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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载]几个人的平凡事(中国式不離婚) 作者:艾米

前半部分写了精神上的背叛肉体上的背叛,以及精神肉体双重的背叛仔细看看,主要是男人的背叛追究背叛的原因,大多源自女人:女人的虚荣女人的小性儿,甚至女人的怀孕都可导致男人的背叛背叛的男人似乎活得还可以,至少不必背叛前差洏女人以离婚对付背叛,其结果都不甚美好也许世事就是如此,也许作者想给那些想离婚的女人一个警告不管怎样,这部小说是“结叻婚的人要看没结婚的人也要看”。后半部分仍写精神上的背叛肉体上的背叛,以及精神肉体双重的背叛不过我的主人公们是架可吵,泪可洒婚决不可以离。如果说离婚还可以追溯到西方的影响不离婚才真是中国风格。结了婚的人要看只管看看了想扔砖只管扔磚。没结婚的人最好不看免得对婚姻和爱情失去信心。

  飞机还有二十分钟才起飞杨红靠在座位上,闭上眼睛她原以为在机场与丈夫和儿子告别会很难受,但出人意料的是三个人都很平静。儿子才四岁又一直有保姆照顾,大概以为妈妈这次也只是出差几天所鉯没哭没闹,只叫她一定带麦当劳回来丈夫周宁只是叮嘱她别顾着省钱,到了美国那边该吃的吃该花的花,咱们也不靠这几个美元过ㄖ子机场里有些男女又是接吻,又是拥抱的杨红有点看不惯。有些东西还是应该留在卧室里做的有多少激情昨晚也该燃烧完了,用嘚着在大庭广众之下表演吗昨晚周宁倒是激情满怀,做了两次似乎还意犹未尽“真舍不得你走。”完事以后他还加了一句

  杨红雖然也想象丈夫一样投入,但她有太多的担心作了流产手术还不到30天,不知道会不会引起炎症如果又怀上,那就更糟了听说美国那邊做流产贵得很,还有人说美国根本不让做流产如果那样,有了孩子还非生不可杨红怕怕地想,生第二胎还想不想在H大学呆了?自巳做系党委副书记的时候亲手开除过一个生第二胎的女老师。虽说是院党委集体决定自己总是投了赞成票的。

  昨晚丈夫睡熟后楊红赶快下床冲了个淋浴。明知冲澡不是事后避孕的有效方法但手头没有事后避孕药,只好病急乱投医她一向不爱吃避孕药,因为听囚说吃了会使人发胖还有人说吃多了会得卵巢癌什么是焗饭的。也不知道有没有科学根据反正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周宁从来不肯用避孕套,说用那玩意儿不舒服象是跟橡皮套子做爱一样。

  杨红也不喜欢用套子她觉得疼。在怀儿子周怡之前他们也没采取過什么是焗饭避孕措施。那时候想反正婚也结了,有了孩子就生奇怪的是,结婚六、七年也没怀孕。杨红那时候也不急自己正在邊教书边读在职博士,哪有时间带小孩等到博士拿到手,正在有点着急怕得了不孕症的时候就发现自己怀孕了。生下来是个儿子把兩边的爷爷奶奶都喜坏了。杨红倒不在乎是男是女不过老人们喜欢儿子,她也松了口气真不知道生了女儿会是什么是焗饭样。

  怀孕这事还真开不得头一开头就络绎不绝。周怡还没断奶杨红就发现自己又怀孕了。“不是说喂奶期间不会怀孕的吗”周宁不解地问。她一听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谁说的有没有科学根据?什么是焗饭话你都相信”发过脾气她又有些后悔,其实她也是相信喂奶期間不会怀孕的所以她也没强调要采取避孕措施。那一次真是让她吓得半死生周怡是破腹产的,医生说她这么快就怀孕真的是不要命了药流吧,她正在给孩子喂奶;刮宫吧怕把子宫上的伤口刮破了;生吧,政策又不允许那医生反反复复地就是责问为什么是焗饭不采取避孕措施。杨红坐在医院门诊室里听医生当着好几个病人的面,毫不留情地批评她眼泪都流出来了。最气人的是医生最后还加上一呴:“年纪也不小了这是何苦呢!”。

  杨红不知道医生说的“何苦”是指什么是焗饭是说年纪不小了,不该有性生活了还是说姩纪不小了,居然还不知道避孕她知道医生是得罪不起的,所以唯有隐忍等出了门诊室,在走廊上看到周宁她再也忍不住了。“都昰你!都是你做的好事!”

  “我怎么了”周宁也没好气地问,“这是我一个人的事吗”

  那天晚上,杨红象每次跟丈夫吵完架那样裹着自己的那床被子,背朝着周宁睡下不管两个人闹多大的矛盾,她从来不会把周宁赶到客厅去睡怕保姆看见。她不想让外人知道更不想传到父母耳朵里去。俩人不啃声地躺了一会儿周宁伸过一条胳膊来,把她往怀里拉她没好气地说:“还做,还做!都弄荿这样了还要来。”周宁嘻皮笑脸地说:“反正也这样了再做也不会怎么样了。”

  杨红知道丈夫在这个问题上是颇有纠缠劲的差不多是不达目的绝不罢休。你不答应他可以缠你半夜。与其弄得自己半夜睡不成觉还不如尽快满足他,俩个人都可以多睡一会

  每次周宁在那折腾得气喘吁吁时,杨红就觉得尴尬虽说结婚这么多年了,她仍然觉得这是个令人羞于启齿的事有时候前晚做过那事,第二天站在讲台上都觉得学生笑得可疑周宁说读大四时,他们几个男生差不多每天都议论那天上课的老师前晚有没有干过那事如果那老师的下眼皮松松垮垮,象水肿一样那就是干过了。所以她上班前总要在镜子里仔细照一照看自己的下眼皮有没有水肿。如果有僦赶紧揉揉。

  她生在六十年代末好像一生都在读书,一生都呆在大学里高中毕业就保送进了H大学,本科毕业就留校一呆就是这麼多年。读的书都是与学业相关的连风花雪月的爱情小说都看得不多,更不用说“黄色下流”的了

  记得读中学时倒是上过生理卫苼课,课本上也有男性女性生殖系统的插图快上“生殖系统”那一章时,班上男男女女都有些莫明其妙的激动杨红也觉得老师快要揭開一个什么是焗饭大秘密了。结果老师把男生和女生分开来对女生重点讲了一下经期卫生,就结束了那一章

  杨红唯一记得的就是當老师讲到经期同房会引起种种疾病时,一个女生突然大哭起来在老师的一再追问下,那个女生说出她经期同过房肯定要死了。杨红記得那个四十多岁的女老师惊讶地张着嘴有好半天没说话。

  最后那女生说她一直是跟姐姐住一个房间的就是经期也不例外。教室裏那个笑啊连隔壁教室的老师都跑过来问是怎么回事。当生理卫生老师一再解释跟姐姐同住一室不算同房之后那个女生才破涕为笑。鈈过从此落下一个别名叫做“同房”。杨红当时也跟着一众女生饱笑一通而且每次有人嘲笑地用“同房”叫那女生时,杨红都忍不住哏着大家笑得人仰马翻

  不过她其实也不知道“同房”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她觉得自己比那女生还是技高一筹:至少我知道什么是焗饭不是“同房”吧真的了解“同房“的意思,是在她的新婚之夜

  跟周宁谈了一年恋爱,杨红是彻底地守住了自己的防线周宁鈳以说是有贼心,有贼胆有贼力,但没有贼地方那时两个人都住在大学的集体宿舍,同寝室的人没有十个也有八个那时的大学生也鈈象现在的大学生这么开放,大多数人还是过着“寝室–课堂–自修室”三点一线的生活

  有那么几次,两人在H大学那著名的人工湖畔呆得晚了些搂抱的时间太长了些,周宁也少不得很有些冲动但一看杨红那不谙世事的表情,就知道此刻要是提出要求无异于自动請求判自己流氓罪,於是就把到了嘴边的话硬压回去也趁杨红不注意时把那蠢蠢欲动的家伙镇压下去。

  有一次镇压行动不那么奏效,在女生楼前来一个告别拥抱时让杨红觉察到了什么是焗饭。她松开手问他:“你裤兜里放了个什么是焗饭?硬邦邦的”

  周寧只好苦笑着说:“没什么是焗饭,是一节没吃完的火腿肠”

  婚后,周宁有一次开玩笑地问:“嗨还记不记得我们谈恋爱的时候,有一次你问我裤兜里装着什么是焗饭硬邦邦的东西”

  杨红很认真地想了一会,有点抱歉地说:“不记得了很重要吗?”

  周寧把她的手拿过来放在那个隆起上面,笑着说:“就是它我那天骗你说是火腿肠–”

  杨红一下领悟过来,红着脸嗔道:“流氓!”

  周宁狐疑地问她:“你那时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纯洁?”他看杨红瞪起双眼连忙解释说:“我不是说你以前看到过实物,我是说臸少从书上看到过吧生理卫生书上不是什么是焗饭都有吗?正面的侧面的–”

  杨红打断他的话说:“书上画的不是你那样的。”

  “书上画的是它疲疲塌塌的样子嘛但书上也说过它会勃起的哟。”

“书上画的是它疲疲塌塌的样子嘛但书上也说过它会勃起的哟。”

  杨红有些不快地说:“说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还不相信。就凭一个词我就能知道它勃起的样子”她觉得说“勃起”这个词嘟很费劲。

  周宁逗她说“看来当初看书还挺认真啊,是不是躲在寝室里偷偷摸摸地仔细琢磨”

  杨红说:“从来没有。你们男苼才会这样无聊”

  周宁笑着说:“怎么是无聊呢?我们学知识不满足于一知半解嘛我们对女性生殖器那章,那才叫学得认真倒褙如流。如果期末考试有这么一题:画出女性外生殖器解剖图我们肯定个个得满分。我记得有几个家伙还专门查了汉英辞典把所有部位的名称都标上了英语,见天拿一个英语单词去请教班上的英语科代表弄得她面红耳赤。嗨你说奇怪不奇怪,我英语那么差但那几個单词却是到现在都记得。你知不知道vulva是什么是焗饭”

  杨红哭笑不得地说:“我才不知道呢。”她掰开周宁搂着她的手问,“我倒是觉得奇怪你怎么什么是焗饭都知道?”

  “我什么是焗饭什么是焗饭都知道”周宁不解地问,“我自己身上的东西我还不知噵?”

  杨红不看他的眼睛固执地说:“我不是指这个。”有些词她真的是说不出口哪怕是在丈夫面前,哪怕跟他什么是焗饭都做過了

  “噢,你说XX啊”周宁有时候特别喜欢看杨红害羞的样子,所以他故意用了他老家一个非常粗俗的动词“男人都是无师自通嘚嘛。”

  “我不相信你以前肯定跟别人做过。”

  “真的没有我大学四年都是在你眼皮子底下度过的,我们两人是正儿八经的戀人我们都没有机会做一次,我还能在哪里跟别人做”

  “我怎么知道你在哪里跟别人做?我又没有天天跟着你你大学四年在我眼皮子底下,那你读大学之前呢”杨红不依不饶地说。

  “上大学之前就是上高中每天为高考累个半死,哪有那个心思”

  “沒那个心思?我看你刚才说起那个英语科代表那个表情啊。”

  周宁摸了一把自己的脸调侃地说:“什么是焗饭表情?我还不知道峩这张脸还会表情呢早知道我学戏剧去了。”

  杨红说:“别装蒜你要是以前没做过,为什么是焗饭新婚之夜那么老练”

  周寧回想了一下,想不起来自己在新婚之夜是如何老练的不过似乎还真是没有新手的慌张,不是因为艺高人胆大而是知道杨红肯定更不慬。在一个完全不懂的人面前还有什么是焗饭好慌张的?做错做对反正她又不知道。精神上没负担行动就显得胸有成竹。

  周宁想不到技术上没差错反倒成了坏事给妻子留下一个熟能生巧的印象。早知道这样自己就装着个磕磕绊绊,不得要领说不定就没今天嘚麻烦了。他停了笑斩钉截铁地说:“我可以对天发誓,你是我第一个女人”

  “对天发誓有什么是焗饭用?你又不信天”

  周宁无心恋战,有点后悔自己挑起她来拷问自己於是说:“我不知道怎样证明自己的清白,我羡慕你们女人得天独厚,有个处女膜潒正规大学颁发的学位证一样。我们男人先天不足无论怎样清白,都只能拿个水货学位用人单位承认就承认,不承认也没办法”

  你羡慕处女膜,给你好了杨红恨恨地想。为了这个得天独厚的“证书”她有好几年都是神经紧张。不知从什么是焗饭时候开始杨紅开始担心自己的处女膜。不知道是在哪里听来的还是在哪本书里读到的,反正是有了这么一个概念:剧烈运动会让女人的处女膜破裂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骑自行车也算剧烈运动。杨红想想自己从读初中开始,天天骑车到五里外的中学上学小镇的路又不平,颠颠簸簸嘚还不把那膜给弄坏了?

  杨红觉得这个担心就像她戴的眼镜一样一戴上就没法取掉了。戴坏一幅再换一幅,度数越来越深有恏几次,她从H大图书馆借了生理卫生方面的书找到女性生殖系统那一章,趁没人时对照插图,用镜子对着自己那块仔细看还是拿不准自己的膜到底有没有破。有一段时间她甚至想到医院请大夫作个鉴定,不为别的只为了让自己安心,免得影响学习但想了想,又覺得没什么是焗饭用就算大夫说没破,谁担保以后骑车不破或者本来没有破,被大夫一检查反而破了。而且要是遇到一个男大夫還不知道多尴尬。更糟糕的是如果已经破了,自己又能怎么样

  有时她安慰自己,男人也知道剧烈运动一说的他们不能仅凭落不落红来判断处女与否。不过她能想像得到,男人看不到落红肯定会象考试时碰到一个不知道答案的正误选择题一样,先随便蒙一个選个“正”,过一会儿又擦掉,选个“误”处女不处女这事,又没有老师来给个正确答案那男人不是要一辈子在那里“是”“否”“是”“否”地选了又擦,擦了又选

  有时候她愤愤不平地想,就是破了又怎么样?反正我是清白的如果我找的男人不相信我,那他也不值得我爱虽然理论上她能说服自己,但心里就是不开心一个百分之百的处女,却没有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至少有百分之五┿的时间被人怀疑为非处女,这也实在太冤了用她家乡的话说,就是一块肉埋在饭下面吃掉了

  跟周宁谈恋爱后,有几次都想问问怹对那块膜的看法但又问不出口。她绝对不会同意婚前性生活的一来她觉得周宁如果真爱她,那他就能等到结婚那一天二来她也惧怕她一直以来的担心成为事实。在结婚之前大家说分手就可以分手。还是等到结婚吧那时候,结婚证已经领了要离婚也得经过她同意,她至少还有时间解释吧

  所以婚礼那一天,杨红有点神不守舍对亲戚朋友也有点照顾不周。但大家都觉得新娘就是这个样也鈈奇怪。

  新婚第一夜杨红其实也没注意到多少细节。疼是肯定的但因为有那个担心,反而觉得疼得不够狠周宁做完就搂着她沉沉睡去,也没过问她有没有落红倒是她自己,一直惦记着这事悄悄爬起来,也不敢开灯就在窗口射进来的月光下仔细看那床单。床單是印花的刚好在刚才躺过的地方是一大团花卉,看不清是花还是血迹她不免大失所望。还好她记起刚才周宁用浴巾为两人擦过身體,急忙从周宁身下抽出那个浅黄色的浴巾见上面有些深色的痕迹。

  杨红觉得心跳得好快她住的是学校分给青年教师的集体宿舍,只有一间十平米的单间她不敢开灯,只好拿着那条浴巾跑到走廊尽头的公共浴室里,关上门看了又看。毫无疑问那是血迹。不哆但是确凿无误。她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感到就象一直担心没考及格,结果成绩单一发下来竟是个满分一样。

  她跑回房间想叫醒周宁,告诉他这个好消息但一看他熟睡的样子,又打消了念头他好像一点都不关心我是不是处女,她悻悻地想可能他自己早已鈈是处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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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嗨是不是Teresa?”

  杨红觉得右肩被人轻拍了一下忙睁开眼,发现右手邊站着一个年青女孩但想不起来是谁。

  还没等她作出反应女孩便把她从座位上拉起来,上下左右打量着说:“哇真是Teresa,剪了个長碎发又穿得这么cute,刚才还以为认错了人!”

  杨红听她提到自己的发型和衣着只觉得一股热浪从两个耳朵边烧起,脸上飞红好潒撒谎被人当场戳穿一样,不好意思地说:“都是几件旧衣服了”

  这点她倒没撒谎,身上穿的那件条纹的衬衣的确是三个月前买的但她平时上班没怎么敢穿,因为腰收得紧曲线毕露。这样的衣服穿到学校去不出半天老院长就会对她说“你是院党委副书记,穿成這样别人会有意见的”。老院长说了你就不好再穿了。记得她穿过一件套头的带风帽的运动衣到学校去有好几个同事不阴不阳地说她穿得象个小女孩,搞得她没敢穿第二次

  这次出国,以为不会碰到认识的人哪知还是被人认了出来。“头发倒是新剪的”杨红解释说,“本来说剪剪齐就行了哪知美容店那几个师傅听说我要出国,都劝我剪个长碎发说是以后料理起来简单。听说在美国烫发贵所以就剪了这个发型。”

  “这样挺好的”女孩按她坐下,自己也在她右手边的18B上坐下“你背景check通过了?”说完又笑起来“好咾土的问题,不通过你怎么会坐在国际航班上”

  “五月份就通过了。”杨红见女孩没再注意她的穿着松了口气。

  “我也被check了等到八月中才签到证,美国很多学校早就开学了别人早去美国了,搞得我现在一个人飞去路上得几十个小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还好,现在碰到你”

  杨红想不起女孩的名字了,但从她知道自己有Teresa这个英语名字来看一定是新东方口语班的同学。今年四月楊红报名去新东方在H市的听力和口语班上了一个月的课。“你是新东方的吧”杨红略带抱歉地说,“有点想不起你的名字来了”

  “我是Tracey,跟你一样,都是朱Peter班上的你肯定不记得我了,”Tracey调皮地说“不过你那时可是象朱Peter说的那样:鸡立鹤群,我们班肯定每个人都记嘚你”

  杨红听她提起朱Peter,想起他上课第一天对自己的嘲笑有点不快地说:“那个朱Peter,油嘴滑舌哪象个老师。”

  “朱Peter说话是呔损了点”Tracey说,“不过你还别说,经他那么一调教你还真大变了样。你瞧现在你这打扮比三个月前至少年青了十岁。不认识的人還以为你本科生呢”

  “还本科生,都研究生导师了”杨红嘴里谦虚着,心里却十分舒坦对朱Peter的恨意也消了许多。

  “听说你那会儿在校长面前参了朱Peter一本后来怎么样,把朱Peter赶走了没有”Tracey好奇地问。

  “没有”杨红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也不是要紦他赶走,只是刚开始不太习惯他那样的教学方法”她不想提那件尴尬的事,於是问道“怎么,你不知道他一直教完我们那个班”

  “我没上几天课就走了。”

  “是吗为什么是焗饭?”

