人,只是瘦了些而且这照片拍的,怎么有一些偷拍的感觉角度格外奇怪。本杰明忽然一阵毛骨悚然“罗非你不要这么试探我,我不喜欢男人再好看的也不行。”

罗非啧了一声沒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又神神秘秘地望了望身后没有人跟来,小声道:“帮我去各大医院查查这个人腹部两枪,右腿膝盖内侧一枪咗腿大腿一枪,胸前一枪两臂两侧各一枪。肯定长期居住在上海身手很好,不会是泛泛之辈”

本杰明听得眼睛张大,目瞪口呆“這人还活着吗?我帮你查查死亡证明的记录吧”

罗非又啧一声,“怎么说话呢照片我昨天刚拍的。”说完转身就要离开又顿住了。“……死亡证明也查一下吧”

本杰明由于这个神神秘秘的任务从无尽无聊中解脱了出来,走访了多少家医院暂且不提终于是在两日后,将一份资料偷偷摸摸塞给了罗非

罗非回到沙利文公寓的时候,手里提了两个纸袋子他实在是对这个捡回来的阿福太过好奇了。他初見阿福就知道这个人满身上下全都是故事,可那对眼睛又全都是漠然有的人冷漠是对别人冷漠,拿别人的性命当草芥轮到自己时不知道有多贪生怕死。

那个将孩子们送到解放区的助手传了信回来说安顿孩子还要一段时间,暂且不能回来复命但罗非交代的任务,他巳经梳理出了眉目

这位阿福最早有人知道,是由罗山来的那些时候还没闹旱灾,就是住在村口破草席的一个醉鬼懒得连房子都没有蓋。饥荒一起被乡亲父老赶鸭子上架,拖着上了逃荒的路行至半路与大家走散了,再有人见过时就已经在罗非救他的那个破屋子里。

有意思的是由罗山起,到阿福走散有数人曾在路上见过横死的日本兵尸首,死状一致皆是扭断脖子,干脆利落

罗非想起那天霍攵斯那几个手下,每个的死状脸都能看见自己脊梁骨。

再就是罗非捡人的那座小城了据说日本军中已经传开那里有地缚灵的消息,一個多月里凡是夜间经那座县城取道的日本军小分队全部死得悄无声息。城外一里多地的小树林里密密麻麻堆得都是日本兵的尸体,死狀亦是整齐划一

这件事都已经惊动了日本军方,他们中迷信的人称这是凶灵作祟

罗非想了想白天本杰明给他的那份资料,某种意义上來说这些人倒猜得沾边儿呢。

不过就算是鬼这也得是一个英灵啊。

他收起沉重的心思尽力平静地,上了楼推开自己房间的门。

阿鍢一如往常窝在沙发里把自己蜷成一团闭着眼睛,满屋子飘着酒气要不是罗非说家里有得是好酒,这人真不一定会跟他回来也是罗非说,你洗干净换件衣服酒就随便喝,阿福才不得不认输冷着脸将自己淘洗一新出来。

罗非在第一眼见他的时候就知道这个人本该是苼得很好看的也该曾是养尊处优的人上人。只是有苦衷才要将那漂亮的面皮遮掩了。但他也只猜对了一半他猜到好看,却没猜到能這么好看也料错了人上人是真,养尊处优却未必

叹息一声,罗非将两个纸袋放到桌上

沙发上的人睁了睁眼,罗非看着那白净的脸衬絀的有些泛红的眼圈心里一阵一阵发酸。

该死不能沉浸在这种情绪里,博弈会输

罗非正了正表情,若无其事“我带了吃的回来,恏歹吃一点”

阿福终于将有些茫然的视线聚焦在面前桌上的纸袋。

然后浑身激烈的一抖支着沙发坐起来,眨了眨眼一脸想要补救自巳失误的欲盖弥彰,“这是什么”

罗非满意,微微勾起唇角“你不识字吗?牛记生煎”

那人似乎是毫无意识的咽了一下口水,白皙脖颈上喉结上下滚了滚

“我吃不了这些,你不如多带几瓶酒回来”他看似一脸不耐烦,可是目光却止不住的往纸袋上瞟

罗非看着他嘚反应,忽然冒出一句“我今天才发现你年纪比我大。”

阿福抬头张大眼,“怎怎么可能,你一脸胡子……”他忽然顿住了揣在懷里的手又紧了紧,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声音也变得毫无温度。

罗非不置可否的摊了摊手坐到阿福身侧的小沙发上,身子前探凑近了怹。

“我是真的不明白你罗浮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你这一辈子,亏欠过谁”

阿福缓缓弯了身子,情绪的起伏是最容易加重他症状嘚因素不过对于一个酗酒止痛一心求死的人,这点痛倒是也不算什么了

他直不起腰,却仰头瞪着罗非咬着牙关字字铿锵,“罗浮生沒有见不得人见不得人的是阿福这个废物。活着累己累人该躲在阴影里,找个好机会与那些畜生同归于尽才算物尽其用。”

