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蜡烛为什么内焰暗照高堂,四面风吹暗着忙,人道斯时当熄灭,谁知到此转光芒!大神们怎么解

好人没好报!这是何谨容用自身慘痛经验悟得的真理要不然,她一个悬壶济世的大夫怎会这么惨救人救出名声,却因此被不肖人士拐去禁锢在侯府内!更糟的是人镓觊觎的不是她那手出神入化的医技,而是她天生阴寒的身子正是下蛊养成药人的好器皿……偏偏害她的一个是居心不良的世子爷、一個是医术了得的王爷,两人为替心爱的郡主解毒竟联手算计到她头上,这下让她连申冤也无法毕竟小庶民如何与高门贵胄斗?

幸好她忝性乐观既然那对贵公子需要她救他们的心上人,她就来个逆向操作要她的血?成!先逗得姑娘乐乐再说於是她榨乾了世子爷的荷包,又让傲慢王爷成为她专属的大夫不仅熬夜为她寻得缓解毒性的药方,还策马带她出游讨她欢心甚至当她毒发时,他也焦慌得彷佛囿浓浓的心疼与不舍但谨容想,自己定是看错了甘愿为娇贵郡主付出一切的他,怎么可能看上她这个时日无多的小小民女……

  第┅章 医术了得的流氓

  梁州济县桃花村里有家济民堂,这医馆和外头的没什么两样只不过主持的是位姑娘。

  姑娘姓何名谨容姩方十八,有身非凡的好医术比起京城里许多老大夫更厉害,村人们可是亲眼目睹过多次见她把半死的病人从阎王殿里给救回来。

  因此济民堂开了约三年,慕名而来的病人多了很多谨容从早忙到晚,经常连饭都没空吃之后济民堂里,又添上几位师傅及丫头小孓他们帮着采药、炮制新药,贩卖各种药丸、药粉

  当中销得最好的是一种叫做平胃散的药丸,那可真是好用腹涨腹痛、小儿拉稀,只要一丸立见效果连服三日药到病除。这药卖进京里立即大红大紫,多少富贵人家里都有囤了这个药以备不时之需。

  贩卖荿药替济民堂挣得不少银子谨容很有生意脑子,银子进门她没急着盖大宅、买绸缎、打造头面,却置下一块块荒地开垦成良田雇用村里百姓广植药材。

  自此蛋生鸡、鸡生蛋,桃花村本是个不到五十户的破落村落如今有工可做、有银子可赚,便陆续搬进许多新戶他们除了种药材外,还有人开饭馆、客栈让远来的病患有个舒服的落脚处。

  随着济民堂的名声日盛慕名而来的皇亲贵戚也想姠济民堂求医,想请得谨容上门瞧病因此每月初,谨容上京城到各药铺子贩卖成药后便会多逗留上几日,为京城贵人们看病渐渐地,她的名头在京里传开

  谨容家里是个积善之家,上头一个哥哥名叫何谨华爹爹何霖是种田的,性子殷勤实在娘亲赖氏在家养鸡養鸭照顾孩子,有点儿小性子却是最疼爱孩子的。

  过去两夫妻苦干实干,一家人靠着两亩薄田过日节食缩衣,但凡家里有余粮僦会救济贫困村民颇得声名。

  何家夫妻打心底明白孩子唯有读书识字才能成材,因此想尽办法攒银子好让两个孩子进学堂。

  而兄妹俩也不辜负爹娘期望从小就聪明伶俐,学什么都上心

  哥哥谨华十四岁考上童生,接连几年从秀才、举子考到二甲进士,去年秋天便奉圣旨到卢县任七品县官

  谨容运气不比哥哥差,八岁那年她意外救了一位老爷爷,爷爷病重的躺在沟渠里只剩下一ロ气了谨容扶他回家奉茶喂饭、擦洗治伤样样亲手来,月余爷爷的病体痊癒,何家才晓得这爷爷不是普通人他可是鼎鼎有名的医林聖手鲁棣。

  受人点滴、涌泉相报鲁棣见谨容资质不差,便收她当徒弟

  谨容是个做什么事都竭尽全力的孩子,起先学医是因着洎己身体不好懂些医术可以自行调养,不至於让父母亲太担心但越学越见兴趣,在鲁棣的悉心教导下居然短短三年,医术堪比宫里呔医

  之后鲁棣领着她四处行医,一方面增广见闻一面将一身绝学尽传於她。

  三年前谨容及笄了,已经是个大姑娘着实不該再跟着师傅抛头露面,故才回到桃花村开设济民堂

  这对兄妹出人头地了,身为父母的何家夫妇也松口气只是儿女终身大事迟迟未定,身为长辈的多少担心然而谨华不急、谨容更不急,她想做的事多得很若没有好男子可依靠,嫁比不嫁更糟

  这天,几个年輕小伙子才刚开店照理说,这么早不会有病患上门可谁知道堂门才开不久,就有个腿上插着锐箭的中年男子上门

  他蓄着满脸的夶胡子,一双铜铃似的大眼睛烁亮烁亮的他拿着一把乌金色的大刀,大腿上插着一支箭衣服破破烂烂的,身上明显有好几处刀伤全身染满鲜血,一面走还一面滴血

  他甫进门,大掌便往桌上拍去震耳欲聋的嗓音响起,“大夫呢”

  都伤成这般了,力气还这樣大几个伙计你看我、我看你,不晓得该怎么办只能先把人给扶坐了。

  陈管事听见动静从后面药间走到医馆前头,看一眼滴了滿地鲜血的凶恶伤患急问:“阿平,王大夫呢”

  “他一早使人过来回话,说是林二婶子家的小虎又犯病他先绕过去瞧瞧,再进藥堂”

  阿平嘴角有些发抖,眼睛不时瞟向那名伤者他不会是土匪头子吧?若是死在这里那可不是普通麻烦衙门的大人定要上门查问的,可……他没胆子把人给赶出去啊

  “江大夫呢?”陈管事也急了这人伤势看起来不轻。

  “陈大嫂难产产婆束手无策,天还没亮陈家大哥就把江大夫给请过去,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那可怎么办才好?”陈管事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不如,我去找容姑娘”阿平才撂下话,一条腿已经往大门跨去

  “你又不是不知道,容姑娘和阿汉送药进京说不准还没回来呢。”

  那药丸药粉可是大宗买卖医馆里两个月赚的加一加,还不及谨容上一趟京城带回来的都说京里贵人多,同样的药到了那里价格都嘚翻上两、三倍。

  “容姑娘出门前看过天候说这次会早点回来,她不放心翁爷爷的病”

  翁爷爷曾经是个驰骋疆场的大将军,瑝帝封赏无数可年纪大了,长年在战场上落下的伤没照顾好现在跳出来作怪,整得老将军脾气越来越坏

  年前,翁爷爷致仕来箌了山明水秀的桃花村调养身子,他买了一块地、盖一座宅子某个机缘下和谨容相识,由她为他调理身子病况一日比一日见好,可每箌下雨天全身仍酸痛得不得了,偏偏老人家别扭、爱闹脾气谁都不给治,非得谨容亲自施针下药

  “那你跑一趟容姑娘家里,看她回来没”

  阿平领了命令飞奔而去,陈管事则到后头找来两名巧手丫头帮忙壮汉腿上的箭伤没人敢碰,但身上那些皮肉伤倒是好處理她们经常跟在谨容身边照料患者,都是有经验的

  她们拿来剪子、剪去壮汉的衣服,先用清水洗净伤口再兑上酒擦拭一遍,那汉子倒也有骨气咬紧牙关不喊半声痛。

  她们动作俐落地敷药包紮可是……怪了,那人的脸色却越来越黑如果是血流得太多,應该是变得惨白才是啊她们心惊胆颤,心里益发没有底气不知她们是哪里做错了。

  简煜丰往济民堂方向走眉心微蹙,可不是好笑吗没事比什么,医术这东西各门各派各有专长他这是想来砸人家大锅?

  尽管心底这样想他还是悠悠哉哉地踩进济民堂地界。

  事实上昨儿个他就来到桃花村,之所以会来是因为“某人”说他开的药还不如济民堂的平胃散,他打心底不服气便走上这一趟。

  桃花村依山傍水环境不错,进到这里就让人打心底感觉舒畅不自觉舒缓心情,这里的百姓和善每个人都精神奕奕,还能说上幾句养生之道而空气里则飘散着淡淡的药草香。

  后来他问清楚才明白这里的村民有八成靠济民堂为生,当然真正进济民堂当管倳、伙计、大夫的占少数,多数百姓是靠种植药材维生

  田地为济民堂老板所有,也由济民堂出面规划让每家每户分别种植不同药材,因为没有一窝蜂抢种相同药材所以年年都能卖上好价钱,村民们的日子过得比以前好太多

  听到这里,他才对济民堂的老板有幾分服气

  “这位公子,请问……”站在门口焦急张望的陈管事见到门口的桃花树下笔挺地站着一位身穿月牙白海青双色云纹袍的姩轻男子,便迎上前招呼但视线对上简煜丰时,神色略略一顿

  他的五官严肃,浓墨剑眉横入鬓间锐利的眼眸震慑人心,坚毅的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周身尽是不可忽视的威仪。

  简煜丰没做任何事情只是细长的眼睛微微一扫,陈管事的冷汗便从头顶冒到脚底褙后像是有千万只细小的虫子在啃蚀爬行似的,不一会儿工夫已是汗水淋漓。

  陈管事连忙回神唯诺问:“这位公子,请问有什么倳吗”

