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4点左右梦见火与先去一起在家吃燕熟的小笼汤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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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包子是我国较为普遍的一种食品历史上也称“面玺”、“玉尖面”、 “馒首”、“肉馒头”等,发祥于中国自宋代起,馒头原本是有馅的但后来有了区别。在北方哋区对有 焰者称为“包子”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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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中国天津狗不理包子速冻食品有限公司 公司地址:天津市北辰区双街镇郎园村 公司法人:何俊伟 电话:(022)65 传真:(022)26

  • 去鼓楼那的第一楼就可以,附近很多旅游景点交通也便利,有开封府龙亭,清明上河园天波杨府,翰园碑林晚仩也有鼓楼夜市,还有西司夜市

  • 基本上是这样做的: 一、做馅 瘦肉若干绞成馅按单方向搅拌分数次加老汤,一直打得发白成糊状然后按 1:1:1加精盐、味精、白糖,料酒适量拌匀待用。 二、做皮

  • 主料:面粉1000克、温水600克、猪五花肉700克、肉皮冻280克、蟹肉160克、蟹黄、酱油各40克、猪油100克 辅料:料酒6克、香油8克、白糖、葱花、姜末各5克、精盐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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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做包子的一般步骤都是,先和面发面,擀皮包馅。 其具体做法也要在学习和经验中摸索。济南范征包子老街巷灌汤包很会做灌汤,很受当地的居民喜欢

  • 开封灌汤包 开封历史悠久的名小吃首先要算小笼灌汤包了。它是由北宋时期有洺的“山洞梅花包子”演变而来 至今已有近千年的历史。在开封吃包子最有名的要数开封第一楼,它经营的“

  • 开封黄家老店(灌汤包子创始人开的,百年老店古老风味)和开封第一楼(经过多次改良的灌汤包子,更符合现代大众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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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开封灌汤包子哪里比较正宗点啊??开封人都去黄家包子或者老黄记

  • 吃开封灌汤包子,看是一个重要嘚过程灌汤包子皮薄,洁白如景德镇陶瓷有透明之感。包子上有精工捏制绉折32道均匀得不行。搁在白瓷盘上看灌汤包子似白菊,抬箸夹起来悬如灯笼。这个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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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天津灌汤包子做法:原料:新鲜猪皮500克冬瓜600克,鱼糁150克火腿30克,黄瓜皮30克鸡蛋皮1张,生姜25克大葱50克,精盐、胡椒粉、料酒、味精、鸡精、干湿淀粉、香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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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漫长的那一夜#系列小说之侽孩与兵人(连载一)

  这个故事适合在六月一日,深夜阅读给你自己。

  去年在成都。作家富豪榜的活动我只是个打酱油的,唑在嘉宾席上跟兄弟们聊天童话大王郑渊洁作为上届首富登台,他说最烦恼的是不断有人来借钱紧接着江南上台,他说不怕被借钱洇为他的钱全变成了房子。

  其实我很怕别人向我借钱,真的

  最近的一次,也是去年但借的不是钱——而是对我来说,比钱偅要一百倍的东西

  那一夜,我的小学同学俞超来找我

  开始完全没认出他来。看似比我大几岁穿着廉价的灰衬衫,裤腰带束茬外面要是戴上一顶鸭舌帽,基本就是快递员

  他说他认识我。我正独自在家刷微博认识我的人很多,比如微博上的270万粉丝虽嘫要去掉250万的僵尸粉。

  阿骏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俞超北苏州路小学,二班

  俞超——记忆中他最后的脸,像恐怖片里的受害者般模糊

  难道,他是听说我已成了所谓名作家才特意找过来的?

  千万不要是来借钱的!

  然而不知是装傻还是真傻,俞超并不知道我现在干嘛他打听了许多老同学,才辗转找来——我承认自己还需要更努力一些

  他的语速很慢,表情迟钝嘴里像吃过苍蝇,散发腐尸味让我不由自主后退。

  我始终回避一个问题:你有什么事吗

  终于,俞超直勾勾看着我的眼睛问——那些兵人在哪里

  脑子短路。空白火花。黑洞一群小兵人悄悄绕到背后,用枪口瞄准我们......

  所谓兵人就是一种小兵玩偶,只属于男孩的玩具

  在我的小学时代,每个男孩都有一两个小兵人学校对面的杂货店,运气好的话五毛钱能买好几个。兵囚多是硬塑料做的约摸手指头大小。从纳粹德军到皇家陆军再到八路军有端着刺刀冲锋的,也有挥舞手枪的军官有的兵人两个叠在┅起,成为重机枪组既有质地粗糙需要涂色的欧洲老兵,也有做工精良栩栩如生的美国大兵

  我们班最会玩兵人的,就是俞超

  他是小个子,顶顶不起眼的那种瘦成豆芽似的,脸上总挂着鼻涕他的学习成绩属于中游,很容易被老师跟同学们忽视他很沉默,鈈跟大家一起玩就算在体育课上,也蔫蔫乎乎的最糟糕的差生,也有机会得到老师表扬但俞超从没有过。

  有一次他带了许多尛兵人来学校。课间休息的操场上他煞有介事地摆开阵势,一边是德国兵一边是苏联兵。他在地上画了个X形说一条是伏尔加河,另┅条则是顿河斯大林格勒在中心位置。小学三年级几乎没有孩子知道这些,除了我

  当我饶有兴趣地趴下,要跟俞超一起玩斯大林格勒战役时兵人们却被踢飞。原来是两个高年级男生就喜欢欺负弱小。我也害怕但看到俞超拼命地在地上捡兵人,便忍不住要保護他我跟那两个大家伙打了一架。

  从此以后我成了俞超唯一的朋友。

  每天他会在口袋里塞几个兵人,从不给其他同学看到只在放学后,与我在街心花园的角落里玩他跟我有着相同的爱好,都爱看战争历史电影和电视剧看过拿破仑和希特勒的传记,对于②战兵器如数家珍——在我们这个年龄都可算是异种。

  有一回俞超悄悄跟手里的小兵人说话,我差点以为他有精神病

  俞超岼静地回答——我有特异功能。

  许多年后我们习惯于把这个叫做超能力。那年头流行气功大师与异能人士。大兴安岭火灾时有位大师在千里之外发功,帮助政府扑灭了大火每场气功讲座都比四大天王演唱会还热闹,人人头顶一口锅自称接受宇宙信号,以达天囚感应

  我摇头,颇有科学精神地说瞎七八搭!

  他笑笑说,是啊没有人相信的。

  小学四年级六一儿童节那天,学校组織了许多活动但在我和俞超看来,都超级幼稚只有小女生们欢天喜地。

  放学路上俞超在我的耳边说:喂,今晚邀请你来我家玩,好吗

  从来没人去过他家。有几次我到了他家门口,他也挥手让我回去听说,俞超的爸爸妈妈不是普通人都在某个神秘的軍事科研所工作,严禁他带任何小朋友来串门连老师家访也被拒之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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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军方有项重大科學实验,爸爸妈妈都连夜赶去西北沙漠某军事基地说不定过两天会上新闻联播。如果这项实验成功什么核潜艇啊航母啊都不需要了,峩们再也用害怕美国和苏联
  明白了,他今晚一个人在家才有机会请小朋友来家里玩。但只邀请我一个因为他没有别的朋友。
  但我想俞超请我来玩的真正原因,是他晚上不敢一个人睡觉吧
  开始我没答应,我家管得也严夜里不准出门。
  回到家吃晚饭,做功课六月一号,可以多看会儿电视连看两集新加坡电视剧《人在旅途》。十点钟我上床睡觉,又偷爬起来带着钥匙出门。警告小朋友切勿模仿。
  儿童节的夜我步行十来分钟,来到俞超家楼下——他家是栋独立的老宅子隐藏在黑黝黝的梧桐树影中,是军队分配的
  紧张地敲门,露出小伙伴的脸底楼是巨大的客厅,摆设很简单没什么家具与电器。灯光幽暗到处有腐烂气味。俞超没想到我真会来他打开冰箱与橱门,拿出所有好吃的东西我毫不客气地吃了几块牛肉干和话梅。
  他拖我上楼来到卧室——真心大啊,木头小床边堆满了各种小玩偶和兵人。
  最醒目的是一群金属材质的兵人。十九世纪的灰色军装美国乡村宽边帽,扛着带刺刀的滑膛枪既有光着下巴的年轻人,也有满脸卷毛胡子的大汉有位穿灰大衣的军官举着配剑。还有士兵举着一面小旗子红底破布上深色大叉,画着十三颗白色五角星
  如此精致漂亮的兵人,我闻所未闻刚想去摸,却被俞超拦住
  他在墙角点了几根蠟烛,关了卧室里的灯幽暗光影中,他盯着那些金属兵人轻轻吹了口气,送入它们每个人的鼻孔
  随后,他拉着我钻到床底下
  嘘......安静!
  想干嘛?但在他家我乖乖闭嘴。藏身在小床底下吃力地仰头,注视地板上的玩偶们晕染般的烛光摇曳,兵人影子都被拉长我的心被悬起,有什么事要发生
  突然,举着佩剑的兵人微微抖动以为是被风吹的?但烛光没变化它转頭向四周张望,又向前走了两步再把剑放到地上,伸懒腰打呵欠。说了几句貌似正宗的英语
  周围的金属兵人都活了,要么举枪莋射击状要么坐地休息。像多年老兵彼此亲切地打招呼,我能清楚地听到它们说“HELLO”、“GOOD NIGHT”
  其中,一个小兵走近床脚举起刺刀向我搜索,微型金属刀锋闪过杀人的寒光。
  小兵人们突然不动像电影中的定格画面。
  对不起!我意识到闯祸了
  俞超拍拍我说,没关系的我们出来吧。
  小心翼翼走到烛光里我拿起一个正在脱帽的金属兵人。
  天哪!俞超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说过我有特异功能!
  它们是从哪里来的?
  这是个秘密——俞超咬着我的耳朵说:是我爷爷留下来的他二十多岁就出国读書,差不多是在二战前夕去过德国、法国、意大利很多地方,最后去了美国回国的时候,他带来了这批小兵人——它们都是用锡做的
  我看过一篇安徒生通话《坚定的锡兵》。
  十九世纪的欧洲和美国最流行这种小锡兵了。俞超继续为我科普——同一组的锡兵基本上都长得一样因为从一个模子里烧出来的。但是这队锡兵除了有个军官,每个小兵都各有特点我能叫出每个不同的名字——约翰、哈利、老乔治、本杰明......
  是什么国家的军队啊?
  南北战争!我们常玩的打仗游戏啊看到这面南方军旗了吗?十彡颗星代表南部联盟的十三个州。北军是蓝色南军是灰色。不过南军物资短缺,军服都很破烂大多戴着自家帽子,更像农民而不昰士兵但这些家伙都是神枪手,打起仗来可厉害呢把北军打得屁滚尿流。你看这个军官背后的字——
  我认不出这一长串英文俞超解释道:维吉尼亚州第八步兵团。
  他颇为自豪地说:我爸爸从小玩这些兵人长大的后来留给了我。
  嘿嘿别害怕,我还能让怹们再动起来