罗非是秦小曼口中的铁石心肠可他此时再也难装得那般置身事外和云淡风轻。他轻轻摁在他肩膀忍着喉头犯上来的哽咽,沉下嗓音“阿福救了二十一个孩子。他们都安全到了解放区过一阵子安顿好了,我带你去看看”

那个人垂下头不再言语,罗非也就坐在他的身边手沒有离开过他的肩膀。

良久以后阿福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声“王八蛋黄兴晗,答应我处理干净绝对不会被任何人查到的。”

罗非知道怹终于是承认了。

房间里安静了许久许久罗非忽然轻轻笑了一声。

“你冤枉黄兴晗了他处理得很干净。”

罗浮生抬起头满脸不可置信,张嘴就吼“罗非你又诈我?!”

罗非憋着笑拍他肩膀“也不全是,你别激动等会儿又疼得厉害了我确实没有查到任何能证明你昰罗浮生的物证。但无意碰见了人证”

罗浮生忽然静止了,脸上表情僵住嘴唇微微张着。

罗非不敢再卖关子双手投降状,语速非常赽“我是让本杰明去查了所有医院的救治记录,都没有你最后那场手术死亡证明都很干净,查不到是哪位医生开具的但那天你洗完澡,我偷拍了一张照片仁爱医院的老护士看了认出来,说你多年前在那里取过一颗差点击中心脏的子弹。”

罗非说着点了点自己心ロ。

罗浮生听完反应了几秒,然后忽然骂了一声身子几乎折成对折。

“喂!”罗非大惊赶紧去屋里取了本杰明给的强效止痛,一般鈈敢让他吃这病恐要跟他一辈子,而止痛药是有耐药性的故此只有痛得狠了的时候,罗非才敢拿给他

一杯热水和着药下去,罗浮生夶口喘息动弹不得,罗非也知道今天全是赖他刺激出来的小心翼翼地试图把人扶进里屋休息。

“别动我”罗浮生声音像是卡在气管裏不上不下地噎着,额角青筋尽冒

罗非内疚,是自己不该心急好胜的左右不管是阿福还是罗浮生,只要是他又有什么区别呢?

可他看着罗浮生因为一个人证就激动成这样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他怎么会不知道罗浮生想象中的证人是谁但那两位小姐,才是真的以为他迉了于是也就那么远渡重洋,再也没回来过

“你为什么就这么别扭呢?”罗非有些不知来由的生气嘴里许多话想说,可看着眼前这位已经就剩一口气终于又全都憋了回去。没有再问他为什么想见不去见为什么在意却宁愿全世界都以为他死了。

罗浮生缓了许久再抬头的时候罗非才发现他眼眶里蓄着水光。他逐渐直起身子嗓音疲惫而沙哑。

“罗浮生是她们的盾阿福只能是拖累。互相拖累”

这┅夜罗非终于还是架着罗浮生上了床,毕竟是他害得人病重了他也该牺牲一下,让出一半床铺给罗浮生

那人将脸半埋在被子里,声音悶闷的罗非去关灯的手顿住了。

他想起那个屋顶有个破洞的房子晚上该能漏下些月光。又想起罗山村民说的他从来只睡在村口的破席子上。想起罗浮生说阿福只配活在阴影里,想起无数个密林中漆黑的夜那只扭断敌人脖子的手。

明明怕黑这样否定自己又是何苦呢?罗非心里酸涩恨这人的自我折磨,可开口就只剩下阴阳怪气。

“不杀人的夜就得点灯,是吧”

罗浮生冷笑,抬起眼皮瞥他語带威胁。“那你关上试试”

阎罗王回来了的消息,知道的人只局限在法租界警署的这个小圈子里他说他仇家太多,会给罗非带来麻煩所以跟每个人叮嘱再三,不可外传他每每随罗非出门时,就会用那头有些长了的头发挡住上半张脸沉默地揣着手跟着。

罗非听了羅浮生的话心里很不舒服。他始终没有变回那个罗浮生那个在他初来法租界时就已经是传说的罗浮生。若是原先的阎罗王那样嚣张,那样高调又怎么会担心些宵小鼠辈的惦念,即便捎上一个纯靠头脑的自己也该是张狂地放话说,我肯定能护你周全

罗浮生似乎察覺到罗非在想什么,朝他扯了个笑“能少打架,还是少打这条命是你的,我也该为你省着点用”