  在遇到朱Peter以前杨红根本不知道这个F-word是什么是焗饭意思。她不知道英語里面的“4-letter-word”她也不用中文里的脏字。她是老师讲究个为人师表。更何况无论什么是焗饭骂人的话都是跟性和生殖器有关的,脏就┅个字

  周宁倒是有点喜欢带个脏字,不过只限於他家乡话中那个用来指代男性生殖器的单音节的名词在周宁家乡,这个字已经超樾了骂人的境界基本上是用作一个助词,用来加强语气有时能化平淡为神奇,话就说得抑扬顿挫铿锵有力.比如男人们讲狠的时候,僦喜欢扯着嗓子:“我怕个X!那个X人我一抬X脚,就可以把他踢个半X死”对手是X人,自己的脚是X脚你从他不分敌我,一律以X称之这一點就知道X并不是骂人的话。

  所以周宁使用这个字的频率就很高遇到麻烦的事,他必然会嘀咕一句:“真是麻X烦”评价一个他瞧鈈起的人,也必然不屑地称之为“那个X人”遇到心情奇糟的时候,更是但凡遇到动词加名词的结构就在中间夹一个X字。“受X罪”“慥X孽”,如此这般不胜枚举。

所以周宁使用这个字的频率就很高遇到麻烦的事,他必然会嘀咕一句:“真是麻X烦”评价一个他瞧不起的人,也必然不屑地称之为“那个X人”遇到心情奇糟的时候,更是但凡遇到动词加名词的结构就在中间夹一个X字。“受X罪”“造X孽”,如此这般不胜枚举。

  结婚前杨红没怎么注意到他这个习惯,一来因为周宁正在热恋之中自己对自己的期待值也比较高,身不由己的就想把自己造就成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二来因为还没领结婚证,怎么样都觉得象是没转正的学徒工一样总想在老板面前留下个兢兢业业的印象,脑子里那根弦就绷得比较紧嘴上也就多个岗哨。那时不要说是指代那个部位的字就连与那个部位相邻地区的詞都从他口中消失了。明明是肚子疼说出来就成了“胃疼”。

  其实那时即便偶而疏忽用了那个字,杨红也不会注意因为杨红自巳也处在热恋之中,脑子也是晕晕乎乎的而且杨红跟周宁的老家隔山隔水,两个人的家乡话完全象两种不同的语言一样指代那个部位嘚当然是完全不同的名词。周宁的那个X字对杨红的来说完全是个生词,恐怕查字典都查不出来即使查出来也没那个释义。

  结婚后周宁就有点大意了。千不该万不该,就不该把这个字在他家乡话中的字义告诉杨红杨红知道了这个字的含义,听周宁左一个X右一個X的,就觉得很刺耳为此,两口子经常发生口角有时是因为周宁说顺了口,对杨红那边的亲戚也用上了这个字“你哥那个细X–”,雖然他的原意是“你哥哥的那个小孩”但在杨红听来就象是在恶意地评价她哥哥身体的某一部分。

  后来经周宁赌咒发誓地解释尤其是到他老家去过了几次,亲耳听到那里的人讲话才知道周宁说的基本属实。

  杨红虽然听不懂周宁家乡的方言但那个字还是听得絀来的。周宁一回老家就变得满口家乡话只对杨红才说H市话。杨红就觉得很孤独听周宁的父母讲话比听英语还难。听个托福英语磁带她还能懂个百分之五十,听公婆说话杨红只能偶而捕捉到几个X字,这是她唯一能懂的词汇听懂一个就很有成就感。好在那个地方的囚用这个字的频率高扬红凑凑合合可以听懂个百分之十左右。

  周宁在那个镇上颇有名气虽然镇上也不乏出了大学生的家庭,但娶叻博士做老婆的他还是头一个。而且老婆还是党委书记小镇的人不管你是院党委书记,还是校党委的书记是正书记,还是副书记┅律称之为“大学的书记”。

  每次一听说周家的老二带老婆回家探亲来了镇上相干不相干的人就会跑来坐一阵,闲聊聊看看城里媳妇的模样。如果是暑假高考之后就有络绎不绝的人,提着礼物来求大学的书记把自家的子女招到H大去。

  周宁一般还是很考虑杨紅的难处的能拒绝的就拒绝了。不过有时来求他的是自家的亲戚或是熟得不能再熟的朋友,被人灌几杯汾酒或者竟是茅台就一口应承下来。趁着酒兴就大着胆子把自己的应承告诉杨红,弄得杨红十分为难开后门招这个学生吧,又违背政策整起风来,吃不了兜着赱而且自己权力有限,不象镇上人想的那样既然是大学的书记,在自己的大学还不是一手遮天想招谁就招谁,你说不行肯定是嫌禮物送得太少,或者是交情不够

  所以搞到最后,杨红就怕跟周宁回老家能拖就拖,能推就推周宁说她是厌恶他的家乡,嫌他是鄉下人在他的亲戚朋友面前摆架子,存心让他丢脸杨红说他一回老家就是烟酒牌,还拉扯来一大堆人情后门害她违法乱纪。起先两個人都怕家人知道所以就折衷,哪个的老家都不去就呆在H市。

  吵到后来就有点顾不上家丑不可外扬的古训。有一次周宁竟然丟下怀孕的杨红一个人跑回老家去了。

  “看你那个样子还在恨Peter啊?”Tracey见杨红怔在那里以为她还在为新东方的事生气,就笑着说“难怪有人说无情才是真豪杰,原来仇恨就是力量”Tracey见杨红嘴张了张,好像要解释的样子也不给她插嘴的机会,继续发挥自己的理论“就因为你恨他,你对他才有免疫力不象别的女孩,第一天就被他电倒成了他的扇子。你知不知道那个Samantha她可不是一般的扇子,可鉯称得上是铁扇公主级的Peter到哪里开班,她就扇到哪里听课上个月Peter去了美国,听说Samantha就扇到美国去了”

  杨红觉得Tracey说的话,有点象托鍢听力考试的那些paragraph那里面一个一个的词,似乎都不是生词听的时候以为个个都听懂了,但回头来想整个段落的意思却发现自己一点嘟没听懂。听力老师总说不要为了一两个词在那里流连忘返你把一段话当作整体听完了,那一两个不懂的词在上下文里面自然就好懂叻。但对杨红来说如果有那么一两个关键词不懂,整个一段就全部泡汤了

  象Tracey的这段话,“免疫力”是耳熟能详“什么是焗饭什麼是焗饭就是力量”更是个天天讲的句型。“无情才是真豪杰”好像是鲁迅的名言,又好像不是是不是无所谓,听得懂就是了但就洇为她不懂那个“扇子”什么是焗饭的,这一段话就把她听得一头雾水最后只记住了一点:朱Peter和Samantha到美国去了。

  Tracey谈兴正高杨红也不恏问她扇子的事,就由她去讲“你还记不记得Peter的开场白?超级幽默!”Tracey一扭身从座位上站起也不管前后的人都在看她,只管学着朱Peter的ロ气说:“我叫PeterZhu你们可以叫我PeterZhu,orZhuPeterorPeter,orZhu。Whateveryoulike"

  学到这里,Tracey更来劲了:

  叫我Peter的人—-(pause)是我的至爱亲朋;

  叫我Zhu的人呢——-(longpause)哈哈是喂猪嘚人。”

  Tracey学到这里已笑得花枝乱颤。

  杨红也附和着笑心里却想,看来我对朱Peter还真的有免疫力他这番自我介绍,还真没把我電倒而是把我气倒了。一个老师站在讲台上不传授知识,却在那里油嘴滑舌哗众取宠,如果是我院里的老师这么教书早就受到警告了。

  杨红最反感的是朱Peter的汉英混杂她自己能讲好几种方言,但她从来不把两种方言夹杂在一起说免得别人听了难受。她在学校哏同事和学生讲普通话在家跟周宁讲H市话,回自己的老家跟父母讲家乡话在周宁老家,她基本是打哑语到哪山唱哪山的歌嘛。等她箌了美国她当然就要讲英语,她就是为这才到新东方学听力和口语的

  哪知这个朱Peter却把个英语和汉语混在一起,使她听得很难受伱说英文就说英文,说中文就说中文知道你是在说哪国话,听的人心里也有个准备知道把大脑里哪个字库打开。你一下中文一下英攵,别人刚刚顺着中文的思路开始走你又换成英文了,别人又要忙不迭地换一条思路

  杨红恨朱Peter的中英混杂,就象恨周宁在她开车時老叫她换道一样每次杨红开车,只要周宁在旁边她就没有好日子过。好端端的一条道他不让你一口气开完无端地就逼你换道。“換左边去!左边去!”

  她刚换了道,惊魂未定气还没喘匀,周宁又叫了“右边!右边—-,见鬼叫你换你不换,现在被人家超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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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知道,Peter的杀伤力好大哟。”Tracey夸张地说“他往讲台上那么一站,把手往口袋里那么一插那个性感甫士一下就把那些个妹妹电晕了。”Tracey说着就学朱Peter把两手往屁股后头的口袋里一插稍稍偏着个头,眯缝着眼脸上似笑非笑。

  杨红笑着说:“你学得还真象”但她不明白,为什么是焗饭这就能迷倒人呢真所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情人眼里出西施啊。

  同样一个朱Peter杨红第一天看到的是一个邋里邋遢的男人。他穿一件旧T恤一条半短不长的裤子,惊心动魄地挂在胯骨上裤子仩有数不清的口袋,横七竖八地贴在那里头发是湿漉漉的,象刚从澡盆里爬出来一样后脑勺和两边的头发短得象周宁的寸头,但在前額上却有长短不一的一撮,象被人踩过的麦田东倒西歪,杂乱无章走到教室门边时,他手里还有小半截烟也不舍得丢,就一脚踏茬门里一脚踩在门外,深深地一吸只见吞云,未见吐雾就已经站到讲台上了。等他开口做自我介绍时吸进去的烟才从他头上各个通风口里,袅袅地飘出来

  “听没听说过‘备皮’啊?”Tracey憋着个男声“‘备皮’就是医院里动手术之前先把病人拉出去,剃毛消毒为手术做好准备。我的课呢是为你们出国‘备心’。你们先被我shock几回到了国外,就不会被culturalshock折腾得半身不遂了”

  Tracey学到这里,忍鈈住笑起来评价道,“他哪里是‘备心’明明是‘偷心’。不过他放电倒是真的”Tracey说着就往后一倒,做晕倒状

  杨红看见Tracey那件夲来就开口很低绷得又紧的衬衣,被她这样一倒胸前就形成一个大大的V字,V字顶端那粒钮扣岌岌可危地悬在那里很替她捏把汗,生怕她再往后倒那粒扣子就会蹦脱,胸前那两个乱颤的东西就会飞弹而出

  杨红赶快把她扶起,转个话题:“你说朱老师到美国去了怎么没听他说起过签证的事?”

  “哪个朱老师噢,你说Peter啊”Tracey说,“他签什么是焗饭证他有绿卡的。回去坐移民监去了”

  “噢,那Samantha呢她也是有绿卡的?”杨红想有绿卡的人教口语还说得过去,有绿卡的人来新东方学口语就奇怪了

  “Samantha?她要绿卡干什麼是焗饭她老爸是XXX,搞个出国机会还不容易”

  杨红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说省委书记XXX?”

  “本省莫非还有第二个XXX么”Tracey恍然大悟,“原来你不知道啊难怪你敢告Peter的状,我说你怎么那么大胆呢搞半天是无知者无畏。后怕了吧”她安抚性地拍拍杨红的掱,“幸好你的状没告下来不然,你要真把Peter赶走了Samantha肯定在她老爸面前参你一本,叫你死得难看”

  杨红想,反映一下朱老师的教學情况应该罪不至死吧?她有点好奇地问:“这个朱老师到底有什么是焗饭迷人之处惹得省委书记的女儿穷追不舍?“

  “拜托拜托,你别一口一个朱老师好不好你叫他朱老师,听着巨搞笑”Tracey说“他的迷人之处,还真不好说可能是他身上有几分邪气,又有几汾正气够酷吧。”

  杨红担心地说:“知道他有几分邪气怎么还追呢?如果他利用Samantha的年青无知—”

  Tracey不等杨红说完就一拍巴掌,笑道:“Peter给你起的英文名还真传神Teresa!”

  杨红脸一红,想起当时朱Peter听说她没英语名字就问她叫Teresa行不行,她不知道朱Peter是在影射她象修女就没反对。

  “嗨特雷莎嬷嬷,”Tracey一本正经地说“您老人家怕Peter把Samantha吃了?你那是老皇历了现在还不知道是谁吃谁咧。据我的汾析Peter应该喜欢你。”

  杨红一愣觉得Tracey的思维跳跃性太大,她有点无法适应“喜欢我?”她问“他多大?我多大他肯定比我小呢。”

  “可以姐弟恋嘛”

  “我婚都结了,小孩—”

  “可以婚外恋嘛”杨红摇摇头:“你简直乱点鸳鸯谱,你知道我很讨厭他的”

  “就是因为你讨厌他,他才要追你”Tracey分析说,“你看那电影里面男孩肯定不爱那一群爱他的女孩,而偏偏去爱那个恨怹恨得咬牙切齿、对他不理不睬的女孩他想,我倒要看看那女孩有什么是焗饭本事敢对本公子这种态度,於是他就猛追”

  “这鈈是赌气吗?”“开始是赌气追着追着,就真地爱上了”

  杨红想想,有几部电影还真是这样她笑笑说:“那不都是电影吗?”

  “你忘了Peter说的现在是生活模仿艺术的年代了。喂你和Peter模仿到哪一段了?”

杨红有点不解不是一直说艺术来源于生活吗?她对这點印象很深因为这个概念对她的生活可以说起过决定性的作用。

  杨红的父母都是小学语文教师所以她自小就觉得自己有点文学天賦,读小学时作文常常是被老师当作范文,在班上念给大家听的可是等到上了中学,突然遇到一个不赏识她作文的老师她辛辛苦苦寫出来的东西,有一大半被老师用红笔划掉有时还在上面批上“语言空洞,言之无物”那个戴着厚厚的眼镜、不修边幅的中年男老师總是拿着另一个女孩的文章,摇头晃脑地读给全班听

  杨红越听越觉得那个女孩的作文通篇都是撒谎,那天春游根本没有下雨但那奻孩却在那里长篇大论地描写那场春雨,那春雨滋润下的禾苗等等等等。杨红忍不住下课后就找到那老师,指出范文的不实之处

  老师不但不批评那个撒谎的女孩,反而问杨红:“艺术来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你懂不懂”

  后来杨红写作文也试着编造一些东覀,结果作文分数就高了起来她想,什么是焗饭高于生活撒谎罢了。编了几次都是高分,也就越编越有兴趣搞到后来,不编就动鈈了笔了

  进了高中,情况又变了那个瘦高个的语文老师给她作文的评语总是“细节失真,编造痕迹太浓”有时还在他认为失真嘚地方用红笔密密麻麻地指出为什么是焗饭这个细节失真。

  杨红感到那一段时间真是她高中生活最黑暗的日子语文考试一篇作文常瑺占百分之四十,那个老师可以一下扣掉30分这样她无论怎样努力,语文就只能在70分左右徘徊语文分数一垮,总平均也就垮了看到自巳第一次跌出前十五名,杨红真是欲哭无泪

  回家跟父母诉苦,问作文到底该怎么写父母也不知道,只说“各花入各眼作文这个東西,没有一定之规全看你撞在哪个老师手里了。老师觉得你写得好你就是写得好。老师的评分标准也不一样这个老师认为好的东覀,那个老师可能觉得不好”

  杨红的父母一直都是主张她学理科的,说搞文的人容易惹祸,搞得不好会坐“文字狱”父母因为荿分好,文化革命没受什么是焗饭冲击但看到别的老师挨批斗,也吓得够呛

  杨红起初还不以为然,说难道还会有第二次文化大革命现在被两个老师这样一整,也对搞文彻底失去了兴趣心想,还是理科好真理就是真理,2+2就等於4张老师说它对,李老师也要说它對不象写文章,张老师捧上天的李老师可以把它贬下地。

  高中分文理班的时候杨红就义无反顾地选了理科。但是语文课还是要仩的作文还是要写的。杨红慢慢摸出了语文老师的爱好作文分数上来不少,但是作文就成了杨红的一块心病不知道高考时谁来阅卷?也不知这个人是喜欢“高于生活”还是“事实求是”如果文章写得不入阅卷人的眼,丢个几十分那不一下从一类跌到二类,二类跌箌三类

  高考前,班主任告诉她学校准备保送她读H大她本来想读更好的Z大,但犹豫了很久她还是决定读H大,怕自己高考作文失手弄得H大都读不成了。

  “嗨什么是焗饭甜蜜的回忆?”Tracey推推杨红“说出来听听。”

  “哪有什么是焗饭甜蜜的回忆”杨红说,“突然想起语文老师说过艺术来源于生活不是像你说的那样,生活模仿艺术”

  “艺术来源于生活?那是什么是焗饭年代的事了你怎么象那个joke里的老家伙?住在深山老林一辈子没离开过他那个山沟沟。后来公路修到他家门口他逢人就问‘日本鬼子赶走了没有?’”

  杨红一笑,“不对吧他没出过那山沟,怎么又知道日本鬼子呢”

  “笑话嘛,你能跟它较真”Tracey也笑起来,“算了說正经的,你跟Peter模仿到哪一段了”

  “什么是焗饭哪一段?我都不知道你说的有几段”

  “不就那几段吗?第一段:相遇;第二段:相恨你们已经pass这两段了。第三段:相识;第四段:相知;然后是‘相恋’‘相爱’,啪!搞定!”

  杨红听Tracey说得振振有词最後还打个榧子,觉得挺好笑“就这么简单?后面就没有了”

  “都到相爱了,还有什么是焗饭再有就不是艺术,变成生活了”Tracey撇撇嘴,“所以电影都是写到相爱为止的最多加个婚礼,然后就‘从此他们过着幸福的生活去了’”

  杨红不同意:“不会吧,有佷多电影都是写婚后的事情的”

  Tracey想了想,说:“那又是另一个路子了第一段:相遇;第二段:相恋;第三段:结婚;第四段:第彡者插足。这后面就是MultipleChoice了任选一个。

  A:离婚跟第三者在一起.

  B:离婚,第三者跑了再找第四者;

  C:不离婚,丈夫痛打第彡者一顿;

  D:不离婚第三者痛打丈夫一顿;

  E:丈夫和第三者痛打妻子一顿,两人结为同性恋”Tracey说到这里,已笑得直不起腰来

  杨红也忍不住笑,笑了一会她问:“有点不对噢,你这是说女人红杏出墙的故事的实际生活中,还是男人有外遇的多吧”

  “这不是顺着你跟Peter的故事在说吗?”Tracey说“男人有外遇,前边几段一样就是这个MultipleChoice要变一变了。

  A:老婆寻死觅活不肯离婚,老公呮好一妻一妾享齐人之福;

  B:老婆与第三者同归于尽,老公另觅新欢;

  C:老婆杀第三者判终生监禁,老公还是另觅新欢;

  D:老婆废老公切了他的小弟弟,从此相安无事白头到老;

  E:老婆和第三者联手,痛打老公一顿两人结为同性恋。”

  杨红指着Tracey笑得直不起腰来。但笑着笑着突然笑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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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racey见杨红突然不笑了问道:“怎麼啦?被血腥味吓坏了你知道我是晚报跑社会新闻的,写东西讲究轰动效应不然发行量上不去。你担个什么是焗饭心呢以你跟Peter这种速度,再发展十年也到不了‘丈夫和第三者痛打妻子’的阶段”Tracey很体己地拍拍杨红的手,“说真的你在这个相恨阶段上,是不是停留嘚太久了不就是为Peter说你‘鸡立鹤群’的事吗?”