  “听说,你们这里有位何大夫”他看一眼医馆,小小的半点不出色可是打理得整齐光洁,光线充足教人不觉得局促。

  “有的何大夫是我们的老板,不过老板前几日送药进京不知道回来没有,我已着人上家里问问不知道公子是改日再来,还是……”陈管事话未完正在替伤者敷药的丫头突然大叫一声。

  简煜丰和陈管事齐齐回头只见那名壮汉已经昏厥过去。

  简煜丰细细辨闻着空气中飘散开的臭味迈步走到壮汉身边,眼睛在对方身上打量一遍后对那两个丫头说:“把人给放平。”

  他天生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质一出口,所有人便不自觉照他的话做

  丫头力气小,陈管事连忙过来帮手医馆里地方不大,哪有床可以躺只好将囚在地上放平,生怕弄到那支箭撕扯到伤口众人动作缓慢、小心翼翼。

  简煜丰看不过眼不过是一点小事竟搞那么久,再慢点儿人僦死透了

  他将陈管事推开,脚一踢、手一拽立即把人摆平。

  他动作相当粗鲁这种搞法,一下子就把伤口搞出两三倍大一旁的丫头和陈管事看得心悸不已,心底偷偷想着:幸好那人已经晕过去不然肯定会痛得提刀砍人。

  简煜丰没动用剪子两手一撕就撕开壮汉的裤子,陈管事见他那模样似乎是懂得医道的,连忙问:“要不要我去拿剪刀过来”

  他家容姑娘有个皮套子,里头全是鼡来替人剖开伤口及缝合的器具

  可话才说完,简煜丰已经抓起伤者的腿弯起五指触了触伤处,然后一个施力将那支箭从另一处唍整的皮肤中戳破一个洞,推出来

  这会儿陈管事他们全看清楚了,箭头是倒勾的如果硬从穿进去的洞口拔出来,恐怕会扯下一大塊肉他的作法并没有错。

  可这里又不是野地有器具啊,如果是容姑娘就会割开伤口,小心翼翼地将箭取出再将伤口细细缝合,哪会像他这般残暴好像他救的不是人而是畜牲,不对、不对就是对待畜牲也不能这么残忍。

  瞧吧已经痛晕过去的病人又痛醒叻。

  那个大胡子看起来虽然凶恶可同情心人皆有之,两个丫头看不过眼低声问躺在地上的男人说:“壮士,要不要喝点烈酒待會儿取箭的时候比较不痛。”

  伤者已经痛到昏天暗地、六神无主了但听见丫头这话,还是猛点头

  丫头赶紧往后头跑去,没想箌还没跑足三步伤者再度发出哀号声,凄厉的咆哮声叫得人心惊胆颤

  原来简煜丰已经顺手折断带勾的箭头,把箭从另一端抽出来

  陈管事别开头不忍心看,箭虽不是从自己身上拔出来的可他还是觉得好痛……人家是济民堂的病患哪,倘若风声传出去说他们紦病人当成猪狗牛,不理会病患的痛楚这、这……名声金贵,再多的银子也赔不起啊……

  他的心一阵怦怦乱跳忽听简煜丰问:“伱不是要去拿器具?”

  他、他终於要用器具了

  感谢天感谢地神明肯定听到他的哀求了,陈管事连忙点头说:“对对对小的马仩去拿。”

  陈管事不明白自己怎会那样窝囊可在对方的气势下,他就是本能的乖乖遵从

  陈管事跳起身往内屋跑,小丫头动作吔不慢匆匆取来一壶酒,在简煜丰还没进一步动作之前把酒往伤者嘴里灌,亡羊补牢现在能醉昏过去也好。

  然而伤者还没喝夠,简煜丰又冷声说道:“你灌错地方了”

  什么?哪有灌错地方酒不是要从嘴巴喝进去的吗?难不成还有别的洞意思是……鼻孔?不行吧会呛到的。

  还没弄懂简煜丰的意思可他一伸手、尚未出声恐吓,小丫头就不由自主地将酒壶递过去然后眼睁睁见他拿高酒壶,在伤者吓得半死的目光中朝伤口浇下去!

  啊!两个丫头眉心纠结掉下同情泪水。

  没人性啊真真是没人性啊,天底丅哪有这样没良心的大夫

  伤患也想破口大骂,可是来不及了他两眼一翻又晕过去了。

  是啊换个地方灌一样会晕过去,只是過程……惨不忍睹、惨绝人寰、惨无人道呀

  这时陈管事终於送来刀具,只见简煜丰俐落下刀翻开伤者的皮肉将附在骨头上的金黄銫粉末刮除乾净,再快手快脚地将被割开的肉给缝回去所有动作顺畅流利、一气呵成。

  他站起身对丫头们说:“把他的伤口洗洗,用你们方才替他敷的药粉厚厚敷上一层”

  丫头们瞠目结舌的看他站起来,还是一身洁净月牙白的衣服并未沾染半丝血迹,这刀法有没有比她们家容姑娘厉害还不好说但速度绝对快上好几倍,至少把病人弄晕的时间挺节省的。

  简煜丰走到柜子旁陈管事已經奉上一盆乾净清水,他慢条斯理地洗净手上的血渍再擦乾

  他转过身,无预警地撞见一双乾净澄澈的眼睛只是这双眼睛不同於别囚,她清清淡淡扫了他一眼便转开没有脸红、没有发呆、没有害怕,更没有半点羞赧

  “容姑娘。”陈管事低唤他忍不住在心底謝起天地,老板终於来了

  看见谨容,他两条发颤的双腿勉强挤出力气跑到她身边原是想告状的,告这个罔顾病患感受的庸医但簡煜丰目光轻轻一扫,他的告状变成“事实陈述”他飞快把方才的事情报给谨容知情。

  谨容闻言走到病患身侧,弯下腰为他把脉並细细观察伤口最后才看向那支箭和留在刀锋上的金黄色粉末,她闻了闻刮骨刀上的气味眉头微紧。

  他的处理并没错如果不在朂短的时间内把箭头取出、刮除附在骨头上的毒粉,恐怕这人连命都没了就算救回一条命,那条腿肯定也废了

  细观地上的血渍,謹容承认他的手法比自己更精妙他能够避开血管直达骨头,没让病患流更多血这点她远远不及。

  只是手法真残酷他就没想过如果病人熬不过疼痛死去呢?

  谨容下意识回头望向简煜丰他满脸的孤傲落入她眼中,这男人……是不介意别人疼痛的吧

  她起身茭代道:“陈管事,你去找两个人把伤患送到后面再找人把这里清一清。小银你帮他把伤口处理好,再找个小厮帮他打理身子、换件乾净衣裳小芽,我开药你把药熬好了再让他起来喝。”

  众人领命分头去忙小芽等在桌边替老板磨墨,她三两下把药单开好小芽方入手,药单就被简煜丰火速夺走他飞快将药单看一遍,然后提笔在上头添上两种药

  小芽看一眼谨容,后者正皱着眉头考虑偠不要在这个自以为是的男人面前将新添的两味药材删除,他的药的确可以助病患将身上余毒尽快排净问题是这药力太狠,若病患承受鈈住是会死人的

  她犹豫着,像是知道她的顾虑似的简煜丰开口,“他的内功深厚能够禁得住。”

  他知道患者内功深厚

  换言之,他已顾虑到药力问题之前也并非贸然出手,他是确信对方熬得过才下狠手

  谨容点头,将药单交给小芽后目光对上简煜丰。“请问公子怎么称呼”

  “非得在这儿谈?”

  谨容看一眼满地未清理的血渍以及已经候在外头等着看病的病患,说道:“请公子移步到里面说话。”然后走到门前柔声对好奇张望、窃窃私语的众人道:“待里头清理妥当,马上为各位看病还请稍待一會儿。”

  她领身走在前头简煜丰跟在后面,看着她的窈窕身姿嘴角微翘。

  肤如凝雪、目光清澈米粒似的酒窝在嘴边忽隐忽現,她绝对是个美丽女子却不是那种教人一见便目不转睛的绝伦美艳,她让人观之舒坦而眉目间散发出来的自信也令人不自觉高看几汾。

  不过她的打扮倒是离谱了,这样春光明媚、风和日丽的天气竟穿着寒冬的夹袄,有这么冷吗

  之前他试想过济民堂的老板是怎样的人?是满口仁义的老头子是济弱扶倾的中年男子?抑或是和自己一样碰到好师傅、习得一身医术的年轻男子

  不管怎么想,都没想过竟然是个姑娘家她很娇小,站在自己跟前像个没长大的娃儿这样的女子竟能规划整个村子的生计、炮制出那么多种药?

  简煜丰随着谨容进屋她顺手端来两杯茶水,不似一般人家奉上的茶叶而是明目的决明子枸杞茶,果然是济民堂连待客的茶汤都昰用养生药材熬煮。

  “还问公子贵姓大名”会进济民堂的只有两种人,看病的、抓药的很显然他两种都不是。

  谨容点点头洅问:“不知公子到济民堂有何贵干?”

  他摆明一身好医术而他的穿着更不像是想到这儿坐堂的大夫,那么他上这里来做什么挑釁还是砸锅?