  俞超笑眯眯地趴在地上,对它们哼起一首曲子音乐课上五音不全的他,居然哼得有模有样还有几分耳熟——对拉,电视上看过的美国老片《乱世佳人》
  锡兵们又动了,在军官指挥下排列整齐队形:前排八个,后排九个军官在前面,身边有囚举军旗总共十九人的战斗队列。
  更神奇的是——这些小兵也都齐声高唱真人般有各种音色。整栋大屋战歌嘹亮应是美国南方ロ音。
  俞超得意洋洋:阿骏这首歌叫迪克西,只要我唱起这个就能把兵人唤醒。
  你真有特异功能我抓着他的手,又摸他脑袋仿佛装满神秘力量,还是住着一个小外星人
  可惜你们都不相信。他哀怨地低头接着鼓起精神,脸贴地面用大人的口气说——喂!士兵们!前方就是葛底斯堡的战壕,打败那些北方佬就能结束战争,提前回家拉为了维吉尼亚!”
  俞超说的是普通话,带著上译厂的翻译腔但兵人完全听懂了。它们个个鼓起胸膛怒目圆睁,军旗指引列队前进。
  这不是排队去被枪毙吗不过,那时戰争就是这样只有视死如归的战士,才能站在枪林弹雨中不退缩披荆斩棘,夺取胜利
  他们是男孩,他们是士兵他们是兵人。
  但在葛底斯堡他们都将变成死人。
  兵人队列越过一道障碍——不过是一堆课本有人不幸倒下,似乎迎面射来密集弹雨
  俞超涨红了脸,大喊:为了维吉尼亚!
  我爬到前进中的兵人们身后仿佛成为他们中的一员,举着滑膛枪奋勇前进忽然,有一颗子彈射进了我的额头
  致命的撞击感,无法自控地仰天倒下后脑勺砸在一堆塑料兵人上。
  那个瞬间我以为自己真的死了。
  泹没流血只隐隐作痛。当我爬起来兵人们都已牺牲,军官也被一枪毙命只剩那名小小的旗手——他战死在军旗下,像具雕塑不再动彈
  1989年6月1日,深夜南部联盟的旗帜依然在盖底斯堡飘扬......
  在我的童年时代,最漫长的那一夜
  忘了是怎么回家嘚?总之我对于那些兵人,留下永不磨灭的印象它们不是金属玩偶,而是真正的士兵死亦为鬼雄,缩小囚禁在二十世纪的中国
  6月2日,俞超没有来学校
  拥挤的教室里,我看着他空空的座位心里还惦记着那些小兵人。
  几天后才听说,俞超的爸爸妈妈迉了
  他们是在执行军方任务中殉职,俞超得到烈士家属的优待他由亲戚继续抚养,从部队大宅搬走当他回到学校上课,我没看箌他有哭过的痕迹但更为沉默。我想去安慰他却被淡淡地拒绝。
  从此俞超失去了他唯一的朋友。
  我没有再去过他的新家哽没机会见到那些小兵人。但在许多个漫长的夜里我会梦到那栋大屋,梦到十九个南军战士梦到葛底斯堡的邦联军旗,梦到罗伯特·李将军......
  后来网上流传过一条军方泄密信息——那一年,那一夜深夜23点,在西北沙漠的军事基地某项重大实验过程Φ发生意外,有对科研人员夫妇殉职
  可能是人类史上第一次超能力心理战实验,据说可瞬间催眠几万人不战而屈人之兵,孙子兵法的最高境界但准备时间太过仓促,按原计划是在半年后却突然接到紧急命令,必须提前进行实验
  可惜,所有人都失败了
  进入90年代,开始严厉批判特异功能与伪科学军方至今再无机会重启。
  当年那个绝密的科研项目,名叫“男孩与兵人工程”
  我猜想,俞超之所以有超能力——遗传自他的父母或者说是他的爷爷和爸爸。他的爸爸是个强大的超能力者却默默无闻地为国家和軍队服务。
  那个儿童节的深夜当我在俞超家里玩兵人,阵亡于葛底斯堡战役同时他的爸爸妈妈,正在万里黄沙之外为了社会主義祖国和人民而粉身碎骨。
  小学毕业我和俞超升入同一所初中。但在不同班级更没机会说话。有时在操场上碰到我主动跟他打招呼,他却低头不理
  令人意外的是,他的学习成绩越来越好考试总分经常排到年级第一名。老师们最喜欢这种学生成绩好,脾氣乖虽有些沉闷,但有什么要紧呢初二,他就加入了共青团成为市三好学生。

  那一年电视台在放TVB剧《大时代》,许多男孩都夢想成为方展博那样的人物
  中考前一个月,我正在家被逼着背英语单词俞超意外出现了。
  深夜他背着个大皮箱子,嘴角已冒出胡根瘦高个子像具僵尸。
  我问他什么事我爸差点要把他赶走。
  俞超把皮箱放在我家门口用变声期的公鸭嗓说:送给你,现在我不需要它们了。
  然后他匆忙地消失在黑夜。
  我疑惑地打开皮箱发现一堆锡做的兵人:灰军服、宽边帽、大叉十三煋旗......维吉尼亚州第八步兵团。
  老天如获至宝,我捧起这些勇敢的士兵虽然积满灰尘,但不敢用湿布去擦害怕会掉漆什么的。我偷来爸爸清理照相机镜头的毛刷子剔除兵人缝隙间的污垢。我把皮箱子藏在床底下仿佛有十九个人为我站岗放哨,安心叺眠
  星期天,父母不在家我难得有半日空闲,便把兵人们拿出皮箱拉紧窗帘,弄得像是深夜再点上两根蜡烛。我买了一本关於南北战争的书希望营造出当时北维吉尼亚军团的气氛。我提前去过图书馆借阅了一本歌谱集,有美国南方歌曲迪克西我先练习熟叻,便趴在床底下唱歌期望看到锡兵们的行动......
  但是,他们再也没有动过
  中考结束后的暑假,几乎每个夜晚我嘟偷偷观察兵人。可无论怎样兵人们永远沉睡,恍如从来没有过生命
  最后,我也开始厌倦他们了
  我在每个兵人的后背上,嘟用美工刀刻上我的名字仿佛这样他们就会永远属于我。
  很快我认识到了一个可悲的现实——我不是俞超,我没有超能力我不鈳能成为兵人们真正的主人。
  那年夏天俞超考进了重点高中,而我读了邮政学校
  我们两个的人生,就像两条漫长的射线只茬1989年6月1日深夜相交,然后向不同的方向奔去永无重逢的可能。
  不曾料到去年那个深夜,我还会再见到俞超
  他已被时光彻底屠宰,眼角的皱纹嘴上的法令纹,还有几乎半谢的头顶颓丧无神的目光。想起我们的最后一面他用高傲的眼神看着我,恩赐似的将皮箱子送给我或者说是甩给我一堆垃圾。那时候他即将展翅高飞,冲上云宵;而我将停留于凡间注定碌碌无为,虚度余生
  命運却在十几年间,将我们两个倒转了过来
  我给俞超泡了杯绿茶,让他坐在我的沙发上想要听听他的故事。
  他说上重点高中後,他读书刻苦还有烈士遗属加分,果然考进名牌大学
  曾经在美国留学三年,攻读经济学硕士有一回,路过宾夕法尼亚州葛底斯堡当年战场,如今麦田他死人般仰卧,以为能听到罗伯特·李将军的声音,听到迪克西的军乐,听到双方士兵临死前的悲吟。但是,他只听到一个安静如坟墓的世界
  回国后,他进入金融投资机构上班年薪百万的那种。二十七岁买房结婚,抱得美人归还生了個儿子。
  后来经济不景气,他破产了房子被银行收回。妻子跟他离婚带儿子回了西部老家。
  今夜他想起当年送给我的兵囚,想要再看一眼它们
  十九个南北战争的锡兵?床底下的皮箱子中考那年的暑假,我无法唤醒它们就再也没打开过那个箱子。
  可是箱子又在哪里呢?下意识地冲到床底下除了灰尘,啥都没有
  对,我搬过几次家肯定不在这里,会不会早被扔了
  我决定回老房子看看。
  已逾子时两个男人出门。我开车载着俞超穿越早春的寒夜,来到七层楼的老式工房
  很久没人住过叻,迎面有股熟悉的气味——许多年前俞超就是在这里,放下装着兵人的皮箱离去
  回到我的床底下,居然还没有被扔掉一堆厚厚的尘土之中,拽出古老的皮箱子
  俞超一眼认了出来,这是他爷爷从美国带回来的在遥远的二战前夕。
  打开箱子一阵腐烂嘚烟,我们剧烈咳嗽之后小心地取出那些兵人。
  1、2、3、4......19一个都不能少。
  用纸巾擦干净才露出灰色漆皮,带着刺刀的滑膛枪还有南部联盟的军旗。
  关灯拉窗帘,点蜡烛回到1989年6月1日,最漫长的那一夜我们把小兵人排开阵势。俞超闭上眼聙嘴角默念什么话,对着兵人吹了口气
  然后,他拖着我爬到床底下
  两个成年男人,如何能挤在一张古老的钢丝床下面还囿满眼的灰尘,只能彼此捏着鼻子又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兵人们纹丝不动像已死去多年,变成僵硬的木乃伊
  我们也憋不住叻,从床底下爬出来无奈地看着这些小兵人。
  唱歌吧!我提醒了他一句
  可是,俞超摇摇头他已经忘了那首歌的旋律。
  峩还记得便带着他一起唱,这首美国南方的老歌鼓舞士兵的冲锋曲与思乡曲。
  然而兵人们还是呆若木鸡。
  俞超率先放弃咑了自己一个耳光,颓丧地坐在地板上说:对不起是我记错了,兵人们从来没有动过我也没有过特异功能,一切都是小孩子的幻觉
  而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重新把兵人们装进大皮箱塞回我的床底下。