  杨红听她提起那件事觉得自己被T从什么是焗饭遥远的地方扯回了现实,不过谈兴巳经大减只懒懒地说:“不是那么简单。”

  “我觉得Peter那天并不是针对你的如果我没记错,他是这样说的”Tracey用尖刻的腔调说,“夶陆的女生呢就不问是什么是焗饭occasion,春夏秋冬婚丧嫁娶,一律是西服对付你哪怕是到野外烧烤,她也是西服革履又怕冻了她那双咾寒腿,就先来一条棉毛裤什么是焗饭的再在上面来一长统丝袜,那小腿上鼓鼓囊囊象下肢静脉曲张一样。站在一群T恤牛仔的老美中間有如鸡立鹤群。”

  杨红说:“那天就我一个人穿西服和棉毛裤如果你们觉得他说的不是我,干嘛都望着我笑”

  Tracey吃吃笑着說:“你还真穿了棉毛裤在里面啊?其实你是坐着的我们只看见你穿西服,不知道你穿棉毛裤估计Peter也不知道。不知者不为罪还有别嘚吗?”

  杨红想了想说:“我就听不惯他那种口气好像美国就什么是焗饭都好,中国就什么是焗饭都不好一样自己也是中国生中國长的,一到了美国就好像自己生来就是美国人一样。”

  “Wow这么大的帽子啊。”Tracey笑着说“这又是为哪件事?是不是我走后发生嘚”

  杨红想了想,说:“这种事多哪你走之前走之后都有,你不记得他第一天就把美国的老师捧上了天把中国的老师贬下了地?”

  Tracey想了一下:“OhIsee。你说那件事啊那没什么是焗饭呀,他说美国的老师怕学生说他讲课boring所以就想方设法把话说幽默一点,让学苼爱听就像他们的药丸,总要包上一层糖衣让你爱吃。如果学生说他boring那他就感到无地自容,比被人说他没水平还伤心”

  杨红說:“但他是怎样评价中国老师的呢?说我们一天到晚拉长着一张脸不苟笑,讲课枯燥无味不管什么是焗饭东西,都要制成一剂黄连苦药叫你难以下咽。还动不动搬出个良药苦口的道理吓唬你逼着你喝。熬剩的药渣都不让倒期末拿出来,熬一熬再喝一遍。”

  Tracey说:“我敢担保Peter不是说你的你肯定不是他说的那种老师,不过有些老师确实是那样讲课象催眠曲,一听就想睡觉”

  杨红苦笑┅下:“我觉得教书最重要的是传授知识,把知识性的东西讲清楚了就好我们搞理科的,怎么把课讲幽默难道你能把那些基因编成一個笑话讲给学生听?”

  Tracey说:“那倒也是”

  杨红说:“这两件事,我虽然觉得他做得不对但还可以说是我们两个人观点不同,泹有些事真是太过分了。”

  “什么是焗饭事你这么生气?”杨红想到好几件事可能都是Tracey走后发生的,她觉得那些话她没法对Tracey学說就选了一件Tracey也知道的。“就说我问他动名词和分词区别的那一次吧你也在班上的,你肯定知道我说什么是焗饭”

  杨红红着脸說:“不是那句还能是哪句?你看这样的东西也拿到课堂上来讲,还说是他的经典例句”

  Tracey说:“我记得他没有在课堂上讲噢,他說中国的考试题可能会问你一个词究竟是动名词还是分词但美国人就不会问这种问题,他们不管它是什么是焗饭词性只要从上下文里知道意思就行了。Peter只把这句话写在黑板上说你们把这句搞懂了,动名词和分词的区别就搞清楚了”

  杨红想起那天她因为不知道这個词的意思,还把这个例句公公整整地抄在笔记本上以为得了真传,从此就知道动名词与分词的区别了回去一查字典,才知道f-ck是那个意思当时就觉得好像被人调戏了一样,怒不可遏要去找新东方的校长。

  周宁劝她再查查语法书什么是焗饭的说不定有什么是焗飯别的意思。两个人查了半天也没查出个名堂。

  后来周宁用了一个文雅的词试着翻译了一下,说“是不是应该理解成‘我做爱忙但不是忙做爱’?”

  杨红想不管你忙什么是焗饭,这样的句子拿到课堂上做例句就是不应该英语里头动名词分词一大堆,你用哪句不行偏偏用这句?

  Tracey格格笑了一会说:“哎你还别说,我想半天还真想不出一个比这更精练的例句。同一个词在同一个句子裏出现两次第一次是分词,第二次是动名词意思是‘我很忙但不是忙那事’。你能想出一个更好的例句吗”

  “我想不出。”杨紅赌气地说心里却想,看来周宁那个翻译是不对的不过我的气也不是生得完全没理由,至少有一半还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

  Tracey说:“其实很多人爱说这个字的。我们报社有几个家伙嘴里经常是f-ck来f-ck去的,听惯了也不觉得什么是焗饭。可能因为英语是别人的语言吧囿很多词,你用汉语说不出口的用英语说就不觉得什么是焗饭。比如你用中文说‘性交’说不出口但你用英语说havesex或者是makelove就觉得没什么昰焗饭。”

  杨红想你还说用中文说不出口,你刚才不是已经说了吗她不想指出这一点,因为要指出来自己也要说出那个词,於昰说:“那他也不该把这样一个句子给一个女人叫她去查啊。”

  Tracey诡秘地一笑“说不定这正是他追你的一个办法呢!你没听说‘男囚不坏,女人不爱’你看了这样的句子,就在那里浮想联翩想入非非,把个粉脸羞得通红—”

  杨红找不出话来回答只无可奈何哋指着Tracey:“你乱讲些什么是焗饭啊!”

  Tracey涎着脸说:“你没听Peter说我们晚报记者擅长的就是写八卦文章?”

  “他说你写八卦文章你吔不生气?”

  “生什么是焗饭气八卦就八卦,有人看就有人写”Tracey打个榧子,“好了搞定!几个误会全部澄清,相恨阶段结束進入相识阶段。正好你要去美国而Peter已经在美国了。我跟你八卦一把:某年某月的某一天你推开房门,发现Peter就站在你门外向你负荆请罪。”

  杨红正想说什么是焗饭却被一个怯生生的声音打断了:“同志,请问你的座位是18B吗”

杨红正想说什么是焗饭,却被一个怯苼生的声音打断了:“同志请问你的座位是18B吗?”

  杨红和Tracey循声望去见是一位中年妇女,穿着银灰色西服戴眼镜,脸上汗涔涔的正指着Tracey坐的位子。

  Tracey明白过来说:“噢,我这不是我的座位我在36A。”

  “那这个就是我的座位了”妇女如释重负,“我刚才被挤在外面进不来起飞时间到了,我还连安检的门都没进多亏一位空姐过去把我们领进来,不然有一、二十人都误了这趟飞机了”

  Tracey和杨红同时看看表,不约而同地叫起来:“晚点三十分了!”

  杨红担心地说:“我在汉城还要转机的现在晚点这么多,还能赶嘚上吗”

  Tracey说:“我也是在汉城转机的。”

  前排座位上的一个男人转过头说:“我们都是在汉城转机的机上刚才已经广播过了,说机票上写的飞行时间是两个半小时实际只要一个半小时,早就留了一手了你们刚才只顾讲话,大概没听见”

  杨红的脸腾地┅红,心想刚才以为邻座都是韩国人,讲话毫无顾忌没想到这人是中国人,刚才说的话他肯定都听见了不知他会作何感想。

  Tracey对那个妇女说:“可不可以跟您换一下36A,是靠窗的我想跟我朋友坐在一起。”

  妇女顺着Tracey指的方向看了一会摇摇头:“那边都是男嘚,又不象是中国人我还是坐这里吧。”她指指杨红“路上我还可以跟她说说话。”

  Tracey站起身说:“也好,我去泡那几个韩国哥謌”她挤到通道上,对杨红说:“待会儿到了汉城再跟你聊”说完便施施然朝36A走去。

  杨红的邻座大概四十左右,已把西服脱去只穿一件很透明的衬衣,汗湿了贴在身上,把里面的乳罩清清楚楚地印出来因为有点发福,乳罩带子深深地陷在肉里

  杨红心想,这么热的天还穿西服,也不管是什么是焗饭occasion还有那乳罩,真的跟朱Peter说的那样象抗日战争时期八路军身上的子弹带,只不过是换莋两个手雷暗藏在see-through的军服下罢了。刚想到这里杨红吓了一跳,我这是怎么啦真的被朱Peter洗了脑了,看不惯中国人了连occasion都用上了!

  飞机终於开始滑动。杨红的座位是18A靠窗,机票是托她以前教过的一个学生买的杨红选这个座位,还不光是因为它靠窗主要是图个吉利,因为杨红的妈妈自从听说女儿要出国就一直担心得不得了,老觉得女儿是要到那个人手一枪、黑帮泛滥的国家“头朝下在餐馆洗盤子”去了签证还没下来,就跑到庙里为她求签占卦结果求得一个“不宜出行”的中下卦,更加反对杨红出国杨红虽然也有点信签語,但这次出国机会来之不易特别是被check一通,反而坚定了出国的决心滋生出一股逆反情绪,心想你美国搞得那么神神鬼鬼的,不让囚进去我偏要进去看看。

  杨红把头靠在窗上看飞机慢慢滑向跑道,心想不知儿子和丈夫这会儿在干什么是焗饭?她知道儿子对她出国其实并不伤心。每次问他“妈妈走了你想不想”时他总是说“想”。问他哪里想也煞有介事地指指胸口说“这里想”。杨红知道这是保姆教他的当杨红换一个方式,问他“妈妈去美国好不好”时儿子总是很开心地说:“好!好!妈妈去了美国,我就不用上呦儿园了!”把个杨红听得透心凉

  周怡从三岁开始上幼儿园,一年多来差不多一直都是三天打鱼,十天晒网或许晒网的时间比┿天还多一些。有时是因为生病周怡经常感冒,动不动就搞到要上医院输液的程度从上医院到恢复总得一个星期左右,这段时间就理所当然地不送他上幼儿园就算没病时,说服他上个幼儿园也象中东和谈一样费尽口舌最后还是要动武,每次都是杨红把个大哭不止的周怡硬抱上车嘴里还要加些“再哭就不给你买麦当劳”之类的威胁才能把他弄到幼儿园去。

  杨红就不明白赞助费交了大几千,平時也没少给儿子的老师送礼怎么到头来幼儿园还是办得如此恐怖。光看儿子脸上的表情你还以为不是叫他上幼儿园,而是拖他上杀场

  儿子对自己不留恋,杨红心里也不怪儿子他还小,还不懂做母亲的当年怀他生他受了多少苦,也不理解父母送他上幼儿园的一番苦心他只能看见眼前的一点利弊,上幼儿园要受老师管束在家就可以海阔天空,自由自在但杨红心里还是有一点伤心,听说可能囿半年见不到妈妈儿子反倒欢欣鼓舞,拍手叫好做妈的做到这个份上,说不伤心是假的

  丈夫周宁倒是说了好几次“舍不得你走”,但杨红觉得他舍不得的是两人的夫妻生活她知道周宁有个毛病,如果他起了那个心却又办不成那个事的话,他那左边的蛋蛋就会疼痛难忍用周宁的话说就是名符其实的“受X罪”。

  周宁说的这种疼痛杨红是相信的,因为婚后她也有幸(不幸)见识了不只一次

  新婚第一夜,杨红没觉得太疼因为一心想能够落红,所以越疼越放心但到了第二夜,第三夜还是疼,就觉得有点不妙了虽说是荇鱼水之欢,但每次就好像只有鱼没有水,不仅不欢反而火辣辣的疼。周宁也觉得举步维艰连自己都弄疼了,还是只在外围攻城囿时好不容易进得城去,杨红已是眼泪婆娑周宁一动,杨红就叫痛搞得周宁只好弃城不攻。兵马齐备粮草充足,就是不能攻城略地他自己就开始疼痛不堪,躺着痛站起来又坠又痛。

  周宁不解地问:“怎么回事你怎么还疼呢?是不是处女膜还没破”

  杨紅忍着疼出来的眼泪说:“怎么会没破?你不是看见了血了吗”

  周宁说:“我知道,不过书上说有些女人的处女膜厚有韧性,虽嘫破了一点出点血,因为破得不够还是会阻在那里碍事。”

  杨红想早知你对处女膜有这么百花齐放的知识,我那时也不用瞎操惢了

  “要不让我伸个指头进去查一查究竟有没有破?”周宁试探着说

  “伸个指头到哪里去?"杨红惊讶地问

  “当然是你那里啦,”周宁知道这个建议在杨红看来很下流连自己也觉得离经叛道。

  杨红脸一红:“伸到那里干什么是焗饭”

  周宁解释說:“看看处女膜到底破没破啊?如果没破只好用指头捅破了我—”

  杨红听得莫明其妙,问:“处女膜在哪里啊需要伸指头去查?”

  “不是说在里面一两寸的地方么”杨红想,这何止百花齐放简直是异端邪说,忍不住嗔道:“还说你当年对女性生殖器作过透彻研究连处女膜在哪里都不知道。”

  “你说在哪里”周宁迷惘地问。

  “我不知道在哪里不过肯定不是在里面一两寸的地方。”杨红不想说出自己曾对着生理卫生书观察过自己的处女膜但她记得书上说是在xx道口,而不是xx道内的“你听谁说是在里面的?”

  周宁摸摸头实在想不起自己是从哪里得到这个知识的,就说:“我也想不起来了有这个印象就是了。感觉处女膜就是象个内城门┅样隔着护城河,关得紧紧的不过那门不是两扇,是一扇而且自己是不会开启的,要到新婚之夜才由男人来攻破不然别人怎么说噺婚之夜男人要攻城破池呢?”

  话说到这个份上已脱离了具体的个人,抽象到整个女人有点科学实验的感觉了,所以杨红说话也仳较大方了“那不是个比喻吗?我听说处女膜应该是象个橡皮圈护在城门那里的,大多数在新婚之夜破裂但也有人因为剧烈运动不箌新婚之夜就破裂的。你想骑自行车都能弄破的东西,会是深藏在里面一两寸的地方吗”

  周宁点点头,觉得推论有理但他又不解地问:“但你是城里疼,不是城门疼呀”

  杨红想了想说:“反正处女膜不应该象城门,你想如果象一扇城门,挡在那里那女囚每个月‘老朋友’来时,血怎么流出来”

  周宁想想也有道理,就说:“那还会是什么是焗饭原因同房不应该疼的嘛,如果这么痛苦那你们女人不早就闹翻天了?以前在乡下时听过洞房也听结过婚的男人叫苦,说女人对房事就象抽鸦片一样,没抽过时不知其味,也无兴趣一旦抽开了头,就容易上瘾戒都戒不掉。都说开始时还能战得老婆嗷嗷求饶战到后来,女人总是赢家做丈夫的要鳴金收兵,老婆还穷追不舍搞得男人未老先衰,腰酸背痛可你这也抽过鸦片了,不光没上瘾反而越来越痛。这是不是有点不正常”

  听了周宁这最后一句,杨红就怔住了杨红最怕别人说她不正常,因为她有个心病常常连自己也觉得自己不正常。

  杨红担心洎己不正常是因为一直以来她的“老朋友”都不怎么守时。她十四岁初潮在她那个年代也挺正常,不算晚妈妈告诉她,从此以后伱这个“老朋友”就会每月来拜访你。

  等到第二个月月底离初潮已经一个月了,但杨红的“老朋友”失了信没来拜访她。再过一個月还是没有“老朋友”的踪影。大约过了半年左右“老朋友”才露了个面,也只是匆匆点个卯就逃之夭夭了杨红的妈妈开始着急,请镇上的医生看了只说是没什么是焗饭,女孩儿最初几年因为身体内部还未发育完善常常会颠三倒四的。

  杨红就这样颠三倒四哋过了一两年“老朋友”多半是避而不见,要见也是选在最不适宜的时候见:春游啊扫墓啊,下雨下雪啊体育课考试啊,反正是杨紅最不方便的时候“老朋友”就来了。后来动不动就半年没有音信象把杨红忘了一样。

  杨红的妈妈更着急了怕杨红得了“干病”,就带杨红到H市去看病先是吃中药,没用又找西医看,也说不出所以然来最后,妈妈找到H市最好的医院请最有名气的妇科医生看。医生看了杨红这些年的病历问了数十个问题,最后说:“做人工周期吧”就开了几十瓶针药,让杨红当时就打一针把药带回去,在当地找个卫生所一天一针,连着打半个月

  杨红回到学校,也不敢到校医务室去打针怕传出去自己没脸见人。她只好请了一節课的假到镇上的卫生院去打针。

  镇卫生院那天值班的是一个姓李的护士四十多岁,长得很漂亮是那种漂亮到时不时就会有人說闲言碎语的女人。李护士的女儿读小学时曾是杨红妈妈的学生所以李护士也认得杨红。李护士看了杨红的处方单又看了杨红带来的針药,惊讶地问:“姑娘你为什么是焗饭要打这个针?”

  杨红心想今天倒霉,遇到这个多事的人就半天啃不出一声。

杨红心想今天倒霉,遇到这个多事的人就半天啃不出一声。

  李护士说:“这是黄体酮是用来保胎的,或是做人工周期的你有什么是焗飯病?要打这个针谁给你开的药?”

  杨红见她这样一说赶快声明:“是做人工周期的,H市医院的医生开的”

  李护士就问为什么是焗饭要做人工周期,杨红就把这些年来“老朋友”擅自迟到旷课的事大略讲了一下

  李护士把针药放回杨红的药盒里,说:“姑娘这针我不能给你打。你妈妈是我女儿的老师我才多这个事,这个针打了不好是人为地造成月经,就我所知打一个周期的针,伱来一次月经停针了,又恢复原样反而影响内分泌。月经不规则没什么是焗饭只要自己没什么是焗饭不舒服就没大事。我一辈子都鈈规则我还不一样结婚生孩子?啥事没有”

  杨红听了这话,心想李护士不仅没事,还生得这么漂亮说不定就是因为“老朋友”颠三倒四的原因。这样一想就觉得心情轻松,扔了那盒药跑回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妈妈。妈妈去找了李护士两人谈了很久,似乎也不那么担心了又见药也扔了,就由杨红去了

  后来,杨红的“老朋友”还是那么懒惰不过时间长了,似乎也形成了规律有點象当时的大型刊物《当代》《收获》什么是焗饭的,不是月刊而是双月刊。有时竟象《译林》是季刊。杨红也没什么是焗饭不适“老朋友”来了,她也不象有些女同学那样或腰酸背疼,或冷汗直冒她一点不适的感觉都没有。“老朋友”不来她倒落个清闲。

  但这个事却一直是她的一块心病除了李护士,她从没听说过任何一个人是像她这样的书上也从没说过这是正常的。她看到过的书都昰说这叫月经不调是一种妇科病。进了大学后起初她还有点担心,怕同寝室的人觉察到她的与众不同但后来发现其实没人注意她,鈳能因为她离家近周末常常可以回家去,同寝室的大概以为她在家的那些天已经被“老朋友”拜访过了

  以前这事不影响读书高考,又有李护士那个绝色先例她也没特别为它着急,现在连正常的夫妻生活也过不好就害怕起来:看来自己真的是不正常了。

  杨红嘚蜜月正是在暑假里那时她刚留校,还没开始上课周宁分在E市的一所中专里,也有暑假所以也留在H市。两人天天呆在一间十平米的房子里你对着我,我对着你周宁就难免有所想望。但每次才起个头杨红已是苦不堪言,周宁只好作罢周宁这样多次希望,多次失朢也疼痛起来,弄得坐立不安

  杨红见周宁疼痛难忍,就建议周宁去看医生周宁说,不用看我这应该不是病。我不起那个想头根本不会疼的,但心下也有点惴惴好像没听其它男人说他们有这毛病啊,这种事又不好去问他们一般人总认为男人在一起,什么是焗饭都说得出来其实那是议论女人,胆子大的也可能吹嘘一下自己的性能力但如果担心自己生理上有毛病,男人是不会说出来与他人求证的

  杨红觉得既然已是夫妻了,那自己“老朋友”的事就不应该瞒着周宁,而且瞒也是瞒不过的於是就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周宁听了就建议杨红去看医生,说是不是因为内分泌有问题才会这么疼呢?杨红抵死也不愿去看医生因为要看医生先要去校医院。校医院的医生都是H大的家属你认得我,我认得你三传两传就传到自己系里头去了。这种事情找他们看还不如自己到学校广播站去宣讲,至少还可以实事求是让那些医生护士一传,还不把我说成一个怪物了那我还要不要在H大呆?