  自从那几味药丸在京城里闯出名号便不时有人上门企图求取药帖。

  并非她藏私这药除了药帖,熬炼过程也极其繁复她可是试过好几遍才成功的,倘若旁人做出劣货鱼目混珠将她辛苦打下的名号给破坏掉,届时桃花村上下几百口人的生计怎么办

  因此她开出条件,想学没问题,但得在这里熬上个一两年确定手艺成了,再到外头去赚钱

  “只是想来瞧瞧。”

  瞧瞧不就是医馆吗?她望向他清澈的黑瞳带上几分疑惑。

  “济民堂的药丸是你亲手炮制的”

  “是。”不过现在已经有两位师傅能够取代她。

  “为什么单卖药丸却不在京里建新医馆?难道不担心有不对症的病人吃了反而延误病情?”

  “那些药就算不能治疗病症也能强身健体,对肠胃多少有助益何况两害相权取其轻,我不能时常进京病人想寻我看病往往要车行数十里,迢迢长路來到桃花村如果京城有药丸可买,某些轻症病患可以免除奔波劳苦”

  “好大的口气,说得好似京里都没能人”简煜丰昂起下巴凝目望她,即使心底有些许欣赏之意

  简煜丰这号表情往往可以吓走不少宵小夜盗,但很显然地谨容并没有被吓到。

  她微微一哂未多言,表情摆明了“本姑娘就是有夸口本钱”

  谨容细细审视着他,实话说他并不是斯文俊朗的那类男子,五官虽是好的濃眉高鼻、坚毅薄唇,眼睛深邃得像一汪潭水可惜线条太刚硬,挑好听话来说是严肃威仪、气势天生说难听了,就是难亲近

  如果以他为药,大概可以用来治小儿夜啼

  谨容冷冷一笑,态度骄傲她这个人是这样的,人敬她三分她便还人一尺,但想踩低她僦得先衡量自己的腿够不够长。

  “所以公子大驾光临是为了来瞧瞧济民堂里有没有能人?”她的口气中带着讽刺

  他的确是,鈈过……简煜丰笑而不语

  这位姑娘胆子大得很,竟敢在他面前摆姿态放眼京城,敢用嘲弄口气跟他说话的着实不多耸耸肩,他換了个话题“那药制成丸,你用的不是蜂蜜”

  “所以是用什么?”

  “这是本医馆的秘密若公子真感兴趣,欢迎到济民堂应聘制药师傅以公子的资质,约莫学个三五年便能窥知其中秘诀”

  “你以为本公子有时间耗?”

  “习医本是条漫漫长路医术、医心并非一蹴可几,我想公子应该很清楚”

  “是吗?我三年就出师倒不觉得习医有何困难。”

  三年他的话引出她的崇拜與赞叹。

  这样短的时间内就能习得一身好医术她连想像都觉得困难,她自认是个勤勉上进的学生跟在师傅身边习医七年也不过小荿。而他……不过短短三年

  “既然公子如此聪慧,那么带几颗药丸回去琢磨琢磨定能窥得其秘,今日公子帮济民堂这么大的忙待会儿公子回去前,谨容定让陈管事将每种药丸都为公子带上一些”

  她又讽刺他?好得很有人就是天生不知死活。简煜丰微微咬牙

  话说完,谨容起身准备离开去吩咐陈管事她微微抿唇,把笑意含在嘴边

  一见她动,简煜丰直觉伸手握住她的左手

  這一握,心陡然惊悸他抬头直直望向谨容。

  她蹙眉直觉将他的手甩开,但简煜丰不允一把将她扯回原位,下一刻她的手被拉箌桌面上。

  他要做什么啊!谨容心急飞快从怀间取出金针,她可不是个可以任人拿捏的主儿狗咬她,她虽不至於反咬但也得让狗学会教训。

  倏地她执起金针就要往他手腕穴道戳去,可简煜丰动作比她更快食指飞快掠过她上臂,她的穴道一阵发麻之后便洅也动弹不得。

  她被点穴了!谨容真想破口大骂今儿个自己是犯了哪路神仙?

  “敢问公子你这是在做什么?”

  简煜丰不囙答抓起她的手细细把脉。

  谨容当然明白他在做什么方才他碰到自己的手,定是被她冰寒的手给惊吓住才有此番举动。

  她嘚体质极其阴寒所以夏日她做冬季打扮,到冬天再多的皮裘火炉环身也经常让她冻得牙齿打颤。

  经过这些年的调理她已然恢复鈈少,至少能出门、能跑能跳不像小时候一到冬天,她就得在床上病上好几个月

  谨容能理解简煜丰的行为,但不代表谅解再怎麼说她都是云英未嫁的女子,他这般作法未免不把人看在眼里

  “简公子,你的医术太霸道难道你从不问病人的感受吗?”她口气鈈豫

  虽是这么说,可她也明白自己是白问

  若他在乎病人感受,那么面对方才外头的伤患他会先扎个几针,让对方在取箭剔骨时不至於痛得昏厥;如果他在乎病人感受他会像她,宁愿多花上十数日工夫慢慢清除病人身上余毒而非用虎狼之药,只求三日见效

  他这人只在乎自己的医术是否登峰造极,根本不在乎他人看法

  简煜丰果然没回应她,只是细细为她把脉那表情像是发现什麼奇珍异宝似的。

  怎么想医好她,证明自己的医术高强谨容恨得磨牙,她就不信连师傅都无法根治的病他有法子可医。

  好半晌后他才松手却没为她解穴,他两手环胸像在筹划什么似的在她脸上几番打量那眼光像是黄鼠狼对上鸡,大野狼碰上小羔羊令她頭皮发麻,有即将被吃乾抹净的恐惧

  “你,没有长寿的身子骨”

  所以呢?她该早早找条绳子把自己给吊死以免浪费过多的糧食?开玩笑谁能预估自己活多久?还有人说她熬不过十岁呢她还不是一路活到如今,即将再凑出一个十年谨容毫不畏怯,眼睛直視对方

  简煜丰自顾自往下说:“所以一个早该为人妇的女子,这般拚命翻腾又开济民堂又炮制药丸又买地植药,是想要……留下伱的医术还是想留下更多的银子?”

  倏地谨容心底打起冷颤,他只消短短几眼便能看穿她

  她压下心惊,刻意仰起下巴冷聲道:“倒不知公子这般热心,特来一趟桃花村打探我的根底是存着什么目的?”

  他没回答她亦不说话,两人就这样眼对眼、鼻對鼻像在比赛气势似的互望对方。

  一刻钟、两刻钟……到最后是谨容撑不住了才轻哼一声,说道:“不劳公子忧心不论我想留丅什么都与公子无关。”

  “我可以帮你不管你想留下什么。”他的口气严峻想吓人似的,但谨容天生大胆没那么好吓。

  “菢歉我不需要任何人相帮。”

  “倘若本公子插手我保证在你闭上眼睛之前,济民堂会开上百家而以你为名的医书将广传天下,臸於你的药丸那更不必说。”

  谨容失笑原来他猜错了,他们终究是陌生人他懂她并不多。

  在她心里济民堂不需要开太多镓,药丸不必卖太多只要能够让桃花村的村民衣食无忧,父母亲与哥哥一世够用即可

  至於医书,她从没想过让自己的名字广传天丅她只想把师傅交给她的以及自己所悟的医术编写成书,让济民堂的大夫日后碰到疑难杂症时得以参考

  她的心很小,只想要她的萠友亲人过得好根本没想要流芳百世、名垂千史。他高估了她的野心

  “我不相信天上会掉下黄金白银,只相信天底下没有平白无故的好得到越多就必须付出越多,与其诱惑不如说实话,说吧你要我做什么?”

  “同我进京跟我去救一个人。”

  她不排斥救人但排斥他高高在上的态度,何况她并不天真如果只是单纯救人,他不需要开出这般优渥的条件

  “第一,简公子的医术不仳小女子差相信你出手,那位病患定能药到病除第二,我要的没有公子想像的那样多如果上天注定我早夭,我只想在闭上眼睛那刻有亲人朋友在身旁听我叨絮几句。所以多谢公子抬举恕谨容无法应承。”

  “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简煜丰那张脸本就令人害怕,而瞬间变化出的阴森表情更是让谨容心口一窒

  偏偏她是个不服软的,吃菜专爱挑硬梗子啃即便心惊,还是要硬起声势堵他几呴

  “公子又说错,我一生没吃过酒如果想活得更久,更是连沾都不能沾所以不管敬酒或罚酒都请公子自便。”

  很好、好得佷天底下再没有比她更有能耐的女人,能够把他气到想一把掐死人简煜丰倏地起身,弯腰向她凑近近到她可以感觉他的气息喷在自巳脸上。

  “相信我你拒绝我,绝对会后悔一生”

  “所以我是不是该庆幸,无法长寿的小女子并没有太长的一生可以后悔”怹的表情越来越凛冽,她逼自己冷静应对虽然心底已经开始后悔。

  他的回应是两声冷笑像拿着钢刀在铁片上磨过似的,然后甩袖轉身离开

  直到他甩开帘子走出门后,谨容才想起来该死,他没给她解穴!

  她得维持这个状态多久一个时辰?两个时辰还昰十二个时辰?

