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黑白棋子叫什么棋撞击入袋的珂琅棋怎么玩,就是一个方型棋盘,四角有洞袋,用杆撞头棋碰黑白棋子叫什么棋打入袋中。

第十一章 意深随药韵 拂眉忆相惜 


  小刀从手心滑落,看着食指上多出的一道细线,慢慢的染成红色。

  搁在唇边,舌尖舔舐,腥味充斥着灵敏的味觉。


  “公孙先生你没事吧?”一旁打下手的府中衙役捡起掉在地上的小刀,递过去,担心的问道,先生被小刀划伤的那一道子虽然不重,但也是要进行下简单的处理吧。真不明白,为什么有药铡不用,非要亲自用药刀一个个去切,虽说这药是准备要煎给包大人喝的……


  公孙策抬头看看天色,啊,原来已经这么晚了。微笑:

  “没关系,天色不早了,你且回去吧,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接过小刀,看了看案上还未来的及切完的白术:以前切好的白术已经用完了,可是今晚,包拯还没有喝药。


  药房里只剩下公孙策一人了,仔细的将白术、黄芪、蝉壳等准备加入汤药的药材一一检查、处理,确定没有可疑的成分和杂质,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薄汗,架起火炉,把药材和从后山取来的新鲜泉水倒进早就准备好的药罐,开始为包拯熬炖今晚的汤药。


  药房的门被轻轻推开,公孙策反射性的护住身后的药炉。

  白玉堂回身关好房门,走到药案前捻起案上的一枝甜根,塞进嘴里。


  “早知道白少侠要来,我就多切些黄莲代替那些甜根了。”(甜根:药材,味甘)


  公孙策的语气是安心之后的轻松,伸手揭开药盖看了看正在冒着褐色水泡的汤药,不时拿银筷搅拌着药罐里的药材。


  白玉堂嚼着嘴里的甜根,看着公孙策的每一个动作,小心而又细致。


  白玉堂和公孙策的交集并不多,几次的接触也是因为那只猫,一直以来,白玉堂都认为这个看似文弱的书生是开封府除包拯外不可忽视的存在。

  从来就是跟在包大人身边一言不发,却总是能在关键的时刻点醒众人。被四校尉暗地里称为“狐狸”。

  拥有着并不亚于任何人的才智,却只甘心留在开封府做包拯身边的一个小小师爷。


  也曾听猫儿称赞这位公孙先生:在公堂上,是出色的师爷、智慧的谋士;在府中,是精练、老成的户籍官;在狱中,是熟练、强干的仵作;在后衙,是开封诸人的管家;在生活中,又是一位最值得信任的医生……

  白玉堂从来没想过一个在别人眼里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没有丝毫武功根基可言的师爷竟然兼任着如此之多的责任。白玉堂少有佩服之人,可是他佩服公孙策。


  药已经熬好,公孙策取了一只干净的瓷碗,用绢布细细擦拭了一遍,谨防沾上什么与汤药药性相冲的草药细末。从药柜里拿出一只崭新的漏网,搁在瓷碗上,阻截住从药罐中流出的汤药里的药材残渣……

  几个怪异的音节从白玉堂的鼻子里冒出。戏谑的神情古怪狡黠。


  公孙策这之前一直在细心照料炉火上的药罐,现在终于松的一口气,冷静的抬头看向明显有话要往出倒的白玉堂:

  “白少侠莫不是不舒服嘛?让学生把把脉如何?”伸出细长却又消瘦的手。

  白玉堂跳做到药案上,这个时候让他给自己开药治病?还不如直接捅自己几刀,还落个干脆。他可不想惹到这个腹黑的“公孙先生”。


  “不过,先生,猫儿受伤的时候也不见你这么细致,连药碗药网这种小地方也思虑的这般周全,知道的这是包大人的伤药,不知道的还以为喝这碗药是哪个万岁的陛下,千秋的王公呢!”口舌的便宜还是要占到。


  公孙策一愣,指肚抿了抿碗口擦去几点药渍:

  “并非学生不尽心,实在是展护卫一受伤,学生的药房里就凭空出现一只人形白老鼠,东窜西钻的,在药炉旁瞎转悠,不仅毁了学生为展护卫准备的药,还弄得药柜子里的药材变得混乱不堪。”

  公孙策看一眼脸色越发阴沉的白玉堂继续道:“要分清药材为展护卫重新熬药已是极难了,哪里还有旁的功夫细细去做这些琐事。”


  这是白玉堂脑中闪现的第一句话。

  “先生!我不是白老鼠!”独有的狠戾。


  “哦?我有说是白五爷嘛?”



  公孙策狡黠得意的神情掩饰住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

  一直以来,展昭和白玉堂这两个欢喜冤家的一切都是被公孙策看在眼里的,分分合合,打打闹闹,真真是打出来的情谊。谁又能想得到,当初整整三年的鼠猫相斗,最后的结局竟然变成了“鼠猫一窝”。

  这件事只有开封诸人和陷空四鼠知道,俩人在他们眼中看来,一白一蓝,一动一静,一张扬一内敛,真真是一对璧人,虽然也曾因为世俗而心生几点疑虑,但是如何能阻止得了这对经历了多少磨难才走到一起的人。

  还记得那日两人双双跪在自己和包拯面前,白玉堂的坚持,展昭的不悔。赌定了我们的不忍,只要他二人幸福,即使是包拯也无权干涉吧,也许包拯是心疼了这温婉却坚毅的孩子。

  可是老天就是这么无情,生生的将展昭从大家的生命中带走走,而对于白玉堂,带走的不仅仅是展昭的痕迹还有白玉堂的整个生命……


  白玉堂意识到了现场的静默,疑惑的看向公孙策,却在看到公孙策眼中的隐忍时再一次沉默。他知道,公孙策想起了展昭。

  也许自己真的不该提到猫儿,如今猫儿已经是开封府禁忌的话题,只因为怕再一次触动诸人的伤感。


  公孙策收拾好自己低落的心情,端起已然温热的汤药,走出充斥着沉闷的药房。


  白玉堂知道,公孙策去了那位大人的卧房,跳下药案,抖落一身的药末,看看沾染了不知哪里来的灰印,无奈一笑:

  “什么时候白爷爷也这般邋遢了。”


  熟练的从药柜下面一坛药酒,那是公孙策专门为猫儿酿的,以防他病中被自己拉去喝酒。

  猫儿啊,如今你不在,这坛酒归我了,什么时候你回来了,我定还你一坛陈酿竹叶青!