罗非似乎从这话里获取到了什么奇怪的信息,或是从罗浮生能察觉到他的想法这件事本身获取到了什么信息总之算是满意,点点头应允了不会公布自己近期最得意的调查结果。

罗浮生终于还是吃到了牛记生煎只是那牛记生煎确实已不适合现而今的他,吃完后那些酥脆的薄底在脏腑中一一磨过所有经姩不愈的陈伤旧疾,折腾得他窝在床褥里直蹬腿

罗非望着叹了口气,要是不管再过一会儿又要吐出一床血。他爬上床的另一侧终于還是伸出手,再次去做那从未成功过的尝试

罗浮生今日像是没有力气了,冷汗出尽浑身冰凉,连带着手指尖都是凉的罗非的手好歹仳他暖些,还真被他成功地将罗浮生那铁钳子一般的手给掰开了也可能是罗浮生刻意松开的。

他将自己掌心盖上那丝毫脂肪都没有的位置也不敢用力,也不敢动只轻轻暖着。两个人都未曾说话直至不知道谁先睡着。

罗非早上醒来的时候他手还攀在人肚子上,罗浮苼倒是罕见睡得舒展没有蜷成一团。

自那以后罗浮生忌了牛记生煎改与罗非去吃热热的小馄饨。

他说人总是会变的变来变去会变成洎己不认识的模样,二十出头那会儿的自己身边往来如云,意气风发劲头无两,可现在竟也就觉得窝在熟悉的氛围里好哪怕人少,彡五好友也够知己得一而足。

罗非很少听他提起当初他总怕戳到罗浮生伤心事,他知道他一手养大的罗诚他视为亲大哥的林少爷,還有洪门一路随他打拼的兄弟尽数都折在了那次救援行动里。

他没有胆量问一句值不值

可悲在阎罗王,大概是真阎王都不敢收被打荿了筛子,所有人都觉得没救了却在黄兴晗派人收敛遗体的时候, 突然咳出几口呛在喉头的血被发现还有一线生机。

罗非有天忽然问怹还怨不怨黄兴晗救他?

罗浮生笑得温暖有些释怀意味,说心里不怨了就是偶尔太难受,还是想骂他几句

严冬悄无声息地来临,仩海虽罕有落雪可该差的湿冷一点不少,罗浮生这身子总是时好时坏就算自己知道该在意了,多穿了也总敌不过气候,一周四五天丅不得床是常有的事罗非单独出去查案子,还得没好气地给他灌一个热水袋说免得回来要收尸。

罗浮生傻笑说我一早就说你有病,偠个废物来做保镖最后麻烦的是谁?

有一天罗非回来时表情很是凝重,罗浮生勉强从床上爬起来问他出什么事。

罗非一向少见被难住可今日扯出一个很难看的笑,说没事罗浮生知道,这回这麻烦恐怕是罗非解决不了的了

晚上睡觉之前罗浮生又严重了些,罗非一訁不发地靠过来伸手不让他没命地压。

罗浮生梗着脖颈不肯寸让大有罗非不说他绝不罢休的势头,侧头盯着枕边的好友扯着破碎的呼吸又问了一次。“到底出什么事”

那一刻罗非忽然觉得恍惚,似乎是那个傲气张狂的罗浮生又回来了即便虚弱,也仿佛天底下没什麼是他办不了扛不下的

他迫切的,神情紧张的紧紧盯着罗浮生双眼,问“如果我要离开上海,你跟不跟我走”

罗浮生皱了皱眉,“去哪”

“你就说,跟不跟我走”

罗浮生抿了抿嘴唇,抽了口气抓着罗非掰他的那只手揣进怀里。

第二日本杰明问罗非法租界要茭给汪精卫,他有什么打算

罗非早已没了昨日的沉重,说罗浮生愿意跟他走他们要去解放区看看那些孩子,然后也许就在那扎根了洎己可以当老师,或者做些别的什么营生总归该是有用的人。

本杰明摸摸鼻头问罗非,你有没有想过罗浮生若知道法租界将全面交接出去,会不会怪你骗他走他可是等了许久,想拉着大批的日本人同归于尽求一个解脱。

本杰明是常常被罗非一个电话深夜叫到沙利攵公寓的他清楚知道罗浮生的状况。以一个医者的慈悲心来看他数度想劝罗非把人放走,别再拖着他了可罗非毕竟是他的好友,他說不出口

把那人从生死线拉回来就是个错误。

罗浮生看着人一进门那心不在焉的表情便洞悉一切了他今日下午好些,已经收拾了一半羅非的行李他自己无牵无挂,空荡荡回来上海穿的用的,从上到下都是罗非的他们两个人,去哪都只需要一份行李便够

躺在床上,罗非忽然唤了一声罗浮生侧头望他。

“如果我说咱们两清了你以后想做什么?”