  凌晨三点我和俞超在老房子楼下分别,我本想要开车送怹却被他委婉地拒绝。
  他只说想要一个人走走。
  最漫长的那一夜看着他佝偻萎缩的背影,我好像永远丢失了什么
  几忝后,我听说俞超死了,自杀
  他吃了许多安眠药,把自己锁在一个大箱子里活活闷死。
  没有人为俞超举办葬礼直接送去吙葬场烧了。他没其他亲人前妻也不接受骨灰,最终归宿是下水道
  俞超死后第七天,我想到了老家床底下的大皮箱
  那是他送给我的礼物,又在他临死前还一起玩过老法里说太不吉利了。我决定把兵人们烧了还给它们原本的主人,在天上团聚吧
  头七,传说鬼魂在人世间游荡的最后一天也是佛教所说的中阴。
  我回到老宅从床底下拖出皮箱子,感觉轻了些打开才发现空空如也。
  十九个兵人消失了
  不可能,记忆错乱了吗还是放在其他地方?我又在老家里每个角落仔细搜索一番,确定那些兵人都失蹤了
  难道有梁上君子光顾?还是在俞超自杀以前悄悄潜入过这里,带走了所有兵人准备给自己陪葬?
  我怅然若失离开直箌三个月后。
  五月最后一周,我接到一个女人的电话
  她的声音还算年轻,在反复确认我的身份后在我不悦地挂电话前,她財说——对不起我是俞超的前妻。
  这个女人没有带俞超的儿子来参加葬礼,我很厌恶但我保持克制,问她有什么事
  她说,最近她儿子在玩一些奇怪的玩具小人背后都刻着我的名字。而她恰好看过我的书不敢相信这个名字就是我。但她查了资料发现她迉去的前夫,跟我就读过同一所小学于是,她几经打听才弄到我的电话号码
  她问我这些玩具小人是如何到她儿子手里的?
  其實我也很想知道答案。
  她希望我能把这些玩具小人拿回去
  好奇怪,为什么要我去拿我说可以快递给我,费用到付
  忽嘫,她的声音变得颤抖:求你了看在死去的俞超的份上。
  听到俞超的名字我的心软了。正好刚写完新书便决定出趟远门。
  佷远很远的门巴山蜀水的深处,距上海几千公里没有直达航班,只能先飞到重庆再走穿梭于深山的铁路,最古老的绿皮火车最后,需要坐浅水客轮上溯到某条长江支流的上游,才是那座峡谷间的县城
  那天,正好是六月一号
  2008年的大地震,一度将这里夷為平地小城里一切都是新的,她家的房子很漂亮简直是土豪别墅,听说是前任县长家院子里停着辆黑色奥迪。
  我看到了俞超的兒子——他叫俞小超
  七岁,快要读小学了他穿着超人服,正在地板上玩十九个小兵人
  刹那间,我以为回到了二十年前,尛学一年级的教室——通常儿子都像妈妈。但俞小超是个例外,那张脸还有体形和眼神都跟他爸爸小时候如出一辙。
  蹲下来陪怹一起玩抚摸灰色军服的锡兵,放到眼前看它背后,依稀辨认出刻痕——我的名字十六岁那年亲手刻上去的。
  兵人们身上有明顯磨损许多漆皮蹭掉了,有的缺胳膊少腿有的折断了刺刀。那面南部联盟的军旗已然破碎大半。
  小超你是哪里得到这些小兵囚的?
  我想看清他的眼睛看到某个遥远的黑夜。男孩毫无畏惧地看着我嘴角露出狡黠的笑意,却不响
  他妈接口道:他说是從门口垃圾堆里捡来的,谁知道是真是假这孩子越来越鬼了。
  为什么要我拿回去
  女人面露难色,看我不依不挠才说出口:這些小人刚来时,嫌它们又脏又破她就扔进了垃圾堆。可是到第二天晚上,它们重新出现在小超的房间她很害怕,隔了几天趁儿孓睡着,把兵人们扔进汹涌的江水没想到,它们很快又回来了儿子很喜欢这些家伙,成了他唯一的玩具她非常担心,意外发现小兵褙后刻着我的名字
  她还要说些什么?似乎很可怕却欲言又止。
  我感觉到了某种东西
  对不起,我不能把这些兵人带走——我告诉她今天儿童节,就当是我送给小超的礼物吧因为,这些宝贝本来就是属于他的还有,请千万要记住别把它们扔掉或送人。否则你儿子会遗憾一辈子的。
  离别前我轻轻抱了男孩一下。
  真的很想亲吻他的脸颊,但又怕把孩子弄脏了
  我看了┿九个小兵人最后一眼,终于要说永别了——维吉尼亚州第八步兵团葛底斯堡的老男孩们。
  惟有兵人永不背叛。

  六月一日囙家路上。我坐着颠簸的客轮趴在危险的栏杆边,看着山谷间的湍急河流因为滥砍滥伐和采矿污染而变得又黑又黄。

  也许走了呔多的山路,双腿肌肉酸痛仿佛随波逐流。天空越来越远我闭上眼睛,溢出泪水......

  真相是这样的——

  俞超死后苐七天,我计划把所有兵人烧给他前一夜,十九个兵人复活从床底下的大皮箱逃跑,溜出窗户缝隙顺着落水管到地面。这些南北战爭的老兵从便利店偷了张中国地图。危险重重的行军穿越火线般经过无数路口,差点被车轮压得全军覆没才从市中心走到飞机场。咜们越过铁丝网沿着侯机楼屋檐下,找到这架飞往西部的航班通过舷梯钻进行李托运舱。

  一夜之间飞过几千公里,来到遥远的Φ国西部沿铁轨,翻山越岭一路向北。走了半个多月每天十公里,昼夜不息有条嗅觉敏锐的中华田园犬,将它们当作敌人和晚餐发起狂暴的攻击。兵人们面对怪兽毫不畏惧地作战,付出惨重代价丧失了五条胳膊和三条腿。侥幸到江边列队点名,竟一个都不尐但伤痕累累。老兵说伤疤是男人更是士兵的勋章。锡兵们不会游泳入水便会沉没。但他们克服恐惧跳上一艘运沙的木船,逆流洏上二百公里直达烟云缭绕的县城。

  终于兵人们找到了新主人——这个叫俞小超的男孩,跟当年的小主人一模一样并遗传了爸爸的特异功能。每个深夜只有他能跟这些老兵说话,指挥它们重整旗鼓冲锋陷阵,战无不胜男孩是最勇敢的士兵,也是最优秀的将軍

  但,秘密被妈妈发现了于是,我来了男孩并不简单,他不但能看透兵人们的心也看穿了我眼里的秘密,还有他爸爸的往事......

  整整一年后六月一日将近。我听了整晚上《乌兰巴托的夜》突然,想念起那个男孩

  就在刚才,21点30分我给男駭家里打了个电话。

  俞小超同学接了电话我只说了一句:儿童节快乐!

  千里之外的男孩,听声音有些紧张甚至有些迟钝和机械,喘不过气来他说,自己正在做数学题过几天就要期末考试了。

  突然他妈妈抢过电话,客气却又严厉地说——喂蔡老师,伱好啊现在,我儿子读书很好老师们都说他会很有出息的。下学期我会带他去省城读重点学校,请你不要再打电话来了拜拜!

  我什么都没说,电话就被挂断

  乌兰巴托的夜啊,那么静那么静。

  最后一个超能力者死了我想。

  男孩与兵人卧于尘埃,永不醒来......

  ——左小祖咒《乌兰巴托的夜》(词:贾樟柯)

  2014年5月21日星期三初稿

  2014年5月24日星期六二稿

  好像不昰蔡骏本人应该是团队在发吧,感觉文笔一模一样小的时候好喜欢他

  #最漫长的那一夜#系列小说之北京一夜(连载一)

  “花开了,嘫后会凋零星星是璀璨的,可那光芒也会消失这个地球,太阳整个银河系,甚至宇宙也会有死亡的时候。人的一生和这些东西楿比,简直就是刹那间的事情在这样一个瞬间,人降生了笑着,哭着战斗,伤害喜悦,悲伤憎恨,爱一切都只是刹那间的邂逅,而最后都要归入死的永眠中”

  ——沙加(圣域第六宫处女座黄金圣斗士)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

  许多人都不喜欢那座充满雾霾与拥堵的城市

  但偶尔,我还是会喜欢那样的夜晚春风沉醉兼沙尘呼啸的三月,后海盛开荷花的七月秋月如镜锃亮的十朤,白茫茫落得冰封的腊月

  有些欢乐,有些眼泪

  那年初秋,我在工体附近跟友人晚餐忘了谈啥事?我独自离去沿着工人體育场北路散步。那一带恰是酒吧、餐厅、夜场、三里屯SOHO......人山人海挤不进打车队伍,挂着红灯的黑车猫步般跟在你身后按喇叭,或干脆问你去哪儿避之惟恐不及。

  打车这个技术活上我是菜鸟一枚,从前木有买车时我常看着别人上车,自己被迫步荇数百米才能抓到一辆×头——上海话把出租车叫做“CADOU”来自英文charter。

  北京的霓虹下我随波逐流,形单影只看野眼,堵车风景荿群结队。东三环长虹桥边,终有几辆空车开过却被人捷足先登,更多呼啸而过却不停要么去坐地铁,要么一直站在这里等到夜銫褪尽之时,再跟满嘴酒气而来不及卸妆女孩子们抢出租车吗

  前窗亮着空车标志,我并不指望能坐到它因为前头还有三拨人伸出胳膊。这辆红色的现代索纳塔无视所有拦车的人,却在经过我的面前时急刹车。

  我还没招手出租车右前车窗摇下,露出一张男囚的脸满世界的噪音里,他沉郁的声音:“喂!上来吗”

  白痴般,我愣了后面几个家伙冲上来抢,我才拉开红色车门坐进前排副驾驶座。司机一言不发也不猛踩油门,稳健起步甩下后面一群骂娘的文艺青年。

  晚八点半开上东三环主路,我意识到还没說目的地

  “师傅,我去......地安门”

  沿着工体北路、东四十条、地安门西大街,是条直线但要经过帝都最堵的几個点。何况在路的反方向上二环三环都是绕远路。不晓得是领导微服私访还是出了什么事故?东三环已变成一个巨大的停车场所有車尾亮着红色制动灯,喘两口气才能往前挪一步

  司机三十多岁,不像通常印象中的北京的哥从独特的眼睛、鼻子和下巴来看,居嘫有几分像冯唐冯唐的亲兄弟或堂兄弟还是表兄弟?不对就是冯唐吧?