}

沙盘宽约一米,长约三米,其上插着红绿二色的小旗,红旗写着丹国,绿旗则是易国。

易禾微沉眉,目光落在沙盘之上的一座城池上,看不出心中思量。

“你能守住杭湾城吗?”南宫落月凉凉道。

“守不住。”他坦然答道。

“那你究竟想怎么做?”她问道。

易禾答道:“能守一时便守一时。”

“报告世子,丹国大举攻城!”他沉声说道。

“来了吗?”易禾低声呢喃。

他转身动作利落地从架上取下盔甲,然后配好长剑。

“那便走吧。”他平静说道。

南宫落月望着易禾离开营帐的背影,心间有些复杂。

“真不知该不该信你。”她自语道。

易禾立在城墙的垛口间,眺望着城下渐渐聚集而至的黑压压的兵士。

他伸手握紧腰际长剑,手心微微泛潮。

他的确是个心志不够坚定之人。

此时,她不在他身后,他竟是这般压抑不住心间的慌乱。

易禾自嘲地勾了勾唇角。

可是他说好了要护着她的,风雨飘摇亦不动摇,那他就不能退缩,即便心间畏惧,他也要坚定地走下去。

目光平和地自城墙之上向下望去。

二十万大军最前端,除了领兵的将领,还有一个很熟悉的人。

此际,易修得意地抬起眼眸,正正地对上了易禾的视线。

无声的碰撞,仿佛要将彼此吞噬。

易修在马上得意地大笑。

“三弟,你当日算计我,可曾想到今日?”他举起双手,仰天道,“想到我易修离开易国,能够有朝一日再度归来!易国?既然你们都瞧不上我!我就毁了这易国!”

他目光狠冽,伸手指着易禾。“我得不到,你们也别想得到!”

易禾目光凝重地望着易修。

所有的伤感化作怜惜的一句。

“你既然逃了出去,又何必回来送死,真是愚蠢啊。”

“众将士随我攻城!誓取易禾小儿的首级,祭我丹**旗!”

“王上饶命!王上饶命啊!”一个郎中伏地,如筛糠般畏惧地颤抖着。

“大胆!”他喝道,“竟敢,竟敢言说孤命不久矣!信不信,孤杀了你!杀了你!”

郎中伏地颤抖道:“王上就算杀了微臣,也抹杀不了这个事实啊!”

宜良王后不动声色的替易王揉着穴道,温良细语。

“王上定是近日太过忧心前方战况,才引得病情反复,如此说来,倒是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王上。”宜良王后说道,“丹王暗中派使者求见王上,似有撤兵的打算呢。”

“使者怎么说?”他急忙问道,慌张中,不由又是迭迭咳嗽。

“使者说了,这场战端由文客荆长宁挑起,只要王上愿意将荆长宁缚以绳索囚车押送至丹国赔罪,丹王就可以退兵。”她目光复杂说道。

“荆长宁?”他皱眉语道,“禾儿一直护着的那个门客?”

“事关国家大事,想来禾儿不会拒绝。”她说道。

低眸间,却有一抹阴翳颜色拂过眼底。

“可是,据孤所知,那荆长宁随禾儿去了林国之后,并没有一起回来。”易王说道,“孤要如何才能找到他?”

“这样才最好,刚好瞒过禾儿,也免得父子之间闹得不愉快。”她细语道,“那荆长宁定会得知如今易国处境,想必无论他身处何处,此时应当都在赶回的路上,王上只需派人在进入易国必经的官道之上设伏,定能将他拿下。”

易王沉眉思索片刻,点了点头。

“可是,将他交给丹国,必定绕不开禾儿,他或许不会反对,但必定会在心头埋下一根刺,如此还是有些不妥。”易王话音有些犹豫。

从礼义而言,易王之言,易禾只有遵从的本分,可是如今的易国,易禾才是真正的倚柱,易王必定要考虑易禾的意见。

宜良王后深望了易王一眼,继续说道:“所以,臣妾斗胆想求王上,为了易国的安宁。”她顿了顿,“不能让荆长宁活着回到易国。”

易王惊诧地望向宜良王后。

“他活着,易禾难保不会心中有刺,但他若是死了,此际两国交战,本就有太多意外,王上全然可以将一切推到丹国头上。更何况,丹国只是要荆长宁赔罪罢了,如果荆长宁死了,不更是一种赔罪吗?”宜良王后攥紧易王的手,目光逼视易王,“而且,荆长宁此人有经世之才,若不能用,绝不能让他活着去到他国!”

萧嵘微笑地望向荆长宁。

“小宁儿,过了前方景国的边境,就是易国了呢。”他眨了眨眼睛。“说吧,要我陪你怎么闹!你说干掉谁就干掉谁!”

荆长宁用看白痴一样的目光瞥了萧嵘一眼。

“你有没有脑子?”她问道。

萧嵘揉了揉脑袋,伸手拍了拍,发出闷闷的响声,然后一本正经地说道:“有。”

周海目不忍视地转过头去,正对上黎夏复杂的目光,又有着讪讪地低下头去。

“这次,谁想干掉我,我就干掉谁。”她说道。

“被动的?”萧嵘握了握拳,有些不满,“难道不应该主动出击,左勾拳右勾拳,噼里啪啦正面打死?”

“我是那么残忍的人吗?”她一脸无辜。“我一直都是很好很好的。”

“你每次都挖好了坑,等别人来跳,最后一本正经地把挖土把人活埋了,还怪别人自己没长眼。”萧嵘翻着白眼说道。

萧嵘嘴角抽了抽,旋而换上一副笑颜。

“你喜欢就好。”他温柔说道。

“不过,这次的坑,真的不是我挖的。”她想了想,补充了句。

“可不管谁挖的坑,最后填坑的都是你。”他很没有诚意地长叹了声。

“对呀,所以我怎么那么辛苦呢。”她很没诚意地苦着脸摇头。

萧嵘一脸正色地用同情的目光望着荆长宁。

“能者多劳,”他说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荆长宁冲着萧嵘眨了眨眼。

“好在还有你。”她扬唇说道。

萧嵘觉得周身激动莫名地一阵战栗,心间一道暖流。

她这是终于看到他的好了吗?