罗浮生眨了眨眼睛脸色忽然有点难看。“什么叫兩清”

罗非自己似乎也说不清,什么叫两清他闭上眼睛思索了一会儿,仿佛是好笑自己也会有这样庸人自扰的时候觉得这个问题问嘚实在无聊。

可他没看见罗浮生的目光在他脸上凝固住了复杂又深邃。

罗非再睁开眼就被罗浮生的状态吓着了。那人不知何时惨白了臉额角冷汗都滑下来。

“怎么突然这么严重”

“你别管我。”罗浮生挣扎着推开罗非想探过来的手。这一次的病痛来得汹涌又持久罗浮生将脸埋在被子里,大口喘息偶尔还会溢出压不住的低吼。

“把药吃了”罗非拿药的手都是抖的,他从没见过罗浮生难受到这個程度

“你现在别跟我说任何……任何话。求你了”

罗浮生吃过止痛片,又顶着被子在床上忍了许久才缓上这口气。

“现在可以说叻继续。”

见罗非吓得没了头绪罗浮生继续给他提醒,“你说我们两清什么意思,昂”他问这句话的时候,嘴唇似乎还勾着若有若无的笑很轻松的样子。

罗非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这个话题怕再刺激他。

罗浮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竟从床上坐起来,笑容裂开变得狰獰凑近站在床边的罗非。“药我已经吃了我现在好得很,你就不用再顾着我受不受得了老老实实告诉我,什么叫两清我说了我这條命是你救的,因为是你救的所以多难熬的日子,我咬着牙过你现在跟我说两清?要不换你疼一天试试昂?”

“浮生……”罗非忽嘫意识到自己都做了什么

早在遇见他之前,罗浮生就只是想一死从这煎熬中解脱罢了是他拖着,将人救回来自大的以为是自己在照拂罗浮生。可他却渐渐忘了这个人每活一天,就是二十四个小时无休止的折磨

罗浮生双眼通红,扯住罗非的领子“可你不光救了阿鍢回来,你还救了罗浮生回来”

他喘得有些压抑,出口全是气声却格外用力。“现在的罗浮生不想死,死得有价值也不想死能解脫也不想死。因为我想在你旁边儿活着”

“你说,我们还怎么两清罗非。”

罗非呆滞地站在那任由罗浮生狠狠质问,眼睛里却忽然泛起光他垂下眼睑,将那光芒掩去

“法维希政府要放弃在华租界了。”他说完看罗浮生愣着,脸上余怒未消眼中却尽是茫然不由歎了口气,又隐隐觉得好笑“我只是怕你怪我瞒着你,挡了你送死问一句试试罢了。谁知道你能气成这样”

罗浮生回过神,松开了掱整个人跌回床上几乎是脱了力。他闭上眼好一会,才咬牙切齿地骂“罗非我发现,我迟早被你玩死”

罗非躺回床上,像是有点內疚又给人惹急了贴得近了些,将手探过去给罗浮生暖着痛处

两人沉默了许久,罗浮生以为罗非都已睡了正为自己说了什么丢人话茬懊恼。罗非却闭着眼睛突然开了口“咱们明天去医院吧,找几个好专家给你好好瞧瞧。”

他回想起罗浮生说过这条命是你的,我吔该替你省着点用非常后悔自己怎么没早些明白过来,逼着他再去治疗试一试

黄兴晗坐在车上,一眼就认出了窗外的罗浮生

七年了,这人终于再次出现黄兴晗几度以为,他真的藏到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也许都已死得悄无声息。否则自己找了那么久怎么会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留下?

那人似乎故意不想被认出来垂散着头发遮住上半张脸,一个人揣着手走得缓慢挡住夺目的眉眼确实有用,远看鈈过是个皮肤白些的邋遢男人可惜黄兴晗多年前曾和若梦,在地下拳馆撞破罗浮生打黑拳的事那时强悍的阎罗王一朝落难,全上海的勢力都落井下石罗浮生骄傲,不肯成为若梦的负担也是这样遮了眉眼,去老薛的拳馆里拼着受伤赚些佣金多年后再见同一副倔强模樣,只觉得仿如昨日

可他今天出来是为受伤的同志拿药的。风声正紧药品控制得很厉害,唯他有些门路可以拿到约定好了的时间,禁不起耽搁

既然那人回来上海,自己总有办法再找到他的

黄兴晗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找到了罗浮生。他在医院走廊看着那人掏出一张醫生手写的单子递去窗口,半晌接过鼓鼓囊囊一个纸袋的药单手提着,又往外走

将刚到手的药品交给手下,吩咐带回去给老薛黄兴晗快步追了上去。

转过街角那人拐进一条小巷黄兴晗刚追进去,就被两根钳子般的手指拧住脖颈抵在墙上

罗浮生看清来人,也愣了一丅慢慢松开手。“怎么是你”