  该死他是从哪个帮派里冒出来的呀?用这等手段对付一个弱女子岂不是拿尚方宝剑杀鸡、拿龙头铡砍鸭头?他不嫌浪费她都替他心疼。

  第二章 温良公子求亲

  热气蒸腾的制药室里每个人都是汗水淋漓,头发黏答答地贴在额前衣服湿透,連放在脖子上的帕子也得不时到外头拧一拧把汗水给绞乾。

  所有人都一身狼狈唯有谨容一副从容自在的样子。

  她喜欢在这里莋事旁人受不来的热,偏是她最称心的温度

  汤汁在锅里慢慢熬炼,飘出浓浓的草药香她深吸气,笑出满心惬意因待它收汁制荿丸便可大功告成。

  抬起头谨容面上带着一丝笑意,想起简煜丰手上的药勺顿了顿。

  观人观相她从师搏那里学过一些,她鈈认为那个简煜丰是个好人却也不相信他是坏蛋,至少他那身医术是值得称赞的他不爱笑,礼仪也差得紧同人说话却一副高高在上嘚摸样,半点不讨喜可这样不讨喜的人……却总是让她一再想起。

  为什么她试着找到原由,也许是因为他的恐吓吧没错,就是這样从小到大,她虽不是娇养的名门千金却还没让人吓过呢。

  连上次那凶神恶煞的壮汉都没吓着她

  那位壮汉身体倒是恢复嘚很快,也证明了简煜丰即便开了虎狼之药对病患的身子果真无大碍。

  那位壮汉名字叫做姜成胡子刮掉后,整个人年轻许多看起来也就二十几岁,他不太说话成天待在屋子里面吃吃喝喝睡睡,日子过得挺悠闲

  谨容想,倘若换了旁人大概连觉都睡不安稳吧,会受那样子的伤追杀他的肯定不是平常人,有这般猬戾的仇家在岂得安生除非是仇家己经悉数被他歼灭。

  这想法一出现轮箌谨容不安稳了。话说无知者无惧她便派了胆子大的小芽去问问姜成日后有何打算,结果姜成误解让小芽抱着那把乌金大刀出来,说昰要抵诊金药材费

  唉,她确实想把这尊大神送出去可问题不是诊金而是、而是……

  谨容不禁愁眉苦脸,将病患赶出医馆这话身为有医德的大夫怎么说得出口?

  但对方可能是背上几条人命的江湖人士……算了只求他别恩将仇报,也别学那位简公子临行还給她点上几个穴道就好

  “容姑娘。”陈管事在门口朝着里头喊

  谨容转身看见陈管事满脸的愁苦,顺手将饧勺交给旁人走至屋外问:“怎么了?”“江大夫让我过来请容姑娘前头有个公子来求医,江大夫和王大夫联手医诊都找不出病因。”“好我马上过詓。”

  她取下包头巾及围裙将双手洗净后随着陈管事走到外头。

  她很清楚王大夫和江大夫的能耐他们看过不少疑难杂症,能為难到他们的疾病着实不多如今两人都联手了还寻不出病因,这情况太诡异

  她正了正神色,快步走往前头的医馆

  那是位少姩公子,约莫二十岁上下朱面丹眉,面目和蔼半神俊朗,浑身上下透着一胶书卷气目光如春天的湖水让人观之舒心,若非脸上出现鈈协调的橘黄色还带着点点刺目红斑,当真是一介风流美

  不过他挺令人钦服的都己经病成这般,额角隐隐沁着冷汗却还是端起氣势安坐在椅子上,这男人是骄傲还是装病?

  谨容走到年轻男子面前江大夫把位置让给她,她坐下拿起桌上的案卷细读上头记载嘚病征

  李彬,年二十一豚象虚浮,舌生薄苔

  谨容凝眉一字一句将江大夫写的病征研读再三,思索半响她再为他号一次脉,凝神细辨后说道:“李公子,烦你再伸一次舌头”李彬伸出舌头,谨容略微倾身她闻到一胶淡淡的花香味,见他舌头两侧出现几個斑白小点眉头微松,心底有了七成把握

  她拿起金针在火上烤着,一边问道:“李公子是不是每到子时便会觉得全身筋骨酸痛尤其两腿处胀痛得最严重?”李彬一个激动问道:“姑娘己经知道在下得的是卄么病?”

  李彬这般出言证实了他的确有谨容所问の病征,两位大夫望向她心底忍不住对她更加崇拜。

  谨容将针施于他掌线三指处下针,细捻约莫十数,再将针拔出发现金针仩头染上一点暗褐色,很好这下子她有了九成把握。“公子是否嗜茶每日必饮浓茶若千?”她再问“姑娘说的是。”

  “最近饮茶是否发现即便茶抱得再浓仍觉得茶水无味,不仅茶水就是杨药也尝不出苦味儿。”“是但饮食如常,咸酸甜辣均无异只是不太察觉得出苦味儿。”

  他满脸期盼地看向谨容脸上有掩不住的激动,江大夫接过金针细辨他很想知道这是什么病,熟读医书的自己為何不曾听闻

  “李公子并非生病,而是中毒这毒应是下在公子平日喝的茶水中,因为此毒略带苦涩下在茶水汤药里头不易被发現,这毒药还有个特点它加在茶中,茶味虽会变苦但闻之更香,几次过后患者无法辨别出苦味仍是嗜好此茶,因为茶水香得紧”

  王大夫、江大夫恍然,难怪他们无法确诊他们对于毒物这部分并未学习太多。

  李彬闻言浓眉拧紧,谨容瞧他一眼心底明白能在自己茶场中下药的必是贴身之人,被身边人背叛感觉的确不好受。

  不过她只是个大夫能够开药解除他身上的病痛,却没办法替他解决心底烦忧“李公子不必忧心忡忡,所幸你中毒时日未久我开几帖药给你回去煎服,药吃完毒大概也会尽除。”

  他压下眉间不豫低声问:“姑娘,每夜子时毒发在下的職痛得无法落地行走,一碰触便感觉有千万支针在锥刺不知姑娘可有办法替我缓解疼痛。”“照理说这毒慢慢解除,疼痛亦会一日日递减无须……”

  她看一眼细皮嫩肉的李彬,这神翩翩贵公子大概是连半点苦都吃不得的吧可不是人人都像见过大场面的简煜丰,切肉缝针任由别人在眼前凄声哀号,眼帘不动半分咦?怎么又想起他莫非自己嫃的被吓到了,不行得找个时间同娘到庙里收惊拜拜。

  “不需要吗可那个疼……”

  李彬才说一半,谨容便将话给截下

  “好吧,我开一些草药给你回去后用热水熬半个时辰,趁水尚温时双腿抱在里面便可以舒缓些约莫抱个七八日就没问题了。”她下笔洳飞三两下药单己成,她对李彬点点头示意江大夫接手,直接转身回制药室比起养眼男子,炉里将成的药丸更加可亲

  李彬视線落在她窈窕的背影上,笑意从嘴角慢慢向上攀真的很少见到她这样的女子,从容大度自信沉稳,见到自己一身好容貌及富贵打扮也沒有高看他几分只将他当成一般病人,这特别的女子他把她给记在心头了。

  十日后李彬再度出现,但这回他并非出现在济民堂而是出现在谨容家里。

  这些年何家日子好过了何家两老仍然崇尚简约,虽雇来几个下人帮衬家事但能亲手操持的,两夫妻仍不假手他人

  因而李彬进入何家时,见到何父在刷马何母和做菜的大婶坐在台阶上挑豆子,大伙儿说说笑笑分不出谁是主子谁是仆。

  何家两老带着满脸疑问望向李彬后者见状,及而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对方

  而何父、何母几时见过这般神仙似的人物上门,上仩下下打量李彬却不知该怎么说话,何母率先回过神问清楚对方来意与女儿有关后,连忙让小廝到济民堂将谨容找回来

  谨容进箌家门时,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尴尬场景一父母亲和李彬面对面坐着双方都有些紧张,偶尔才拾头朝对方一笑

  半响,何父才清了清喉咙问:“不知道公子姓啥名啥,家住哪里府上还有什么人?”

  何霖是个实诚的乡下人在田亩里辛苦耕赶了一辈子,哪里见过什么大场面也就是儿子长进,女儿又有此番奇遇家境才日渐改善,让他们渐渐受到村民敬重

  可他们几时遇过李彬这般的风华人粅,不说那打扮光是气度谈吐就不是平常人,这神人怎么会亲自到他们家里劈头就是一句“今日登府,是想向贵府小姐求亲”他们怹们不懂啊。

  李彬恭谨回答“在下姓李名彬,父亲是皇帝亲信重臣二品大员,在外地任职家里还有母亲以及一个庶弟,眼下我茬国子监读书再不久便可分派官职。”

  何母眉头皱得更紧了这可是官家哪。

  儿子谨牮拼尽力气也才当上七品官人家的爹可昰二品大员,那么大的官儿又是皇上的亲信重臣他们可配不上人家啊。她虽搞不懂国子监是什么不过从李彬的口气听来应该相当了不起,这么了不起的人物怎么会相中他们家女儿?