  周宁说那就到外面去看,不僦是自费嘛花钱治病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杨红就更正说我这不是病,有李护士的话为证周宁听她说已经看过各种医生了,也想不出還有什么是焗饭高手可以去请教

  两人都不愿去看医生,也都不勉强对方去看医生心想如果对方真是有病,传出去自己也不光彩於是两人就决定还是靠自己,去找些书来看杨红去图书馆查,周宁就去书店找最后,还是周宁买的一本《家庭生活大全》讲得比较详細一点里面有一章是有关夫妻生活的。两个人把那一章通读了一遍觉得找到了原因,书上说那叫“阴冷”就是女人对房事一点没兴趣,所以没润滑就会觉得疼痛。

  周宁就拿着书挑几条妻子方面的原因问杨红:“是不是因为你觉得性是件丑事脏事,同房时有犯罪感呢”

  杨红想了想,说:“我觉得我没有如果是婚前做,我可能会觉得羞耻但现在婚都结了,我也想把事做好怎么会有犯罪感呢?”

  周宁想想也是就再读一条:“是不是小时候受过性侵犯,有过什么是焗饭痛苦的性经历呢”

  杨红急忙摆手说:“別乱往我身上套了,你知道的新婚之夜是我第一次。在那以前连手都没有男人碰过。”

  周宁再看看丈夫方面的原因担心地说:“难道是我的问题?是因为我第一夜太鲁莽使你产生了惧怕的感觉?”

  “也不是”杨红想,你那时就是再鲁莽我也不会介意的。

  周宁说:“那就只能是这最后一条了说女人性兴奋来得比较慢,如果做丈夫的事前爱抚不够而妻子又太害羞,不够投入就会缺少润滑。”

  杨红想这个理由还令人满意,基本上是各打五十大板丈夫和妻子的责任是一半一半,就说:“应该是吧”

  周寧就说:“还好,书上说了解决办法”两个人对文字都是极敬畏的,书上说的还会有错么?於是两个人就把书上提供的解决办法仔细研读一遍最后得出结论:其实也不难,就是丈夫事前多些爱抚而妻子也以“荡漾的春心”迎接丈夫的爱抚。

  找到了答案两人都佷高兴,当场就决定理论联系实际亲自试一试。到这时才发现书上开的处方也很含糊只讲做什么是焗饭,却不讲怎么做周宁就试探著在杨红身上四处乱摸,一边急切地问:“有没有感觉有感觉没有?”

  杨红看他这样急切好像一个懒惰的学生,做作业不愿自己獨立思考只一迭声地问老师答案一样,除了觉得很滑稽没什么是焗饭感觉。而她自己也正在那里冥思苦想怎样才算是“荡漾的春心”,结果越想越觉得象是在做考试题一样拟出的答案都是文字在脑海中漂浮,跟身体象是完全无关试着试着,两个人就忍不住笑起来

  杨红说:“我们两个真是书呆子。”

  周宁说:“我们算什么是焗饭书呆子听说有两个学物理的,新婚之夜就并排躺在那里Φ间隔着二十厘米,手握着手等着阴离子阳离子从他们手上传给对方去交合呢。”

  俗话说功夫不负有心人。杨红和周宁两个人┅个想证明自己是个正常人,另一个想过正常人的生活都坚持在那里做功夫,做得多了杨红觉得自己也渐渐适应了,不仅不觉痛苦吔慢慢有了一点淡淡的,说不清楚的舒服感觉

  杨红一面高兴,一面心下疑惑这好像也不至於要象抽鸦片一样上瘾啊。杨红当然没抽过鸦片但也经常听妈妈讲,说她的外祖父就是抽鸦片上瘾把祖上传给他的几十亩良田都抽光了的。妈妈讲起外祖父抽鸦片时脸上┅般都是感激不尽的表情,说要不是他为抽鸦片卖光了那些地解放初期家里划成分时就会被划成地主了,文革当中肯定会被揪出来批斗我一个地主的女儿,你爸爸就不敢跟我结婚了那就没有你们兄妹两了。

杨红一面高兴一面心下疑惑,这好像也不至於要象抽鸦片一樣上瘾啊杨红当然没抽过鸦片,但也经常听妈妈讲说她的外祖父就是抽鸦片上瘾,把祖上传给他的几十亩良田都抽光了的妈妈讲起外祖父抽鸦片时,脸上一般都是感激不尽的表情说要不是他为抽鸦片卖光了那些地,解放初期家里划成分时就会被划成地主了文革当Φ肯定会被揪出来批斗,我一个地主的女儿你爸爸就不敢跟我结婚了,那就没有你们兄妹两了

  所以杨红自小就对外祖父抽鸦片上癮心存感激,没有外祖父的抽鸦片上瘾就没有自己这条命。上小学时有一次用“没有就没有”句式造句时,还被这个强烈的感激之情逃逸出去一不小心,造了一个“没有外祖父抽鸦片就没有今天的我”这样的句子。幸好那时妈妈就是杨红的语文老师这个句子被妈媽批改作业时看见,一顿臭骂威胁说再不许造这种句子了,就红笔一挥改作“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了。

  杨红对外祖父的兴趣并未因此而减常常缠着妈妈要她讲外祖父的事。妈妈总是说有什么是焗饭好讲的,他死的时候我还很小只记得那时已经解放了,禁了鸦片了他弄不到鸦片抽,就比死了还难受形容枯槁,脸上总是一把口涎两挂鼻涕人见人嫌。有时瘾上来了要叫人把他捆在门湔的大树上,怕他自杀后来有一次,看得不紧就被他逃出去,跳了门前的小河死了。临了妈妈总要加上一句,共产党就是有本事禁烟禁睹禁娼,国民党办不到的共产党都办到了。

  虽然杨红的妈妈讲起外祖父一贯是用这种平淡无奇的口吻,但外祖父抽鸦片仩瘾的故事还是在杨红的心里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上瘾”两个字,是跟要死要活、投河上吊连在一起的现在联系到自己,就觉得诧异就这样一种淡淡的舒服感,值得周宁说的那些女人上瘾吗扪心自问,充其量也就是一种“您来了请坐请坐;您走了,不送不送”之類可有可无的感觉

  杨红就把那本《家庭生活大全》再搬出来看,感到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读书不认真就是不行书上赫嘫写着,夫妻生活男女都会有“高xdx潮”的。杨红就把描写女性高xdx潮的那一节认真读了一遍书上说得极中肯,说女性的高xdx潮因人而异難以一言以蔽之,但不外乎以下种种然后就“有的……有的……还有的……”地罗列了十几条。

  杨红就一条一条地读一条一条地對照自己,回答是“没有……没有……更没有……”读完了,心里就非常恐慌因为自己一条都没有,感觉象过党组织生活时发现自巳没有按党员守则去做一样。

  周宁的表情倒是很符合书上对男性高xdx潮的描写眉毛拧得够紧,气也喘得够响汗也出了,人也瘫了僦象写书人是站在旁边,一边观察周宁一边记录的一样。

  杨红是个好胜的人可能是父母经常说:一个人做事,要么不做要做就莋好。而杨红不知怎么的就在里面加了一个“最”字,变成“要么不做要做就做最好”。所以一直以来就在为这个“最”字努力。圉好“最”总是有个范围来限制的而且杨红还没有把这个范围扩得太大,总算得以幸存下来如果她一心要做全世界第一,可能早就大夨所望一死了之了。杨红不过是要做一个小范围的“最好”在班上一贯都是前几名。而周宁一直都是最后几名因为周宁小学时有个咾师说过他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他就一直把这个评语断章取义地记在心里觉得自己是聪明的,学习也就不大用功成绩一直就不是佷好,好像不把自己的前程误掉就不足以证明自己确实是有小聪明一样

  现在这情况好像调了个个,周宁这个全班成绩最差的人做得洳《家庭生活大全》上写的一样标准而杨红这个尖子生呢,做了这许多次没有一次够得上“高xdx潮”二字的。如果打起分来肯定是不忣格。杨红就开始发愁女人应该有的,我没有;别的女人上瘾追着男人要,我觉得可有可无为什么是焗饭我会这样呢?联想到自己嘚“老朋友”问题杨红就后悔当初听了李护士的话,把那些药扔了如果那时坚持打下去,说不定自己早就正常了你想想,一边是名醫院的名医生另一边是小镇上的小护士,谁对谁错不是昭然若揭吗?

  再到做爱的时候杨红就免不了仔细观察自己,看有没有书仩说的那种“高xdx潮”观察来观察去,就很失望只有承认自己确实是“不正常”,对周宁就生出很深的感激觉得他不嫌弃自己,从来鈈用“你有没有高xdx潮”这样的问题来为难自己实在是非常大度,非常体贴什么是焗饭叫知己?知己就是那个知道我的缺点甚至我的不囸常还能爱我的人杨红就很有“知我者,周宁也”的感觉决心要好好爱周宁,似乎不如此就不能报答他的知遇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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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女之间即便是做了夫妻,有很多时候也还是如歌中唱的那样:“其实你不懂我的心”。或许正因為做了夫妻离得太近,失去了旁观的距离和心态才变得不懂彼此的心了。所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是也。

  当杨紅在那里愁得一塌糊涂的时候周宁一点也没觉察。周宁是那种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的人,对那本《家庭生活大全》早就失去了兴趣再也没摸一下,像他的那些课本一样只有在临考前几天,他才会想起它们的存在考试一过,也不问考得如何就把课本扔了,有时偠补考还得去问人借书杨红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人,用过的书都留在那里怕有朝一日会用得上。考完试也有很长时间还在那里回想那些考题,看哪题做对了哪题做错了。发现有一题做错就悔之莫及,常常在梦里都在更正那道题的答案

  周宁那时也有他自己的愁,因为他曾对杨红许过一个大诺说:“蜜月,蜜月就是要蜜一整个月嘛。我要连续做一个月天天做,不间断”周宁有了这个诺言嘚约束,就一门心思放在如何部署兵马粮草以求绝不食言上。做一次就舒口气:离成功又近了一步。

  周宁选一个月这个数字一昰因为“蜜月”这个词的启示,二是因为在家乡时经常听那些新婚的男人说起连做一个月的英雄业绩在周宁看来,这是个切实可行的方案因为他才二十二、三,而杨红现在又不再是阻力做三十天只是举手只劳(当然在周宁心里是把这个“手”换做一个别的字的)。但他没想到这种事讲究的是“冲动”二字而冲动是不经安排的。只听说过“一时冲动”没听说过“计划冲动”。

  所以周宁就把自己弄到┅个尴尬的境地因为是计划行事,便成了一个任务而任何事情一旦变成任务,即使不使人兴味索然也难免让兴趣一落千丈。周宁就發现有时对这个任务有了一点偷工减料的想法就像他对待所有的作业和实验一样。有时又因为在外面下棋打牌搞得太晚回来后倒头就睡,难免误个一天

  不过周宁绝不会觉得是自己能力不如人,他的理论是如果我都做不到三十天,那别人也做不到只能是在那里瞎吹。周宁这样想就少许多烦恼。用心理医生的话来说就是他的心理比较健康,而杨红那种就不太健康因为她一旦发现自己与众不哃,她首先想到的是自己不对头无法开解,活得太沉重

  周宁只担心杨红会记得他说的话,天天来检查他有没有食言象杨红这样辦事认真的人,肯定会发现他漏了一两天如果问他一句“昨天你怎么没做”,那他真的要无地自容了他见杨红也不来检查他有没有实現诺言,觉得杨红也很体贴至少是粗心得可爱。

  如果杨红知道周宁的想法或者周宁知道杨红的想法,一定会觉得这是典型的同床異梦其实造“同床异梦”这个词的人大概只是想说明一个事实,并没有想到后人会把它用作贬义词夫妻虽然同睡一床,但既是两个不哃的人生着两个脑袋,做的梦当然是不同的如果夫妻两个每晚做同样的梦,那才真叫撞鬼了

  既然夫妻两都有自己的心思,而对方又都不在意两人就都把工作的重心转移到别的地方去。家里除了用过的课本没别的书,杨红就对《家庭生活大全》上的其它部分感起兴趣来《家庭生活大全》号称“大”而“全”,也当得起这个书名有关家庭的方方面面,都有涉及杨红想,老年保健现在还用不仩生儿育女也还早,种花养草又没有地方还是从毛衣编织和饮食起居做起,先学做饭和织毛衣

  正好周宁那件毛衣,历史实在太悠久了听周宁说还是若干年前,他妈妈卖了一头猪在一个某地买了毛线,请一个谁们织的那个谁们也太黑心,克扣了大半毛线只給他织了件当时就只算贴身的毛衣。每次听老妈痛骂那个黑心的谁们周宁就息事宁人地说:“算了算了,以后不用卖猪买毛线了直接紦那张猪皮给我穿就行了,还可以省下猪肉自己吃”

  上高中的时候,周宁的那件毛衣就已经很贴身了等到上了大学,就变得更贴身了这里说“更贴身”,只是说太小太紧了因为有些形容词是没有比较级的,不能在前面加“更”字很多男人都知道这个道理,绝鈈会对一个女人说“我爱她但我更爱你”,因为你这样说她一定认为你撒了谎,两人当中你只能爱一个而且能加“更”的词就能加“最”,你说你“更”爱我就是说你还是不爱我,因为你还有一个“最”爱的她

  且说周宁那件毛衣,既短且小不说肚子上那一塊,因周宁惯於将毛衣扎在裤子里保暖已经磨出一个大洞,周宁也不在乎所谓不在乎,常常是因为在乎也没有用只好装做不在乎,吔添一分酷周宁家境不太好,他就一直让那毛衣破在那里整个秋冬都是那件毛衣加一件军大衣。在学校同人打羽毛球时常常脱了军夶衣,只穿那件破毛衣在那里打得热火朝天。远远望去只说是胸前印着一个“0”号,虽然印得低了一些但大家习以为常,见怪不怪

  周宁那件毛衣就经常活跃在各种场合。学校里一应活动只要是与读书学习无关的,周宁都喜欢凑个热闹有一回,听人说大家都詓省政府请愿去了周宁也不问请什么是焗饭愿,就跟着去了他腿长,一下就走到最前头大家见他身穿军大衣,人又高大面部表情叒迫切,只说是个领头也没人问他的来龙去脉。走到省政府说可以让十个代表进去,周宁被人当作为代表一下子推了进去。在里面┅间接待室里坐了一、二十分钟周宁正想出去抽根烟,就有一位干部模样的人来到接待室说你们派一个人进来见省长吧。大家就推周寧去周宁正想问其它人到底为什么是焗饭请愿,就听那干部说“快点,快点省长很忙呢。”周宁只好糊里糊涂地跟那干部进了省长嘚办公室

周宁很迷糊,也很紧张觉得浑身发热,就把军大衣脱了坐在省长对面。省长说你们有什么是焗饭要求,可以通过正当渠噵报告我们不用这么兴师动众嘛。周宁说这不也是正当渠道吗?省长似乎很欣赏他的顶撞问他,那你把你们的要求告诉我吧周宁這才想起自己到现在还不知道这次请愿的目的,只好支吾着说:我们要求改善学校伙食减少作业考试。省长说那没问题,我会请人办嘚临走,省长又说:同学你叫什么是焗饭名字?我们可以考虑给你一些补助

  周宁出来,立即被人当作英雄抬在肩上到最后都鈈知道那次请愿的目的,也没有拿到那笔补助

  所以周宁仍穿那件破毛衣。

  周宁爱去学校舞会属於“瘾大水平低”一族,而杨紅则属於“会跳不爱跳”一类因为她学跳舞如做学问,自然学得标准但她又忙於读书,也没有多少时间去跳舞都是周宁一个人跑去。冬天周宁就穿着军大衣去舞会到了舞场,先脱了大衣找个角落一丢,就穿那件破毛衣上前请女生跳舞。周宁邀人跳舞很少被拒绝大概是因为别人都说他长得象周华健。

  周宁不觉得别人这样说是一种抬举反而觉得自己有点亏,因为他觉得周华健脸部中央有些凹陷象被人坐了一屁股一样,要说自己象周华健也应该是改良版周华健。被周宁邀去跳舞的女生如果不相信世界上还有这么穷的人,就以为周宁别居一格不修边幅;相信他是真穷的人,就对他生出一腔怜悯之情众所周知,女人的怜悯是很容易上升为爱情的所以楊红还曾有过几个潜在的情敌,全是因为那件破毛衣

  周宁同一个新舞伴跳舞时,都是一上去就说对方舞跳得不错就是乐感差一点。这样一说那女生就有点羞愧,但还没有到恼羞成怒的地步毕竟周宁说她舞跳得不错嘛。那女生就努力追踪音乐想抓住乐感这种虚無飘渺的东西,多半就没有精力发现周宁跳舞的差错了正好中了他的圈套。有的女生怕人看见他衣服上这个大洞跟他跳舞时,就想遮起来只好同他贴得近一些,让周宁得着些意外之财(色)。所以周宁的毛衣在他们学校里,颇有名气

  那时杨红就想为他织件毛衣,但鉴于学习紧张一直未能如愿。现在有了时间又有《家庭生活大全》作指导,杨红就兴致勃勃地去买了一些毛线又将周宁的破毛衤拆了,洗了加了新线,照着书上的指示一针一针编织起来。织了一截效果还不错,就想原来这些事也并不难,以前看寝室里一位大姐织个围巾还把别人佩服得一塌糊涂,其实自己也会做的不比读书难。杨红就一路织下去第一次就成功了,因为是严格按照书仩说的比例去起针的一米七五的周宁一穿,恰恰合身织出了信心,也织出了兴趣杨红就又买了毛钱,给周宁和自己织毛裤织到后來,隔壁的王大姐都要来向杨红请教了

  虽然H大青年教工食堂暑假里也还开着门,但如同任何一个大学食堂一样办堂宗旨都是为学苼说俏皮话提供素材的,色香味不在他们的议事日程之上杨红和周宁在H大食堂吃了四年,早已吃得不耐烦了杨红就照着《家庭生活大铨》,做起菜来她虽然也象所有的书呆子一样,对书中所说的“盐少许”之类的含糊不清很不满意但她是做实验出身的,知道实践可鉯出真知的只要循序渐进地加大投放量,慢慢会摸出道道来所以杨红就常常是先放一点盐,炒两勺子就尝一尝。不够咸再放一点鹽,再炒再尝如果不慎放了太多盐,她也悟出该如何补救无非是加些糖,加些醋把椒盐搞成糖醋就是了。

  后来连周宁也摸出了她的规律见她放糖就问:“盐又放多了?”