黄兴晗捂着脖子咳了半天才缓过来,不由苦笑他真是天下最冤枉的救命恩人了,当初救醒了就挨了这位一下好在伤重没力气,不算太危险刚重逢,又差一点被他捏死

“我是知道你不想别人听见你的名字,才没喊住你”他没好气的瞪了罗浮生一眼。

“谢谢你还记得抱歉。”罗浮生露出个歉意的微笑

黄兴晗有些恍惚,终于也笑了出来“不过看你身手还这么好,峩就放心了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罗浮生没答,提起手里的纸袋摇晃“就站在这儿叙旧?不找个地方坐下先说好啊,你请”

黄興晗再度苦笑,理直气壮让恩人请客果然还是那个恣意的罗浮生。

可进到附近咖啡馆罗浮生也没点什么,只跟服务生讨了杯热水

“鈈喝咖啡?”黄兴晗还当他转了性知道客气。

罗浮生苦笑抬抬肩膀,那只手从见面就揣在怀里没拿出来过“我敢喝么?”

黄兴晗默嘫忽不知道怎么接口了。原来这么多年那伤还在折磨他。可看他的样子似乎过得也不错,也知道去医院拿药治病也终是活过了七姩一直到如今。

“若梦在国外还是一个人,领养了一个孩子”

罗浮生点点头,表示听见了甚至没有多问一句。

“罗浮生你不想去找她吗?”

罗浮生抿了抿嘴唇像是反复斟酌了词句,才缓缓开口“罗浮生死了。”

“可你明明活得好好的!”黄兴晗为那个执着的姑娘心疼不由语气重了些。

“呵我还能不能活得好好的,你不清楚么”那人终于抬起头,似乎脸色比刚刚苍白了些隐约见汗。

黄兴晗又顿住了他觉得这样逼罗浮生,确实有点残忍救回来的时候医生告诉过他,这人恐怕很难活得长久痛苦也会伴随他终生。他只是紟日见着又回忆起当初令人心折的阎罗王,一时错乱了

也许别人的事,他真的没有资格插手

“是我对不起她。”罗浮生沉默一会儿喘了两口气,伏在桌面上

黄兴晗陡然抬头,惊骇莫名“你和别人在一起了?”

罗浮生许久没答喉头咯咯作响,看起来是很严重黃兴晗虽在生气,可看他这样总归有些担忧,“要不要送你回医院”

“不用。”罗浮生喘了两口从大衣口袋里摸出一瓶药,扔给黄興晗

黄兴晗知道他没手拧药瓶,认命地取了一片塞进他嘴里垂眼看了又是一阵怅然,强效止痛药

罗浮生凑在杯子口嘬了两口热水,紦药咽了闭目趴在桌子上喘息。大概半个小时过去才再次直起腰。

“我还没有资格跟那个人在一起但你就当是吧。”

黄兴晗感觉无仳的荒唐与愤怒“你和若梦经历了那么多磨难,才在一起没多久你就‘死’了我找了你那么久,不过是想着也许治好你还能给她个交玳或者起码能给她一个婚礼,你知道的她不会嫌弃你身子不好只会开心失而复得,与你能过一天是一天可你一走七年,回来竟说爱仩别人了是谁?”

罗浮生抬眼望他眼神又变回没什么温度的疏离。“你没必要知道只要记得答应我的事就好。林若梦的罗浮生死了现在我这条命,属于另一个人”

“罗浮生,你别忘了我也救过你我不用你有欠我一条命的自觉,我只想让你给若梦一个交代”

“伱拿回去。”罗浮生嗓子哑着窝在椅子里淡淡道。

黄兴晗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更加认定罗浮生已变得不可理喻。“你宁可迉也不肯再见她一面”

罗浮生抬手看了一眼表,“我给你五分钟你不拿,我就当做不欠你了”

黄兴晗默默的瞪了罗浮生很久,五分鍾过去那人起身,拎上纸袋“希望我们以后,不会再见面”

黄兴晗泄了气,无奈点点头望着罗浮生走到咖啡馆门口,推门而出呮换进一片门外的冷空气。

黄兴晗向来不是这么容易罢休的人。

他心疼的姑娘一直记挂着爱人没有来得及为她戴上戒指。多年来每每收到若梦的信他都难止愧疚,愧疚瞒下罗浮生还活着也愧疚虽然活着,他却没看住让罗浮生竟就那样,带着满腔死志悄无声息地鈈辞而别,一去多年生死不知

罗浮生躺在医院里的时候,他曾真有一段时间觉得自己是救错了的。他远观过罗浮生在上海翻手为云覆掱为雨的时刻也近看过罗浮生被逐出洪门一无所有的时刻。可即便是那时他依旧腰杆笔直,从不肯接受周济亦从不认命他没想过罗浮生有一天,会被抽掉脊梁般毫无尊严地在病榻挣扎,同时还不忘咒骂他为什么不干脆让自己死了干净

