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天明:电影从剧本开始,是集体创作,是集体智慧的结晶
吴天明:咱们计划做一点改变,因为理查德.沃尔特腰疼的厉害,所以带他回去休息了,60多岁的人了,不能跟我相比,我才30多岁。
通过这两天的讲课,我说一点我的想法,昨天一天大家听得津津有味,今天有点儿沉闷,这是一个现实,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有这样几个问题:
首先,大家要知道理查德.沃尔特,还有下来的内布里斯,这两个教授,都是在美国非常有名的教授,东西海岸两个,一个是纽约大学影视戏剧学院,是制作系的主任,她本身做过好多电影和话剧,很多好的剧本都是他的学生写的。理查德.沃尔特是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的一个终身教授。顺便说一下的教授,是南卡州大学,由于飞机的问题,绕地球转了一圈,今天晚上才到,从南卡大芝加哥,到北京,又飞回去了,到华盛顿,昨天早上飞到了香港,今天从香港过来,晚上9点以后过来,叶塔教授是北京人,在美国带业坦教授,他是专门教影视戏剧的,所以他那个词汇、知识很渊博,他就害怕自己中文说不好,但是他是北京人。
这几个教授,咱们都是可以信赖的,这些教授都不是瞎掰,也不是混的,再一个他也一再说,三年的课程要压在三、四天讲完,也很难为人家,尽量是捡紧要的讲一点儿,电影是肚子里面的东西,不是哲学、不是逻辑,他的例子一出来,顺口就说出来了。咱们领会他讲的课程,要很细微的去体验和体会,可能我们有一点儿急于求成,急于想得到这个窍门的心理,你赶快给我说,1+1=几?那么这样的话,全世界的人都能当编剧,他只是讲一些经验,概括几条,你比如说他说的几个方程式,这都是他总结出来的,内布里斯可能讲的是他的东西,你讲你的,我听我的,没有用的我可以不听。
理查德.沃尔特讲的真实的问题,什么是真实,什么是不真实,咱们可以领会。为什么概括几点,他一直讲融合,融合一直就是一个呼应问题,你前面有铺垫,后面有呼应,才能发生一个连贯的故事。咱们怎么理解是咱们的问题。
我的意思就是,从我们的角度来讲,我们要耐心地听,不要急于求成,不要让他给你拿出一个写剧本的公式,他绝对拿不出来,世界上没有的事。他讲他的,我们各取所需,我们要细心地听。你的生活经验是直接吸收,编剧、导演是一样的,我们生活积累是直接接触人和事,另外一个就是间接,看小说、听别人讲故事,实际上我们今天是间接积累的过程。他讲了他的经验、理论,我们各取所需,不要急,我今天发现我们有些人有一些急了,你赶快讲,讲完我一记。我去年在洛杉矶,洛杉矶有一个人出了一本书,怎么写剧本,第一写什么,第二是什么,你就拿这个公式套,那咱们不就是傻子吗?写出来的肯定是傻剧本。所以他不可能给我们这样一个公式,那么写出来的剧本就是千篇一律,咱们在听的时候,要有点耐心。第一天听他说了一些笑话,有很多幽默,你不可能让一个人5、6天幽默到底,那么把人都要累死了。没有幽默,咱们也耐心听,咱自己幽默。我今天晚上请他吃饭,我会给他说,你来多一点儿幽默。
提问:我觉得他很有魅力,我觉得接受者特别想把他的思维给我们,他怕我们不理解,他在不断的重复,重复我们已经听懂了,他又重复。我是浅薄的,有的同学对相对论很快理解了,他不是听公式,而是朝前推进的,接受者你太低估了,太低估了我们接受者的能力,重复多了,好象听到很多同学,我也瞪着大眼睛听,着急,不是着急听他说,就是希望他剧情推进的快一点儿。
吴天明:剧情推进的快一点。
提问:本来时间短,一个翻译加上他,3个小时,就剩下一个半小时了,那么再一重复就剩40分钟了。他讲《美国风情画》失败在哪里,情节在哪里,这样可能更有叙述性。
吴天明:让他抓住一个问题讲深刻,不要太泛,太泛云里雾里就听不清楚了,我今天晚上给他谈一个要求。今天下午本来安排看片子《大西洋城》。