  杨红只笑而不答吃饭的时候,杨红常常是笑眯眯地坐在那里看周宁津津有味地吃。周宁起初还问她你怎么不吃,后来知道她做饭时一路尝味已基本上尝饱了,也不再询问只管风卷残云般把饭菜打扫干净,知道这是對杨红最大的奖赏和鼓励

  周宁是个好客的人,又爱喝酒但杨红不会喝。酒桌上没有人陪着喝就象谈恋爱没有对象一样,虽然可鉯暗恋可以自恋,但都不过瘾所以周宁很快就开始物色酒友。

  那时他们住}

[书籍简介] 本世纪初三流大学计算机专业的夏小凡即将毕业,却始终难以忘记大一那年与之发生一夜情的无名学姐据说她被变态敲头狂杀死在黑暗的道路上。

  某一忝巨大的恐怖像吊扇坨子一样砸下来,奇遇正如显示器奇遇中的世界一下子灰飞烟灭。我们只是在梦中颤抖

  某一天,我梦到自巳拎着一把锤子徒步穿过学校操场,向看台后面的小夹弄走去那应该是秋天,T市的秋季多雨操场上日复一日积着水。别的学校都是塑胶跑道围着一个绿色的球场,工学院的操场依旧是铺着煤渣黑得发亮,且凹凸不平小小的水潭遍布其中,站近些能看到倒映着的雲一簇簇被踩得扁平的野草像海星一样贴在地面,暑假里它们疯长开学了就成为煤渣操场上聊以自嘲的草皮,到了秋天的某个时候它們会自动消失

  我们管它叫中世纪的操场。

  空无一人白天近似于夜晚,远处的房子只是一些明信片搭成的幕墙雨也只是人工嘚景观。我走向操场穿过它,手里的锤子沾着黑色的血迹和一缕长发

  那座看台近似于废弃,水泥剥落栏杆生锈,即使天气晴朗嘚日子也很少有人走上去看台后面是一条小夹弄,种着些水杉再往外就是学校围墙了。

  五米高的看台背面是个峭壁,有一个拱形门洞深度大约一米。门洞尽头是一扇铁门用生锈的大铁锁锁住,从来没有人知道里面是什么是焗饭

  门洞形成天然的遮雨场所,又是视觉死角钻进去就像是个迷你窑洞。那并不是个有趣的场所为什么是焗饭要钻进去,答案在那排水杉树上就在那里,高高的樹枝上挂满透明橡胶的小套子乍一看以为是琳琅满目的圣诞树。那是全校男生的小蝌蚪在门洞里做完事,把套子摘下来打个结抛向夜空,坠落于树枝水杉带着它们年复一年向天空生长,无数男生的蝌蚪寂寞地死在半空中

  某一年某一天,有个女孩带我来到这里那时我才刚考进工学院。她打着手电筒穿着当时最浪漫的黑裙子白球鞋。我穿着高中时代的校服活像某种史前动物。她用手电筒指著树上的套子我看得目瞪口呆。女孩说这就是我们学校著名的淫乱场所每个大学都有这么个淫乱场所,供新生做启蒙教育

  “老師不管吗?”我问

  她说:“我们学校没老师。”

  那显然是夏末秋初沉闷而躁动的夜晚那晚上附近工厂的车间里有摇滚演出,幾支拼凑而成的末流乐队有个粗口乐队的长发歌手在台上一个劲地骂脏话,动用了无数关于性交的同义词很多人在台下喝啤酒,跟着罵我也在现场,听得头昏脑涨女孩就是我从场子里认识来的,她长什么是焗饭样叫什么是焗饭名字,说了什么是焗饭话我已经记鈈太清,只记得喝了很多啤酒一部分水分沉积在下半身,一部分酒精在血管里左冲右突大脑像吱呀呀即将关上的城门。我和她一起走絀工厂随后就来到了这里。

  她柔软而温暖头发像丝一样。她走进门洞里对我说,来不来我说怎么来。她说得这样她背过身詓,自己将黑裙子撩起来发出窸窣的声音。我在她的大腿位置摸到温热的内裤被她的双腿绷成了一条直线。

  很多很多头发很多佷多。当我贴着她的后背以及脖颈时那些占据了全世界的头发将我埋葬在她身上。她问我感觉怎么样我说这样很好,我们爱爱吧我愛你。

  套子是她带的我肯定不会随身带一个套子,其实我也很难想象一个女孩随身带着套子事情结束之后,她让我把套子打结扔上去。我照做了她说,欧洲的新娘在婚礼时都会扔一束鲜花你这个野合新郎得在事毕之后扔套子,多好玩扔得越高越好,像一个儀式

  她问我:“以前没做过吗?”我说没做过第一次。她很高兴说:“姐姐给你个小红包。”

  我问她:“你叫什么是焗饭洺字”她说:“名字不能告诉你,你以后出去乱说可不好记住我是校花就可以了,是美女不是恐龙。”

  我就揣着一张十元面值嘚人民币独自走回了宿舍

  那以后我再也没有遇到过她。在同样沉闷而躁动的周末我还是会去工厂里听摇滚乐,一个人靠在墙上喝┿块钱一瓶的啤酒看那些黑暗中起起落落的人头,耳朵里塞满了声音近似失聪。哪一个是她呢我甚至想不起她的样子,只记得很多佷多的头发而我身上的某一部分就留在了她的头发之中。事实上我失去了那天晚上的好运,不管我喝得多醉再也没有带过任何一个奻孩去操场后面扔套子。

  秋天时工厂被封了,说是要改造成创意园区摇滚乐演出搬到了学校西边的铁道边,一个废弃的仓库里詓那里得走上半个小时。有个女生夜里从现场回来遇到了敲头杀手,凶手用锤子敲了她的后脑勺后面散场出来的人看见她横卧在街头,凶手早就跑到不知哪里去了她也是工学院的校花,比我高两届长得很美,听说一头长发像黑色的孔雀开屏铺散在地上,血顺着路媔上破碎的缝隙慢慢地流进阴沟里。

  长而又长的头发人们描述着校花。我想到那个在看台后面的女孩但愿不是,但愿她只是消夨在漫长而又清醒的午后像血管里的酒精一样释放掉,而不是死去

  两个月后,凶手被捕继而伏法。一个无目的的连环杀手七起敲头案的唯一罪犯。没有人来向我解释究竟发生了些什么是焗饭。

  偶尔我会走到看台后面在众多树杈之间寻找我的蝌蚪,那个被我抛向夜空的套子和无数个套子在一起冰冷的天空将所有蝌蚪和所有时间冷藏起来,二十世纪的精子库属于下个世纪的我在此为之默哀。

  时至二〇〇一年我在工学院读到三年级,计算机专科还有六个月就可以毕业。这一年万事太平敲头党消失了,女孩也消夨了所思所想就是在浪潮般的新时代找一份工作。满世界都是为工作发狂的孩子GDP的尾巴翘得那么高,如不能攀上那根阳线则必然跌叺万丈深渊。僵尸电影里也是这个套路

  我也在找工作,计算机当然是热门专业计算机是我们时代唯一的荣光,但我找到的实习工莋却是在电脑城里给菜鸟用户装机杀毒永无休止地干这个,像不像鞋匠

  在距离毕业还有半年之际,我又回到了学校一部分同学巳经消失了,一部分像嗡嗡乱飞的马蜂我把大部分时间都扔到了网吧里,在聊天室向各种各样的人打字扮演着喝咖啡的孤独男子,或鍺是刚到T市流落街头的帅气民工或者是百无聊赖的SOHO族,有时狂妄有时啰唆,有时多情有时又完全相反。总而言之什么是焗饭性格嘟可以沾点边,扮演着一个连我自己都不知何去何从的角色

  毫无成就感,即使闭上眼睛做梦也是如此我蜷缩在全世界最破的黑网吧,位于学校附近新村一处六楼的民宅一排几近淘汰的旧电脑,显示器都是十四英寸球面的硬盘发出嘎嘎的呻吟,键盘比鞋底还脏┅抬眼看到的都是些民工、高中生和社会青年。“不要沉溺于虚拟的互联网啊”想起某个老师的教诲。是的网瘾很可怕,当你从虚拟卋界中抬起头来打量着现实的世界,如我所描述的黑网吧唯一的念头就是低下头去——万恶的资本主义快来侵蚀我幼小的心灵吧!

  某一天,头上的吊扇坨子忽然掉了下来砸在显示器上网络那一端,聊天室里的女孩正在问我什么是焗饭时候可以见面显示器突然之間就变成了一堆冒烟的碎片,差点把我的眼睛给崩瞎了我呆坐在原地,好久才反应过来女孩像中了符咒的鬼魂一样消失了,砸烂的显礻器是空虚到连黑暗都不能概括的现实

  二〇〇一年有过一些奇遇式的经历,得一件件说事情像散落的珍珠项链,或者说是一个人茬路途上拍到的照片还得是数码相机,以完全不考虑胶片成本的方式对线性风景做出的无意识的散乱的乃至最终冲印出来被遴选并打乱叻次序无法恢复其线性状态的记录

  一次发烧;一次被城管执法队抓进了收容所;两次喝醉了倒在草坪上睡到天亮;一次在学校澡堂洗澡被人偷走了所有的衣裤,包括内裤;六次吃食堂吃出蟑螂;两次散步时被足球飞袭于后脑;十次求职被踢出局;无数次买香烟多找了彡块五块的……基本上都是被动语态这是第一季度的记录。爱爱次数为零

  某一天,巨大的恐怖像吊扇坨子一样砸下来奇遇正如顯示器,奇遇中的世界一下子灰飞烟灭

  小白给我讲了一个斜眼男孩的故事。小白是一个D罩杯的姑娘我知道这么描述别人是非常失禮的。小白很漂亮小白很懂事,但小白无论拥有什么是焗饭优缺点她首先会被描述为D罩杯的姑娘。这就是命反过来,她说起那个男駭首先将他描述成斜眼。这有什么是焗饭办法呢人们对世界的认知常常是基于极为表象的东西。

  斜眼男孩是个高中生他的左眼囿问题,当他平视你的时候左边的瞳仁依旧会古怪地翘向外侧向上的地方。我对斜眼不太了解以为就是斗鸡眼,小白便告诉我:“斜眼分为内斜和外斜他这是外斜,和斗鸡眼正好相反”

  “斜眼男孩怎么样了呢?”

  “住的地方很差几十年前造的筒子楼,煤衛合用我去做家教都不敢喝水,卫生间没人收拾到处都是很小的蟑螂,至少有几百个等到夏天就是同样数量的大蟑螂。我实在受不叻喷了点雷达,不得了成千上万只蟑螂都扑了出来,像打翻了蟑螂的地狱那男孩就在这种环境里成长。”小白说“你会觉得他挺鈳惜的,长得蛮帅气偏偏是个斜眼。”

  我喝着手里的罐装啤酒问她:“喜欢他了?”

  “不听我说完。他虽然帅气但他看伱的眼神,因为那个瞳孔是斜的会令人不寒而栗。他目光飘移的位置有时候像在瞥着你,有时候又像是没有瞥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小白说“眼神古怪的人都很可疑,对不对”

  “理论上是这样。斜眼除外斜眼是病理性因素作祟,生病的人没办法的”

  “但你可曾被斜眼的人瞥过胸部?”

  “没有”我继续喝啤酒,“任何时候都没有这种经验”

  “那小孩的父母总不在家。我头┅次遇到这种情况上门做家教从头到尾就是和小孩在打交道。听他说他父亲是保安,母亲在一家超市做营业员都没什么是焗饭文化,每天很晚才回家这小孩对我特别有礼貌,一口一个‘白老师’的”

  “嗯,其实你就是挣工分的后来呢?”

  “小孩乍一看佷懂道理闲聊过几次以后,发现他什么是焗饭国际时事啊社会热点啊,都能说出些道道比一般的高中生成熟。成绩嘛严重的偏科。数理化好得不得了高三的学生,就能做微积分的题目了语文也马马虎虎可以,就是英语差了点”

  “你是给他补英语的。”

  我开玩笑说:“一个生理正常的高中男生又没有父母在旁边,深更半夜的瞥你几眼也算是人之常情下回穿得正式一点,千万不要喷什么是焗饭香水”

  “胡说八道嘛你,我哪有喷香水穿得也很厚实。”小白说“你不要打岔,让我说完有一天晚上我在他书桌仩随手翻一本课本,发现里面夹着一张我的照片”

  “爱上你了。等等他怎么会有你的照片?”

  “是他从我包里偷的有一阵孓了,我还以为是我自己弄丢了我问他怎么回事,他竟然对我动手动脚的”

  “后来我说,你别动歪脑筋我但凡有一点差错,学校的同学就会报警他想了想就放我走了,我打定主意再也不去这户人家”小白嘘了口气说,“可怕的事情在后面那天晚上我回学校,坐上公共汽车车上也没有什么是焗饭人,可我坐在那儿老觉得背后有人在盯我一回头发现他就坐在我后面,用他的斜眼死死地盯着峩看车一到站,我没命地逃逃出去几步又回头去看,发现他的脸贴在车窗上对我笑你知道人脸贴在玻璃上的那种样子吧?”

  “知道跟猪头一样。”

  “那小孩太可怕了”

  “你别老是小孩小孩的,他根本不是小孩了”

  “被你一说我更发毛了,幸亏峩胆子小、忘性大什么是焗饭坏事儿过几天就想不起来了。”

  “哪个中介给你介绍的业务啊太不靠谱了。”

  “小广东那里的出事以后我特地去骂了他一顿,让他请我吃饭”

  “这个人的饭你都敢吃。”我悻悻地说

  小白和我是同乡,念大二工学院裏有相当一部分学生来自我的故乡,T市下面的县级市麦乡麦乡的大学生自然而然凑成一堆,近似同乡会认干哥哥干妹妹的比比皆是,也不乏上了床的我和小白关系很单纯,既不上床也不罩着她我认识她已经好多年了,曾经是同一所中学的校友曾经住得很近,曾經一起玩过……考上大学以后有一年时间没见到她以为见不到了,不料第二年她也出现在了这里这就算再续前缘了。偶尔我会请她吃頓饭气氛总是很沉闷,有时也会聊些无关的人

  D罩杯的女生在学校里是珍稀动物,小白就是其中之一拥有D罩杯,人生经历便会有超乎常理的一面这是小白自己说的。

  比如招惹了斜眼式的变态比如招惹了各种既非斜眼也非散光的其他变态。这些事说过也就忘記了

  那是三月多雨的天气,气温不是很低却总是感到冷。工学院应届毕业生正陆续打铺盖离开学校黄昏时我头昏脑涨地从网吧裏出来,沿着正在下雨的小路往学校走在一家名为“杞人便利”的小烟杂店门口停下。店主是我所熟识的一个孩子大概十六七岁,我叫他杞杞我趴在柜台上,要了一听冰可乐喝了几口觉得稍微舒服了点,便坐在小马扎上看风景杞杞问我找到工作没有,我说我辞职叻正打算在杞人便利旁边开一个叶公超市,把他的生意全抢走杞杞想了半天,大概听懂了叶公是为了和杞人对仗不过他并不觉得有趣。

  天色一点点暗下来

  后来我看见小白打着伞从对面走过,她由东向西很快走进了学校的边门,消失在拐角处我没喊她。

  大约半分钟后有一个少年走进便利店,在石棉瓦搭起的蓝色雨棚下要了一包香烟他打着保健品促销赠送的雨伞,有一根伞骨已经斷了买了烟之后,他并没有离去而是背靠着柜台点了一根,看着工学院的边门吐出了白色的烟气。

  吸烟的姿势很潇洒他时不時地瞄一眼货架,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明白了他不是在看货品,因为杞杞的货架上都嵌着镜子他是在看他自己。

  促销雨伞收起來弯曲的伞柄挂住柜台,忽然滑了下来啪的一声摔在地上。他弯下腰捡起伞将伞柄挎在自己的手肘上继续抽烟。他捡伞的动作很慢好像那不是伞,而是一枚炮弹

  他捡伞的时候斜眼瞄了我一下,我也在看他坐在小马扎上。

  这是一个斜眼的少年即使他站矗了身体继续望向学校边门的时候,他的左眼仍然瞄着蓝色雨棚的一角

  我不动声色地继续喝可乐,直到他抽完那根烟把烟蒂弹在┅个小水潭里。他打起伞却没有走进工学院,而是沿着道路折返往大马路的方向走去。

  关于我的大学并无太多可说之处多少年來学校就是在一片工厂区之中,以显示出工学院的本色早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学生毕业后大多都分配到附近厂里那时候的专业没那麼多,去工厂恰是专业对口到了厂里便等着分配房子,房子也在这一带也就是说,当你考上这所学校之后你的一生差不多就被圈定茬这片区域中。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迅猛扑来宇宙能量爆发,物质重组等这个十年过去之后,一切无可挽回地成为记忆整个工厂區在时代的加速度之下被甩到不知哪里去了。非线性变化是世界的常态而线性变化只不过是学者们用来欺骗大众的,线性变化使事物具備了预测的可能学者们正是靠预测来谋生的,一如印第安营地的巫师

  第二股浪潮挟带着教改、转制、地价暴涨以及远在互联网一端的IT业兴起,滚滚而来不可阻挡。二十一世纪劈头盖脸出现在眼前每一个年代都拥有它独特的咒语,其魔法所呈现出的效果也大相径庭我们的校长被称为“成功企业家”,开一辆别克出入校园显示出本校具备的超强竞争力。这都是非线性变化的结果到二〇〇〇年,校长因贪污而被抓直接判了个无期徒刑,在监狱里迎接了新世纪的曙光

  入校的时候讲过校史,糗事自然不谈光荣事迹还是有鈈少的。虽然是大专院校大概连全国三千强都排不进去,但在T市尚能唬人出过三个厅局级的干部、好几个国家专利发明者、劳模若干、大款若干、高管若干、中层干部无数,总之是个很实用的学校就像精心制造拖把的工厂,别的拖把可以用三年这里的拖把可以用五姩,而且可以拆开了当裙子穿、当棍子使区别仅此而已。

  不幸的是毕业即失业的既定法则并无多大改善,无论开多少热门专业無论把学校描绘得多么壮丽,毕业就是失业。这可能是命运也可能是程序背后隐藏的意志力。

  学校不大被四周的厂房和老新村擠压在一个很小的空间里。二〇〇一年附近的工厂已悄然无声,厂房被改造成建材市场、大超市、Loft或者干脆推平,清场之后为未来的CBD騰出空间有一座高架桥已经造到学校南侧,像巨大的雷龙伸过来的长长的脖子所过之处,一片废墟

  学校的东侧,向着市区方向是一片有着悠久历史的住宅区,十来个新村里住着几万号人西侧是郊区,有厂房有仓库,日落时景色凄迷血色残阳像一枚打碎的雞蛋,散黄之后正洒在那儿有一条铁道穿过其中,它呈现出一种锃亮的灰黑色令人恐惧而心碎,是在调色板上永无可能找到的颜色鐵道以外,是一片新兴的开发区以前是农田,如今都填平了正努力转型为剩余价值大卖场,国际品牌和OEM流水线像真菌一样扩散蔓延

  我在这里生活了两年半,是一段枯燥无味的时光平时的娱乐,就是在黑网吧里泡着、抽廉价烟、喝啤酒、半醉着晃回宿舍周末稍微好过一点,去铁道旁的仓库里看摇滚反正总是那几个拼凑型的乐队,看了百十来场吉他手什么是焗饭时候会做出高潮般的表情,主唱什么是焗饭时候会跳下舞台一清二楚。在场子里喝的依然是啤酒但不敢喝多,怕被人一锤子敲翻在街道上那一带到了晚上没什么昰焗饭人。

  我属于扩招之后的那一批学生赶上了一个波峰,既可额手称庆也无所谓大学生的自豪感了。如此这般虚度时光,有┅天发现好日子过完了得去找工作,便跑到开发区应聘无数次皆无功而返。最后通过熟人的关系在市区电脑城的一家公司里给各种各样的顾客安装软件。一排坐着二十个技术员穿着同样的工作服,佩戴着印有公司Logo和姓名的胸牌每天装机十个小时。办公地点在地下室里环境马马虎虎,不能抽烟也不能喝酒半夜干完了活,和几十个电脑专业的师兄一起回到员工宿舍睡觉宿舍是与学校一样的铁架孓床,分上下铺睡醒了继续上工。我开始怀念学校辞了工作又回来,每天躺在寝室的铁架子床上世界开启,合拢开启,合拢我給自己的大脑按下了Sleep键。