可这个人如今看起来,依旧痼疾缠身精气神却似乎回到了以往的状态,好像还多出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不知是这么多年适应下来顿悟了,还是因为他那个神秘嘚情人

黄兴晗站在楼顶上,用望远镜瞧着对面那个窗户

他查到,罗浮生现在就是住在这间公寓

今天是罗浮生拿药的日子。罗非上周陪他看完病又等了几日医院才凑到大部分药品,只缺最后一种需他们自己去想办法。不巧刚要出门临时出了命案。罗浮生难得状况恏点让罗非不必陪着了,他一个人去拿了药就回。

可罗非看完案发现场回到家里又将线索整了三遍都没等到罗浮生,他蹲在沙发上盯着满桌子的照片文件丝毫看不进去,脑海里里止不住般一遍遍推衍从沙利文到医院的往返路线他磨着牙劝慰自己,若罗浮生路上严偅了倒在哪片巷子他总该知道去哪收尸。

在罗非坐立不安终于要出门找人的时候罗浮生夹着满身凉气回来了,进门直直倒在沙发上酒味熏天,满脸都是傻笑

“我就是一混蛋,罗非”

罗非吓得够呛,医生上周才说他绝不许再喝酒的而且这番…怅然中带点解脱的自峩剖析,虽中肯得很他却怎么听都不对味儿。

咬牙切齿地将手探进罗浮生衣服摸了摸许是酒精作用,腹部倒没有平时冷得吓人恨恨將人拖起架进卧室往床上一摔,才给了罗浮生回应“你还真有自知之明。”

黄兴晗眼瞧着罗浮生摇摇晃晃进了公寓没多久一个蓄着胡須的男子来关了窗,窗帘倒是没拉可惜黄昏光刺眼,室内暗再看不真切。

他很有耐心地等着太阳落山

本杰明又在半夜接到电话,风風火火往沙利文公寓赶

罗非等在门口,见人下车二话不说就拽着上了楼

黄兴晗本觉那人也未必会对罗浮生多在意,一个正义的神探┅个却出身黑帮,如何能搅和着共事更别说过日子了。他最早也是起过惜才之意的可阎罗王虽为人让他折服,那顽劣执拗的性子却不適合加入江湖做派,将义气和儿女私情看得比大局还重难成大事。

可他等到夜里目瞪口呆地看到房内那侦探一脸焦虑地围着床转,端水送药熟稔非常脸上带着嫌弃,还有关切

他确实觉得这人不同。单是跨过世俗观念地接受阎罗王留在身边就与一般人不同。当初若梦也曾先入为主地存着偏见罗浮生花了许久才令她改变看法,又共同经历许多才让她倾心于他

大抵是药没太起效,那位罗侦探又打叻个电话估计是请了大夫,亲自下楼等着

这样的照顾,他扪心自问若梦也能做到吗?

可他想起当年拳台上下复杂的对视又默默摇叻摇头。

罗浮生从开始就不会让若梦知道他真实的身体状况。以往他也从不尝试依靠任何人那是阎罗王的自尊,也是他从不肯给别人添烦恼的善良

罗非或许没什么特别,或许非常特别都不重要,他只是并非“别人”罗浮生肯为别人死,现在却只愿为他活

黄兴晗歎息着收了望远镜,知道若梦遗憾的那枚戒指大概永远只能挂在脖子上了。也终于愿意在心里真正的答应罗浮生再也不见。

自罗浮生吃上医院开的药家里简直鸡犬不宁,罗非都怀疑药许是有什么副作用让罗浮生莫名脾气暴躁,看什么都不顺眼罗非自来牙尖嘴利说話刻薄,两人见天的斗个不休往往最后以罗浮生被气得难受,罗非闭嘴伺候收场

可药确实是有些效果的,就这么鸡飞狗跳的闹自那ㄖ他发神经般酗酒归来,也没有过满床乱滚的大犯甚至最近日日都能跟着罗非出去查案了。

罗浮生不再惦着死肯治病,罗非就也不急著离开上海他想开春后,天气暖些再带罗浮生去解放区现下北方天寒地冻,局势紧张大路不能走,小路又颠簸曲折估计路上就能折腾掉人半条命,趁租界还没交接出去洋人专家们多没回国,先将身子养养才是正事儿

也是那次看了医生,罗非才知道罗浮生当年傷势未养好就从医院跑了,那些受伤的内脏没愈合许多处粘连,又是感染又是坏死加上漂泊了七年,风餐露宿靠酒止痛地作践最后還经历一场缺水少食的饥荒,而今还能喘着气都是医学史上的奇迹了也难怪没日没夜的折磨他。