提问:这个翻译本来英语很好,但是反应慢,所以这个就影响了推进。
吴天明:今天下午耽误大家一会儿时间,大家有什么要求,我们晚上请他吃饭,下来咱们讲让他轻松一点儿,他面对这么多中国人,他摸不清这些人的底,我们的水平怎么样,他摸不清楚。我昨天给他介绍芦苇,是陈凯歌《霸王别姬》的编剧,他非常喜欢《霸王别姬》,他认为芦苇就是大家,我们大家是不是都是大家,他也不知道。对于这个问题,他有点懵,你看他上来很轻松,实际上他很紧张。他和他的学生在一起相处了三年,可以脱了鞋讲课,可是在这儿他不敢。剩下这些时间,我们谈一点儿想法,我跟他谈。叶坦教授到了以后,明天上午用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我跟他们开一个座谈会,接下来怎么弄,今天晚上跟他闲聊一下,明天下午怎么讲,我们跟他沟通一下。我们本来给他安排了一个星期敦煌的旅游,但都取消了,他去不了了。今天下午我想跟大家谈一下,我们最希望他讲什么,比如《撞车》等,你让他分析中国电影,也不可能,他只看过30多部中国电影,他也说不清楚。让他可以谈一下现在的电影,他说他看了中国电影,看了我的电影,那是他当着我的面吹捧。
提问:通过我的观察,我发现大师每5分钟会坐在桌子上讲,他那样坐是很不舒服的,下面是不是可以给他搭一个凳子,可能会舒服一点儿,腰就会不疼了。
提问:我们不要建议他讲什么,教他讲什么,这不理想,不现实,他一直教了几十年,老师的东西很多,他对咱们的水平不知道,我想说咱们不是小学生,咱们是研究生,给他留下一个空白,不要说我们的理解能力不强,老师东西很多,把他写剧本的原则,用在讲课的实践中就好了。
提问:我觉得你们今天晚上带我们告诉他,我们充分感受到他对我们的诚意,我感觉他像一个祖父一样叮咛我们,天要下雨了,要带伞。
吴天明:完全像我们的奶奶。
提问:他的诚意我们完全感到了,他的紧张刚才林老师讲的,你有病给我们看病,他不知道我们身体状况怎么样,他就是从头到脚都想你们。告诉他,我们学员都理解他,叫他放松,因为我们爱他。我觉得应该给他充分的休息时间。
提问:我赞同上面女士的意见,我补充两句,让理查德.沃尔特讲课的时候,做到蜻蜓点水就可以了,咱们时间有限,人很多,时间很少,点到为止,让他分析的时候,正、反两方面都做一下分析,每一部片子成功的地方,不足的地方,不用把事情叙述一遍。比如《黑炮事件》,我们大家都非常熟悉,他台上讲了十几分钟的故事情节,再翻译十几分钟,时间就浪费了。
提问:讲一些实际的例子,一个剧本出来以后,怎么弄到钱,怎么能够让制片公司吸引他,拍片子,讲一些实际的操作,比较现实。
吴天明:我回答你的问题,那不是他讲的内容,明天我们讲加州大学制片系的主任,专门讲怎么弄钱的。
提问:我觉得曲江影视给我们掉下来了一个像林妹妹的王翻译,希望王翻译把语速放慢一点儿。
吴天明:你是南方人?
提问:我是四川人,对不起,普通话说得不好。这样有一些关键性的概念,我们就可以记下来,脑子里面就可以留下深刻的印象,仅此而已。
提问:我个人觉得能不能让理查德.沃尔特上课的时候,多举一个实例,这个实例就在他成功电影本身,他说了国际很多知名大导演或者编辑都是他的朋友,这一个特别好的机会,他举的一些例子,《星球大战》、《美国风情画》等一些剧本,他说了一些高层的时候,这个不同意,那个不同意,但是拍出来很成功,高层不同意,为什么拍出来受到观众的喜欢,包括制作和叙述的方面哪些方面是成功的,给我们讲一下。
吴天明:最近这几天,我们给大家提供一些提问的时间来讨论这些问题,你到时候可以把这些问题提出来,你要谈一个具体的片子。
提问:我补充一点,这是一个很难得的机会,他跟那么多大师都是好朋友,我们想听第一手资料,如何组织细节,组织资料,编故事,这才是我们编剧最想知道的事情。
提问:观摩的影片能不能给我们刻个碟?