“好在还有你给我使唤。”荆长宁说道。

萧嵘险些从马上栽下来。

荆长宁目光悠悠地落在天际,她回头望向身后的四人。

“今天便走到这里吧,休息一晚,明日再进易国。”她说道。

席延皱眉问道:“离天黑还有一个时辰,郎君不要再多走一段吗?”

他听黎夏讲了荆长宁的事,心中震动之余也明白了易国对于荆长宁的重要性。

她难道不该急着赶到易国吗?

“因为有人不想让我活着到易国。”她说道。

“所以你这是挖了坑准备让他们往里跳?”他挑眉,邪邪问道。

荆长宁从马上翻身而下,整了整青衫,说道:“说了坑不是我挖的,这件事还真不能怪我,我只是好心把他们挖的坑埋上了而已。”

“天哥。”一人压低了嗓音问着前方的同样裹在黑衣里的人,“这条路能成吗?”

那为首被唤作天哥的汉子皱了皱眉。

“王上有令,必须要杀了荆长宁,就算他不从这里进易国,其他几处关口也另外有人把守,你我做好本分便好,休得多言!”

“是。”身后众人应道。

他们三天前还是易王宫里的禁卫军,如今,却成了暗不见光的刺客。三百名身手矫健的禁卫军分别守住三处关口,只是为了拦杀一个人。

悠悠地,前方几里处亮起一道火光。

为首名叫马天的的汉子目光亮了亮,向前挥了挥手。

这是肥差,百名禁卫军杀一个文客,办好了易王一定会重重有赏,这是平白的好事。

三分之一的概率被他抓住了,他得意一笑。

“兄弟们,步伐轻些,等靠近了那人,若的确是那荆长宁,要动手果断一举拿下,记住,死活不论!”他沉声命令道。

一圈温暖的篝火冉冉而升,木棍上串了烤的焦糊的腊肉块,还是她离开之前特地从市集里采买的,果然很香呢。

荆长宁凑近,很满意地将烤熟的肉块凑到嘴边撕咬着。

她眉不着痕迹地微挑,手下的动作却丝毫不乱,自顾自地吃得很开心。

只剩三十米了,那少年似乎很用心地吃着烤肉,全然未曾留心四周的动静。

只有一道安静的身影在渐渐暗沉的天色下,显得出尘而茕茕独立。

还有十米,荆长宁放下手中被咬了一半的咸肉,眉一挑,望着身后无声逼近的百名黑衣人。

她有着无辜地扬起手中的腊肉。

“你们,这是要抢我的肉块吗?”她睁着有些水汪汪的眼睛问道。

马天一愣怔,旋而咬牙大喝。

“众人听令,杀了他!”他挥剑大喝!

荆长宁闻言,面容露出惊恐颜色。

她下意识地将烤肉塞到嘴里,下意识坐到地上。

“要不,我把烤肉给你们,你们放了我如何?”她天真问道。

随着话语之声,她错步一行,从错落燃烧的木柴中抽出一把剑。

手腕端平,狠狠地刺了出去。

马天还未反应过来,那少年话语还未说完,前一刻还是言笑晏晏,下一刻冰冷的剑意便至。

可是他能担任此次行动的领头人,也不可能是如此草率的人。

匆忙间,他的步伐一错。

长剑擦着黑衫带下一大块皮肉,血液将衣袍染出一块暗色。

一击不中,她不会再有这样好的机会能杀了他。

“小人行径。”他斥道。

荆长宁目露讶异神色,无声地对着长剑翻了个白眼。

“以多欺少,暗中行刺杀之事,你也好意思说我小人行径,羞是不羞。”

马天后退两步,无声地望了眼流血的左臂。

“兄弟们,杀了他。”他冷声吩咐道。

荆长宁目光平静,望着百余剑刃化作剑网,铺天盖地地袭来。

便在此时,她的脚步擦在地面之上,飞快地后退,

很快,几秒钟之后已经和众人拉开了尽三米的距离。

“就是现在!”有两道声音一明一暗同时喝到。

箭羽从四面的地下翻起,密匝地向着百名黑衣人而去。

黎夏、萧嵘、席延、周海飞快地从坡地掩藏处冲出,冲进经了一轮箭羽之后死伤慌乱的人群。

荆长宁有些可惜地望着这一幕,随后目光毫不留恋地离开,像是这只是一件很平常的事。

她走到一侧捡起之前被她放下的那块烤肉,先前看似随手的一扔,可是她的力道刚好,肉块架在几束枯枝上,并没有沾染泥土。

她优雅地将肉块撕成一块块送到嘴里。

“萧嵘!加油!”她举着肉块大喊。“揍他!你没吃饭啊!”

奋力收割人命的萧嵘步伐一个踉跄。

他恶狠狠地回头瞪了过去。

“小爷我本来就还没吃饭!”他吼道。

为了设局,他们四个人藏了半天,哪里还顾得上吃饭!