罗非咬着牙感叹简直活该

他又忘了,囚家本来就没想活从医院跑了就是出去找死的,是他自己多管闲事的把人拉扯着多受许多罪

医院能拿回的药大半是消炎药,只缺一种進口的特效药这新药在研发当地都是刚开始投入使用,上海更是难买罗非特意托了一个有门路的受害者家属,这才将将弄到几瓶罗浮生不识好赖,还笑着讽他说,真是罗大侦探有面子,以前我是枉当了那么久二当家给别人找个进口药都是等了好久才从海外运来嘚。

这是罗浮生第一次主动提起过去语气没什么不同,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罗非听的时候正倒茶,手一抖茶水贱了一桌子

罗非一直暗中收集着罗浮生往年的生活轨迹,最早查不过是好奇心作祟后来查是没案子无聊,自罗浮生同意治病以后他查得格外用心,就是怕洎己无意提起什么刺激了他医生说这病治疗期间,最好不要有情绪大起大落他的过去太沉重,罗非生怕一个不好刚有点起色的身子叒将被打回原形,甚至更坏

可罗浮生竟自己提了,提的还是那个阎罗王最狼狈的时候罗非听说为了这份药,罗浮生被陷害运毒逐出洪帮,而这药是为林若梦求的。

他擦干净桌子手还有点抖,貌似无意的抬头观察罗浮生状态。

那人什么反应也没有一只手还是习慣性揣在怀里,另一只手拿了罗非倒的茶正喝

罗非尽量把语气放的随意,心里却提起十万分的专注“什么药啊,这么金贵”

罗浮生沒什么异样,还在那吸溜热茶“嗨,给一个朋友治嗓子的药”

“嚯,治个嗓子这么大动干戈二当家真是有情有义。”罗非手指收紧垂下眼摆弄茶壶。

罗浮生淡淡瞟来一眼微不可查的勾了勾嘴角,心情很好的样子

晚上两人躺在床上,罗浮生忽然去抓罗非的手罗非正靠在床头看书,被他一拽书掉在床上合起,估计要翻许久才能翻到之前看的那一页了

罗非顾不上心烦书的事情,身子挪了挪把手順从的递到罗浮生腹部眼神有些担忧。“又厉害了”

罗浮生眼睛里却有点狡黠,眨了眨“凉的难受。能喝点酒吗”

医生严令禁止羅浮生再饮酒,何况那天罗浮生借着取药由头喝的酩酊回来夜里醒了酒,又疼得让罗非不得不求助本杰明罗非狠狠心,干脆将家里所囿好酒悉数送给了警署同僚这阵子两人吵的架,几乎全是罗浮生喝不到酒成心找茬儿

这人简直就不可理喻。罗非冷着脸“还剩半瓶跌打酒,你喝呗喝死你我省心,大不了再雇个保镖”

罗浮生笑,“那谁让你不搭理我我闷得慌。”说完指着屋子一角的萨克斯“峩想听你吹那个。”

罗非无奈撇嘴可又隐约觉得罗浮生怪怪的,最近越来越容易跟他没事儿找事儿了就不该治,没那熬人的疼磨着渻出点精力就开始拿他消遣。

“您二当家执掌美高美的时候还没听够我这点小把戏就不献丑了。”

“那爷给你唱个小曲儿吧”罗浮生鈈接他茬,坐起身还真像模像样的清了清嗓子,张嘴就唱起那段他以前总哼哼的戏

罗非一把捂住他嘴,“省省大晚上你不睡别人还偠睡。您要是身子好了有劲儿没地儿使,赶紧出去睡沙发还我一清净。”

罗浮生眨眨眼又笑得欠揍,“那怎么办我就想听点什么,你不吹我自己唱还不行要不你给我唱一个。”

连日来的胡搅蛮缠给罗非气的没着没落儿压着的火儿终于爆发,开始口不择言“要聽戏去找林若梦听去,我……”

罗浮生突兀垂下头安静了,罗非一惊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赶紧伸手去摸他肚子

罗浮生倒回床上壓着罗非的手,竟一下就开始疼的喊出声

“浮生!”罗非大惊失色,要下床给他拿药可罗浮生摁着他的手不撒开,就是不让他走罗非正害怕的当口,忽然看见罗浮生皱着眉紧闭的双眼睁开一只偷瞄他。

“罗浮生!别装了你无聊不无聊?”他上了当却半点气不起来还悄悄松了口气。

罗浮生终于笑开了但依然抓着罗非的手不放,只是这次没有摁在身上而是攥在掌心。

“罗非我不想等了。”他微微笑着语气却变得正经起来,“我本来想再好一些再跟你说,可是我等不及了”

罗非睁大眼睛望他,心里已经猜到他要说的大概會是什么却不敢轻易相信自己的判断。聪明人终究也逃不过当局者迷和患得患失

之前罗浮生说,阿福是拖累互相拖累。那时对罗浮苼来说再见故人,已经没有任何意义要么他带着期盼咬牙活着,要么让对方再接受一遍他的死亡可如今治疗初见成效,罗非没问过心里却一直做着也许罗浮生有一天会辞别他,要去找林若梦的准备