吴天明:要收费的。
提问:讲一下拍片子成功在哪里?
提问:我有这种感觉,我们的一些行动需要克制一下,那种表情可能让他更诧异,我们可以跟吴老师或者跟谁建议,现场的气氛让他感到紧张了,现场的躁动感有点强了。
吴天明:如果实在想睡觉,坐在外面,你睡十分钟没有问题,不要让理查德.沃尔特看到,理查德.沃尔特他看到了,心里不舒服。大家听课的时候,面部表情不要严肃,要带点儿微笑。我曾经在纽约百脑汇的街上,刚开始是广东人的天下,下来是福建人的天下,拍的那个全是中国人的面孔,一个个面无表情,麻木不仁的脸,这是典型的中国人表情,这太夸张了。
提问:能不能给老师说一下,能不能用讲义的方式,把一些提纲给大家印发成讲义,也许可能节省一些时间。
吴天明:我们会整理出来,整个将来可能会收费,只会收成本费,我们会把这个整理出来,每个人的地址、电话都有。
提问:吴老师,我还有一个建议,人世间到目前为止,电影太多了,我感到很悲哀,一生都看不完。教授看过的大片很多,他喜欢的片子肯定也很多,能不能把他喜欢的片子列一个名单,我们回去也看一看,让我们的思想同轨。刚才打瞌睡的事情,就是朝边上一站,绝对睡不着。
吴天明:郑洞天电影学院,他有一个名单,我可以给大家透露一下,研究生需要看哪些偏执,博士生要看哪些片子,根据你学问的深浅,有一个研究的层面,我将来可以给你提供,让理查德.沃尔特给你提供,让你看1000部电影,你可以看得完吗?
提问:我觉得戏剧应该是思想的传播,美国200年的历史,咱们国家5000年的文明史,他肯定是在传递某种思想,咱们这样深的文化底蕴,为什么咱们的思想传播不出来,我希望在以后的讲课中,让他抓住这一点讲清楚,昨天上课我看他身上的毛好长,好长,咱们把外国人、少数民族叫未进化的人,他的毛很长,希望他把这种思想传递给我们。
提问:我是陕西关中影视策划部的职员,课间的时候,同学除了谈电影之外,还谈电视剧,希望大师把这个也讲一下。
吴天明:这个是电影编剧高级研习班,那个还要另外开一个班。
提问:各位老师大家好,我是上海复旦大学的老师,很高兴在这里认识大家,我想提几个自己的看法,我自己是老师,作为一个年轻老师,其实讲课的时候蛮紧张,老外过来讲课紧张是有道理的。还有一点就是他跟大家之间的了解,尤其是课程中发现一些问题的时候,如果沟通不好,会导致后面课程的失败。我建议不要给他提那么多具体的问题,你要这样,你要那样,这样会让这个老师更紧张。我个人感觉更是这样,如果学生给提更多意见,我就无所适从了。这个老师到中国来,是胸有成竹的,我们给老师提意见,我们可以提,节奏快一点儿,压缩一点儿,大家来都是很想学东西的,我们提意见,每半天抽两个小时时间,老师讲,一个小时是分组交流或者整体交流,我们这里有100个多个人,分7、8个组,大家把问题过滤一下,昨天大家提的问题,有很多,提的也不是特别好,大家都在浪费时间。我是跟单位请了假,自己自费跑到这来做旁听生,我非常想听到很多东西,大家课后做一些工作,对老师也是一种支持,这些问题,就融入到我们自己心中去,我们这样每半天的听课质量就会提高很多,这就是我提的两点意见,谢谢大家。