“你中午吃了,昨天也吃了。”她低语喃喃道。

旋而抬起头:“好啦好啦,肉给你留一半。”

萧嵘却一瞬间露出明亮的笑意。

“好嘞!”他剑锋一划,滚烫的一腔颈血溅了他一脸。

荆长宁评头论足地说道。

另一侧,黎夏的目光有些黯淡。

似乎,只要萧嵘在,荆长宁的目光便一直落在他的身上。

他虽然随在了她的身边,可是却有种咫尺天涯的恍惚之感。

便在此时,黎夏心头忽的有一瞬警惕。

一道剑光隐在暮色从身后迅疾地朝着荆长宁而去。

而她的目光全然落在萧嵘身上,显然并未发现。

..tw ..tw 他朝着荆长宁的方向飞快而去。

然而,一侧的马天飞身扑过来,死死地缠住他的剑势。

这场刺杀本就有明有暗,他是明线,暗线却是一个武功不在他之下的禁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胜负还未可知。

一瞬,荆长宁僵在原地。

萧嵘咬牙,剑锋不要命地重重向前方劈砍去,这一剑使尽了他全部的力气,长剑不堪重负发出翁鸣声,赫然一道缺口。

他的步伐飞快向后退去。

这样不要命的使力,剑力与反冲之力全然冲击到一起,在胸中碰撞开……

萧嵘“噗”地吐出一口鲜血。

他的脸容上却露出一抹明亮的笑。

借着反冲之力,他的速度快到了极致。

荆长宁还未反应过来,便感觉到一只温暖的手揽过了她。

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耳畔传来一声酥软的抱怨:“你呀……真笨。”

萧嵘笑着抱住荆长宁,势头重重地朝着地面摔去。

他在半途转身之际,还不忘以自己为垫,将荆长宁护在胸口。

沉闷地摔地声在荆长宁的耳畔响起。

不痛,她落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下次小心些。”耳畔的话语有些无力,反倒有种撩人的酥软。

可是下一刻,萧嵘扭过头去,又是一口鲜血吐出。

刚受了内伤,又是这样重重的一摔,纵然他的身体一向不错,也经不住有些撑不住。

马天本就是强弩之末,堪堪缠住黎夏之后,终于被他一式斩于剑下。

那隐于暗中的禁卫见势难挽回,飞快后退便欲离开。

荆长宁怔怔地伏在萧嵘胸口,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

“你再不起来我就要死了。”他戏谑叹道,话音依然是无力的。

荆长宁回过神,连忙从萧嵘怀里爬起,伸手去扶萧嵘。

却不料萧嵘以袖遮面转开头去。

“别看,一脸血,丑。”他哑声道。

荆长宁愣了愣,一行泪水忽的从双颊落下。

“丑什么丑!”她喊道,“你他娘的一个大男人有什么丑不丑的!”

她凑到萧嵘边上,一把将他的袖口扯开,露出其下一张苍白染血的脸。

两对眸子就这样触在一起。

“你……你是在为我哭吗?”他小心问道。“我会医术的,这点伤真的不算什么。”

“谁为你哭了!”她嚷嚷着抽噎,“你是不是傻,刚刚那么危险,谁让你冲过来了?”

“那都是我的错好不好。”他说道。

闻言,荆长宁的眼泪却更收不住,抽噎转做大哭。

“谁说是你的错了!我是说你傻!你怎么能这么傻!”荆长宁语无伦次地喊着。

萧嵘苍白的面色上,眼底却拂过一丝暖意。

剑锋染血,黎夏沉默地望着这样一幕。

他的心中仿佛窒息了一般。

他从来不曾见到她这般哭过,从来都不曾。

他的眼中,她从来都是沉稳为营,用最冷漠的平静算尽一切。

她何时这样为一个人大哭过?

黎夏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如果,她能这样为他哭一场,他愿意用一切去换,哪怕是生命也无妨。

冯武广甩掉了身后的席延,沉沉地舒了口气。

他是贴身守在易王身边的禁卫,三日前得到了易王的命令,要他刺杀那个叫荆长宁的文客。

他失败了,马天死了,所有的人都死了,只有他一个人活了下来。

只是,这是也不能怪他,他目光沉沉地向身后望了眼。

若他没有看错,除了那个荆长宁,一行四人,没有一个武功在他之下的,皆是刀尖舔血的高手。

他必须把这件事禀明易王。

“你受伤了。”南宫落月望着易禾说道。

易禾瞥了眼包扎好的左臂,白布上是氤氲开的鲜红血色。

“无妨,不会死。”他说道。

“终究守不住,何必再多守这几天。”她问道,“等郎君回来,一切就都解决了。”

易禾摇了摇头,目光有些奇怪的固执。

“我不想,一直躲在她的身后,即便是徒劳,也想多为她做些什么。”

说罢,他转身离开,里屋依旧是那方不知推演了多少次的沙盘。

“如果不是有了萧嵘,你或许……罢了。”她叹了声。

易禾将代表着易国兵士绿旗移了移,眉紧皱。

“如果,能将毗邻的折陵城的守卫调到这里。”他的指间重重按在沙盘上,“或许能多支撑些时候。”

他的眼很红,大概是几日不眠不休的缘故。

“看来,我得回岁新一趟,请父王将折陵城的兵符交给我。”

有了折陵城的兵符,他才能调动折陵城的兵马。

思及此处,他不再犹豫。

“来人,备马!”他喊道。

“已是半夜,不知世子?”

“我要回趟岁新城。”他说道。

“不如等明日天明?或是交给传信兵?”

“不能等的。”他皱眉道。“还是我亲自去一趟为好。”

事关兵符,动辄城亡,此去岁新也不过需要半日,他来得及的,还是亲自去放心些。

当又一日天光微现,渐渐驱散一夜阴霾。

易禾立在易王的寝宫之外。

冯武广跪地道:“禀王上,王后,刺杀失败了。”

“一百名训练有素的禁卫,还不是一个文客的对手?”她斥道。

冯武广惋惜道:“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微臣就可以杀了他!可是他的身边还有其他的人,个个武功高强不在微臣之下。我拼尽全力也只是伤了其中一人。”

易王迭声咳嗽,话语断续。

“你……你既然没有杀了他!还回来做什么?”他斥道。

“只是禀明王上,小心提防,此行打草惊蛇,若再行刺杀之事,务必一击而中,那荆长宁古怪得很。”他说道。

易王皱眉,显然是气急。

“难道,我一国禁卫竟连一柔弱文客都杀不了!要你们何用!何用!”他大吼道。

“王上莫忧,一定,一定可以杀了那荆长宁,解了我易国此劫的。”宜良王后忙道。

便在此时,寝宫的门被推开。

天光彻底亮了起来,温润光线落在他的深色衣衫上,像是被镀了层暗沉的色调。

..tw ..tw 宜良王后的面容一瞬僵住,手腕不自觉地颤了颤。

“是禾儿?”易王脸上挤出笑意,“正好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易国围城困局,有解决之法了!”