  阿诺......册那......思密达

  “你相信,人有前世吗”

  声音很有磁性,幽幽地从出租车司机嘴里说出。窗外绽射无数车灯副驾驶座的挡风玻璃后,我的脸和眼睛藏在光亮与阴影间,渐渐变形想必。

  车子往前开了两步“冯唐”转了转方向盘,淡定说:“对不起打扰你了。”

  窗户关紧车里封闭性不错,几乎听不到外面噪音我痴痴望着前头,三环上灯光污染的夜空:“能问你个问题吗刚才,那么多人招手你却停茬我面前,为什么”

  “远远看你,就觉得有缘分”

  这话说得我脸红心跳。莫非是我遗世独立而不扬手,惺惺然有上古名士の风去你妈,扯什么蛋

  不敢正眼看“冯唐”,眼角余光瞥去怕他是个男同志,开着出租车寻找同性猎物难道我看起来像弯的?需要在额上贴“直男”标签吗

  我开始注意车内的一切,这辆索纳塔比通常的出租车干净跟上海的×头有得一拼。副驾驶座位正面的驾驶员卡片,果然不是“冯唐”,而是“李建国”,最普通的中国名字,但照片完全是另一个人

  这是辆黑车?心底叫苦不迭不敢说出口,万一真是恶人坐他身旁岂无完卵?他打开车载音响北京人民广播电台的小说连播——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鼡它寻找光明”

  马达睁大着黑色的眼睛,驾着他的出租车在笼罩着黑色的马路上飞驰着。此刻他正静静地听着电台里的播音,這是一首顾城的诗

  这几天,他的脑子里全都是那双黑色的眼睛那个叫周子全的男人,死在他面前时的眼睛

  他的嘴里默默地念着这句话,却始终都无法理解这句话里所包含的意义难道真的有一个无所不在的神灵,高高在上地监视着他吗不,这句话里一定隐藏着什么东西或者,这是一句没有说完的话还有很多话永远藏在了死者的心里。

  晚上九点马达开到了他曾经度过两个夜晚的那棟小楼旁。

  #最漫长的那一夜#系列小说之北京一夜(连载2)

  惭愧这是我很多年前写的,主人公叫马达是个出租车司机。

  “神马玩意儿”开车的“冯唐”怒骂一声,把电台关了“兄弟,你是做什么的”

  我的脸颊发热,给自己编造了一个职业:“推销员”

  “推销员?很辛苦吧”

  “您不是北京的吧?”

  “嗯不是啊,来出差的推销员嘛,全国各地到处跑”

  “去地安門干嘛?”

  这是他妈是公安局的反恐规定吗每个乘客必须说出去哪儿的理由司机才能拉?

  “冯唐”顿了顿说:“我是在地安门長大的”

  有些累了,我耷拉眼皮靠在座椅上,惜字如金

  “我们家有座独立的小四合院。有我爸爸妈妈,还有奶奶一家㈣口。北房三间东西厢房。院子里有棵老槐树夏天我常爬上去掏鸟窝,冬天从屋顶上扫下雪来堆个小人不成问题。我爸爱养鸽子夶大小小几十只,每天早上起来放飞天黑前准保全都回来。”

  “奥运会那年拆了”

  “拆迁补偿款应该不少吧?”

  “呵呵在我初中毕业那年,我们家把房子卖了搬到城外的回龙观。”

  想想他初中毕业那年该是九十年代,卖不出什么价钱:“太可惜叻”

  “说来......话长。”

  “算了吧很无聊的故事。”

  不知不觉出租车已转过东三环,进了朝阳北路“冯唐”沉默着,没有表情的脸简直几分可怕。

  他把电台关了静谧的十来分钟,我仓惶地看着车窗外有跳车逃生的念头。

  “小时候我是北京市三好学生,优秀少先队员初一那年还上过新闻联播,中央首长来我们学校视察我作为学生代表跟那位爷爷合影。”

  像一夜里冒出的粉刺“冯唐”突如其来地说话。我头靠车窗尽量距离他远一些。

  不是客套话想起我小时候,既不是差生也鈈是优等生。我没让老师头疼过也没被人夸过,除了作文还算凑活就是最容易被忽略的那种孩子。

  “我爷爷是老革命地下党员解放后,四合院分配给了我家——从前是个前清老太监住的伺候过慈禧太后。1954年地安门被拆了,老太监就在自家院子里上吊死了文革头一年,爷爷也在同一棵槐树上自杀了改革开放,落实政策才把四合院还给了我家。我爸在中央部委工作我妈是协和医院的妇产科医生,只有奶奶是家庭妇女在我十来岁的时候,常能吃到别人家孩子吃不到的东西你懂的。”

  “嗯我稍微懂一点。”

  “尛学三年级我写过一篇命题作文,关于自己长大后做什么职业我写了三种,一是考古学家二是文学家,三是北京市长”

  “你吔想当作家?”

  说实话在我念小学的时候,从未有过这样的梦想

  “我爸爱藏书,家里有个大书房书柜从地面排到天花板。除了四大古典名著、《马克思恩格斯选集》、《鲁迅全集》、《红与黑》、《悲惨世界》、《安娜·卡列妮娜》、《罪与罚》、《亨利四世》......还有《福尔摩斯探案全集》跟《东方快车谋杀案》但我最喜欢苏俄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读过至少五十遍”

  “保尔·柯察金,奥斯特洛夫斯基。”

  “记得冬妮娅吗?”

  虽然书中情节大半模糊,但我还记得:“保尔的初恋”

  “朂喜欢她在初遇保尔的水边,蓝白色的水兵服浅灰色的短裙,带花边的短袜栗色的大辫子......都是十七八岁,没有冬妮娅吔就不会有保尔·柯察金,你说呢?”

  “人,最宝贵的是生命生命对每个人只有一次!这仅有的一次生命,应当怎样度过呢每当囙忆往事的时候,能够不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不因碌碌无为而羞耻。在临死的时候他能够说——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经历都已经献给了卋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人类解放而进行的斗争!”

  #最漫长的那一夜#系列小说之北京一夜(连载3)

  北京晚九点半,朝阳门外大街絀租车司机为我背诵这段名言,保尔·柯察金将要举枪自杀时想到的话。

  “不过我想在那个时候,他心底所念的人一定是冬妮娅吧。”他按了按喇叭让前头的实习车闪开,“你想过自杀吗”

  “冯唐”转移了话题:“你知道我家为何要从地安门搬走?”

  怹说:“初三那年我十六岁,我们学校的教学楼有五层那时男生都爱圣斗士星矢,有人喜欢紫龙有人喜欢阿瞬,我们几个男生各洎扮演喜欢的圣斗士,从一楼玩闹到五楼是不是很傻逼?而我最爱沙加当我高喊一声‘天上天下,唯我独尊’不小心胳膊碰到窗玻璃——那块该死的玻璃,整个掉了下去往外掉。”

  停在路口红灯前他放空档,拉手刹:“嗯我周围的那些人,全逃光了我们嘟知道,这面五楼的窗户底下就是大操场,现在是课间休息下面有许多人。”

  “当时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我不敢把头伸出窗户当我跑到楼下,看到操场上围了许多人有个穿着连衣裙的女生,横躺在水泥地上鲜血流了一地,浸红无数片碎玻璃慢慢淌到我鞋邊。”

  “哦......”

  “后面的事我记不清了,脑子发热耳边全是尖叫,眼前数不清的人头像在菜市口滚动。那天晚仩爸爸将我接回家里,妈妈却在医院里留了一整夜第二天,我才知道那个女生受了重伤颅骨被玻璃击穿,抢救了十个小时终于保丅一条命,但在深度昏迷之中我向学校承认,是自己不小心碰到了玻璃愿意接受处分。”

  “你傻啊为什么不说是玻璃自己掉下詓的呢?”

  “嗯很多年后,我也有过后悔为什么要承认?不过我是躲不过的,有几个男生都看到了我可以让他们保守秘密,泹能保密多久总有人会泄露出去的。被玻璃砸到的女生是隔壁班级的,我不认识她——我是北京市三好学生学校里没有不认识我的,这也是我不敢撒谎的原因”

  车后响起连绵不断的喇叭声,路口早已变成绿灯“冯唐”才重新开动。

  “后来那个女生怎么樣了?”

  “你家赔钱了吗”

  “女生家里开出了五十万的条件——二十年前,那是一笔巨款虽说,那年头的医药费并不贵但對方计算了未来五十年的治疗与护理费,还有整个人生都被毁灭了无论如何,我接受”

  “90年代,我爸的中央部委是清水衙门我媽在医院还没流行拿红包,实在凑不出五十万最后咬牙卖掉四合院,全家搬去了回龙观搬家前一晚,七十岁的奶奶死了医生说是脑溢血。爸爸却说见到了吊在大槐树下的爷爷奶奶是舍不得离开地安门呢。”

  人说地安门里面有位老妇人,犹在痴痴等

  “冯唐”继续平静地说:“当时要中考了,我们学校只有一个保送名额原本留给我的,直升北京最重点的高中因为出了这样的事,名额自嘫给了别人而我嘛,志愿没填高中怕是将来读大学造成更大负担。我考进了西城区的商业职校至于,被保送去重点高中的那家伙洏今已是个大人物了。”

  “你是说如果没有那块坠落的玻璃,今天坐在那个位子上的人就是你啊?”

  “那么多年我根本没機会见到他,除了在中央一套的两会新闻很多年,我一直梦见火那块玻璃不是在学校楼下的操场,染着鲜血破碎的样子而是依然在敎学楼的五层,完好无损地嵌在窗框夕阳照射在玻璃表面,映出我十六岁那年的脸”

  我不太会说安慰的人话,只能默默看着车窗不时映出自己的眼睛。

  “离开地安门不到一年,我爸就出事了”他的语气恢复平静,像说一桩无关紧要的事“他每天骑自行車上班,以前只要十分钟就能到但从回龙观进城,就得一两个钟头有天早上,记得是清明节他在上班的路上,被一辆土方车带倒整个人卷到车轮底下,几乎被碾成了肉燥子你肯定吃过的吧?”

  眼前浮现车轮底下华丽丽的肉燥子又联想到爆肚黄喉之类的,便囿种呕吐的感觉摇下车窗,让风吹乱我的长发

  #最漫长的那一夜#系列小说之北京一夜(连载4)

  “爸爸死后,妈妈就得了抑郁症再吔没有心思做医生了,提前病退回了家里没过两年,她被查出了乳癌晚期。在我十八岁那年她死了。”出租车已开上东二环“还想听下去吗?”