吴天明:我到他家里,第一次跟他谈合同的时候,合同他看了,他说一天能不能讲半天?我当时说OK。结果许还山给人家安排的是一天,我也就装糊涂,不知道了。理查德.沃尔特可能身体确实不舒服,他要求讲半天,我想一天就是一天,一天也有一半的翻译,反正也是讲半天。这些教授在美国讲课,一个课时是5000美元,我们不会他那么高的价钱,大家可以谅解。
提问:我说一点,复旦的老师讲了,基本上也是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人家不远万里来到这里,我们在座是自己人,出于礼节要理解人家,老师也不容易,我自己也会太重复,毕竟他是老师,我们是从礼节的角度,从理解的角度,不应该提更多的问题,大家提问题这颗心我也理解,提的太多,老师是要备课的,也很不容易。我的意思是,我这颗心来了,我就是要听,哪怕是重复的,我要听,他讲了什么东西,我听到了什么东西,可能对我是有意的,有些是无意的,我们要有这种心态,不要把他搞毛了,那就事与愿违,大家都有意见。让他按你的讲,按我的讲,我们大家想得到结果是我们失去了,把他搞乱了。
吴天明:你的意见只对了一半,该提的要求还是要提。
提问:各位老师都说了,那么多跟美国大大师的一些事情,我谈一下我自己的感受,我觉得这个氛围让我们这个年龄的新人,或者刚刚从业或者小电影人来说,特别兴奋,到这边来,我们呆着真的想学,编剧到底怎么回事这个想法,因为我们自己也做了几个片子,想有这些机会在老师、哥哥姐姐面前挑挑刺,还好28岁导了5个电影,我们小范围尽可能利用下面的时间多交流、多认识、多互相沟通,但是可能每人放学或者下课都有自己的事情,或者还有小堆要碰,我提一个小建议,实现不了,也没有事。既然有这么好的放映环境和看电影环境,我们自己有带自己的片子过来,就是想让大家挑刺,电影因为今年6月份在全国上映,因为大家都知道有想法让大师拿自己的片子说事,我们想让各位老师拿同行和朋友的片子刨底,反正我们年龄小,也不害怕批评。
吴天明:晚上自由参加,晚上约个时间。
提问:我叫冯海涛,明天晚上电影台会放我的片子。
吴天明:今天晚上就看你的片子,大家来挑刺。
提问:就这么一点儿想法,我害怕时间就荒废过去了。
吴天明:明后天晚上如果大家晚上没事,谁愿意把自己的作品拿来献丑,都欢迎,还可以组织一些座谈,咱们有房子,咱们大家可以随便谈,这也是一个办法。
许还山:刚才这位姓冯的同学,是从北京来的,很好的一个建议,晚上在西安有家的,他们可能回,在这没有家的,晚上怎么办?咱们互相挑刺、露丑,这是很难得的机会。我们去年搞了新人新作展,片子拍出来,都找不到人看,找不到人骂,我们搭了几个平台,大家知道《爱情的牙齿》是通过曲江出去的。曲江以吴老师为主,专门扶持小荷才露尖尖角的人,已经功成名就,我们不会对他有更大的帮助,因为他已经成了,我们就是雪中送炭。
吴天明:去年她写了一个剧本,袁未东导演导的《神蓝新蓝》,是我们推动的30部片子中的一部,从几十名中挑出来的,我们给5部颁了10万块钱的扶助金。
许还山:我们今年还要办第二届,就是扶助新人新做。
吴天明:我们想把新人新做展办成青年电影节,上面在压着,不允许办电影节,我们就办展,不允许颁奖。
许还山:见奖如虎我们只做扶助金,实际不是奖,是为下一部影片扶助。