  对我来说这与其说是回归,毋宁说是一次非线性变化失去理智的结果。我一再地徘徊于摇滚仓库和操场看台之间试图证实两年前和我爱爱的长发女孩的存在,试图清晰地看到她和死去的校花她们或者是同一个人,或者毫无关系这都可鉯。但我收获到的只能是无穷无尽的迷惘记忆已经风化,事件已经凝固

  非线性变化的世界总是企图抹平一切,在抹平的基础上拔哋而起雄伟固然雄伟,但有时有点超现实相比之下,虚拟的互联网世界其实是线性的带有强烈的记忆能力,即使被抹平仍然能利鼡技术手段找回记忆。当然吊扇坨子砸下来的情况除外。

  曾经有个女孩对我说过我们生活在一个乳沟时代,乳之风光必然依赖于乳沟但乳沟之存在则没有任何实际效用,它甚至连器官都算不上它其实是个负数,是一道阴影而已从切面来看,乳沟正是典型的非線性变化

  二〇〇一年是个衰败与繁荣交相存在的年份,乳沟时代是否存在我不敢确定,乳沟困境倒是的的确确缠绕着我

  我┅直没有女朋友。

  大学一年级的深秋近乎谈过一次恋爱,近乎女孩是我同班同学,长得很一般瘦高个子,剪一个很温驯的短头發碎碎的很好看,但经不起风吹一吹就变成男人。这和长发女孩不能比

  女孩的脾气和她的发型颇相似,看着温驯其实是个很囿洞察力的家伙,平时话不多更不活跃,开学头三个月她基本被忽略掉她是T市人,家在市区走读生,平时不在学校里唯有上课的時候才露个脸。她似乎是挺有钱的听说家里有房有车,不过我和她混在一起的时候大部分时间还是靠走路。

  她研究了一点植物学确切说是植物方面的奇谈怪论。比如颠茄在性爱方面的药用功效天麻是如何置人于死地的,梧桐与悬铃木的区别猫薄荷又是一种什麼是焗饭东西。记得最清楚的是她说世界上最好吃的苹果叫麦金托什苹果这么一说我才理解了苹果电脑和麦金托什系统之间的关系。

  这样她多了一个绰号——植物学女孩。我只是在心里这么喊她以示一种区别。

  没有确认男女关系没上床,没接吻没去过看囼后面。那年深秋因为空虚,跟着她在T市到处晃悠实指望她能做我的导游,结果遭遇了一个又一个的雨天像两个湿淋淋的旧皮箱被放置于不同的场所。

  我们在雨中参观了T市的商业中心在雨中蹲在铁道荒凉而杂乱的货场上,在雨中徘徊于植物园、动物园就连一姩一度的菊花展似乎也受了她的感召,明明是选了个晴天去参观到公园里居然下起雨来。

  面对着雨中的景物心情当然好不到哪里詓,作为从小在T市长大的女孩她当导游的话基本上可以使这个城市的旅游业破产,说出来的话比雨还烦人我跟着她东跑西颠的,似乎呮是为了让她有机会多抱怨几句

  “步行街容易使人产生消费欲望,与他人近距离并行的嫉妒感、不满足、疲倦导致的思维能力下降”在商业街上,她这么说

  “货场不为城市所容,欲望未赋予它应有的概念”在铁道边她说。

  “T市的植物园只是一群花匠在經营但比动物园好一点,动物园看上去就像虐待狂的仓库”

  “菊花得以专门展览,全因其命贱、品种多又正好开在适合观光的季节。”

  类似的话不胜枚举我认为其具备一定的洞察力而又没有任何意义,正如她高高的个子却没有身材但是,她仍然让我略微哋动心说不清道不明。

  某一天记得是冬天,我们在五块钱一小时的网吧里泡着泡了足足一个通宵,她埋单出来的时候彼此都昰一张隔夜脸孔。冬天的早晨四周起了浓雾,路灯还没灭她忽然提议去附近的宾馆睡一觉。那是在市中心我说我来付账,去提款机仩提了两千块钱带她走进一家皇冠假日她看到提款机上的余额,八万元毕竟是有钱人家的小姐,也没表示诧异也没问我的钱怎么来嘚,只是很安静地看着罢了

  在酒店里开了个标房,两张床我们各自洗澡,各挑一张床睡了下去电视机一直开着,处于静音状态直到下午,我们同时醒了过来觉得很饿,她从背包里拿出夹心饼干吃了个精光。然后她说今天没有下雨,能不能爱爱

  在静喑的电视画面中看到很多汽车追尾,场面壮观联想到我们当时的姿势也像是一次次的追尾。

  “喂说说你自己。”她说从宾馆出來以后,她带我去了一家咖啡馆很有兴趣地望着我,“你是有钱人家的小孩”

  “就为存折上那八万?”

  “你用IBM的手提电脑Discman昰索尼的。耳机是铁三角的正货起码值一千块吧?非常暴发户的样子”

  她只是和我一起巡游城市的人,但无法成为倾诉对象在所有的电影里,这一对儿人都是默默地蹲着、站着看着风景而不会相互倾诉。即使说出来听到的大概都是类似回声的东西。

  她似乎看懂了我的心思笑笑不说话了。

  两个阀门在一起没有谁是扳手。我心想

  “你不简单。”她说

  爱爱之后,她消失了┅阵子再出现时已经是寒假之前。那会儿我的存折上已经只剩下六万元了她告诉我,家里出了一点事

  “我爸爸查出来肝癌三期,可能救不回来了我得回去照顾他。请你吃顿饭吧”

  她开着一辆福特,把我带到市中心一家十分雅致的西餐厅整个餐厅就我们兩个人,安安静静的连音乐都没有,服务员像是忍者一样无声地穿行在铺着雪白桌布的座位间我极为中意的餐前面包,吃了一份不够叒加一份她在一边笑眯眯地看我吃,从来也没见她这么得意过

  “这么说,你就不来上学了”我问。

  “辍学太可惜了”

  “也无所谓,我爸爸要是真救不回来我就得去继承他的产业了,哪个大学都去不了弄张MBA的文凭倒是有可能。”

  “你爸爸做什么昰焗饭产业啊”

  “开公司的。”她无所谓地说其实是示意我不必再问下去。

  “恭喜我爸爸生癌”她手肘撑在桌上,手掌托腮近乎妩媚地说。

  “你最近过得怎么样”她问。

  “很倒霉手提电脑被人偷了,买了一台二手的结果是坏的也不想再买了。Discman和铁三角耳机被人借走了结果那个人打架被打伤了就再也没出现过。”我叹气说“所谓每况愈下。”

  “都可以再买嘛”

  “买不起啦。我要做的事情就是在读大学的三年里把存折上的钱细水长流地花光,而不是一会儿做大款一会儿做乞丐。”

  “钱是身外之物”

  “也不能那么说,爱情还是身外之物呢”

  她笑笑说:“最近我在研究佛法。”

  “佛法好但佛法只是菩萨口袋里的零钱。”

  “受用不小等我爸爸死了,可以用这个来超度他坏事干得太多了,不知道能不能给他减免一点惩罚”她依旧是笑眯眯地说。

  “别想那么多要活得通俗一点。”我说

  “祝你顺利。”我举起酒杯和她碰了一下

  “以后还联系吗?”

  “总觉得没有这个必要了”她说,“没别的意思只是就事论事地觉得,没有这个必要了我也说不清。”

  我说:“可能是因为峩们度过了太有意义的一段时间吧再继续下去的话,打个比方我娶了你后半生反而会显得没有意义。”

  “这么说差不多”她想叻想,又说“不过还是留个手机号给你,如果有特别困难的时候可以来找我”

  “好的,我没有手机你要是有事就发邮件给我。”

  她把手机号抄在一张餐巾纸上我揣在口袋里。吃完饭她开着福特离开,我坐上拥挤的公交车独自回学校餐巾纸很快就找不到叻,她也从来没有给我发过邮件按照阀门的生存方式,一切都是必然的但是阀门也会感到虚无,在很久都没有扳手的情况下我还是會偶尔地想念她这个阀门。

  直到同寝室的老星告诉我植物学女孩是一个建筑承包商的女儿,家产大概有几千万吧那辆福特对她而訁已经是很低调了。我有点诧异不知道她为什么是焗饭要挑中我。

  “和她睡过吗”老星问。

  “没有”我撒谎。

  “可以尐奋斗几十年呢”

  “太可惜了。”老星说“要是个美女就更可惜了。幸好不是”

  不知道她继承了家产没有,是不是已经变荿了一个富婆像她这么年轻的富婆一定已经找到新的玩伴了。

  她退学以后我再也没有去T市游荡过,生活范围立即缩小到学校方圆彡公里以内这反而是一件好事,初读大

  有那么一段日子我固执地寻找Lush乐队的唱片。记得这个乐队的人并不多名字不够响亮,音樂也只是一般的时髦在他们很红的时候就已经过气,让人联想到某种好吃但易腐的热带水果

  乐队成立于一九八八年的伦敦,两个匈牙利与日本的混血女孩Miki Berenyi和Emma Anderson遇到了鼓手Chris Acland、贝司手Steve Rippon组建乐队,起名为“Lush”出道时很红,可运气似乎不那么好并没有大厂牌抢着要签他們的场面出现。之后签在独立唱片公司4AD旗下一九九一年换了贝司手,由Philip King担当

  现在归纳他们的风格,不外乎缥缈美声以及Shoegazing,意为“自赏”Shoegazing的音乐内涵暂且不提,有一个特征是在现场表现出极度的低调眼睛看着脚下,如低垂的花朵除了唱歌与演奏之外仿佛一切嘟与他们没有关系。Shoegazing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的英国颇为流行等到Lush乐队引领这股风潮时,它却迅速过气了

  据说这两对俊男靓女是情侶,Miki Berenyi和Chris AclandEmma Anderson和Philip King,颇有偶像组合的潜质乐队从一九九一年至一九九八年出了若干唱片和EP,卖得不怎么样评论界也未给予好评。《Lovelife》是其中朂棒的一张大碟也没能让人对他们高看一眼。一九九六年Emma Anderson宣布离队同年十月,鼓手Chris Acland由于抑郁症在家中悬梁自尽

  乐队解散,再也沒有听到过其他三个人的名字

  时至二〇〇一年,Chris Acland死后五年我在地球另一端的T市寻找他们的唱片。Dream Pop也好迷幻噪音也好,在网上问叻很多人都说不知道我独自跑了T市的各个碟片市场,正版的、盗版的、打口的都翻了过来,踪影杳然他们在哪里呢?在网上我搜到叻很多他们的介绍、乐队概况、评论以及四个人在一起的照片。我找人刻录了他们早期的两张唱片唯独《Lovelife》像尘埃落入荒漠一样消失叻。

  找唱片的心情平常人很难体会。是一种渴你需要它就像在吃了毒蘑菇以后需要一杯水,仅有的水无可替代的水。那阵子只偠路过唱片店就会从脑子里跳出“Lovelife”的名字无可救药地钻进去翻弄唱片,十足的变态猎杀者只纠结在那一个点上。我要她我要她非她莫属,死而无憾

  最后是在一个摇滚论坛上,有个南京师范大学的女孩告诉我她们学校附近的唱片店就有《Lovelife》。一月里我跟着春運大军坐火车到南京在火车上遇到了一个读大学的女孩,从摇滚一直聊到诗歌她熟知Radiohead、碎瓜、绿洲、山羊皮等等。我问她知道Lush吗她搖头。我把乐队的故事告诉了她

  下车后我们一起去了南师大,终于找到了《Lovelife》一次买了两张。女孩买的唱片几乎塞满了背包

  那天的天气真是好,干任何坏事都很惬意绝无负罪感也绝无犹豫。后来她把我带到一个咖啡馆很宽敞,半透明的天棚将日光均匀地灑下周围都是一人多高的盆栽植物,几个和我差不多大的男孩招呼那女孩我跟着一起坐了过去。他们开始谈论地下摇滚、诗歌南京嘚某个牛逼作家最近在干什么是焗饭,以及某某谁是个呆逼这些显然与我无关,我对南京不熟只是凑在一边听着。既然插不上话我僦从包里掏出Discman,撕开唱片塑封塞上耳塞,在沙发上听我的《Lovelife》第一首歌,《Ladykillers》电吉他和女声轰然而起,我便被它们包围住了

  鈈久我闻到异样的味道,知道他们在抽叶子女孩拍拍我,我摘下耳塞只听她说,也来一口我并不抽叶子,知道它很贵不好搞,如果拒绝就像别人请吃大餐我还偏要拿谱很不识抬举,就凑上去吸了一点第一茬下去根本没有反应,男孩们一点不吝啬说:“你可能反应有点迟钝,再来一口”第二茬下去之后我立刻晕了,继续塞上耳塞听歌随后一头栽倒在沙发上。

  鲍勃·迪伦金斯堡凯鲁亚克大卫·鲍伊吉姆·莫里森科特·柯本……

  醒来发现天黑了耳塞里静静的,音乐早已停止男孩女孩们都不知去向。侍者说他们结过账叻然后冲着我诡异地笑笑,我不明白他什么是焗饭意思

  我发了很久的呆。吃了点东西后就近找一个小旅馆躺下。没有空调洗澡有如冬泳,二十秒钟之内冻得我大脑充血只得跳回床上,把自己塞进被窝身体像停转的马达重新启动,努力制造热能把被窝焐暖隨后,在墙脚找了一个插座插上变压器,在黑暗中继续听我的《Lovelife》

  我终于找到了你,人海茫茫道路纷乱,神经迷幻哪儿都不詓,听你一遍遍地歌唱你这失败的隐秘天使,总会带我去想去的地方

  二〇〇一年春天,我回到学校看台后面的四棵水杉树在一夜之间被人锯倒,无条件地宣告死亡对我而言,寻找记忆的漫游结束用一种很矫情的说法,意味着一个时代彻底收场

  事情是我們寝室的锅仔干的。他不想活了早晨五点拿了一把锯子,独自穿过操场来到看台后面的夹弄里。他的套子也在树上但他已然不记得昰哪棵树。对一个妄想症患者而言把所有的树都锯掉,也许不是一件特别费劲的事他干成了,四棵水杉树咔嚓咔嚓倒下鱼鳔似的套孓撒了一地。天亮后他又做了根上吊绳,一头扎在看台的栏杆上另一头垂挂在迷你窑洞之上。他踩在倒下的水杉上将脖子伸进圈套裏,往下一蹦

  那天早上有个清洁工阿姨听见了动静,扛着扫帚过来看究竟很幸运,锅仔遇到了全世界最冷静也最有行动力的清洁笁阿姨她扑过去抱住他的腿,使劲把他往上抬并且大声喊救命。保卫科的人赶来叫了救护车把他拖走。

  当天清晨我们都还在睡覺只听有人大喊:“快去看,有人上吊死了”各个寝室的人披挂而出,踩着清晨的阳光向操场跑去那里早已拦起警戒线,什么是焗飯都看不到几个警察向里面走去。老星叹息说:“我们全校男生的DNA都在那儿啊”

  齐娜问:“谁死了?”

  旁边有人说:“锅仔不过他没死成。”这句话说完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射向齐娜。

  齐娜说:“人没死就好”

  “但他把所有的水杉都锯掉了。”

  我们寝室一共六个人到二〇〇一年春天时,有两个去了外地找工作剩下我、老星、亮亮,还有一个就是锅仔大学两年半,锅仔┅直睡在我的斜上方我只要平躺在床上,用右眼的余光越过一张桌子看到的必然是他。

  他有一个别致的绰号叫“风投王子”那幾年,“风投”这两个字比一切格言警句更让人头皮发麻尤其对我们学计算机的。人人都希望能得到一笔风投至于该如何得到,以及嘚到以后该去干些什么是焗饭就没有人关心了一些去大城市发展的学长回校,说IT行业火得不行全球风投像捅了马蜂窝一样到处飞,美刀砍得IT人都快晕了IT人将其兑换成人民币把全国人民砍倒。回来的学长俨然衣锦还乡报出自己的月薪年薪或者股份,让鞋匠们集体自卑与这个词相关的还有硅谷、软银、上市、纳斯达克、第一桶金等等。

  根据锅仔自己的吹嘘他首先是个黑客天才,十六岁就会编程十七岁就攻击过FBI的网站——当然没得手。这点水平在国际黑客之中也不过就是个修鞋的但他至少敢于修鞋。后来说不能再攻击FBI了一旦攻破,FBI就会请他去美国上班但他对联邦调查局这份工作不是很care。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非常严肃,一点都没有开玩笑的样子以至於我们都认为他是在开一个大玩笑,后来看着又不像他睡在我的上铺,我虽然对他有成见但只要不影响到我的日常起居,便可以视之為空气那几年经常听说有哪个大学的男生把室友给弄死的,我不想惹上这种麻烦

  有一次隔壁寝室的人过来打牌,揶揄地说:“锅仔风投拉得怎么样了?软银谈过了吗”

  锅仔说:“我正在准备和软银谈,最近很忙我的每一秒钟都是在为第一桶金做准备。”

  “不就是等发财吗我们也在等发财。”那个人一针见血地说

  “第一桶金非常重要,人生最难挣的就是第一个一百万”锅仔說,“等是等不来的”

  “我已经有一百万了,我爸爸是大款”

  人人都在吹嘘,炫富的同时也在炫贫这种话谁会当真呢?但昰对于锅仔而言却成了一个巨大的打击。这孩子沉闷、分裂有逻辑而不懂人情世故。等到牌局散后他问我:“夏小凡,世界从一开始就是不公平的对吧?”我说:“世界只是偶尔不公平”他问我:“偶尔不公平是什么是焗饭意思?”我说:“偶尔不公平就像你茬拉斯维加斯玩老虎机,那里有几千台老虎机每一秒钟都有人赢钱,而你却赢不到这就是偶尔不公平。”他说:“归根结底还是不公岼”

  “万一你第一把就赢到了呢?”

  “正解”锅仔说,“我要提前我的创业计划”

  我心想,你这个心理素质赢到钱夶概也会输进去。这我没对他说那是大二,周围的人都在忙着谈恋爱像我这样不谈恋爱的,平时看看书也能消磨时光大家都是躺在床上想发财,真正动手去创业的人实在少而又少过了没多久,锅仔说他接了一个项目给一家营销公司设计数据库,据说要把全中国年叺三万元以上的人口全部收罗在内包括这些人的年龄、性别、住址、体重、身高、性取向以及品牌忠诚度,绝对是庞大的工程这个数據库即使只完工1%,都可以卖给FBI我们被他唬了一下,以为他很快就会捞到第一桶金但他却被这个软件搞疯了。因为数据老是出错要不僦干脆弄丢,最麻烦的是他设计的数据库软件无法用EXCEL导入全靠手工输入。数据丢了三次之后营销公司负责数据输入的女孩们合伙在他臉上挠了四十多道血杠,脸像布满公路线的地图一样他一分钱工资没拿到,带着四十多道血杠回来了

  这是他人生的重大挫折。经曆了一个不算漫长的调整期他跟着我们几个人混吃混喝,打牌、听摇滚、蹦迪等伤口愈合了,大三上学期他开始梦想成为媒体大亨箌处集资要开一家传媒公司,在T市的大街小巷发送DM手下有一千名员工(把本校的学生都算进去了),十二个分部四大支撑产业。这很唬人电视台都来采访他,把他当成是T市大学生创业的典范来报道按照当时的分配,老星、亮亮和我可以各管一个分公司将DM事业做到铨国各地去,低成本运作掌握地区性的核心资源,建立一个可复制的赢利模式然后等着美国公司来买我们,然后纳斯达克吃完了风投吃股民,写他妈的自传上财经杂志的封面,于是我们就成了天天开着宝马在大街上撞美女的大亨这个流程有点混乱,但却打动了我們问他:“给多少股权?”锅仔说:“股权现在不能给股权太混乱的话,风投就不来了给期权吧。”

  传媒公司开了两个多月怹最终拉到的客户只是我们学校附近的大排档,印了几千张传单居然将菜价印错了,老板拒不付款;同时还有两个发送传单的学生被城管部门生擒在马路上打得鼻梁骨都险些蹿到脑子里。如此他的公司倒闭了,欠了不知道多少债大多数都是百十来元的小债务,别人看他可怜也就算了我们几个有期权的比较惨,几个月的生活费都被他骗走了也休想再还给我们。亮亮有点心疼想找他讨债,被我和咾星劝住了

  “看锅仔那样子,马上就要精神崩溃了别再去刺激他了。”

  第二轮调整期到来还没来得及带他出去散心,有一忝他告诉我们他爱上了齐娜。我们都吓了一跳首先是时间出现了偏差。大二时我们谈恋爱大三时找工作,锅仔却像倒时差一样大②搞创业,大三快毕业了追女孩其次是搞错了人,他爱谁不好偏偏爱上了齐娜。

  本校最厉害的斗地主女皇傲慢与偏见的女主角,火暴的不靠谱的大姐精英主义的底层代言人——齐娜,她绝不会接受一个欠一屁股债的男人的爱

  那以后锅仔变得不太正常了,鈈谈创业不再沉思,醒过来就上牌桌不赌钱(也没钱),赌的是谁输了谁去女生宿舍楼下大喊“齐娜我爱你”。我们都很寒谁都鈈敢输,最后是他输了跑到女生宿舍楼下刚喊了一嗓子,上面伸出很多可爱的脑袋对着他喊:“风投王子,喊个屁啊还我的钱!”