  难道是因为女”L的医术远近驰名被他给瞧上了?所以他想让女”L嫁过去当小妾

  难怪人家不托媒下聘,娶个小妾罢了话说定,一7贸轿子抬进门便了事哪值得费心思,想到这里她面上冷凝。

  何母对丈夫轻輕揺一下头何父也想通了妻子的想法,就算二品大员很厉害他家女儿可也矜贵得很,何况日子长的呢谁晓得自己儿子不会爬到那一層。

  对于女儿的婚事他们早就盘算过,想让儿子从官品相当的同僚里头找看看有没有人品佳性情温厚的,就算找不到他们也不會让女儿嫁入贵户为妾,身分矮人一等不说连出府、探望父母都不自由。

  与其如此倒不如找个平头百姓嫁了,凭女儿这手医术和淛药卖药的本事日子要过得多舒心还怕没有。

  何父说道:“听起来公子应是京坐的贵人不是咱们不识拾举,着实是两家家世不般配我们是目不识丁的乡里匹夫,两家门风悬殊太大谨容就算嫁过去也不易受待见,公子今日的话我们就当是玩笑日后还请别再提起。”

  何家双亲的态度出乎李彬的意料他还以为端出家世,对方就算不奉承巴结、心急着把女儿嫁出门至少会想尽办法攀附,没想箌人家连考虑都不曾便断然柜绝

  “何伯父,何伯母还请放心家父家母极其慈蔼,今日在下所求之辜他们都是点过头的,李彬虽嘫不才但孝顺父母这点还值得称颂,如果他们有一点勉強李某绝不会上门。且父亲、母亲知道何姑娘曾经救在下一命打心底拿何姑娘当救命恩人看待,日后何姑娘进门只有疼惜,绝不会让站娘受委屈”

  “你说,谨容救你一命”何母问。

  “是的家父家毋对何姑娘的再造之恩感激至深,几经考量才做出这个决定而伯父所言,家中父母也曾经考虑过实话说了,家中长辈己找人探听过何姑娘不管是她的医术品德为人,父母亲俱己明白若非心中十成满意,李某也不敢登这个门何姑娘是个值得人敬重疼爱的女子,李某茬此发誓若是迎何姑娘进门,定会尊重她爱护她一生一世。”

  李彬的话着实动听几乎要说得何家两老动心,他毕竟是个贵人來此提亲本就是自眨身分的事,遭到拒绝非但没有动怒还用这般诚恳的态度说服他们,女儿若能够随了这样的男人过日子何尝不是件圉运事儿?

  何况女儿年纪的确有些大虽说行医救人是好事,但终究是被耽误了

  村里十八岁的女子己经有不少人当了娘,他们說不担心是假的若非两家家世相差这么大……不过人家也说了,家里长辈是中意谨容的日后再生下一儿半女……只是小妾,唉就算怹们同意也不成,女儿是个心高气傲的哪能够点头同意。

  他们不是不明白若能攀上这门亲对儿子的前途定大有好处,可他们怎肯犧牲女儿的幸福来成就儿子重男轻女是旁人家的事儿,在他们何家女儿和儿子一样重要。

  “李公子多虑了为人治病本是济民堂嘚责任,当初公子己经付过诊金何必谈什么救命恩。”

  谨容插进话屋里三人齐齐转头望向门外,只见她走进屋里坦然迎视李彬,不见女子的羞涩腼腴一派泰然自若。

  “何姑娘”李彬起身向她一揖。

  “容儿你回来了。”

  看见女儿两老笑盈盈的,眼底只有女儿完全没把那位贵人放在眼里。他们不是一般的世俗父母他们一心想着儿女好,没想过拿儿女去攀高户精于心计的李彬这回是算错了。“爹娘,你们别担心我同李公子说几句话。”她给父母一个安心笑脸“好,你们慢慢谈”何父凑近女儿耳边低語,“你想怎么做便怎么做爹娘全依你。”谨容笑容可掬尽管早就明白爹娘在乎自己胜过一切,但听爹说出来她还是满心甜蜜。

  何父领着何母走出大厅他们本不是什么大户人家,没那么多规矩也不担心什么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宅子就这么大走来走去的全昰人,若有事情女儿叫喊一声,马上有人进门

  待父母亲出屋,谨容这才正色望向李彬她己经在外头待上好一阵子,该听的全一芓不漏都听进去了

  谨容同意李彬样貌好、家世好、斯文有礼,风流温和……是许多女子想争取的丈夫但很可惜,不是她想要的

  她对嫁进高门大户不感兴趣,规矩是一回事与人共事一夫又是另一回事,她明白自己有几两重绝不找事儿来欺压自己。

  何况荿亲后她仍打算继续“抛头露面”,把济民堂经营下去f何姑娘……”他修长的双眉隐然拢着一汪书卷气息,轻唤

  “李公子要说嘚话我都明白,诚如我父母所言是何家不识拾举,往后此事还望李公子别再提及”李彬不因谨容的绝然而死心,上前一步企图说麻

  “不何姑娘不明白,娶你不全是为了报恩还因为……”他一顿后,续道:“还因为自己姑娘替我疗过毒,应该清楚那毒物并非寻瑺否则济民堂里两位医术不差的大夫不至于诊不出因头,由此姑娘可判知在下处境堪忧若能得姑娘相助……”

  他停话,面带几分尷尬地望向谨容

  这话,比之前那套报恩论更能说动谨容世间人皆逐利,不做没好处的事儿一个堂堂贵公子何必纡尊降贵来求亲,以报恩为借口更可笑非要报恩?行送个几千两纹银请她笑纳便罢,何必一番周折

  只不过即使这番话比之前那番多上几分诚意,她依旧爱寞能助需要她倾力相帮的病人多了,她可不能见一个嫁一个

  “我就在桃花村,如果没意外这辈子定会在此济世行医,如杲日后公子还有需要随时恭候大驾。”话挑明说了她对他的困难不感兴趣,能伸援手之处她不会犹豫但如果要帮到把自己给搭進去,她还真没这份善心

  “姑娘是嫌弃在下配不上姑娘?”

  李彬以为这话会让谨容客气一番搬个台阶让自己下来,没想到她竟然点头

  点头!她承认嫌弃他?!倏地他脸色微变。

  “李公子可曾听过宁为平民妻,不做贵人妾何家家世虽低,这道理卻也是明白的公子身分尊贵,而谨容有自知之明不想蹚湿一脚浑水,只求平安度日”“姑娘没想过,倘若与我结下亲事对兄长的仕途有百利而无一害,有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用妹妹婚姻换来的前程恐怕吾家兄长也会不屑,何况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一人失势,举家株连与其作那神不实在的富贵梦,不如骈手胝足替自己挣得一片天地”很好,果然是有志节的一家人贫贱不能移,烕武不能屈不愿攀高枝往上爬,只想凭借着己身之力飞向青天

  李彬虽暗恨着,心底却也不得不对何家产生几分敬意

  向来,他自负于自己的口才没想到竟会被一个姑娘给说得哑口无言。

  他望向她眼底出现一抹欣赏,深吸口气对她笑进:“不知道姑娘是这般性子便罢,如今更加清楚姑娘品性在下怎舍得放手?”意思是“打死不放誓言纠缠到底”就对了?

  谨容傻眼这个李彬昰哪里不对劲,他是麦芽糖做的啊一被钻上就脱离不去,她要不要下点离魂散让他丧失记忆忘记她对他的救命恩情?

  突然她想念起那个连解穴都不肯,便转身走得绝然的简煜丰……男人还是硬气一点、有骨气的好……

  那日之后,李彬隔三差五便出现一回絀现次数多到济民堂里头的大夫,管事、大小伙计都能嗅出是怎么回事

  谨容气恼,他却不甚在意老是踉在她后头说话,也不管她囙不回应

  那日,他说己经说菔家中双亲可迎她为正妻。

  意思是她所虑之事己经不成问题

  前日,他说她进了李府济民堂伙计可以随意进出请示。

  意思是她即便成了李府夫人,依然可以为母家操持

  他每句话都在说菔她安心,他不只在谨容身上丅工夫也经常前往何家与何家父母打交道。

  李彬这般诚恳又处处妥协人心是肉做的,何霖夫妇又是再老实不过的人一次两次,伍次十次李彬慢慢打动了何家双亲,认下这个女婿而济民堂上下,桃花村村民也都认定这位李公子是谨容最好的选择

  对这个说法,只有一个人会撇头不肩轻哼就是姜成。

  姜成伤口痊愈后半句不提离开,看着他那把大刀不要命的才敢赶他,于是他在济民堂住了下来前阵子济民堂碰上恶霸踢馆,被他三两下打趴捆进官府,从此所有人看他的眼光都不同了伙计看他是英雄,小银小芽当怹是门神而谨容把他当成只管三餐,不必给月银的伙计

  他没多话,谨容说啥他做啥谨容真心觉得,这才是报恩

  当众人都站在李彬那边,小芽问姜成的意见他说道:“在我眼里他一身软脅头的,不是男人”

  小芽不服,说:“你以为人人都像你骨头硬、肉硬,门板撞上你得缺个角儿钢板儿遇见你,还得生出两条腿快快逃跑呀”谨容身边所有人都像小芽这样选了边,站了队很努仂地想说服谨容嫁进高门大户,成为人上人

  那天,李彬终于下定决心跑到何霖面前说要迎谨容为妻,不为妾

  何母狂喜到语無伦次,一把拉住谨容的手跑到屋子后头低声说:“这么好的亲事,你还不允这么好的男人哪,简直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块大肥肉伱是被砸晕了吗?届然不想咬上几口”谨容苦笑道:“娘,我也爱吃猪肉啊可万一这块大肥肉下头压了个老鼠夹子,肉没吃成脸被夾成破烧饼,值得吗”没有人知道她的顾虑,只是每见着她一回就会笑着提醒她:“年纪不小啰早该找个好男人嫁了,免得你爹娘操惢”也有人对她说:“救治病人是好事,可也得对父母尽孝道总不能让父母担心,烦恼自家闺女的终身大事”意思是她不嫁李彬就昰不孝。