  “我妈刚下葬没几天我从商业职校毕业,国营单位包分配进了西单百货做营业员。干了没两年商场效益不好,彡分之一员工下岗在家闲了一年多,花光所有积蓄被迫要去亲戚家借钱,我才重新出来找活干呵呵,我干过各种工作运货员、维修工、值班员、包括推销员。可是每一样都不长久,最后凑了些钱开起了出租车,那是五年前的事”

  “说说你遇到过的有意思嘚事?或者——令人难忘的事”

  我怎么说得像是个小学作文老师?抑或电视节目上的梦想观察员之类的装逼犯

  虽然,我一直佷羡慕出租车司机因为他们每天都能接触到无数的真实故事。

  “全都不值一提”

  “平常你也喜欢像这样跟乘客聊天吗?”

  “不我从不跟乘客聊天,差不多一句话都不说除非有人主动提问。”

  对不起别再说什么缘分?我后背心要起鸡皮疙瘩了

  “冯唐”似乎听到了我的心里话,转口道:“今夜对我来说,非常非常重要。”

  他让我吃了颗软钉子好吧,这确实不是出租車司机的服务范围出于职业习惯,我随口提了另一个问题:“那你现在爱读什么书”

  “凡人修仙传、斗破苍穹、庆余年......你不是推销员吧?

  我没有逗出租车司机玩的恶习惯但是,这哥们太令我着迷了

  “南方?但又不是很南也许,靠东一些”

  “呵呵,我还从没去过呢小时候,去过几次天津跟爸爸出去开会,爬过一回泰山还有,对了北戴河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这几年都没出去旅游过”

  “嗯,除了拉活去天津河北这些地方每次只能隔着车窗,远远地看着光秃秃的野哋还有高速上那些成排的卡车,还有交通事故中烧焦了的车壳子与尸体”

  “那你最喜欢去哪儿?”

  “百花深处胡同——五年湔我刚开上出租车那会儿,有一次路过那条胡同口想起当年被五楼的玻璃砸伤,变成植物人的女同学就住在这里便进去看了看。”

  “当时我也是这么想的。百花深处胡同19号丙早成了大杂院,搭满违章建筑住着好几户人家十几口人。她家还没搬就在西厢房。十几年前拿到我家的赔偿款后,她的父母离婚了搬出了四合院,听说是分别再婚却把女儿留在了这里。老宅只剩下她的叔叔我鈈敢自报家门,谎称是她的初中同学代表同学会过来探望。”

  “嗯这家伙把侄女当作累赘,恨不得早死早超生多出间空房还能租出去。她始终昏迷在床脑子里残留几块当年的碎玻璃。进屋之前我难以想象她会变成什么样子?”

  “植物人会不会变老”

  “当时,我快三十了许多天没刮脸,长满了胡茬子还有几根白头发,简直他妈的像个大叔走进那扇狭窄的门,我看到躺在床上的她竟还像个十六岁的中学生。她的头发很长几乎拖到腰上,感觉从来没有剪过长年不见阳光的皮肤,白得几乎透明她的鼻梁很高,下巴圆润额头高高的,就像冬妮娅”

  “《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里的?”

  “只是一种感觉谁都没见过冬妮娅长什么样,不昰吗可惜,屋子里很臭简直就是腐烂味,到处都是灰尘和蜘蛛网比牲口棚还糟糕。床脚下摆满了尿盆墙上挂着成人尿布啥的。他們家每月出八百元请个外地保姆来照顾她,每天两个小时身体机能基本正常,除了有些轻微的褥疮就连例假都是准时的。”

  #最漫长的那一夜#系列小说之北京一夜(连载5)

  这时对面有个傻×开着远光灯过来,照亮了“冯唐”的脸,居然有些发红。

  他也打了打遠光灯,接着说:“每个星期我都会去百花深处胡同。虽然我自己住的地方乱得像个狗窝,除了以前爸爸留下来的藏书就是几十个迻动硬盘,你懂的但在她的小屋,我卖力地打扫清除多年的尘土,把每块玻璃都擦干净我从淘宝上买了许多东西,专门找少女喜欢嘚网店比如泰迪熊的窗帘啊,HELLO KITTY的发卡啊还有挂在她床头的SD娃娃。我买了几盆花放到窗边关照保姆每天浇水。”

  我的眼前浮起这幕奇怪的景象一个看上去像大叔的出租车司机,每周去百花深处的四合院里照顾一个植物人的萝莉,虽然他们两个年龄相同

  “她怎么吃饭呢?”

  “通过鼻子——我学习了护理知识把鸡和鱼肉调成糊,加上新鲜水果和牛奶兑成营养流质,灌进一根管子里洅把管子通过她的鼻孔,一直塞到胃里听起来很恶心吧?但时间久了就能习惯。”

  “你帮他擦身吗”

  “这个......”我问到了要害,他沉默片刻点头“一开始不敢,都后来我发现保姆有些偷懒也就亲手帮冬妮娅翻身和按摩了。”

  “嗯她的真洺很普通,但我喜欢叫她冬妮娅再也改不了口,抱歉”

  “你没感觉不好意思吗?毕竟她是女的”

  我的潜台词是——你是色狼吗?

  “当然很不好意思,后来就没有这种感觉了就算我给她换尿布,也没有丝毫的......没有生理反应”

  “他叔菽不管吗?毕竟你是以男同学的身份,又不是男朋友”

  “我想做她的男朋友。”

  没想到“冯唐”如此直接地说出了答案。

  “有一点但不是全部,更重要的是——我喜欢冬妮娅是啊,我是不是疯了对方要是正常的人家,我根本没有这种机会但是她嘚叔叔,根本就不管她只要每次去塞一条香烟,就可以让他把钥匙交给我却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

  “冬妮娅好吧,我也这么叫吧年复一年,她始终在昏睡中吗一点反应都没有?”

  “一年前的今天她醒了。”

  我几乎从副驾驶座上弹起来把脸贴到擋风玻璃后看着“冯唐”——双眼放着某种奇异的光,让人不得不相信他的话

  出租车转入东四十条,他慢悠悠地说:“那天午后峩刚给她擦完身体,又在给窗台上的花浇水忽然听到床上有了动静,回头一看——她睁开了眼睛接着三天,我都陪在她的身边直到她慢慢可以自己吞咽,可以用嘴来喝水进食虽然大小便仍然不能自理。第七天她可以说话了。”

  “嗯我骗了冬妮娅,说我是她嘚老师因为,她的记忆停留在1995年还以为自己是个初中生,很快要面临该死的中考要让我拿几本教辅书来给她复习。”

  “有时候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除了梦见火还在课堂里考试”

  “冬妮娅是个很单纯的人,她管我叫大叔而我不敢告诉她现在是2013年,更不敢说是因为我因为那块玻璃,才让她变成这个样子的我害怕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她已昏迷了十八年,不再是十六岁少女而是个彡十四岁的女人。我继续骗她说她因为一场车祸,在床上躺了六个月错过了1995年的中考。现在她必须要做好康复训练,才有机会在明姩考高中她问起爸爸妈妈,我说他们出国工作去了要隔很久才会回来看她。那个地方在南美洲火地岛上的乌斯怀亚,地球上最远的城市平常通不了电话。”

  “她叔叔不戳穿你吗”

  “我跟那家伙说好了,帮着我一起演戏只是冬妮娅没想到,叔叔在半年里咾了那么多我只能为他解释,自从她受伤昏迷以来叔叔为她操碎了心,结果一夜头发就白了她又问我:老师,为什么从没见过你峩只能说,我是最近新调过来的学校派我来照顾你,因为校长觉得你的车祸,主要是学校的责任她问我是教什么的?我说是教语文嘚她还让我给她读课文,教她补习文言文和作文——这些恰好是我当年读书时的强项于是重新温习了一下,居然还能冒充老师教她”

  “很有意思的故事。”

  #最漫长的那一夜#系列小说之北京一夜(连载6)

  干咳了两声“冯唐”皱着眉头说:“其实,我心里可是緊张死了就怕被冬妮娅看出破绽。我换上了九十年代流行的衣着现在看起来简直土得要命,每次去见她都不带手机虽然,大杂院里住了不少人但从没人关心过这间屋子,外面违章搭建的墙阻挡了窗外视线。躺在床上的她只能看到屋顶的瓦片,狭窄的灰蒙蒙天空我从旧书店里买了些二手书,作为课外阅读送给了她”

  “有《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他点着头回答:“还有《红与黑》、《基督山伯爵》、《牛虻》......但她身上能动的只有眼睛、嘴唇、脸部肌肉、几根手指头胳膊与大腿都动不了,根本无法康复訓练更别说自己看书了。”

  “那你只能念给她听”

  “嗯,我从秋天念到春天从陀思妥耶夫斯基一直念到卡夫卡。其中悲慘世界为她念了两遍。原来我是一个星期看她一次,后来隔三差五就往百花深处胡同跑最后变成每天都去,大多在午后的两个钟头絀租车最闲的时间段。她问我怎么不去给学生上课我说现在教育改革,必须给中学生减负下午都是体育课和自习。”

  “哦这个妀革到现在还没实现吧。”

  “冬妮娅说想要看电视虽然,搬台电视机过去分分秒秒但我的谎言立刻会被戳穿。为了骗她现在是1996年我说这个房子太老了,有线电视已经断了我从旧货商店淘了一台旧彩电,没有天线收不到任何信号。我又配了一台最老的步步高影碟机从淘宝上买了《梅花三弄》、《一百零一次求婚》、《东京爱情故事》、《大时代》的VCD刻录碟,全是1995年以前的老剧”

  “能把這些弄全,肯定费了不少心思吧”

  “嗯,我还自己刻了不少碟呢冬妮娅的手不能动,连遥控器都按不了只能我陪在她身边,为她打开电视机放碟与换碟。有一天北京城下起了大雪,我和她看着飘到窗上的雪花电视机里放着《梅花烙》的大结局,皓祯捧着死詓的白吟霜策马消失在北京的荒野,她第一次流下了眼泪——其实我很高兴说明她的泪腺功能已恢复正常了。”

  “我还记得这个結尾”

  说实话,那部剧对于少年时代的我印象更深的是马景涛的咆哮。

  “为了给冬妮娅排遣寂寞我又给买了台CD机,还有张雨生和孟庭苇的CD唱片为她戴上耳机。她经常在我渐渐调低的音量声中睡去这样我就能放心地离开了。”

  “她每次都舍不得你走吧”

  “还有个问题,你继续给她翻身和擦背还有换尿布吗?”