阳光明媚,反倒映衬得易禾的脸容有些昏暗,看不出神情。

易王自顾自笑言:“丹王遣使者说了,这件事错在荆长宁,只要将荆长宁缚以绳索囚以木车送至丹国,丹王就可以撤兵,你也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易禾轻勾唇,似笑,眸底却冷得可怕。

宜良王后面色僵硬,笑言道:“王上想了想,荆长宁是个有才之人,害怕他对易国心生报复之心,才想防患于未然,王上这也是为了易国。”

一步,他从阳光下迈进了有些昏暗的内室。

轻轻地,他走近了易王的面前。

望着这个面色枯黄已近灯枯的中年人。

“父王。”他开口唤道,“你可知,林王死了,羽王也死了。”

易禾的目光安静地落在易王的面容上,没有感情,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易王霎时觉得胸口像是堵了一块巨石,压的喘不过气来。

“新旧更替,风云际变。”他缓步走近,轻推开宜良王后坐到床边,目光沉沉,“父王,你占据易王的宝座也有二十余载,是时候,换我了。”

“父王,我本来真的是想尽最后一分孝心,安心送你归老的,可是,你不该动荆先生,她是对我最重要的人。”

“父王,你是自己退位,还是逼我动手?”他这样轻淡言道。

如今整个朝堂尽皆落入易禾的掌心,振臂一呼,人心向背,就算是谋反又如何?

易王一口血咳出,面色霎白。

“你,你就为了一个文客?竟至父王和整个易国于不顾?”他从口中惊惧而绝望地问道。

“她比你,还有易国,重要的多。”他微笑说道。

一场宫变发生得很是意外,却并未有太大波浪掀起。

当易禾穿上明黄色的龙袍坐上殿堂中最高之处。

他的面容平静,伸手握了握。

白皙削长的指节看起来并不是很有力,但他知晓,他握着的是一个国家。

“虽然不够,但总得试试。”他喃喃道。

宫变发生在一日之内,传言易王宾天,宜良王后迁居晚言苑,忧心成疾,至今未曾出现。

百姓流离,易修持剑入城,大肆屠戮昔日臣民,一时间,血流成河白骨如山。

易禾登位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御驾亲征,守在了青璧城。

两年前,同样的地方,他又一次面临着抉择与死生。

易修在城下,剑锋上挑着一个人头,戏谑地望着城头的易禾。

“青璧城是最后的屏障,你说等青璧城破了,我要如何杀了你呢?”他面色狰狞,指节一节节收紧,狞笑道,“我要把你和荆长宁的骨节一节节敲碎,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如此才能解我心头之恨,至于易国,我会让你亲眼看到,易国是如何毁在我的手中!”

南宫落月立在易禾身侧,眉轻皱。

“用不用我让血月湾的人动手杀了他。”她侧眸望向易禾。

易禾笑了笑:“易修被二十万大军守在其间,即便能杀,想必血月湾也会付出极大的代价,他还不值得。”

南宫落月敛眸,似有些不认识易禾一般。

换下一身灰暗长衫,一袭明黄色的龙袍衬在他的身上,愈发显得明亮而深不可测。

“青璧城,也守不了多久的。”她沉眉,最后落下这样一句,转身离开城头。

易禾目光悠悠地落在易修面上,似有些伤感。

战车上的圆木一声声重重地撞击在城门之上。

云梯高架,滚石落声如雷。

易禾望着四处不断倒下士兵,箭火纷飞,他就这样立在烽火之间。

“王上,王上快随小的离开,这里危险啊王上!”一个宦官一声声慌张劝道。

目光落在四下不断被城下流箭射中倒下的将士。

一根箭羽擦着他的发冠而过,几缕碎发落在在烽烟里,飘摇。

“孤与你们共存亡。”他开口说道。

城头的士气一瞬被点燃,士兵们目光敬畏地望着立于烽火间的新王。

喊声此起彼伏,如巨浪滔天。

南宫落月望着一排一排被抬下的伤员。

但只是暂时的,接下来还会有连绵不断的攻势。

“你受伤了?”她目光一凝,望着易禾问道。

“无妨,不会死。”他经过南宫落月,平静说道。

和昨日一般无二的回答。

说罢,几个将领随着易禾进了青璧城城主府内,各种对于战况与应对的争论声传来。

空气中,弥散着焦糊的血腥味,她忽然觉得胃里很恶心,一种对死亡的痛楚极致敲打到心头。

就像当初楚国灭亡一样。

这是他的国家,他如今是易国的王,他守不住的,守不住的。

南宫落月转头,握着腰间长剑冲进了正在争论的屋内。

几个将领皱眉望着忽然冲进来的南宫落月,显然极是不悦,碍于易禾的存在忍住没有发作。

“这是战争!不是儿戏!”她将长剑从腰间解下,重重拍到易禾面前的桌案上,“你看看!剑上是血!剑下是亡魂!”

南宫落月将长剑抽出,明晃晃的冰冷颜色。

“这是一个国家!你不能感情用事!”南宫落月压抑着吼道。

易禾微沉眉,对几个将领吩咐道:“你们先下去。”

屋内便只余易禾和南宫落月两个人。

“你发什么疯?”易禾冷冷地望着南宫落月道。

“发疯的是你。”她脸容抬起,不惧地望向易禾。“你明知这是一个解局之法,为何要用一国命途去做无谓的牺牲?”

他该知晓的,交出荆长宁,她不会有事的。丹国不会对她动手,所谓的缚以绳索囚以木车不过都是遮掩。

此刻,易禾却扬唇笑了笑。

很清澈很明亮的笑意,一瞬洗去几日绷紧的血色。

“或许是因为,”他沉默片刻,终于像是定下了心,“因为,我喜欢她。”

..tw ..tw 宜良王后的面容一瞬僵住,手腕不自觉地颤了颤。

“是禾儿?”易王脸上挤出笑意,“正好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易国围城困局,有解决之法了!”