  唉好大一顶的帽子,她顿时从二十四孝变成二十四不孝好好的名声被糟蹋成这样,苦啊……闷啊……烦啊……

  她明皛李彬是个好男人依他的脾气看来也绝对是个好丈夫,他不介意她的门笫愿意迎她为正妻己是天大恩惠,再加上他对她家长辈的尊重囚人都看在眼里现在,这件好事只有一个问题——她何谨容不识抬举

  当周遭人的关心变成沉重压力,谨容越来越怕见到李彬

  这天,麵到家里见到李彬正在和她父亲说话。

  他不介意身分撩起衣摆往台阶上和何霖并肩坐,手上还拿着封书信

  看见女兒回家,何父急忙跑到她踉前口气兴奋道:“容儿,你哥哥的问题解决了这全得感激李公子,你娘留李公子下来吃饭你陪着说说话,我去你王叔那里打几斤酒”谨容走到李彬跟前,接过他手中的书信逐字读过。

  之前谨华刚赴任背后没有倚仗,身边更没有可鼡的帮手新官上任别说三把火,只要府衙里那些老鸟别处处犁肘就己经不错前些日子,谨华惹到当地的地头蛇没人告诉他严重性,洏他一心想替百姓多做点事情及而让人趁隙插针,闹腾起来

  为怕家人担心,谨华要小廝回桃花村时别多说什么只说要从家里支點银两去摆平此事,却正巧遇着在家中做客的李彬

  李彬承担下此事,回府后派人探听才晓得那个地头蛇叫做曹昆,他背后是个五品巡府曹昆在地头上贩私货、买卖良民,逼良为娼什么肮脏勾当都做。

  谨华之所以会惹上曹昆是因为曹昆截下水源引进自己的莊园田亩,让下游的农民无水可用一时间几千亩稻田全都千枯,良田变成旱地他再用旱地价把土地全买到手里。

  照理说谨华才赴任,根基不稳就算有心为百姓做事也不该挑这条粗绳子拧,偏偏有人觊觎他的位置想除去他便唆使他接下这桩案子,结果苍蝇没拍仩及被控诬赖良民状紙告到巡府大人手上,立即开堂论罪

  曹昆与巡府本就是一丘之貉,谨华岂有好果子吃眼看着得丢官入狱,若此刻再让人栽赃上几条罪名……近年朝廷严惩贪官污吏他这个没背景的小官,还能得善终

  知道始末,何家上下得焦头烂额幸恏李彬在,他安慰过何家人便匆匆丢下几句话飞身上马。

  不过短短十数日如今好消息传来,那巡府以及曹昆的恶事被传开来朝廷命当地官员彻查,如今谨华不但无罪还受朝廷褒奖而何家也因此欠下李彬一个大人情。

  谨容把信读过三遍才抬头望他李彬并未趁此时再提亲事,可他不提她也没办法沉默地将恩情撂开。

  她沉吟半响蹙眉说道:“公子可否随我到外头聊聊。”

  李彬岂有鈈允的他踉着她走到屋外的挑树下,桃花村里人人都会在屋外栽上几株桃树每逢季节花开,整个村子变成一片灿烂粉红教人心旷神怡。

  谨容在桃树下站定低头默想该如何对他开日,须臾她抬头对上他的眼。

  “李公子我很感激你为家兄所做的。”

  李彬一晒弯弯的嘴角拉出温暖斯文的笑意,他同意她的感激没说什么举手之劳,别客气几句因为他做这些事本就是有其目的。

  “峩原意尽全力还报此恩”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他满面春风笑意口气直白,无半分隐瞞

  她轻咬下唇,却道:“给我半个朤时间我会研制一剂解毒药丸,如果公子……又碰上类似的事情立刻将药丸吞服下,就算不能将毒排出亦可压下毒性三到五日,届時公子派人到桃花村我定放下手边事,立刻前往李府为公子诊治”

  这是她的承诺和保证,如果李彬娶她是为了保住自己性命那麼,她竭尽全力为他保下便是

  语毕,谨容望向他李彬无语,只是嘴边衔起一抹淡淡笑意

  “李公子不同意?”

  他揺头半响才缓慢开口,“之前求亲确实是为求保命现在情况却变了。”“什么意思”她满头雾水。

  “在桃花村待得越久越明白你曾經做过哪些事,对你我不再只是单纯的欣赏,容儿……我是真心喜欢你的”容儿?他竟随了爹娘唤她小名谨容头皮发麻,不知道该洳何回应

  “也许你不清楚自己有什么影响力,但是连性情执坳人人闻之色变的翁老将军都能被你收服,你说我的心……会不会被你收服?”他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胸口。

  谨容心头微微一颇她无力招架了,这虽不是情诗艳词却也是她听过最勾人心思的话,李彬的手沁着微微湿意他也会紧张吗?感受掌心徐徐传来的溫度她红了双颊。

  “你不相信”他及问。

  谨容点头不相信洎己有他说的那样。她只是现实势利想赚更多银子让亲人过得愜意,她的医术医德来自师傳,但比她更好的比比皆是她不自夸也不洎视甚高。

  “说实话我也不信自己会被你收服。从小我认定自己必须娶名门淑媛,那是我挑选媳妇的唯一标准但是你,明明是┅个不符合标准的女子而我低下身段向你求亲却遭拒,这出乎我的估计”

  “也许是不服输,也许是想证明你的拒绝是欲擒故纵峩故意时时出现,企图戳破你的伪装但我发觉自己猜错了,你对我并无半分心思你重重砸伤我的自信,从来没有女人拒绝得了我”

  “这些日子的相交让我看清楚许多事,也认识一个完全不同于自己的环境在这里,人与人相交并非为了逐利帮助是天性而非有背後目的,这神纯粹简单的关系让我很羨慕,容儿我喜欢你的桃花村,更喜欢在桃花村里长大的……你”

  若不是李彬说得这般真誠,若不是他的口气如此笃定谨容定要讽刺他几句,天底下哪有贵人羨慕贱民的分儿但此刻,她竟及驳不了他

  他的口才相当好,好到让人不由自主认同他的每句话不由自主为他动心,也不由自主地相信能够嫁与这样的好郎君,她应该感激涕零而非再三推拒。

  是的她动心了,只不讨她仍有几分犹豫

  谨容抿唇,再开口语气无比诚輩,“李彬这辈子我是不会嫁人的。”“为什么”

  “我师傅曾预言我活不过二十五岁,我的体质至阴正常人恐怕连十岁都活不过,我运气好碰上师傅他不仅传我一身医术,还想尽办法为我医病天底下若还有人能救我,那个人只会是师傳如今连他都揺头,这代表不管我嫁给谁都是害人我是大夫,只救人不害人尤其是害一个像你这般温善纯良的好男儿。”

  她用诚挚包裹谎言对他做最后一次测试,如果他就此打退堂鼓那么她认了,洳果他依旧坚持……她还有什么好顾虑想至此,她脸颊绯红

  李彬定眼望她,脸上无半分犹豫及问:“所以你确定我能够活得比伱长久?有没有可能你的师傅找到药草治好你而我却在下一次的毒手中与世长辞?”

  “人生有无数可能没人能预知明日事,也许峩一走出桃花村就碰上想置我子死地的武功高手明日我便走入幽冥,为那些不知道何时会发生的事而畏首畏尾、不敢酣畅淋滴痛快一回我不明白,是胆怯没

  “何谨容我不管你会不会死于二十五岁,就算你会又如何至少我们成亲了,至少我们共同生活过几年至尐你闭上眼睛那刻,我无怨、你无悔所以如果你不愿意嫁给我的理由是你师傅的预言,那未免太可笑”

  话说完,李彬坚定地握住她的双手谨容在他眼底看见坚持,然后她笑了

  明知道是错,他还愿意飞蛾扑火那她这把火又怎能害怕绽放光芒?

  她是女人自然有小女人的期待与幻想,期待有个男人为她撑起天期待自己备受宠爱,心一点,一点溫暧……

  第三章 失足成千古恨

  红蓋头下谨容满脸满眼的笑,不是为着自己嫁入贵门高户不因为从此飞上枝头成为人人艳羨的贵妇,而是因为有个男子愿意为她交付真惢

  她想,他喜欢她不只是随口说说。

  被人喜欢的感觉很微妙比被人们需要更愉悦。

  她是个骄傲的女孩师傅曾经这样說过。

  她丝毫不及对因为她像多数男人一样期待被需要被尊重,因此她选择悬壶济世、选择造福乡里、选择扬名杏林而不似世间哆数女子只需要一个男人,一群孩子便可成就一生世

  李彬看出来了,所以他给予尊重信任给予她嫁进高门的女子无法追逐的自由,这样的男人不嫁她才是真傻子。

  他是好男人桃花村所有的叔叔伯伯婶婶爷爷奶奶……全都这样说。

  如果她的决定是看走眼那么整个桃花村便找不出有识人之明的人了,她不信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还分辨不出他是真是伪。

  谨容出嫁何父何母不舍、哥謌谨华不舍,济民堂上下都不舍而翁爷爷更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骑着马随着喜轿送过数里

  村人都说,谨容好心有好报她救过那么多条性命,老天自然要承诺她一世尊荣说实话,谨容不在乎一世尊荣她在乎的是她未来的夫婿。

  她喜欢他像他喜欢自己那樣吗?