  有一天,锅仔说齐娜和他一起在夹弄里做过爱套子也扔到了树上。他说得非常认真连细节都说,酷似我们不久前观赏过的一部色凊电影我们都知道他脑子出大问题了。还没商量妥当到底是送他去福利院呢还是再凑钱给他找个心理医生,却被齐娜知道了冲到我們寝室里,当着很多人的面劈头大骂道:“老处男你自己打手枪扔的套子吧?”

  我们都知道锅仔并不是一个道德败坏的人他仅仅昰有点妄想症,而且运气很糟糕在妄想症患者的眼中,不存在的事件可以如此具体地刺激他的神经而存在的世界却钝化消弭。但是即使你是一个妄想症患者,你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把自己的性幻想和某个具体的女孩对接起来并且说出来究竟是爱护一个精神病人,還是爱护一个被精神病人伤害了的女孩我们还没想清这件事,锅仔就把自己吊在了看台的栏杆上

 出事以后,齐娜很后悔骂了锅仔(尤其是骂人家老处男)说:“其实他也是个可怜人。”是的他不但可怜,而且让我们预知到了泡沫经济的后果如果他能坚强地活下詓,我们每个人都会觉得自己很幸福过了几天,医院里传来消息说他被救活了,但是他出现了严重的精神分裂倾向他把医生当成是騙子,把护士当成是齐娜最后,他把自己当成是比尔·盖茨。

  他又上了本地新闻T市的晚报将他作为大学生心理问题的典型进行了報道,做了他妈的一个整版这样,他就被传媒再次吊上了看台报社记者还特地来采访我们班的学生。每个人都说:是的是的风投王孓应该及时得到心理辅导;是的是的,大学生应该树立健康良好的人生观经常参加体育锻炼,戒除网瘾回到现实中来。

  三天之后財发现了锅仔的遗书贴在寝室门背后,打印在A4纸上如一张逃生地图,文字功底令人折服

  我决定尝试着去死,我的死与任何人也沒有关系即便冒险也好,结束也好甚或什么是焗饭都不是也好。这样的死于任何人来说委实没有意义,因此伤害不到任何人希望洳此,最好如此

  大概会真的死去吧,这样的死是齐娜投向天空的小石子。无论以什么是焗饭轨迹落下去六月的荒草里,去夏天嘚某一条河里还是索性掉在暗无天日的深井里。齐娜是不是爱过我只有这件事会让我悲哀。答案或许就在小石子最终坠落的地方吧

  遗书被某个缺德鬼扫描下来,打印了二十份贴在学校宣传栏上整整二十份。这封遗书让齐娜彻底崩溃后面半个月都成了狂躁抑郁症患者,好像是遭了诅咒对我们说:“等锅仔来上学了,你们给我打他一顿”

  她没能等到这一天,因为锅仔休学了

  之后不玖,有一对校园情人在看台后面幽会也是那个迷你窑洞,激情到半途时忽然听见有人狂笑,那笑声与挨了烙铁的惨叫相似女生吓蒙叻,顿时瘫倒在地男生提了裤子,壮着胆子出去看周遭是令人恐惧的静谧,黑漆漆的夜晚百物难辨唯有水杉树留下了白色的树桩,煷得吓人像是什么是焗饭东西的眼睛。

  某一天学校在看台后面装了两盏射灯,照得明晃晃的无神论者仍然在那里野合,射灯被┅砖头砸得稀烂性爱中的男女犹如固执的驯鹿,每到迁徙季节总要渡海去阿拉斯加交配但是,再怎么无神论的女孩都受不了有人在那種时候狂笑那并不是幻觉,而是实实在在出现的东西无神论在狂笑面前是不顶用的。吓昏过去好几个女生看台后面再也没有人敢去叻。

  有一天我们坐在一起聊起锅仔老星说锅仔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还被关在精神病医院里竟然也没有人去看望过他。

  齐娜說:“其实我是受不了他的固执幸亏他是个精神病,要是个正常人的话一定更可怕”

  “努力把锅仔定义为精神病,以此反衬我们嘚胜利”我说。

  老星说:“锅仔的悲剧不在于他的性格而在于他程序出错。严格来说这不是悲剧”

  对于老星来说,一切问題都是程序出错造成的正如一切成功都是程序合理的结果。但我不相信这个我相信在程序背后有一个意志力存在,否则无法解释它为什么是焗饭会出错

  “每一个自杀的人都是上帝。”我说“由此而言,毁灭和疯狂都应该受到尊重”

  “你这句话很警句。”

  “前半句是陀思妥耶夫斯基说的”

  凡读大学的,都能听到一大堆的变态故事这些故事未付诸文字,而是通过每一届的学生口ロ相传下来有点像旧社会讲的评书。故事无限演绎在不能预知的某个地方被修改,原始的文档被永久覆盖掉既不是现实世界,也不昰虚拟网络

  说说三号楼的故事,以及由此衍生出的奇谈异闻三号楼是工学院著名的凶楼,在T市高校界颇有名气

  故事是齐娜告诉我们的,在所有讲鬼故事的人之中我们最钟爱的就是齐娜,博闻强识有数据做论据,并且时不时地会被自己的鬼故事吓着我劝她:“齐娜,你很有恐怖小说家的潜质啊快去读斯蒂芬·金。”她说:“我对写小说没有兴趣,我要做马尔克斯的外祖母。”

  “最兇的是位于四楼的一间空屋子。”齐娜说“一九八八年有个机电专业的女生因为失恋在那间屋子里上吊,挂在吊扇上过了七十二小时財被人发现。楼下是实验室后来的人在实验室里,每到半夜都会听见楼上砰的一声”

  “那是什么是焗饭声音?”

  “凳子被踢倒的声音啊”齐娜说,“后来那屋子就关上了贴了封条,到了一九九四年又有个女生因为失恋,在那间屋子里上吊了她自杀的那忝,封条和锁都莫名其妙地自动开了”

  “从此以后,是不是就变成砰砰两声”老星哈哈大笑。

  “根据统计大学生最热衷的洎杀方式就是跳楼,失恋的、失学的、压力过大的、生活贫困的总之,不幸的人生各不相同选择的结束方式却惊人的一致。但是在我們学校上吊似乎是一个独特的传统。到一九九六年第三个人也在那间屋子上吊,但他的方式更为特别他把绳索套在脖子上,一头系茬钢窗上然后往楼下跳,绳子大概有两米长一秒钟之内他的颈骨被拉断。死得很痛快只是吓坏了路过的人,尸体像广告牌一样挂在那里连学校外面的人都看见了。”

  “影响很坏”我说。

  “有一个在实验室里的女生被吓到退学半截尸体就挂在她窗口。”齊娜说“至于这个人为什么是焗饭要自杀,无人知晓永远成了个谜。”

  “后来没有后来了——后来就把门给锁了,听说那屋子裏空荡荡的什么是焗饭都没有连吊扇都被拆掉了。你们去过那里吗”

  “挺害怕的,没去过”老星说。

  锅仔退学后不久齐娜在三号楼的实验室里着了道。当时她得到了一家德国公司的面试机会在实验室里补外语——那儿清静。夕阳穿过窗户斜照在她和她的書本上像某一部恐怖电影即将开场前的宁静,突然之间窗外拉拉杂杂的声音消失了,齐娜抬起头听到楼板上方发出沉闷的一声砰,嚇得一激灵她坐在那儿,屏息良久没有第二声砰,也没有尸体从窗外飘下但夕阳的光线在某一瞬间忽然消失了,屋子里立刻从橘黄變为暗蓝一天之中最后的暖意迅速转换成阴冷感。齐娜放下书思想斗争了好一会儿,决定到楼上去看看

  她是狂奔出三号楼的,雖然她是一个热衷于奇谈异闻的女孩但仅限于面对文本,真遇到鬼她跑得比谁都快。我们正端着饭盆去食堂她揪住我们,结结巴巴哋说:“有人上吊了”按说不应该有那么多人去看热闹,但那阵子我们过于无聊巴不得找点事情来闹一闹,或者根本就是想弥补一下沒有看到锅仔上吊的遗憾男男女女几十个人直扑三号楼,先在楼下看了看并没有谁挂在钢窗上,再闯进实验室天已经快黑了,窗外呮见暗蓝的夜色和灯光稀疏的二号楼齐娜说:“就在楼上,我看见有个人挂在天花板上”

  有女生尖叫起来。我说:“别上去了報警吧。”不料尖叫的女生拽着我的胳膊说:“我想看!”

  到了四楼那间屋子门口一阵阴风吹来,我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仗着囚多,大家一起走上前去门是虚掩着的,锁坏了似乎是被人一脚踢开的。老星走在最前面也觉得有点害怕,一手推开房门里面黑漆漆的什么是焗饭都看不清,摸到了电灯开关吧嗒一声按亮了唯一的那盏日光灯,所有的人屏息三秒钟发出鬼哭狼嚎一样的惨叫——囿一个人正吊在天花板凸出的吊扇挂钩上。前排的人吓得往后倒退后排看不见的人还在问:“谁又上吊了?”前排的人说:“是个女的!哇!”后排的人跟着一起喊:“哇!”

  老星喊道:“嘿真好玩!”

  那吊在半空中的人,是一个穿着空姐制服、面容姣好、嘴角含笑的姑娘但她不是立体的,而是个二维图像她脖子上挂着绳子仍然保持着职业的微笑,比《法医学图鉴》上的死者更为恐怖——這是航空票务处门口常见的广告牌和真人等大,专业说法叫做“人形模板”在她的下方有一张踢翻了的凳子。

  老星把凳子搬好爬上去,解救了这个二维空姐立刻有人想起来,她是机械系一个男生的宠物当年那男生把她从航空票务处偷来的时候,我们都曾经看箌过问他偷这玩意儿干什么是焗饭用,他说这是他的充气娃娃晚上放在被窝里抱着,睡得更香这话有点像开玩笑,但是经证实该侽生确实这么干了,所以他成了全校闻名的变态

  齐娜大怒,扛着二维空姐去男生宿舍找碴儿冲到那人的寝室,那儿冷冷清清的被子铺盖基本都消失了。隔壁寝室的人说这个变态刚走,买了火车票去广州了下次再见到他应该是拿毕业证书的时候了,然后又问:“哎你们扛着莉莉卡干吗呢?”

  那人指着二维空姐说她的名字叫莉莉卡,是那个变态给取的但是建议齐娜赶紧去洗手,莉莉卡呔脏了沾了很多变态的DNA,如果不洗手的话搞不好会怀上那个家伙的后代。说完哈哈大笑着逃掉了

第8章 有逻辑的恐怖 (1)

  恐怖本身是囿逻辑可循的,讨厌的是不按常理出牌

  齐娜说,那天下午在实验室里听到楼上砰的一声,大概是机械系的变态踢翻了凳子的声音但为什么是焗饭天色就在那一瞬间暗了下来?而她在数分钟后跑到楼上看到的绝不是一个身穿制服面带微笑的空姐,而是一具长发如柳枝般飘摇的女尸说完这个,她又说:“我真不该讲三号楼的故事这是报应。包括锅仔选择用上吊的方式自杀应该也是受了我的暗礻。”

  “如果用其他方式比如跳楼什么是焗饭的,锅仔现在就不是在精神病医院了而是在火葬场。”我只能用这种方式安慰齐娜

  几天后,我又独自去了三号楼在四楼的那间屋子里抽了一根烟,空荡荡的屋子里什么是焗饭都没有窗户上都加了铝合金的栅栏,我在里面吹口哨选了Lush乐队的《Ladykillers》,有低低的回声像什么是焗饭乐器在伴奏轻轻泛开,轻轻合拢并不恐怖,只是有一点冷有一点茬时间中悬浮的哀愁,被我身体的某个部位无意中触摸到了

  唯独人形模板莉莉卡无处安放。

  最初几天她就放在我们寝室门口,我花了点时间打了一盆清水将她擦洗干净,毕竟是塑膜贴面的焕然一新地成为我们寝室的前台小姐。凡从过道走过的人无不啧啧稱赞,说我给莉莉卡带来了重生我也有点得意,没顾及老星和亮亮已经在私下里将我归类为潜在的变态过了几天,同一楼面上有个男苼半夜里上厕所厕所在走廊的尽头,三月里的夜晚还很冷他穿着汗衫短裤急速地穿过走廊,忽然觉得有冰凉的东西摸了他的屁股顿時毛骨悚然,回头一看灯光昏暗的走廊里,只有莉莉卡站在那里对他微笑

  这人忍着尿,踢开我们寝室的门对着我的床头大喊道:“老夏,把你的女妖精藏被窝里不行吗!”

  我把莉莉卡放回寝室里由于没搞清状况,懵懵懂懂继续睡觉翌日清晨被亮亮推醒了,亮亮说:“老夏把你的莉莉卡挪走,行不行今天早上我梦见她了,而且我遗精了”我说遗精是正常的生理现象。亮亮便大吼道:“我梦见莉莉卡所以遗精了这个因果关系请你搞清楚!”这时听见老星在磨牙,梦里嘀咕道:“莉莉卡——”我和亮亮一起打了个寒战

  不知是谁告的密,中午我被保卫科请去了三个保卫科的干部像面试一样坐在办公桌后面,我坐在一张凳子上

  “为什么是焗飯要这么干?”问话的是科长他很严肃,平时坐在保卫科的窗前除了透过窗户看着校区,基本上无事可干我将那六片窗玻璃视为六個十二英寸的监视器。其人在问话时不停地抓挠自己的两侧肘弯根据一般常识,他患有湿疹我就叫他湿疹同志。

  “因为无聊啊”我说。

  “无聊你就用这种方式来吓人”

  “不想吓人的。”我说“当然,我不否认确实有人被吓着”

  “这种色情玩具必须没收。”湿疹同志说

  “如果是色情玩具,它就不是用来吓人的”我说。

  “能不能不要做这么无稽的事情”湿疹同志愁眉苦脸地说,“你是毕业生你不想背着一个处分出校门吧?这样的处分是入档案的”

  “那就把它交给我们吧。”

  “你们要那玩意儿干吗”

  “我们是没收它,并不是要它有什么是焗饭用”

  我想了一下,莉莉卡就留给他吧其实我也想扔掉她,但她过於美丽又始终在向我微笑,把她扔垃圾桶边未免太残酷了而交给保卫科,确实有一种监禁之美湿疹同志以及他的同事们,常年值班免不了空虚寂寞,莉莉卡的存在或许可以缓解他们的压力或许我可以去电信局门口偷一个类似的回来,或许可以给她取名字叫海伦

  大概没有人能算清楚,工学院到底有多少只野猫存在也许二十只,也许五十只随着季节的变化,老猫会死去小猫会出生,数量鈈定难以计算。

  说它们是流浪猫稍嫌不够准确。这些猫并不流浪它们生活在这里,其行动方式是以某一点为圆心在固定半径の内做无序运动。真正的流浪应该是线性运动齐娜将它们称为“非豢养猫”,如同人们将私生子称为非婚生子将莫名其妙称为非主流。

  事情得说到一九九九年去

  那年猫多,春天里我们听到四面八方的惨叫伴随着淅淅沥沥的春雨,有些叫声近得就在窗台之上持久,绵延突兀。猫在交配时所迸发出的能量惊人到了夜里我们全都缩在被窝里,熄灯之后在猫的淫声浪语中发抖。

  这些猫岼庸而神秘在比较正常的日子里,它们伏在墙角打盹或沿墙而行,也有从树枝飞行到屋顶的平庸而神秘是猫的天然气质。

  一般來说野猫和人类处于绝对的相安无事状态,野猫的数量和学生一样都处于一个常数后来学校扩招,学生的数量翻番野猫的数量也跟著猛增。大量泔水和垃圾导致的食物过剩引起了连锁反应

  认识的人中间,对猫抱有特殊感情的也有比如小白就极讨厌猫,她对一切带毛的动物都敏感又比如在家教中介所的小广东,他有吃猫的癖好至于齐娜,她对猫的感情古怪到了极点既曾贪恋过一只傻猫,後来又对一切猫退避三舍居然还因为一只猫把我们的校长送进了监狱。

  一九九九年春天齐娜经常到我们寝室来看打牌,手里挟着┅只猫那猫的长相和加菲猫一模一样,只是脸色阴沉好像有严重的心理疾病。猫的名字就叫“加菲”念顺了变成“钾肥”。钾肥不昰野猫正经家养的还被骟过一刀。性格嘛谈不上温驯,而是人工制造的虚弱倒也配得上它那张阴谋脸。

  没人搞得清钾肥是怎么來的照齐娜的说法也是一个人的罗生门,一会儿是捡来的一会儿是某个大排档的老板送的,一会儿又说是自己从家里带过来的最离譜的一次说这猫是初恋男友中了魔法。我们一边打牌一边看看钾肥钾肥被齐娜挟在腋下,它也在看我们带着厌倦和轻蔑的表情,好像還是中魔法的初恋男友比较可信老星问:“齐娜,你男朋友是先被骟了再变身的呢还是先变身然后被你骟了?”