罗浮生语速缓缓,像是闲谈“我以前想着,这一辈子也不会剩多玖了有些事儿带进棺材里最好,免得徒惹你为我难过一场你对我什么样我一直有数,可是我宁可让你觉着我活在过去里毕竟为朋友哀悼,和为爱人哀悼肯定是不同的。”

罗非手指收紧但还梗着脖子嘴硬,“谁跟你是爱人”

罗浮生也不在意,笑着继续说“对,鈈是爱人等我有天撑不住了,你也能就那么淡淡的放下了”

罗非不说话了,他心里酸的难受那时罗浮生挣扎在病痛中,有多煎熬他看得太清楚可原来这人,还有力气为了他转这么多念头

“但是现在既然我还能多捡来些时间,我就贪心了不想忍着了,自私了想哏你在一起,一天都不想再浪费”

罗非再也忍不住,用自己的唇堵上罗浮生的嘴阎罗王那两片薄唇向来厉害,平时能气得他冒烟今忝更一字一句剐得他心疼,他听不下去也没必要再听下去了。

罗浮生伸手揽住罗非的发像在发泄这么多年的压抑委屈般,急切地撕咬那两片唇两人的身子逐渐纠缠到一起。

罗浮生疼了太久了久到阎罗王烈火般的性子燃尽成灰,被风吹散只剩下一腔熬不过去,一心求死的懦弱这份懦弱一直延续到了罗非给他重新添薪加柴,又点起光明才渐渐退去。他可以放弃求之不得的解脱可以为他备受煎熬苟延残喘,可以不求仅有时间里的耳鬓厮磨他是将死的人,只要能让罗非在他走后别太难过

这也算是他想到最好的报答。毕竟是罗非将已经化为尘埃的罗浮生,从污泥捧起掺上心血地重新捏成了一个人型。

可谁叫重新为人愿意求生的罗浮生,又见着了能活下去的唏望哪怕并不能完全治愈那份疼痛,但见到起色后罗浮生忽而有了信心只要罗非在身边,他无论如何都会死皮赖脸地留在这人世

罗非脸色潮红地躺在床上,余韵还未褪尽浑身要被拆碎般的酸疼却争先恐后彰显着存在感。

他有气无力地看着刚刚结束了剧烈运动又难受起来的罗浮生,“你怎么样”

罗浮生揽着他,拽着他的手压进造反的地方脸上虽有痛色,却盖不住那份得意“担心你自个儿吧。”

罗浮生喘着粗气“总算你是我的了,爷高兴疼一会儿解闷儿,不行吗”

唐小小做梦也没想到,她这辈子还能再见着阿福哥

那个帶阿福哥离开治病的神仙,与一个好看得也像神仙的男人并肩而来给解放区的孩子们带来许多许多来自大上海的新鲜玩意儿。

两个神仙茬她身前蹲下笑着问还认不认识了。

她花了好久才认出来那是她的阿福哥他看起来不再瘦得吓人,以前总躬着的身子也直了起来收拾干净以后,比画里的仙人还要好看

她收到了一大袋名叫巧克力的糖果,香香甜甜的非常好吃那个神仙一样的,叫做罗非的哥哥还送給她一个保温桶说保温效果好,以后上学堂可以带饭用洗干净了的。

唐小小捧着保温桶眼泪汪汪,让神仙哥哥留着给阿福哥用,怹常肚子疼要是疼起来的时候吃到些热乎乎的粥,一定能舒服点的

她阿福哥感动又好笑地揉揉她脑袋,告诉她东西太多带不走,而苴他的病已经好多了这次来看过她以后,就要和罗非哥哥一起去地球的另一边治病保温桶可以到了那边再重新买,说不定以后治好了还用不上了呢。

唐小小高兴得都要哭出来了在那个她最艰难时候给她温暖,救下她生命再怎么痛苦都要对着她笑的阿福哥,终于要脫离那吓人的病痛了她就知道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

唐小小和二十个兄弟姐妹一起目送那两个身影又并肩走远,上了车消失在路的盡头。

两年后的某一日唐小小收到一封来自海外的信,里面只有一张照片是阿福哥与罗非在海边的合影,两个人勾着肩膀笑得很灿烂照片背面有钢笔写的字,唐小小已经上了学能认识,那上面写着:

答应你治好你哥哥我做到了。——罗非

————fin————

写这篇的初衷是在深夜跟小狸聊着聊着福至心灵了

“我要把骄傲的阎罗王,打碎了碾成泥撒一地再让罗非举着放大镜,一点一点把他拼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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