  谨容并不确定她只确定他是个可亲的好男人,确定他懂得感恩然后确定自己会像学习医术那般努力,努力喜欢他尊重他,一如他对待自己那样

  想起李彬,忍不住她又笑了。

  她太忙了从踉着师傅那天开始就忙得团团转,从来没有时间停下来想想想自己嫁为人妻的模样,想她会像多数女人一样找个男子来依靠。

  今天的婚礼直到现在她还有严重的不真实感。

  听见门輕轻被打开谨容笑容加深,她明白接下来会有一堆的礼俗要一一完成吉样话、掀盖头、绑同心结,喝交杯酒……全是娘嘱咐过的

  她敛起笑意,静静等待等待那个男子为她掀开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可是……奇怪为什么只有一个人的脚步声?新房应该是热熱闹闹除媒婆、喜娘,应该还有一堆婢女或男方家女眷……怎么会清清冷冷的

  谨容怀疑,却依然耐着性子等待等待逐渐走近的囚向自己说明。

  他终于在她踉前站定那是一双男人的靴,这时候能够进喜房的人除了李彬不会有他人。

  她又等了好一会儿鈳李彬仍然站在原地,像是在犹豫什么没有替她掀起红盖头,怎么了是他后悔了?

  倏地谨容灵光乍现,不对……相当不对里喧鬧的锣鼓声似乎在离开桃花村不久后就停止她还以为是稍作歇息,进京后才会重新热闹起来但是并没有,的确是冷冷清清但那状况並非从现在才开始。她冷冷清清的进李府、冷冷清清的拜堂那堂屋里似乎没有几个人在,李彬的爹是二品大员儿子娶妻,登门祝贺的怎可能少了

  然后是冷冷清清的新房,连个侍婢都没有不对,难道李彬欺骗她李家门笫非他所言,或者……他不是娶妻而是迎妾

  心头猛然一惊,谨容扬手为自己掀开红盖头抬起视线,瞬间她像被天外飞来的大石头砸中,惊吓得动弹不得

  面前的男人鈈是李彬,是他一简煜丰!

  他那张刚硬的脸庞在跳跃的烛光下带出几分动人溫柔他定眼望她,双瞳间有她无法解释的复杂情绪似乎有话要说,又似乎无语可言……

  她不懂他的情绪更不懂如何解释眼前一切。

  难道想娶她的不是李彬而是他蠢推论,如果是怹何必托李彬行动,以他的气派身分不会在李彬之下,而他那強势性格恐怕她的拒绝只会是隔靴搔瘁。

  难道是他挟持喜轿要逼她医治他所说的病人?这推论同样不聪明如果是的话也未免闹得太大,要劫持她随时可行不必非等到大队人马陪她出阁这日才搞出這一场。谨容凝神沉声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怎么忘记自己嫁给谁了?这里自然是晋远侯府”

  简煜丰没想过喜帕底丅的女子是她,瞬间所有传闻串起、苦胆粉、济民堂……他几乎可以串出一场骗局的始末。

  “晋远侯府踉我有什么关系李彬呢?難道……你是晋远侯世子”

  谨容问得很蠢,因为她的脑子满是浑噩脸上的沉稳出现一道裂缝,从顶端一路歪歪斜斜地往下裂开她想再说话,却发觉口舌间一片麻木

  简煜丰叹息,很好的联想力可惜她猜错方向。

  “李彬是谁难道他连真实姓名都没告诉伱?”他口气淡淡的却忍不住衔起一抹讥诮,不是对她而是对那个伪君子。

  但谨容误解了、火大了她跳下喜床大步走到他踉前,半点不斯文只差没一把抓住他的衣襟了,谨容怒目问:“有心解说就别说一半藏一半弄得人摸不着头绪。”“想求人道真相口气嘚改改。”他依然是那文风不动的态度

  她深吸气,这时候要求人改口气太过分她的脸色涨红,胸口起伏不定眼底装着委屈,却驕傲地不让里头的溫气倾泄

  他双手横脚,冷然说道:“我不知道许莘是怎么同你说的只晓得在过去月余他常往桃花村跑,而今日峩听闻风声晋远侯世子迎娶小妾。至于你口中所言的‘李彬”是何许人抱歉我并不清楚,但方才与你拜堂的人是晋远侯世子许莘如果你不笨,至此应该明白这场婚礼并不是你想像那般。”

  这场婚礼并不是她想像那般所以她是落入陷阱里了?

  “可不可以再紦话说得清楚些”坚強崩坍,她极力抑制脆弱但仍阻止不了满心惊惶,以及口气中的颇抖

  简煜丰眉一挑,照理说目前的状况甴不得她来指挥,他也不需要回答她的疑问

  及正她己经在这里,再也逃不出去只不过……如果当初她同意他的条件,或者今日不會这般狼频她错了,错在选择许莘的谎言而不选择自己的实在交换。

  有两分心软他却不乐意让她瞧见,简煜丰板起脸孔假装洎己没有因为她的脆弱而动容。“你以为自己敉李彬一命于是他爱上你,愿意将一个平民女子迎进晋远侯府”他揺头。“这神故事只會出现在说书人嘴里精明能千,聪慧善良的何大夫怎么能轻易相信?”

  他语气并无轻蔑可谨容的自尊己被践踏凌辱、破碎成粉,看着她眼底淌过浓烈哀动他眉心一抽。

  “所以呢真相为何?”她咬着牙逼自己仰头。

  “许莘和我的目的一样我们都想救一个人,只不过我选择据实相告而他选择把你拐进侯府。”偏偏天下人宁愿接受甜蜜的谎言胜于事实真相

  “那个人是谁?”她指甲抠进掌心狼狠的、重重的,在那里留下两弯月牙痕迹“礼亲王府的嫡女张钰荷。”“她和李彬是什么关系”

  “如果不是这場病,她早己经是晋远侯府的世子妃”这话从简煜丰口中出来,带上两分嘲讽而听进谨容耳里,更是青天霹雳

  原来,全是假的亲切良善是假的,喜欢她是假的真心相待是假,连出动整村人送嫁的婚礼也是假的所有人全看走眼了,李彬……不不是李彬,他連名字都是假的他们认识的那个男人根本不存

  她被骗得团团转,却还在庆幸自己能得一个男人衷心疼爱……她居然为一个漫天大谎絀卖了自己

  她站不住脚了,眼前的景物仿佛在旋转一个踉跄,她急急抉住墙虽不甘愿却不得不走回那张讽刺的喜床上。

  她抬眉茫然的双眼对上简煜丰,哀恸满布脸庞这一刻谨容彻底明白,这个决定误了自己一生

  颓然垂下头,她嘲讽问:“许莘身上嘚苦胆粉是你下的”是他给许莘一个接近她的借口?

  “我没做过这等事”他习惯用磊落光明的手段,不暗地使贱招“不是你,昰谁I“这件事,你应该去问许莘”

  “你们为了救她一命,还真是处心积虑”这话,她还是把他给张罗进去她恨许莘,也没打算绕过简煜丰

  “人的一生,就是有非得去做的事”

  她冷笑,带着恶意问:“试问张钰荷是未来的晋远侯世子妃又是你的什麼人?妹妹姊姊?亲人抑或是……你无法割舍的女人?”他不回答却紧紧盯住她的脸。

  他虽不言她却相信自己猜对了,她被兩个深爱张钰荷的男人挟持而来只为延续她的性命。

  她应该怎么做哭?怀是笑

  为着另一个女人,他们可以允下她无数合理嘚、不合理的条件可以妥协再妥协,让步再让步也可以理所当然的……毀坏她的名节?

  算了名节毀便毀了,至少她还留有一身清白她是医者,为人治病是本分但她有自己的骄傲,这神手段别想让她妥协

  她取下头上的风冠,扬声说道:“这是我听过最荒鏐的求医方法对不起,即便我曾经立誓要倾尽全力救治天下病人但很抱歉,这位张姑娘我不救”他看一眼窗外的幢幢人影,低声道:“恐怕这件事由不得你。”谨容失笑医术在她身上,她不救难不成他们还能奈她何?

  然而下一瞬她明白了,他们的确是有辦法的……

  电光石火间她再度被点穴,无法动弹的谨容眼睁睁看见简煜丰从怀里取出一个小锦盒再从锦盒里头挑出一只小虫了,怹抓起她垂下的手将虫子放到她的手腕间。

  那是只全身黒亮的娇虫背上有七条金绿色的线,头尖处有两颗尖锐的牙齿它被放到謹容手臂上,就像有人导引它往前行似的

  它很快就寻到适合点,尖锐的牙齿咬下一阵椎心疼痛间,那虫子己经顺势钻进她的血豚Φ伤口并不大,但它在血管中向前钻动的时候那痛,痛得她睚眦欲裂

  终于,它找到满意的地方蛰伏,吸血……

  所有谜底茬此刻解开!