阳光明媚,反倒映衬得易禾的脸容有些昏暗,看不出神情。

易王自顾自笑言:“丹王遣使者说了,这件事错在荆长宁,只要将荆长宁缚以绳索囚以木车送至丹国,丹王就可以撤兵,你也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易禾轻勾唇,似笑,眸底却冷得可怕。

宜良王后面色僵硬,笑言道:“王上想了想,荆长宁是个有才之人,害怕他对易国心生报复之心,才想防患于未然,王上这也是为了易国。”

一步,他从阳光下迈进了有些昏暗的内室。

轻轻地,他走近了易王的面前。

望着这个面色枯黄已近灯枯的中年人。

“父王。”他开口唤道,“你可知,林王死了,羽王也死了。”

易禾的目光安静地落在易王的面容上,没有感情,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易王霎时觉得胸口像是堵了一块巨石,压的喘不过气来。

“新旧更替,风云际变。”他缓步走近,轻推开宜良王后坐到床边,目光沉沉,“父王,你占据易王的宝座也有二十余载,是时候,换我了。”

“父王,我本来真的是想尽最后一分孝心,安心送你归老的,可是,你不该动荆先生,她是对我最重要的人。”

“父王,你是自己退位,还是逼我动手?”他这样轻淡言道。

如今整个朝堂尽皆落入易禾的掌心,振臂一呼,人心向背,就算是谋反又如何?

易王一口血咳出,面色霎白。

“你,你就为了一个文客?竟至父王和整个易国于不顾?”他从口中惊惧而绝望地问道。

“她比你,还有易国,重要的多。”他微笑说道。

一场宫变发生得很是意外,却并未有太大波浪掀起。

当易禾穿上明黄色的龙袍坐上殿堂中最高之处。

他的面容平静,伸手握了握。

白皙削长的指节看起来并不是很有力,但他知晓,他握着的是一个国家。

“虽然不够,但总得试试。”他喃喃道。

宫变发生在一日之内,传言易王宾天,宜良王后迁居晚言苑,忧心成疾,至今未曾出现。

百姓流离,易修持剑入城,大肆屠戮昔日臣民,一时间,血流成河白骨如山。

易禾登位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御驾亲征,守在了青璧城。

两年前,同样的地方,他又一次面临着抉择与死生。

易修在城下,剑锋上挑着一个人头,戏谑地望着城头的易禾。

“青璧城是最后的屏障,你说等青璧城破了,我要如何杀了你呢?”他面色狰狞,指节一节节收紧,狞笑道,“我要把你和荆长宁的骨节一节节敲碎,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如此才能解我心头之恨,至于易国,我会让你亲眼看到,易国是如何毁在我的手中!”

南宫落月立在易禾身侧,眉轻皱。

“用不用我让血月湾的人动手杀了他。”她侧眸望向易禾。

易禾笑了笑:“易修被二十万大军守在其间,即便能杀,想必血月湾也会付出极大的代价,他还不值得。”

南宫落月敛眸,似有些不认识易禾一般。

换下一身灰暗长衫,一袭明黄色的龙袍衬在他的身上,愈发显得明亮而深不可测。

“青璧城,也守不了多久的。”她沉眉,最后落下这样一句,转身离开城头。

易禾目光悠悠地落在易修面上,似有些伤感。

战车上的圆木一声声重重地撞击在城门之上。

云梯高架,滚石落声如雷。

易禾望着四处不断倒下士兵,箭火纷飞,他就这样立在烽火之间。

“王上,王上快随小的离开,这里危险啊王上!”一个宦官一声声慌张劝道。

目光落在四下不断被城下流箭射中倒下的将士。

一根箭羽擦着他的发冠而过,几缕碎发落在在烽烟里,飘摇。

“孤与你们共存亡。”他开口说道。

城头的士气一瞬被点燃,士兵们目光敬畏地望着立于烽火间的新王。

喊声此起彼伏,如巨浪滔天。

南宫落月望着一排一排被抬下的伤员。

但只是暂时的,接下来还会有连绵不断的攻势。

“你受伤了?”她目光一凝,望着易禾问道。

“无妨,不会死。”他经过南宫落月,平静说道。

和昨日一般无二的回答。

说罢,几个将领随着易禾进了青璧城城主府内,各种对于战况与应对的争论声传来。

空气中,弥散着焦糊的血腥味,她忽然觉得胃里很恶心,一种对死亡的痛楚极致敲打到心头。

就像当初楚国灭亡一样。

这是他的国家,他如今是易国的王,他守不住的,守不住的。

南宫落月转头,握着腰间长剑冲进了正在争论的屋内。

几个将领皱眉望着忽然冲进来的南宫落月,显然极是不悦,碍于易禾的存在忍住没有发作。

“这是战争!不是儿戏!”她将长剑从腰间解下,重重拍到易禾面前的桌案上,“你看看!剑上是血!剑下是亡魂!”

南宫落月将长剑抽出,明晃晃的冰冷颜色。

“这是一个国家!你不能感情用事!”南宫落月压抑着吼道。

易禾微沉眉,对几个将领吩咐道:“你们先下去。”

屋内便只余易禾和南宫落月两个人。

“你发什么疯?”易禾冷冷地望着南宫落月道。

“发疯的是你。”她脸容抬起,不惧地望向易禾。“你明知这是一个解局之法,为何要用一国命途去做无谓的牺牲?”

他该知晓的,交出荆长宁,她不会有事的。丹国不会对她动手,所谓的缚以绳索囚以木车不过都是遮掩。

此刻,易禾却扬唇笑了笑。

很清澈很明亮的笑意,一瞬洗去几日绷紧的血色。

“或许是因为,”他沉默片刻,终于像是定下了心,“因为,我喜欢她。”

“杀了她!给我杀了她!”他喊道。

南宫落月左右支拙,咬牙苦苦支撑着。

她虽然决定疯这一场,但她不会动用血月湾的势力,血月湾暗不见光的刺客,真正摆到明面上去面对二十万大军根本就是送死。

恍然间抽剑走到易禾面前。

冷冷地将长剑架在易禾颈项间,他望着南宫落月道:“束手就擒,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他!”

南宫落月神情一个恍惚,招式间露出漏洞。

几道伤口顿时落在她的身上,利刃架颈。

罢了,她苦笑,本就是送死。

易修剑身回转,从易禾颈项间转到了南宫落月心口。

“你说,我要不要先杀了她,让你尝尝什么是人间的痛苦呢?”