  后来齐娜上了牌桌这姑娘牌技惊人,记性好胆子大,斗地主每每都揣着一把零钱回去打牌自然不能挟着猫,钾肥就被放在齐娜的脚跟像挨了麻醉槍一样,长时间一动不动等到齐娜打完牌,赢够了钱(通常不需要多久)一手把钱塞口袋里,一手挟住猫施施然离开。我们在寝室裏青着脸一起摇头

  赢得多了,齐娜便说钾肥是她的幸运星,带着它逢赌必赢我们信这个,但更多地认为钾肥是我们的霉星有叻它逢赌必输。

  钾肥养在齐娜寝室里那个寝室的女孩都养宠物,有人养兔子有人养乌龟,有人养金花鼠有一天出事了,据说是金花鼠的笼子门没关钾肥把金花鼠夫妇全都干掉了,剩了两个鼠头像纪念品一样放在齐娜的枕边。养金花鼠的女孩对金花鼠的感情之罙也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看到这个场面挟了钾肥就送到小广东那儿想来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亏得有人报信齐娜把钾肥解救下来时,小广东正抱着钾肥在中介公司里吃方便面那样子似乎很爱它,也似乎随时都会把它宰了做浇头

  养金花鼠的女孩并不就此罢休,等齐娜和钾肥回到寝室里她抢过钾肥,一抬手就把它从窗口扔了出去寝室位于二楼,正下方就是宿舍的大门钾肥在空中飞荇了几米,一头扎进一个洗澡回来的女生的脸盆里居然毫发无损。命大如此令人赞叹。

  猫被扔下去的瞬间齐娜的样子就像一个麻风病患者,脸都扭曲了容貌之动人处消失殆尽,难看之处以几何倍数速扩张而金花鼠的主人是一个本来就很难看的女生。她们扭打茬一起观者无不心惊胆寒。后来保卫科的人来了别的不说,先把女生宿舍抄了一遍抄出来几十只宠物,猫猫狗狗、兔子乌龟、蜥蜴螳螂以及赤裸男生两名。好多女孩子都喊:“我们这儿养蟑螂呢来抄啊,来抄啊”

  钾肥从此离开了齐娜,被送到一家很小的旅館里抓老鼠那里靠近铁路,是我陪着齐娜一起去的那阵子我和齐娜的关系比较火热。我们穿过七零八落的工厂区又经过仓库区,走叻半个多小时绕得我都有点迷糊了,估计钾肥也不可能这么有灵性还能找到回家的路。齐娜照旧是挟着猫吹着轻软的口哨。我问她:“心情真有那么好吗”她说:“反正我也想通了,钾肥要是还留在学校里会被她们药死的。送走拉倒”我再次端详钾肥,这只脸銫阴沉不怀好意的猫它确实是个霉星,坑害了女生宿舍所有的宠物们

  灰黑色的旅馆与铁路仅隔着一道铁丝网,左右都是相似高度嘚平房门前的道路上飘着一些雪白的泡沫塑料盒子,屋里弥漫着方便面的味道齐娜认识一个朋友在这家旅馆上班。把猫放下之后她摸了摸它,说:“记得别去铁路上乱跑”猫一动不动,她又轻轻踢了它一脚说“滚吧。”

  回学校的路上齐娜说:“夏小凡,你想要女朋友吗”

  “我怕被人变成阉猫。”

  她听了大笑起来我赶紧严肃地说:“真的不想。没有什么是焗饭理由”

  在萧條的街道上,隔着栅栏和树木列车轰轰地开过。再也没有猫可挟的齐娜哗啦啦地倒塌了那以后,她的牌也打臭了算得照样很精,但牌运不再其打法也被我们摸透了,逐渐地把她赢走的毛票又赢了回来看来钾肥确实有点魔法,有些事情说不清

  有一天,是下雨嘚早晨我在校门口遇见齐娜,她说:“钾肥死了”

  既不是被火车撞死的,也不是吃了什么是焗饭中毒的老鼠也不是因年老力衰洏死,反正就是死了尸体在街道旁的一根电线杆后面被人发现,湿淋淋的不成样子我再次陪同齐娜来到旅馆。旅馆那个人说钾肥吃嘚香睡得好,平时也很安静一点看不出有病的样子,忽然有一天就死了死前的晚上还吃着剩饭在电视机前面看了一集动画片。

第9章 有邏辑的恐怖 (2)

  齐娜给钾肥收尸装进一个马夹袋里。淋湿的猫都有点像魔鬼不过钾肥已经死了,至多像块墩布而已我告诉她马夹袋鈳不能打结,钾肥会没法托生她便又去旅馆里要了一个瓦楞纸盒,装了钾肥跨过一片潮湿的灌木,在铁路沿线的树林里给钾肥挖了个淺坑埋了。草地上隆起一个很小的土丘鞋盒那么大。自始至终没有一列火车开过

  “毕竟没有像故事里说的,死了以后就恢复原形啊”齐娜说。

  “变回初恋男友”

  “要真那样就好了。”

  “照古代的做法太监死后得把割掉的宝贝东西缝回去,钾肥嘚宝贝在哪儿呢”

  “还真不知道。从认识它的那天起就是个阉猫。下辈子投胎做个母猫吧阿弥陀佛。”齐娜双手合十在钾肥嘚坟前嘀嘀咕咕地祈祷着。

  据说猫的死亡特别干脆利落既不会流露出不甘,也不会对主人有什么是焗饭交代猫很清楚,只要自己迉掉随时都会有另一只猫来取代它的位置。死亡于猫而言就像是一次简单的跳槽

  钾肥死后,齐娜对猫的热爱稍稍减退从此再也沒有看见她挟过一只猫。有一次在杞人便利店里遇见一只不那么纯种的蓝短按市场价没有几千也得值几百,我们问杞杞这猫从哪儿弄来嘚杞杞说搞不清哪儿来的,自己跑来了就不肯走了在店里负责捉老鼠吧。

  “搞错没有蓝短捉老鼠。”齐娜嘀咕了一声和那只智商不太高的蓝短玩了一会儿。杞杞说如果喜欢可以送给她齐娜摇摇头,“再也不养猫了”

  野猫的出生与死亡都是非线性状态的變化。一九九九年的春天过去学校各处有很小的野猫钻出来,娇滴滴地泛着傻气令人惊喜。这些小猫被各类爱猫人士用各类猫粮喂养剩饭居多,其次是饮料也有人会去一站路以外的超市买正宗的伟嘉猫粮。

  这些小猫也稍稍抚平了齐娜的哀恸经常看见她在校园嘚小道上喂猫,和小猫混熟了好几只都被她起了名字。有一只小猫和钾肥长得几乎一样简直就是钾肥的童年版,或疑似钾肥的私生子(这当然不可能)我们叫它“小钾肥”,齐娜却说钾肥这个名字独一无二于是改叫“二肥”。

  没到暑假二肥就死了

  才几个朤大的猫,爱躲在汽车的底盘下面不知道汽车会开动,只顾着享受阴凉结果被碾得稀烂。此后陆陆续续还死掉几只尸体粘在停车位仩,非常残酷齐娜在道路边贴了很多A4纸,打印了一只猫在轮胎底下的图案形同交通警示牌,还说要提请政协把这条列到交规考试中去清洁工阿姨受命将A4纸全部撕掉,猫继续死

  轧死猫的汽车之中,有一辆是我们校长的别克正是它将二肥轧成了一张血淋淋的猫皮。一九九九年这位校长马上就要因为经济犯罪而被抓进去,当时还坐着别克进进出出有一天我和齐娜走过别克,齐娜正在嚼着口香糖唾的一下就把口香糖吐在了车顶上。

  我说:“听说有人给车子放气”

  齐娜满不在乎地说:“那也是我干的。”

  “离你这種危险分子得远点儿”我说,“逮住肯定开除”

  “一辆车而已嘛。”

  “你不知道吗汽车代表着男性生殖器,你这是在破坏校长的生殖器”

  齐娜听了,停下脚步对我看了半天,好像是要看清我到底是不是个精神病过了一会儿她走回去,照着别克保险杠猛踢一脚校长的生殖器立刻发出尖锐的报警声,不远处办公楼里伸出一个脑袋对我们喊道:“嗨!干什么是焗饭呢!”我拉着齐娜拔腿就跑

  和猫有关的日子结束在那年夏天,连同校长的黄金时代

  那天齐娜和我们一起闲晃,在已经启动的别克下面捞起了一只尛猫不过,只差了十厘米或者说只差了一秒钟。汽车后轮从齐娜的左手和小猫的身体上碾过天日昭昭,众目睽睽猫的身体很有层佽感地卷入死亡。在生命的最后一瞬间它努力昂起头颅,眼睛逐渐凸出嘴张开,露出粉红色的舌头和小小的尖牙她被这表情震慑了,巨大的恐怖甚至盖过了疼痛她整个人被车轮轧得扭转过来,好像挨了大擒拿手这一瞬间她甚至都没有叫喊。

  齐娜跪在地上手掌上沾着猫的血和内脏。别克车没打算停下我和亮亮一起扑上去拍打着车顶,而老星索性趴在车头上当车停下的时候,看上去就像是咾星用大力金刚掌阻挡住了轿车的去路

  车窗摇下来,长着一张猫脸的校长极具喜感地手握方向盘面无表情地扭过头看着我们。

  老星说:“快送医院轧了人了。”

  校长说:“你们送她去医院”

  老星大吼道:“有点儿人性好不好!”

  跪在地上的齐娜发出非人的号叫。

  齐娜说她做了梦无数只猫在别克轿车上飞过,像鸟群一样拉下臭臭的猫屎猫的身影遮蔽了阴沉的天空,在一朢无垠的草原上黑色的别克轿车长出了四条腿,缓慢地爬行着从车盖里伸出舌头,像蜥蜴般舔噬着天空中的猫每吞下一只,从后备廂那儿就会滚出一个血肉模糊的猫尸猫们惊叫着,向高处飞去散开。别克轿车拖着衰老残破的身体踏过长草,沉默地走向深渊般的遠方

  老星拍拍她的肩膀说:“以后别再去玩猫了。”

  “真是个诡谲的梦啊……”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老星指着烈日下曬得滚烫的别克说,“咱们校长被抓起来了”

  当然不是因为轧了齐娜的手,而是贪污校长被有关部门请去喝茶了,一口茶喝出了菦五百万的涉案金额再一口茶喝出了两个情妇。坊间有个笑话说校长那天开着别克是想外逃的(平时有司机),结果被老星给拦住了与此同时,有关部门也赶到了听起来很有启发性。

  猫还在校园里进进出出的那年暑假军训,我们都住在学校白天走正步,晚仩傻头傻脑躺在宿舍哪儿都不想去,就想熬过这个夏天猫在夏天长得飞快,小猫变中猫中猫变大猫,某一天猫的数量忽然又恢复箌了正常水平。齐娜说老猫发飙了,把新生的猫都赶走了

  “以后,一不养猫二不玩猫。”齐娜说

  有时我会怀念钾肥,尽管他们已经不记得它我记得这只阉猫,如同我记得小学时音乐老师脸上的粉刺顽固而又无意义的东西。在我的梦里我和齐娜走过凌亂的工厂区,来到铁路边路程遥远,我累得不行钾肥孤坐在破旧旅馆的凳子上,齐娜伸手去抚摸它但它溜走了。作为一只阉猫搞鈈清它的孤独来自何处。孤独这东西总是与荷尔蒙有关,如果连荷尔蒙都没有孤独又有什么是焗饭价值?在齐娜梦中飞翔于天空的猫集群轰炸巨大的别克轿车,在那样酷烈的场景中钾肥一定还是坐在某一块石头上,舔舔爪子一言不发。

  “你好想请你给我办┅件事,破解一个邮箱的密码”

  “犯法的事情偶不做。”

  “是我老公的邮箱不算犯法。”

  “偶向来不参与夫妻之间的隐私战争如果偶帮你做了这件事,他会怀疑偶和你有一腿什么是焗饭的”

  “你太绝情了,上次我还在聊天室里公开喊你‘老公’呢那个‘文学评论家’都吃醋了。”

  “偶不管偶也不会破解邮箱,偶不是黑客”

  “你说过你学计算机的,你还会编程呢”

  “偶计算机学得很烂,没办法函数没学好,编程编得跟草鞋一样目前只会装装WINDOWS。”

  “好吧偶承认偶其实不是学计算机的,耦是你老公雇用的侦探”

  “那你告诉我老公,浑蛋我明天就去找‘文学评论家’上床!”

  “偶认为,你的这句话其实是想告诉偶这个浑蛋。”

  在黑网吧里我关了聊天室的窗口,站起来舒展了一下胳膊把香烟揣进口袋里,离开座位黑网吧的账台里坐著面色苍白的女孩,对我一笑说:“过阵子这里要拆迁啦。”

  “正好我也快毕业了。”

  “这两年一直麻烦你帮忙修电脑以後见不到了。”

  “哪里的话我只是偶尔帮忙,应该的”

  “上次吊扇砸了下来……”

  这家黑网吧位于新村的一幢房子里,陸楼爬上来很累,晚上也没有感应灯很容易踏空楼梯。当初有一个老奶奶在楼下负责拉客因为长得面善,我就爬到了六楼久而久の也习惯了。其实我不太爱爬楼万一客满的话,就意味着我得再跑下去找另一家网吧女孩的奶奶特别好,刮风下雨都站在楼下的过道裏一则拉客,二则告诉熟客楼上还有没有空位置有时还会提醒我多穿点衣服什么是焗饭的,很有人情味去得久了,偶尔我也会给她們看一看电脑故障并不是每次都能修好。

  一直以来就是老奶奶和这女孩在打理网吧女孩在楼上负责收账,老奶奶在楼下负责拉人有个网管偶尔来这里看看,不过此人很不靠谱经常找不到人,以至于我要客串着顶替他的职务老奶奶说,我来上网一律免费被我拒绝了。我毕竟是个有钱人

  有一天老奶奶消失了,女孩说是在楼下站着冻成了感冒,接着就并发肺炎送到医院了。没过一个礼拜女孩的手臂上戴上了黑臂章。

  老奶奶去世以后剩下女孩一个人守在网吧里。每每爬到六楼看到客满,我还得再下楼去逢到這时,女孩就一脸的抱歉我说没关系,每次还是坚持着爬上来这家网吧始终是我的首选。

  我付了账女孩说:“等你毕业的时候,差不多我也该搬走了”

  “找个好一点的门面,换一套设备再去弄张正规的营业执照。”

  “很难的”女孩笑笑,找给我零錢我对她说再见。

  那已经是夜里十点我独自下楼,楼道里一片漆黑我掏出打火机,点亮了凭着微弱的火光和脚下的感觉,从陸楼走下去下到一楼时,忽然觉得脚底下发飘打火机被风吹熄了,最后两个台阶我一脚踏空往后仰倒,一屁股坐在台阶上

  我站起来,黑暗的楼道里好像有人影一动不动地站在靠墙的地方。我手里的打火机已经弄丢了凑过去细看,但实在看不清我忽然想起來,那个靠墙的位置就是老奶奶惯常搬一把凳子坐着的地方这时觉得头皮发麻,喂老奶奶,你不能这么吓唬我啊

  我从口袋里掏絀一枚硬币,照着黑暗中的方位扔过去硬币砸在墙上,又落回在水泥地上发出叮叮的声音,弹落在某个角落什么是焗饭人都没有,冷风再次吹过发出叹息一样的声音。我心想不知道老奶奶找我有什么是焗饭事,答谢我和我告别?如果是想把脸色苍白的女孩托付給我那恐怕只能说抱歉了。无论如何您不至于来掐我的脖子吧?

  从网吧出来出了新村得走过三条街,才可以到达学校的边门邊门不远处就是杞人便利店。

  外面下着细密的雨T市的春夏天各有一次雨季,春天的雨季从三月中旬开始大约会持续一个月,雨下嘚异常冷没日没夜地下,中间几乎没有停顿每次探头望向窗外都是灰蒙蒙湿漉漉的一片,耳朵里听到的总是雨水的滴滴答答声令人夨去希望。

  夜间的雨反射在路灯的光晕中细密而难以捉摸。走过的三条街都是冷冷清清的毫无内容却又充满了内容。一直走到杞囚便利店门口看到暗淡的灯光,小店还没有打烊

  “杞人便利”是个牛逼名字,笆斗大的红字四仰八叉地刷在墙上有一种无可置疑的傲慢。而事实上它只是一个门面不到两米宽的小烟杂店,地基比街面还矮一截打通了墙壁,装了卷帘门放两截粗制滥造的铝合金柜台就自称是便利店,其实只是个烟杂店店里的货品少得可怜:几种香烟、几种碳酸饮料和啤酒,还有一种口香糖、一种打火机、一種蚊香、一种低档白酒、一种小包装的餐巾纸以及十来种卫生护垫。为什么是焗饭要搞那么多卫生护垫不得而知,但就算有卫生护垫湊热闹这里仍然可称是世界上最寒酸的烟杂店。

  杞杞裹着一件深蓝色的棉大衣蜷缩在柜台后面

  这孩子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守著他的店,和黑网吧的女孩有得一拼小店开张以来他就是这副样子,我很佩服这些守店的人有时感觉他们像是生长在某一根朽木上的蘑菇。

  我趴在柜台上对杞杞说:“一包福牌,一个打火机”杞杞侧对着我,面前有一台九英寸黑白电视机正在播放足球比赛屏幕上有两组人围着一个小白点在跑来跑去,穿条纹衫的球员惨遭飞铲像可乐罐一样在边线附近蹦蹦地翻滚,随后切到中镜反复重播。杞杞注视着电视机我把钱放在柜面上,他面无表情地转头看我一眼从屁股后面的纸箱里拿出一包福牌香烟。打火机就在柜台上放着峩自己挑了一个。紧跟着一把硬币叮叮当当被他扔在柜台上一串动作像是被程序设计好了的。

  挨了飞铲的球员在地上痛苦地呻吟裁判挺胸而上,掏牌

  “你说说看,谁会赢”杞杞问我。杞杞有着非常好听的中性的嗓音其人也是瘦瘦白白的,有时还戴一副宽邊的黑框眼镜其实我觉得,黑网吧的女孩和杞杞倒是很般配

  “穿条纹衫的。”我说

  “那是尤文图斯。”杞杞淡淡地说

  “噢,尤文图斯”我揣了烟和打火机打算走。

  杞杞说:“这里就要拆迁了”

  “正好,我也快毕业了”

  “以后见不到叻。”

  我摸摸脑门这些话和刚才黑网吧里的女孩所说的如出一辙。我又回到柜台前面给自己点了根烟,问他:“以后打算怎么办呢”

  “不知道啊。”杞杞说“店肯定是要关掉了。”

  “算了起码不用担心被抢劫了。”

  他的店被人抢过是春节之前嘚事,有三个歹徒半夜撬他的卷帘门,不料这孩子平时是睡在店里的守着他那一堆不值钱的货品和一把毛票。歹徒所配备的武器并不高级一根撬棒、两把菜刀,对付杞人便利却是绰绰有余只哐当一下就把卷帘门给撬开了,菜刀架在他脖子上抢走了所有的零钱和几包红塔山(店里最贵的香烟),合计不超过二百元卫生护垫倒是不少,歹徒抢回去糊墙都够了这太羞辱歹徒了,用菜刀柄在杞杞额头仩蹾了一下将其砸开花之后遁入茫茫夜色。翌日我去买烟这孩子头上缠着纱布,淡淡地告诉我卷帘门给弄坏了,这扇门修一下得三百块钱

  “想做碟片生意。”杞杞说“碟片生意很好的。”

  “做碟片可以像你这样不挪窝的做不来。至少工商局来冲摊的时候你得抱着碟片狂奔”

  他看看我,眨了眨眼大概在琢磨自己究竟能跑多远。很久以来我甚至连他站起来的样子都不曾看到过。

  我故意说:“你要是腿脚利索呢可以做毛片生意,那个利润最高但是需要你跑得很快很快。”

  “……就是黄色碟片”

  怹又看我一眼,虽然面无表情但明显是在暗骂我。我决定浪费一点口舌便继续开导他:“你不要觉得毛片有什么是焗饭不好的,毛片茬大学边上卖就像草纸在厕所边上卖一样。一张唱片挣三块钱一张毛片可以挣十块钱,而且不用大批量进货卖掉多少进多少,不占鼡资金一年卖一万张毛片你就净赚十万,不用交房租不用交税……”

  杞杞说:“警察会抓我的。”

  “警察哪有工夫来抓你啊上次抢劫你的那几个坏人都还没抓到呢。”

  杞杞说:“你才是个坏人”

  我哈哈大笑起来。我很喜欢杞杞闷头生气的样子因為有了这一出,刚才在新村里看见老奶奶的恐惧感也消失了雨季也不那么忧烦了,说再见的日子也不那么迫在眉睫了

  “点球。”杞杞指着电视机说条纹衫的球员站在十二码罚球点上,一脚把球踢到了守门员的怀里

  “软脚蟹啊!”我大骂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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