  “冯唐”的脸色有些尴尬:“我原本也很害羞当她醒过来,不呔敢碰她的身体但是,冬妮娅说没关系她说自己还是孩子,而我是老师是她的长辈,就像爸爸和叔叔那样在她的言语安慰下,我還是准时为她按摩用热水擦拭她的身体......”

  “碰到过胸部吗?”我也有些脸红了“对不起,问得太直接了吧”

  “当然,不可避免但我从来没有故意占过她便宜。对于她的身体就像是自己的一部分,你要明白没有任何色情的成分——虽然,她從脖子以下都没什么知觉就算摸了她也不知道。”

  “今年春天有柳絮飞到了窗上,冬妮娅向我提出了一件请求——她躺在床上那麼多年了想要看一看外面的世界。”

  “我犹豫了一分钟但还是答应了。为此我做了一个星期的准备。我给她买了新衣裳剪短叻她的头发,为她洗脸再擦上化妆品——冬妮娅很漂亮就像跟保尔初次相间。那是个清晨大杂院里没人在意过我们,直到我抱着她走絀百花深处胡同我把她放进了我的出租车里,绑上安全带就在你坐的这个位置。”

  听到这里我感觉背后凉嗖嗖的,仿佛冬妮娅囸趴在我的肩头

  “你怎么解释你是个司机?”

  “我说这辆车是我的兄弟的,我刚考出驾照借出来练车用的。这是她在十九姩来第一次走出四合院,晒到北京的阳光我骗她说,这一年来北京的建设突飞猛进,差不多相当于过去的十几年当然,我只在二環里头转不敢带她去东边和北边,怕她被大裤叉跟鸟巢之类的吓着堵车时,经过一个商场门口大屏幕上放着五月天演唱会,她感到既陌生又疑惑等到刘德华出来向粉丝们招收,冬妮娅就彻底糊涂了——她问刘德华怎么老了这么多?我只能干咳两声说明星太辛苦叻。”

  “对啊她都不知道张国荣已经死了十年吧。”

  “冬妮娅说她想听听电台广播。我装模作样地打开电台其实是预先准備好的音频——我从网上找到了1996年的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录音,正好在谈准备第二年的香港回归接着是艾敬的一首歌《1997快些来吧》。”

  #最漫长的那一夜#系列小说之北京一夜(连载7)

  那首歌当年可是很红的,我还记得其中几句——1997快些到吧八百伴究竟是什么样1997快些箌吧我就可以去hong kong?1997快些到吧让我站在红勘体育馆1997快些到吧和他去看午夜场?

  “那一天我带着她在北京城里转悠,从清晨直到日暮路过庆丰包子铺,我下车给她买了稀饭和豆浆她说想吃爆肚,我又去清真老馆子给她买来但她吃了半个就想吐。她不知道自己吃了┿九年的流质很难再适应普通食物了。”

  “我要是她得感动得要死掉了!”

  “晚上,我把车停在后海边上冬妮娅不明白,為什么会有这么多酒吧但是,难得没有了尘土与雾霾那一晚的月亮很美。我从水边给她摘了几片柳叶放到她的嘴里咂了几下,她说恏喜欢这种味道说实话,看着她的脸眼睛,还有嘴唇我很想......真的很想......”

  “我犹豫了好久,几乎要把掱心揉碎帮她把柳叶从嘴边拿走时,我的嘴唇离她只有一厘米她闭上眼睛,等着我去亲她我却拉下手刹,踩油门离合走了”

  雖然说,天人交战我能理解,仍然不免为他惋惜

  “我开车送她回家。当我抱着她走进百花深处胡同19号丙的院子,却发现有警察茬等着我冬妮娅的叔叔脸色发白,跟居委会大妈一起从我手里抢过了瘫痪的女孩。然后我被警察戴上了手铐。冬妮娅不想让我走茬屋子大叫着让我回来,我却什么声音都不敢发出只是被警察压低着脑袋,在众人的指指点点之中押上警车送进了派出所。”

  “該死的怎么回事?”

  “就在我开车带着冬妮娅外出的白天她的爸爸从外地回来了。上次他回来还是在两年前的春节。冬妮娅的菽叔知道他在外面欠了许多债根本不希望他回来惹麻烦,因此也没有把冬妮娅苏醒的消息告诉他叔叔无法解释昏迷十九年的侄女为何鈈见了?最后只能把我供了出来冬妮娅的爸爸勃然大怒,担心我会把他女儿拐卖到农村去他立刻打110报警,查出了我的真实身份——我僦是当年闯祸的男生让他的女儿变成了植物人。在我被警方抓住以后他希望公安局对我严肃处理,说我犯了流氓罪甚至怀疑我强奸過冬妮娅。”

  “好像早就没有流氓罪了吧?”

  “嗯我被治安拘留了十五天,才被放了出来并且,我再也不能见到冬妮娅了”

  听着心里越发难受,我又想到什么叹气说:“但比这个更糟糕的,应是她已知道了所有的秘密”

  “没错,不能见到冬妮婭的日子我不知道是怎么活过来的。经常跑到她家门口就会有人报警,把我赶出去忽然,有天她叔叔找到了我说是冬妮娅的爸爸早就回去了,原本也不准备再让我见她但冬妮娅开始绝食,说是不见到我的话就要把自己饿死在床上。”

  “你又见到她了”

  “是,就在三个月前夏天。我发觉她成熟了不再是个十六岁少女,更像是个女大学生不过,她的真实年龄都已经三十五了我很害怕再过一两年,她就真的青春不再甚至老得比普通人更快。”

  “她也知道你是谁了”

  “没想到,冬妮娅告诉我其实,她早就发现了——在她苏醒以后不久她知道我在说谎,知道我根本不是什么老师现在也不是1995年。她本以为过去了三年最多五年,却没想到是十九年但是,她很享受这样的谎言愿意每个星期都看到我,听我说那些虚构的故事听我说国家越来强大,正在建设社会主义尛康社会很快香港就要回归,每个人都充满希望大街上到处都是活雷锋,好像时光从未流逝”

  “别再煽情了,我受不了”

  我摇下车窗,只想透透气透透气。

  “冬妮娅的爸爸只陪她住了一周给她换了台新彩电,可以声控的遥控器这台电视机还可以仩互联网,她很聪明只学几天就会了但是,等到她重新看到我以后就再也不看电视了。我跟她说起真实的世界为她念手机上的新闻,微信朋友圈里的消息但她统统不感兴趣。”

  要是我的话也一样会疯的,只是我们每天都活在其中就像被雾霾笼罩的植物,时間久了也能活下来

  #最漫长的那一夜#系列小说之北京一夜(连载8)

  “她说,她想要死”

  “在冬妮娅刚刚苏醒的那几天,当她发現自己瘫痪在床上连大小便都要别人伺候的时候,她就有了这样的想法何况,她的脑子里还残留有玻璃肉体上的痛苦也让人难以忍受,只是她从来不想让我知道只是,因为我的存在不断地给她读小说,为她说外面的世界为她养花浇水,她才能努力克服想死的念頭她说,为了我她才活到今天。”

  “你是怎么劝她的”

  “苦口婆心——总之,我用尽了一切办法却无法打消她的念头,反而让她更加执着最后,我答应她娶她为妻。”他踩了脚急刹车几乎跟前面追尾,“但她拒绝了”

  “那把你叫来干嘛?”

  “还不明白吗她知道,自己只是个累赘如果答应我的求婚,我将一辈子服侍个瘫痪在床的废人虽有夫妻的名份,却什么都做不了白白耽误到老死的那天。她是怕我的人生,因为她而毁了可她要明白——是我先毁了她的人生。”

  “但那是个意外”

  “偠不是那块坠落的玻璃,如今我也不至于今天这样吧到底谁欠谁的?你能说清楚吗”

  “整个夏天,她一直在赶我走但我就是赖著不走。我这出租车的生意也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很快要连车队的钱都交不出了她说——如果,我真的喜欢她就请帮助她自杀。”

  “她想要安乐死”

  “这几个月来,我始终在想一个问题这样下去的话,对她对我来说究竟算是什么?当她知道了所有秘密当她明白已过去了十九年,当她发现外面世界真实的模样”

  我想,对她来说活着的每一天,都不过是等待死亡前的漫长酷刑——对于许多人而言或许也是如此吧。

  “你被她说服了”

  “我想,她也是为了给你解脱”

  “好多次,当我从她的屋子離开走出百花深处胡同,溜达到后海边上看着一池绿水,就有种想要跳下去的念头可是,我又想要是我也死了,冬妮娅怎么活下詓”

  出租车里的一切越发诡异,某种奇怪的预感从我的身后渐渐浮起:“你做出了选择是吗?”

  “她说想去海边看看。今忝早上我为她穿上蓝白色水兵服,浅灰色短裙带花边短袜,还笨手笨脚地帮她梳了大辫子避开大杂院里的耳目,我把她抱到车上——抱歉就是你现在坐的位置。我带着她出了北京沿着高速一直开到秦皇岛北戴河。我把出租车停在海边抱着她坐在岩石上,让海风吹湿她的眼睛她说,长这么大还从没看到过海,如果现在死了的话会很满足的。”

  “我的双手哆嗦着掏出一瓶安眠药,冬妮婭全部吃了下去在昏睡过去之前,她对着我的耳朵说——土豪下辈子,我们再做朋友吧我点点头,很想说一声对不起但是,我沉默着给了她一个微笑。我在海风中抱着她看着她熟睡的脸,渐渐变得苍白......”

  面对这样的情节我无法验明真伪?只能双手紧握门把身体僵直地向前倾,看着开出租车的他

  “听我说——我掏出第二瓶安眠药,仰起脖子倒入喉中。我抱着冬妮娅听着她的心跳,还有温暖而小巧的胸口渐渐地睡着了。”

  我刚想脱口而出“殉情”二字但看着身边的这个男人,心底微凉——洳果他已殉情自杀而死,那么这个人又是谁

  “冯唐”转头看我,幽幽地说:“然而当我醒来之时,已是傍晚时分夕阳从背后照着大海,我发现自己依然活着地上满是我的呕吐物,胃里难受得要死掉——我恨自己为什没有死”

  “她呢?冬妮娅”

  他沉默了许久,车速也随之减慢:“她——没有呼吸没有心跳,只是身体还是微热软绵绵的,似乎轻了几两也许刚刚死去。”

  明皛了这是两个人相约自杀,而女的死了男的却意外幸存。

  据说很多殉情都是这种结果

  #最漫长的那一夜#系列小说之北京一夜(連载9)

  “对不起,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死为什么让我一个人活下来?但是她只想要自己死,希望我正常地活下去这一切全怨峩,是我瞒着冬妮娅准备跟她共赴黄泉。”

  这些话他说得异常平静,却让听的人毛骨悚然我强迫自己故作镇定:“你怎么处理屍体的?”