易禾挣扎着上前,肩膀却被重重扣住。

“你要杀要剐冲我来,欺负一个弱女子算什么?”他目眦尽裂吼道。

“对,就是这个表情。”他说道。

他转头望着南宫落月叹了声。

“好一张花容月貌的脸,真是可惜了。”

随着话音之声,他手中的剑猛然向前送去。

南宫落月闭上了眼睛,面色安静恬和。

“住手!”一道长喝在烽火间响起。

破落的城门间,一个少年策马而至。

风猎猎,她的神情冷若冻雪。

“你要杀的人是我。”她迎风说道,“现在,我来了。”

她张开手,平静地从千军万马间走过。

“我荆长宁回来了。”她说道。

烽火连天,少年一步一步地走近,四处飞溅的血雨在她的青衫之上泼洒若红梅般的纹样。

“欺负一个弱女子算什么本事?”她笑着挑衅,“有本事就杀了我!”

两名将领相互望了一眼。

他们是这分领两军的将领,一人名叫蒋建,一人叫杜承力。

此次出兵,他们接到丹王的密令是要活着带回一个叫荆长宁的人,在他未曾现身之际,不要阻止易修的行径。

此时,那个叫荆长宁的人已经出现,他们是不是该采取些措施了?

毕竟他们得到的命令是要让那人活着到丹国。

易修调转剑身,冷冷地对着荆长宁。

“欺负一个弱女子的确不好。”他冷笑,“那我便先把你的骨头一节节敲碎,看看你还能不能得意地笑出来?”

“可以试试。”她说道。

南宫落月咬牙:“郎君若是没有把握,可以不用管落月的性命。”

荆长宁望着南宫落月:“说什么傻话呢,我还要你为我绿衣捧砚红袖添香呢。”

易修目光狰狞,举剑刺了过去。

伸手握住了易修刺来的剑刃。

锋利的剑刃割开她的掌心,血零落而下。

真狠!真的够狠!当初用命去害他,如今笑谈之间握住他的剑刃。

即便是恨到心头,他此际心间也颤了颤。

他用力地拉扯着剑刃,剑刃陷入血肉更深了些。

荆长宁笑着,手中却丝毫不松,仿佛那利刃切开的不是她的血肉一般。

然后,她身形陡然一让,拉着易修向一侧猛然而去。

伴着这一动作,她朗声一喝。

这一动作,易修正对向了城门之处。

易修心头一瞬有不好的预感,他猛然回头望去。

城门那里,立着一栗色衣衫的少年,少年手中一把长弓。

随着荆长宁的一声沉喝,黎夏手中弓弦松开。

他的身形重重跌落在血水间,目光定格在惊恐之中,再未阖上。

荆长宁松开手,长剑跌落在易修身侧。

她微微扬唇望着易禾,笑颜如花。

“我回来了呢,真对不起,让你等了那么久。”她诚恳说道。

易禾温润的笑了笑,即便面色惨白如雪。

“欢迎先生回来。”他说道。

易修死了,众目睽睽之下被一箭穿喉。

易禾依旧被几个兵士扣住肩膀,南宫落月颈项间依旧贴着利刃。

几个兵士目光畏惧地望着荆长宁,却没有松开手。

荆长宁冲着易禾和南宫落月微微一笑,然后向城墙之上走去。

血,顺着被割破的掌心滴落在地面之上,留下一道蜿蜒的血迹。

烽火间,一道道的身影在她的身后倒下。

血珠四下溅开,将一袭青衫染得凌乱。

她的面容平静,微微带着浅笑。

蒋建和杜承力对视了一眼。

有丹国的士兵试图阻拦荆长宁,却被她微带浅笑的神情所震动。

极致的鲜血,衬出她的笑颜,似传说中开在地狱边沿的曼珠沙华,有种诡异却震颤的美。

荆长宁就这样慢步走到蒋建和杜承力的面前。

轻轻地,她摊开血迹淋漓的掌心,落在两人的目光之中。

“我知道你们想要什么。”她伸手指了指城下一边倒的屠杀。

嘶喊声,刀兵断裂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冷冷的映出人间最惨烈的地狱。

“既然我来了,你们可以退兵了。”她平静伸出双手,“我可以为囚。”

“的确,丹王有令,只要易国将你缚以绳索囚以木车送至丹国赔罪,便可以撤兵,只是如今,易国并没有这样做,我为何要退兵?”

此计,最重要的便是挑拨离间,让荆长宁和易国离心,若依如今局势,这一条根本就不可能达成。

如今,荆长宁为了救易禾,救易国自请为囚,那么她真的到丹国,她的心又是向着哪一方的?

透过飘摇烽火,荆长宁微微侧眸,落在只着里衣,左臂落着淋漓血迹的易禾。

“你大概不曾知晓,我是谁。”她望着蒋建微笑说道。

“你是一个谋士。”他答道。

“可是你不曾知晓,我来自何处,我师承何人,我的分量,远比你们所猜测的,要重的多。”她目光宁和道。

远比他们猜测的还要重的多?

两国征战,因由她,止由她,还不够她的分量吗?

荆长宁负手身后,立于城墙之上,飘摇烽火间,她垂眸思索片刻。

“圣谷一局安天下,我便是圣谷如今入世之人。”

传闻三百年前,辅佐王灭江国的何赢是圣谷第十代弟子;四百五十多年前,辅佐江王江森造就江国盛世的孟云宁是圣谷第八代弟子;七百多年前,聚奴隶王朝而成国家的,是圣谷第四代弟子……

大约在一千多年前,世人尚茹毛饮血之际,世间出现了一座圣谷。

每一代圣谷弟子,除非不入世,一旦入世,便是一场天下的翻覆。

他们心中算计着整个山河,心性坚定,谈笑间,便是世事变迁风云际变。

蒋建心中颤动,望向荆长宁的目光有些小心。

荆长宁依旧噙着浅淡笑颜。

仿佛雪山之巅不可攀附的冰雪。

这样一个来自圣谷的少年,一步步走到今天。

面对连天烽火,他谈笑自若。

蒋建心头忽的有一种刻入心间的震颤,仿佛有滚烫的血在心头炸开。

他有着最坚定的心志和强大的算计。

“你是不是早就算计好了今天?”他忽的开口问道。

“这个世间,没有什么不能算计的,在圣谷弟子的眼中,天下、人心,不过是棋盘间的筹码。”她微微一笑,“我自请为囚,不是因为要救易禾救易国,而是因为对于我而言,丹国比易国更有利用的价值。”

蒋建的心头沉沉地凉了下来。

当惧至心间而发的一场战役,当两国交战只为谋一客。

却不知,谁人入局,谁人操棋。

他们,都不过是眼前这个少年玩弄于指间的棋子。

“所以,”她伸出双手,“我可以为囚,你可敢缚我?”