吴天明:小成本的片子,10万块钱就可以拍成,今年这个奖还给大家准备着。如果你有好的剧本,好的想法,你可以跟曲江影视投资集团谈,我们这管题材的副总,一个叫乔新风,还有一个管题材的罗雪莹,穿绿衣服的,年轻人叫奶奶吧,她是个很资深的电影家,曾经是中国电影荧幕的主编,中国这些老、中、轻导演,不说百分之百,百分之九十都是她的朋友,她写了很多文章,最近有一本书要出60多万字,张艺谋给起了一个名字,叫《回望纯真年代》。我们几十个导演创作的经验、总结,那时候写文章都是写老简,他跟我谈了一个星期,他整理我们的谈话花了28天,当时那个创作气氛都记录下来了,在北京这个书。那个文章,涉及的导演可能有40多个人,这个书涉及的有20多,因为现在删剪了一些,剩下20多个。里面的意见尖锐,当时跟柴光梅枪对枪,那时候为什么好,为什么不好?那时候是纯真年代,现在已经不纯真了。你只要有好的想法,好的剧本你都可以拿来,我们怎么投资,我就说曲江钱多人少傻,曲江是要搞文化产业。文化产业就要搞舆论,我们要在曲江的平台上做点儿事,大家互相帮衬,互相利用,利用这个平台做一点事情,是真的做,不是假的做。这次办这个活动,钱是六位数字以上,七位数字。所以他愿意花这个钱做这个事情,我们是要把曲江文化产业做大做强,要的是一个整体的效果,所以这样的话,还希望大家回去多宣传,宣传曲江,不要宣传吴天明,宣传曲江。宣传大了以后,还会拿出更多的钱来支持大家。现在这个时代不同了,毕竟中国是进步了,但是有些地方我觉得退步了,比如说电影的创作、气氛问题,80年代那真是纯真年代,那时候西影厂创作,芦苇等都是西影厂的,当时这些都还是小拉子,当时主要是张艺谋、陈凯歌、黄建新,当时创作气氛是怎么样?
我们对比一下,我们应该追求什么,我觉得搞艺术的人,还是活得简单一点儿,不要那么复杂。到现在,别人还说我不成熟,省委书记张德星告诉我:“天明你什么时候可以成熟。”我说,成熟是什么?就是三针轧不屁来,哼哼哈哈,不点头,不摇头,我说我一辈子都成不了这样。
那时候创作,那些年轻人像张艺谋这一茬,当时冯小玲没有来过西影厂拍过片子,他到美国去了,这次来特地来参加我们的研讨班,实际上他可以不参加,他在美国也听过课,你像当时那个创作气氛,非常的虔诚,一个剧本,任何一个导演拿一个剧本,复印若干份,发给所有的人,包括录音师都发,让大家都提意见,我是厂长,我就组织一个神仙会,让大家提意见,为什么要贡献意见?就是为了西影厂出一部好片子,这样不行,那样不行,现在谁跟你谈,拿钱来,我凭什么把我的经验贡献给你。这是进步还是退步,说不清。我觉得这很遗憾。当时我是导演,张艺谋是摄影师,陈万才拍《黄土地》的。录音师是李安华,是好几部戏的录音师,杨风梁现在也当了导演了。罗雪莹也是朋友,把这个片子的意见,全部都说出来了。当时周游朝是我的秘书,我上戏,他问我他干吗?我说:“你想干吗?”他说:“我想当场记,”进了场记就出不来了,已经拍了4、5部片子了。《老井》我们去了十几个人,刘行利、梁钰堇都进去了,住了两个半月,两个半月挣多少钱呢?我当时导演一部戏一个月挣1300多块钱,张艺谋一个月400多块钱,当时大家没有看中这个,改了两个半月住在那儿,一个多月在讨论剧本,讨论剧本,正义就在那儿听,一段戏一段戏在那儿听,讨论完就改完了。下来我们就谈电影怎么拍,这是文学剧本地怎么变成电影画面呢?怎么怎么弄?