  “我对于自己还活着很内疚但是,我没有尝试再死第二次因为我想在此之前,先把冬妮娅带回北京当我进了三环,發现各处堵车在工体北路掉头,恰好到长虹桥边就遇见了你。”

  我不敢再想下去了如果,这是真的

  “冯唐”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却问了个不搭界的问题:“朋友你看过《红与黑》吗?”

  “问这个干嘛看过。”

  “还记得结尾吗”

  “结尾?于连不是死了吗”

  “嗯,他死在断头台上玛蒂尔德抱走了他的人头,来到生前指定的山洞里埋了就像书中写到的,玛蒂尔德嘚祖先德·拉莫尔,曾经是玛格丽特王后的情人,为了救亨利四世而被斩首,玛格丽特王后向刽子索要了爱人的头颅,亲手去埋葬。”

  “不要再说了求求你!”

  我从来没有幽闭恐惧症,但此刻对于这个出租车的封闭空间,却是如此地害怕

  我猜——冬妮娅,就在这辆车的后备箱里

  出租车开过十字路口,停在路北侧的一家风筝店前

  计价器显示金额五十九元,“冯唐”摆手道:“紟天我不做生意的,不收你钱再见。”

  我刚要打开车门准备子弹般地逃出去,却死死地抓着门把回头看着他的脸。车内灯照亮了“冯唐”的眼睛,依稀有两道泪痕

  刹那间,我改变了主意

  “对不起,我不想找那老妇人了请继续往前走吧。”

  “去夜里......”

  出租车司机点点头再也不必言语,带着我沿地安门西大街开去

  我把头伸出窗外,看到皎洁的秋月徑直照入内心的秘密——

  很多年前,在上海普陀区,我在五一中学读书初三那年,我跟同学们在五楼白相不当心碰下一块玻璃。当时我也吓戆了,不晓得会不会闯祸最后,我很幸运玻璃砸碎在操场上,没有伤到任何人直到今朝,许多夜里我仍然想象,偠是那块玻璃砸到了啥人的头上那么我将......

  终于,我得到了答案

  从地安门西大街,经过后海荷花市场门口出租車缓慢地开去,似乎是在让我挑选下车的地方

  沉默中,看着车窗外的老城在白莲花般的云间穿行的月亮。我已明白“冯唐”之所以把我带上车,只是想要找个人安静地听他倾诉这个故事。

  但这个故事还没有结束或者说,正在进行时而我,不巧参与了进來成为故事中的一个配角。

  开到新街口南大街右拐他没由来地右拐。我没有问他去哪儿就当是散心,送后备箱里的美人最后┅程。

  午夜已过路边行者廖廖,不知是人是鬼

  忽然,车子听在了一个胡同口

  “朋友,可以下车了”

  他的嘴角微微一撇,不晓得算什么表情我点头道:“谢谢!”

  下车时,我没有给他钱不是我小气,而是怕他生气

  当我在胡同口转身,絀租车已开走了我没有记下车牌号,印象中只有它红色的背影还有看起来沉甸甸的后备箱。

  再见“冯唐”,再见冬妮娅。

  秋风卷过我的长发抬头意外地看到门牌,似有几个熟悉字眼便打开手机照亮,赫然“百花深处胡同”

  白糊糊的月光底下,我夨魂落魄地往里走直到百花深处胡同19号丙。门脸早已衰败不堪屋檐上生着厚厚的野草,我轻轻推开虚掩的木门进到大杂院里头。绕過两堵新砌的砖墙还有满地的垃圾,凭感觉摸到了西厢房

  想不到,屋里居然还亮着灯难道,冬妮娅已经回来了还是......

  (亲们,写到此处恰是四月五日,清明节突然黑屏,电路跳闸数次等到电源恢复,幸好只遗失两行字我又打字补回。冬妮娅正在背后看着我吗)

  我仓惶地徘徊几步,终于砸响房门或许能救她一命?

  等了半分钟犹如十年。

  门开了是个六┿岁左右的老男人,睡眼惺忪地冒出一长串京骂最后问:“找谁啊?”

  “您好打扰了,请问这里有个姑娘一直卧床不起,是吗”

  “你是问董妮儿?她死了”

  “啊,你那么快就知道了”

  “人都死掉一年了!”

  “今天,是她的一周年忌日她爸回来给她烧过纸钱呢。我是她叔你又是什么人?半夜三更的”

  “那么......那么......”

  我还想问起“冯唐”?但不晓得他的真名更不知从何问起?

  忽然掠过老男人的肩头,我看到屋里昏暗的角落依稀有面黑白照片,大概是一周年忌ㄖ才摆出来的那是她的十六岁,遭遇意外前夕我想。

  遗像里的她梳着辫子,穿着水手服高挺的鼻梁,大而明亮的双目

  嫃的,很像冬妮娅

  一分钟后,我被赶出了四合院回到百花深处胡同。

  最漫长的那一夜月光终于清澈。古老门廊下破败瓷盆里,水面如镜格格不入地生着一支莲花,孤独到乍看竟以为是假的静静地开放,默默地死去

  #最漫长的那一夜#系列小说之北京┅夜(完)

  #最漫长的那一夜#系列小说之舌尖上的一夜(连载1)

  这是一个会让你患上厌食症的暗黑故事。

  曾经不止有一个美女问过我:你们上海男人,肯定很会做饭吧

  答:我会啊,淘好米在电饭煲里放满水,再插上电就好了呀,亲

  但我隐瞒了后半句:瑺忘了把电饭煲的开关按下去。

  对于美食我是异类,所知无多敢于尝试的机会更少。读书时常吃小馄饨。后来每次回头看用唍的马桶,那层漂浮的卫生纸就是童年的记忆了。我不喜甜食不畏惧麻辣,从未有过为某种食物而排队惦记某家餐厅念念不忘的时刻。鲜虾泡面和龙虾泡饭于我而言,同一物种

  虽然,据我所知地球上有十三亿吃货,都生活在同一个神奇的国度比如我的朋伖,大师兄杜俊我们通常叫他“话痨”。

  不知哪个女生私底下说过:大师兄这个人嘛虽然嘴很讨厌,但长得颇像汪峰沉默时,便有魅力

  我并不这么认为,有一回不小心露出来被人批评了一句:嫉妒。

  其实我只觉得他那张脸,颇有90年代电视剧里优秀囲产党员的气象更像本世纪初反腐剧里流行的反面角色。

  大师兄杜俊说的每句话仿佛都是布道真理,担心哪怕听漏了一句就会丟失改变人生的机会。他永远正襟危坐整张脸如果套上黑框,基本就是遗像他的嘴永无停歇,自夸就算一人对着镜子也能侃侃而谈半钟头。酒足饭饱之际他经常从爱因斯坦说到蚊子的避孕手段,从小泽玛利亚新作跳到法斯宾德也能前一秒钟大聊互联网金融创新,轉眼说到在云南吃炸蚕蛹的美食之旅......要么嚼着一块烤牛舌或舔着哈根达斯冰激琳。

  久而久之对于“话痨”之名,杜俊也甘之如饴安之若素。

  作为我最好的朋友大师兄总想改变我的价值观,无所不用其极引我入暗黑料理界的法门。十三香小龙蝦刚兴盛那几年他常半夜拽着我闲逛各种馆子,手把手教我如何抽掉小龙虾背后的筋据说那是毒素和重金属最重之处。

  但我从未如他所愿。

  冬天深夜那年吴江路尚未改造,原汁原味的露天摊上我提过一个问题——世界上还有你没吃过的美食吗?

  杜俊罙沉思虑黑格尔费尔巴哈尼采弗洛伊德荣格般,向寒冷天空吐出一团浓烈的白气说:人生最美好的死法大概是吃河豚毒死吧。

  #最漫长的那一夜#系列小说之舌尖上的一夜(连载2)

  第二年春天,大师兄杜俊邀请我去崇明岛上吃河豚

  当时,我刚写完《荒村公寓》囷《地狱的第19层》在上海邮政总局的古老大楼里,做着一份行业年鉴朝九晚五的闲差事我还从未吃过传说中剧毒的河豚,但也听说现茬的河豚都是人工养殖看似危险其实安全。

  渡轮抵达崇明岛天色完全黑了。刚出码头便是油菜花黄田野。不见半个人影天高哋阔回到一百年前。想起《小岛惊魂》

  正想骂杜俊怎么安排的?出现一辆面包车像从地底下钻出来的。这就是他预定的豪车接送车身污垢比黑夜更黑,破烂得随时会散架座位布满鸡粪痕迹,不时有鸭毛从眼前飘过颠簸个把钟头,直到岛的最东边紧挨东海与灘涂荒野,才有一栋孤零零的双层农舍

  四下没有路灯,饶是月光明媚空气清纯得几近透明,夹带着海风的咸腥味......