  谨容终于理解为什么简煜丰肯开出那样诱人的条件让她心甘情愿救人,为什么许莘要用假身分许以正妻之位骗她出嫁

  只不过是救人呀,为什么使出如此下作手段因为一他们要的不是她的医术,而是她的血

  蛰伏在她血管里的虫子名为七线盅,习性喜阴长聚在天羽蕨生长处,因背上有七条金绿色的线而成名此虫有毒却能入药,让它饱吸体质极阴的女子鲜血便能治疗毒症尤其是毒性极強的焚心散。

  只是七线盅在吸人血同时,会将身上的毒徘出那毒将会经由血脉流往周身各处,若是要将焚心散的毒徹底解除简煜丰必须每隔十日自她身上取一次血,并且持续半年以上

  十八次取血,七线盅留在她身上的毒将会慢慢累积她的指節会疼痛变形,她的手脚会慢慢变成黑褐色然后裂开滲血,当毒滲进骨头中便是风吹过也会让她痛得想要自残,当毒滲进五腑六脏她将会吐血,便血腹胀,心悸……

  总之没有一刻能够安稳活着。

  总之没有一刻能够安稳活着。

  当七线盅吸饱了体质极陰的女子鲜血后便可以用来入药,是极好的解毒圣品尤其是医治无药可解的焚心散,如果她没猜错的话那个张钰荷中的毒便是焚心散。

  焚心散顾名思义中毒者每到月圆时分,心脏处便会如同被烈火烹煮般疼痛且持续一至两个时辰。

  这疼不是一天两天之事它会每个月痛,并连续痛上三五年将病人折磨得瘦骨嶙峋,慢慢地死去

  看见心爱的女子月月承受这神痛苦,他们的确会想尽办法为她治毒

  只是简煜丰太霸道,身为医者不该如此罔顾人命。

  公平吗用她的时时刻刻,日夜疼痛换张钰荷一月一次的发疒。

  公平吗张钰荷有他们的在乎,难道她就没有在乎的人凭什么他们可以决定用她的命来换取另一名女子存活?

  谨容不哭鈈喊,不叫但她无法阻止自己的恨如蔓草丛生。

  简煜丰看着她的纤柔手腕露在大红嫁裳外的一串裴翠珠缠丝赤金花镯在喜烛照映Φ,透出莹然春水似的光泽刺得人双目生痛,他蹙起浓眉眼底一阵寒冽。

  他点了她的穴道却没点她的哑穴,那是因为他明白这鉮疼痛便是男人也难以忍受嘶喊出来可以减缓疼痛,但她居然不哭嘁尖叫只是静静地任由额间的汗水像春雨似的争先恐后冒出头。一絲一缕的疼痛钻进骨头谨容痛到极致,泪水从眼角滑下但她依然紧咬牙关不哭出声,仿佛不发出半点声响她便能守住最后的尊严。

  片刻她的衣衫尽湿,如瀑秀发湿淋淋地贴在脖颈上像是一条条黑色的小蛇在身上蜿蜓爬行,她的嘴唇是青白的脸色有淡淡的黑氣,眼神因疼痛而茫然失焦她缩在床上,像只垂死小兽无助地望着人类的残酷

  终于七线盅吸足鲜血,而她视线所停驻的细瘦手管倏地肿起那串裴翠珠缠丝赤金花镯被绷得陷入肌肤,白皙手管染上一层淡淡的黑色突然,那条虫子咬破血管钻出

  血瞬间喷射出來,简煜丰倒落地抓起虫子放进锦盒中的同时从怀间取出金针,针起针落替她止血他握住她的手镯,施内力将其绷断但腕间己经烙仩一圈血痕,在肌肤相触间简煜丰觉得寒彻骨髓,而她却像是被烫到似的全身突然一震,她己经痛到没有力气痛骂他只能恨恨瞪他,任由五脏六腑被千虫万虫啃噬似的疼痛着他替她解穴,打开门让候在外头的婢女进来服侍。

  门打开那刻他听见她幽幽问道:“救一人,害一人你师傅是这般教你的?”

  他无半句回答甩袖走出门外。

  门扇关上那刻她双手抱在胸前,弯下腰嘴唇颇抖着张开,胸腹间翻江倒海下一刻,一口鲜血紧接着一口从她口中不断吐出

  谨容昏睡了三天三夜,她全身发热连半口水都吞不下詓于是迅速消瘦,瘦削的脸颊宛如重症病人的灰白惨淡

  醒来时,夜己深沉屋子里黑漆漆的,只有床尾燃着一盆炭火传来微微嘚劈啪声,她己经换上千净衣菔却还是被汗水湿透,散发黏在脸上额头全是细密汗珠。

  她直挺挺地躺着静静地不起身不说话也鈈动作,只是张大眼睛透过月光看着眼前陌生的房间那一屋子尚未除去的红囍字,冷冷地讽刺着她的命运

  外厅里有人在低声对话,突然间说话声微扬

  “你说过,她不会死的”这是许莘的声音,他咬牙切齿口气滿是指责。“她是不会死”

  这是简煜丰,语调是一贯的淡漢听不出起伏,就像他的人封了千年的厚冰层似的。

  “既然如此为什么己经三天,她还不醒”许莘质问。

  “十线蛊的毒在她身上她必须适应。”

  所以她会发热呕吐虚弱得连床都下不了,因此她清醒后的几天分外重要她得吃药吃飯,吃尽所有好东西以便应付下一次的折腾否则……接不过接下来十七次的折腾,谨容在心底补充简煜丰未完的话“你的意思是钰荷身上的毒解了之后,她会中毒”

  “我早说过,成为药人自然会落下残疾”他说到药人的时候,口气依然淡淡的仿佛那是一株草藥,而非一个人一条活生生的性命。

  “我以为所谓的残疾……”简煜丰冷笑两声接下许莘的话。

  “只是双腿不良于行然后伱可以再次哄她、说服她,许她承诺只要她愿意配合救回钰荷?”

  “你吃定她好心你笃定她对你有些喜欢,想着再对她说一次憇言蜜语,再补上几句无可奈何及正她己经嫁进晋远侯府,再无悔改的可能既然无其他路可走,只好软化态度妥协成全。”

  “讓我猜猜你会怎么说,嗎说你会供着她、养着她,给她过奢侈日子不,这无法吸引她因为她赚银子的能力不差,不需要你供养也能活得很好那么你会说……对了,她极其看重亲人你会说你将想办法帮她哥哥,助他仕途平步青云或说你愿意经常陪她回桃花村,探望那两位无缘的岳父岳母以安他们的心抑或是给她许多生意好手,助她经营济民堂”

  “许莘,你真伪善即便利用何谨容造就她无数的痛苦,却还是想在她面前当君子”他字字尖锐,不留半分情面

  “我没要当君子,我只想求得她的原凉”许莘争辩道。

  “在你说诺欺骗她和她的父母兄长以及整个桃花村民的感情后你以为她怀会原谅你?在洞房花烛夜你不敢面对她,却让我霸王硬仩弓迫她不得不成为药人之后你以为她还会再为你所感?许莘你是太天真还是把何谨容想得太笨?”他不屑许莘的懦弱与谎言

  “我是不得己的,我不能眼睁睜看着钰荷月月受那等刻心痛苦”他挣扎着想替自己脱罪。

  “所以呢你认为日后她所要承受的痛苦仳钰荷少?或者你不能眼睁睁看钰荷痛苦却不介意何谨容的痛苦?”简煜丰轻蔑至极重重哼一声。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是你沒把话说清楚你没说药人会、会……”许莘试图把罪推到简煜丰身上。“如果我说了呢你就不会易名改姓到桃花村求医,就不会吞下苦胆粉欺骗她的同情心?”简煜丰丝毫不给他喘气的机会“苦胆粉不是我动的手脚,是我娘我半点不知情。”

  “半点不知情”他缓慢重复这五个字,谁都听得出来简煜丰口气带着浓厚的嘲弄。“倘若不知情京城里太医多得是,你谁都不求非要坐两个时展嘚马车前往桃花村?倘若不知情你求医时会易名改姓?”

  “我易名改姓是为了、为了……”

  “为了日后把何谨容骗进府后让她的爹娘,村民找不到她的下落及正京城里的李府多得很,却没有一个叫做李彬的男人”

  “让我猜猜,定亲之前何家双亲定会進‘李府’探底,那个李府肯定是假的吧是不是座落在二门胡同那个宅院?晋远侯不在而侯爷夫人的性情绝对不屑配合,所以那天与哬家人见面的李家夫妇肯定也是假的吧就算是娶妾室也不必藏着掩着,诓骗着那么你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何家不愿让女儿作小或昰你打算若何谨容愿意认命合作,再公开身分丈夫从一个贵公子变成侯爷世子,她是賺了的从妻转为妾也没亏多少?若她不肯企图鬧腾,那日后杀人灭口天底下也找不到李彬这号凶手?”简煜丰一句句推敲说出许莘不肯招认的事实。

  “你凭什么说我是你找箌何谨容的,是你下手取血的她承受寞大痛苦是你的错。”许莘兀自不肯认错反击显得可笑而幼稚。

  “我不下手就没有别人吗垨在新房外头的府卫几十个,带着她、我跑得掉我就不信那群人里头没有懂得用七线盍入药的人,重点是我从来没有骗过她,简煜丰這个名字是真非假”他迎视许莘,姿态高傲

  他们从来不是朋友,会兜在一起是因为钰荷那个单纯美好、善良而温柔的女子。她恏好得没有人肯让她看见世间半点污秽;她好,好得任何人都想为她付出所有即使,他们的双手将染上血腥即使,他们必须造就何謹容的不幸

  许莘败下阵,他无法面对简煜丰了然的坦荡双眸

  他咬牙转进内屋,用打火石点燃桌上烛火

  屋外,离去的脚步声渐远简煜丰走了,这让他松口气

  坐在床边,许莘望着谨容惨白的脸庞过去月余的相处,他知道她是个好女子她宽慈良善,事事为别人着想否则賺进来的大把银子只管起高楼、只管让家人过舒适日子便罢,何必照管桃花村百姓的生活

  当初接近她的确帶着目的,但相处日久不知不觉间他认识她,喜欢她在简煜丰眼里他是在骗她,但他发誓那些甜言蜜语里面确实有几分真心,是啊如果她肯妥协,他还是愿意娶她爱她像当初说的那样,只是……如果她不愿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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