我一会儿给大家举一个例子,看电影是怎么出来的。谈完之后,电影怎么拍,每个戏要分镜头,演员走一遍戏,我说第一镜在这儿,第二镜在这儿,第三镜在这儿,到晚上画角度图的时候,我说这是我的方案,大家看一一下,有什么意见可以提。你一言我一语,大家有了分歧。有一次有一场戏我分成了14个镜头,大家谈完就成1个镜头,一个镜头怎么弄?我提前就说,大家都是年轻人,当时我年纪最大,我当时45岁,我说我谈的意见你们任何人都可以推翻我的意见,最后我拍了板谁也不许改,就按我这个来,就是民主集中制。摄制组必须要发扬民主,电影是智慧的结晶,中国电影的脑袋加起来没有“投名计”(音)大,极其聪明的人,他拍的片子也就那样。所以说要充分调动摄制组所有人员,包括演员的智慧。所以我说导演是干吗的?你就是总司令,你是指挥,音高,音低,是人家奏出来的,不是你奏出来的,把所有的意见纳入一个轨道,纳入你的构思,这是导演。你把所有的意见都吸收了,那么你这个导演就是傻子,你出来的作品肯定是大杂烩。怎么调动大家的积极性?那就看你的胸怀,你还得自信。
所以后来这个片子,我举一场戏,这个怎么好看。我就说:各位先生、小姐、太太,我给你讲一个东西,对你也有参考,这场戏怎么写。《老井》这场戏我举这个例子,张艺谋等一帮年轻人,聚在一个屋子里打扑克,谁输了就在脸上贴一个条子,最后不帖了,谁输了就讲一个故事,而且必须带色的,剧情是这样的,一个姑娘输了,输了她就讲前两天到城里去了,晚上在他姐夫那里住,电视是带彩的,说两个人在游泳池游泳呢,就穿一点线线,浮着浮着就抱在一块儿了。年轻人,就说,说嘛,说嘛。她说:“不好说,不好说。”
这个剧本就这样写的,这还是我们反复修改的剧本,在灯光底下,美术提出来,墙上贴满了电影明星的挂历,炕头上摆一个红红漆的柜子,炕上摆一个大红大绿的被子,灯是上面下来的,那些男的说,就这个灯光下面,录完之后意思不大,你要不断调动观众的情绪,你要不断推动剧情向前发展。后来有人提出,停电。农村老停电,停电以后就出现一种声音,流氓,谁在掐我,胡捏,流氓、臭流氓。划了一根火柴,把煤油灯放在桌子上,原来灯光是从上往下,现在是从下往上,跟鬼一样。说嘛,下来怎么样?不好说。这场戏完了,完不了,刹不住。这场戏怎么结尾,梁钰堇说放屁。我以为她骂人,我醒悟过来,说放屁,现场这个屁最后是我放的。快说嘛,快说嘛,最后放了一个屁。就这个戏大家一笑,完了。这场戏比打灯光拍出来好看剧本要有吸引人的地方,这个是大家集体的智慧,我就是司令员调动大家,最后我一想,戏就这样拍了。
我在会上说,我吸收了你的意见,你别高兴,可能下回我就不听你的意见了。如果这个戏拍下来,不得几个大奖,咱们哥们都回来,从这儿跳下去。剧本最后还是清水哗哗流,敲锣打鼓有什么意思。最后讨论电影怎么拍的时候,憋了两、三天,憋不出结果,最后一天,明天要干别的事了。炊事员说吃饭了,导演吃饭了。我说吃饭,吃不成,今天这个结尾结不出来,今天不吃饭。我说咱今天憋不出来这个结尾,咱不吃饭。闷了一、二十分钟,张艺谋说了一句,打字。一下子把我点亮了,在石碑上打字,乾隆年间、民国多少年死了多少人,最后用的是没有打字,而是用字幕,在石碑下面拉字幕。点亮以后,我激动,我在地上翻了一个跟头。我说给张艺谋发100块钱,一个字50块钱,张艺谋当时一个月的酬金才400块钱,那时的100块钱相当于现在的1000、2000块钱。
张艺谋在一次会上说过,《老井》是吴天明织锦,我们添花,这个电影的基础是吴天明,但是我必须得吸收大家的智慧,那么这样出来以后,这个电影就好看。我们厂过去有一个导演,傻得很,谁的意见都听,最后出来是一个傻电影。为什么不听?他怕别人说,这个导演没本事,其实这个东西是心里不踏实、不自信,你自信一点儿,可以名正言顺、坦坦当当接受一些好的意见。前几天一个编剧他什么意见都不听,那不是傻子嘛。听,不说修养多高,听完以后,好的吸收,不好的不吸收,你把大家都对回去了,不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