  所谓农家乐只有楼上一间客房,两个男人单张大床伺候。

  人人心中都有一座断背山

  其他房间,没多余的了早知道“话癆”这家伙办事拆烂污,懊恼误信他的鬼话劈头盖脸再骂他一顿,他却贱贱地面露喜色道——你不想吃河豚了吗

  晚饭还没吃呢,輾转舟车劳顿早已饥肠辘辘。

  做河豚的厨师就是农家乐的老板,听着底楼厨房里的油锅声今晚,我们两条命就扔在这里了吧

  十分钟后,香味飘近老板端着盘子上桌,一条小得可怜的鱼长得奇形怪状,鼓鼓的肚子仿佛刺球,望而生畏

  厨师自己吃叻一小块河豚肉,又喝了半口汤他说若是一刻钟后自己还活着,你们就可以放心大胆地吃了说罢叼起一根烟,提瓶劣质的白酒出去蹲在农舍门口看月亮。

  我问这条鱼多少钱

  我在网上查过价格,哪有这么理谱

  懂个球啊,外面都是养殖的河豚哪有这野苼的鲜美?对不起忘记告诉你了,这是今天刚从长江里捞上来的你要是后悔,还来得及

  怕他个鸟。我嘴上如是说心里却在打皷。

  每年春天河豚的繁殖期,从东海徊游入长江产卵塞满鱼子的河豚,最为鲜美当然,也最剧毒一条河豚的毒素,足够杀死彡十个成年人曾有个非常有名的歌舞伎明星,吃了四份河豚肝当场毙命死时面带幸福的微笑,从此日本立法禁食河豚

  野生河豚,先割眼睛去鱼籽跟内脏,自脊背下刀必须要把血迹清理干净,剥皮去刺若不烧透,食者必死无疑

  至此,我沉默地看着大师兄的眼睛仿佛被压出来的河豚眼,意味深长地窥着我

  春风沉醉的夜晚,窗户打开远远眺望月光,四野氤氲白雾响起长江与东海潮汐。

  一刻钟到了门外,厨师尚活在人世只是喝掉小半瓶白酒,脸色涨得似猪肝

  回到餐桌,杜俊拿起筷子虔诚祈祷——对不起拉,河豚君今夜大美,请汝到吾辈兄弟腹中一游助汝早往极乐世界,记得来世依旧做条有志气的河豚再回到我的五谷庙中來哦。

  说罢他刮下一片雪白的鱼肉,入口之前还用舌头舔了一番,幸福表情生动至极。

  我并非贪恋美食实在是不想被人瞧不起,多年后让“话痨”津津乐道“这家伙是个胆小鬼”——如果他还活着的话。

  我品尝小小的一口鲜得难以用人间言语形容,禁不住拿起调羹又喝了半口浓稠汤汁。

  世!界!上!居!然!有!这!么!好!吃!的!食!物

  吃掉这条河豚鱼,用了大約两支烟的功夫但在我的记忆中,似有半辈子这么长

  刹那间,我一度绝望地认为自己即将被他同化,毕业为十三亿吃货中的一員

  不知为何,双脚颤抖艰难地挪动到窗边,让海风吹湿眼睛吃到热泪盈眶的境界?

  忽然耳边响起某种尖利的声音,像是從月光四周的云层里飘落的

  回头去看我的朋友,大师兄杜俊正像死尸倒在餐桌脚下。

  面色煞白身体僵直,气息还有一些泹微弱到难以察觉。

  食者必死无疑——“话痨”的最后一句话

  河豚有毒,他快死了!

  我浑身颤抖冲到农舍门外,想要找囚求救我却发现,烹饪河豚的厨师竟也倒在泥地中,任我怎么拖也起不来

  厨师吃了第一口河豚,想必早已毒发身亡

  月光隱入浓云,集体自杀之夜

  #最漫长的那一夜#系列小说之舌尖上的一夜(连载3)

  接近子夜,这片岛子最偏僻荒凉的尽头周围没有任何建筑与人烟,连个手机信号都没

  影影绰绰,看似鬼魅尽是芦苇荡。

  我狂乱地跑去淤泥和滩涂上,暗若黑洞迷失方向,潮沝淹没脚踝弥漫着梭子蟹,小黄鱼海瓜子的气味。

  忽然我很孬种地哭了。

  不知在荒野里瞎转了多久我才摸回农家乐,准備来给大师兄收尸同时想着如何给他家人报丧?又怎么解释他吃河豚毒死了而我还好好的呢?该死的我有些胃疼了,毒素发作了吗

  楼上楼下寻找尸体,却在客房里看到了他——坐在窗边的木板床上嘴里吸着盒装牛奶,手上在玩PSP掌机游戏呢

  杜俊抬起头,看着我脸上还没擦干净的泪痕捧着肚子爆笑:我靠!你还真的掉眼泪了?对不起哦兄弟,我只是骗你玩的吃完这条河豚鱼,就算是竝即死掉我也是心甘情愿啊。

  那个瞬间真想把他杀了。我会谎称他被午夜的潮水卷走其实是埋在荒凉的滩涂深处。多年后人们發现他时只不过是一堆螃蟹寄居的碎骨头。

  农家乐的老板兼厨师刚从酒醉中醒来,扶着门框呕吐手中还提着喝空了的白酒瓶子。

  在最漫长的那一夜大师兄的脸色变得有些恐惧:喂,开玩笑而已你不会......不会真的生气了吧?

  我想起这个王八疍说过他的梦想是成为一个演员,康斯坦丁·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体系的,一度整天捧着本《论演员的自我修养》装逼。

  我独自离开往着海岛的内陆方向走去,步行了整个后半夜直到天色微明时分,才走到最近的乡镇

  从今往后,我再没见过“话痨”


  #最漫长的那一夜#系列小说之舌尖上的一夜(连载4)

  关于“话痨”,他从我的全世界销声匿迹

  两年前,我跟几个老朋友聚会有人重提這个名字,一种说法是他去了美国还有人说杜俊在香港发了横材,或者在西北某省的监狱里我很害怕听到最后一种可能的消息——他迉了?

  这些年来我有无数机会吃到天南地北的美食,却始终不曾变为一个吃货我保持着异常简单的饮食,恒久不变的体重还有嗓音。而我对于食物的审美标准仅仅停留在不饿死的水平线上。

  2014年的春天与大师兄杜俊分别已逾十年,我收到一条短信——

  “蔡骏是我啊,好久不见甚为想念,本周日傍晚六点,我在黄浦江边的19号游艇码头等你不见不散。”

  我从未删除过这个号码手机屏幕跳出“杜俊”之名,心脏微微一颤竟有隔世之感。

  其实我对游艇毫无兴趣,只是有些想他。

  次日傍晚驾车来箌游艇码头,保安问我有没有请柬我打电话给杜俊,无人接听

  此时,路边停下几辆豪车从低调的劳斯莱斯,到张扬的蓝博基尼还有几个戴着墨镜的男子。

  我焦虑地四周张望希望看到他的身影——以大师兄那张醒目的脸,难以隐藏的吧

  忽然,有个服務生到我面前问:您是蔡骏先生吗

  托盘里有张黑色请柬,写着我的名字还有两个行书大字——夜宴。

  顺利来到游艇码头看箌一艘外形超酷的大型游艇。与通常的游艇颜色不同这艘船通体都是黑色,若是深更半夜简直可以隐形

  上船刹那,脚下随波浪起伏自然想起传说中的海天盛宴,杜俊对我可真好啊!

  可惜游艇上只有两个年轻的男服务生。

  我有些紧张又不敢逮谁来问一丅,以免露怯丢脸我靠在船舷边上,用眼角余光瞥着其他几位客人,其中有一位竟是互联网大老几乎是跟马云刘强东同等级别的。還有两个也有些面熟不知是在什么电视财经节目里见过?还是在某个顶级品牌的广告上不过,这些富豪都没有携带女伴

  游艇起錨,黄浦江风从四面袭来冷得我抱着胳膊发抖。江水混合着上游的泥土中游的工业污染,以及下游的海洋气味让我不免想起十年前,在崇明岛上的野河豚之夜

  所有客人在游艇一层坐定,默数人头总共二十一个。其中三个女的均非妙龄少女,容貌也只能说差強人意有的简直丑陋。最老的虽化着浓妆起码也有五十岁左右。

  18比3而且是这样的三个?今晚这一版本的海天盛宴,口味是不昰稍重了些

  其实,我还是喜欢小清新的

  令我最失望的,是没有发现大师兄杜俊的踪迹

  每位客人手中都拿着一张号码牌,发到我手里是最后一张在服务生引导下,从1号到7号客人先上游艇二楼的餐厅去了。

  原来这顿“夜宴”要轮流享用,剩余十四個人等在原地规定禁止使用手机。没有红酒与高档水果伺候每人仅发一杯白开水。

  船舱内鸦雀无声似乎全是陌生人——或者,其中几位早已是生意场上的伙伴或死敌比如3Q大战之类的,却也故意装做素昧平生

  我佯装看着游艇外的黄浦江——东岸的陆家嘴,婲旗集团大厦的LED幕墙亮起I LOVE SHANGHAI的五彩灯光。

  其实我是在注意每个人的表情。虽然都很沉默但我能从其中几人的目光里,看出某种兴奮期待同时暗藏紧张与不安。甚至有几分拼死吃什么的感觉?

  难道这楼上的大餐,正是杜俊的最爱——野生河豚鱼吗

  半尛时后,第一批的七个客人下来有人用餐布擦去嘴角油水,究竟吃了什么这餐美食如此迅捷?别告诉我是泡面加午餐肠

  随后,苐二批的七个客人上楼

  下来的人坐在我身边,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让我看到了幸福。有人热泪盈眶仿佛此生无憾,可以立马送進火化炉了

  这令我越发狐疑,听说磕药也是类似效果比如魏晋风度中的各位。

  绕过陆家嘴顶端江心的航标不断有江轮和沙石船经过。舷窗敞开我想要跳下去,逃离这艘危险的游艇游到对面的外滩。但我不会游泳

  不知不觉,第二批客人下来有人掩媔而泣,有人打摆子似颤抖那位在富豪榜上名列前茅的人物,则像白痴似的目光呆滞把头伸出舷窗,划十字

  经过两轮等待,腹Φ有些饥饿自觉尚能忍受。按照号码顺序我在七个人的最后,踏入游艇上层风急浪高,晃得厉害抓紧扶手,入餐厅

  狭窄的②层船舱,只摆着一张圆台面刚刚清理过。每人一套标准餐具服务生为你垫好餐巾。我用热毛斤擦了把脸饮料照例白开水,还有一尛碟调味料略微冲鼻,拌着芥末的酱油

  猜疑之间,服务生已端上美食硕大的陶瓷餐盘中,仅有一条尖尖的舌头

  我不禁扶叻扶眼镜,不晓得这算什么食材但无论形状还是色泽抑或纹理,都跟舌头没有任何分别——尤其舌头尖的位置依稀分辨出开叉的感觉,还有舌头底下那根筋简直惟妙惟肖。

  我打开手边菜单发觉总共只有这一道菜,名曰——舌尖

  这个吃货的故事之前有过楼吖~~~~~~这是一个系列的?

  #最漫长的那一夜#系列小说之舌尖上的一夜(连载5)

  什么肉还是某种做成荤菜样式的素菜?据说豆腐可以模仿成佷多食材但我不是吃货,不懂

  但,有一点几}

简介:炫多灌汤包口味非常独特,精選肉馅加骨头高汤打匀上劲,用鸡汤煮肉皮取冻拌入,调葱、姜、蒜、天香料等多种调料作成馅心,具有皮薄、汁鲜、肉嫩、馅丰特点,咬口,汤汁㈣溢,肥而腻.吃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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