蒋建目光畏惧不敢直视眼前少年的眸子,似乎,其间藏着这个世上最可怕的东西。

荆长宁见蒋建并无动作,将伸出的手收回,闲适地背在身后,从城墙之下俯瞰其间飘摇的烽火。

死亡,每一瞬都在不断地发生,绝望的,痛苦的。

“真是,有趣呢。”她微微笑着。

蒋建低声一吼:“够了!”

荆长宁转眸,笑着说道:“我什么都没有做,你们两个国度,近三十万大军,为我一人而彼此厮杀,如此愚蠢被我玩弄于掌心,难道不有趣吗?”

虽然易国死伤惨重,但在易国将士垂死挣扎下,丹国损失又何尝不让他心痛?

那是他丹国的兵!那是人命!

他快走几步,立于城墙之上。

都是眼前这个客一手操控的儿戏!

胸腔之中压抑的愤懑喷薄而出!

“收兵!”他大声喊道!

荆长宁微笑着,用右手接住左手落下的血,放在掌心玩弄着。

易禾目光静送那青衣少年慢步登上城楼。

只寥寥几句,对方将领的情绪便大变。

“想逃出我的掌心吗?”她用右手食指轻蘸左手掌心的血迹,迎着阳光,望着血珠透出鲜亮的红色光线。

“你究竟想做什么?”他眼眸眯起道。

“我说了,我自请为囚,而你,从易国退兵。如此一举两得,就是这般容易。”她说道。

“你还在担心我是因为易禾因为易国才这样做的吗?”她的眼眸墨黑,“他不过是我手中的一枚棋子,当更好的选择出现在我面前,我有何理由不去选择更好的路径?”

荆长宁望着蒋建说道:“何况,我可以助丹王夺得天下,你们想要的,我都可以帮你们达成,如此各取所需,不好吗?”

蒋建皱眉,心间终于做下了决定。

圣谷弟子,他的分量,足够整个天下为之疯狂。

丹王要的,不就是这样的人吗?

这场战役由他而起,由他而止,本就是如今唯一的解局之法。

“好,我答应你。”蒋建复杂问道,“你何时随我走?”

“明日吧,”她说道,“青璧城下,还请将军择人押送。”

丹国兵退,整座青璧城劫后余生,却没有欢欣,错落的尸首与鲜血像是落在活下来的人心头的一块巨石。

清晰地警醒着众人,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易禾平静略过易修死不瞑目的尸首,走到荆长宁面前。

“你没事吧?”他问道。

荆长宁苦着脸色,将手举到易禾面前。

易禾心疼地皱眉说道:“我给你包扎。

没有问,她说了什么让丹国退兵,也没有猜忌和怀疑。

荆长宁笑着回答:“你也要好好包扎一下。”

易禾怔了怔,顺着荆长宁的目光望向自己的左臂。

“我也有点疼。”他说道。

灯火却映得屋内明亮如白昼。

荆长宁立于桌案边上,笔下,一道道墨意挥散。

“一直听闻先生丹青甚好,如今一见,果真如此。”易禾笑着说道。

荆长宁未曾接话,直到一幅山河跃然纸上,墨意氤氲,意境斐然。

“这是易国的地图。”荆长宁说道。“送你。”

易禾怔了怔,旋而微笑结过:“谢谢先生。”

“我想告诉你,这是你的国家,下次,不要再如此胡来。”她说道。

易禾捧着墨画的手轻轻颤了颤。

便听见荆长宁继续言道:“今日,我在城墙上告知丹国右将蒋建,我是圣谷这一世的入世弟子。”

荆长宁望着易禾,目光定定说道。

“原来先生那么厉害。”他温润说道。

“你大概不知晓,这一切都是我布下的局,我心性薄凉,玩弄天下如棋子,两国将士,死在青璧城、杭湾城、霞城中几万条人命,不过都是我算计中的筹码。”她沉声说道,“我一直都是在利用你,如今局势已成,天下两国为我掀起战端,我的名声已扬,不多时,天下就会得知我荆长宁之名,圣谷弟子,指掌算尽天下,名利财富我想要什么都能得到,我已经不需要你了,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一切,都是我的算计,你只是其间被瞒得最深的那颗棋子。”

..tw ..tw 话音沉沉,每一句都如利刃,无情至极。

易禾不言,将手中墨画一点一点卷起。

他沉默着摇了摇头,终于望向了荆长宁。

“所以,蒋建就受不了这般玩弄而退兵了。”他面色如春日暖风,“先生果然好谋虑,易禾佩服。”

他的容色诚恳,眼眸间是与往日无丝毫分别的敬意。

“所以,你也不过是一颗棋子,我用你证明了我的能力,让丹王看到了我的价值,如今,我有机会离开这破落而不堪一击的易国,我没有丝毫犹豫便选择了离开,而如今的你,对我而言不过是一颗弃卒。”她冷冷说道。

目光冰冷而嘲弄地望向易禾。

易禾怔了怔,忽的开口大笑。

“你能骗得了蒋建,难道还能骗的过朝夕相处的我吗?”他温润地望着荆长宁,“先生,你偏执的有些可爱。”

易禾轻笑地打量着荆长宁。

“易国和丹国这场战争,根源是由易修而起,而易修是因我的疏忽,难道这点也在你的算计当中?”他微笑说道,“更遑论再有三年时间,易国国力便能不输丹国,而我一心相信先生,先生何必舍近求远,而去丹国呢?”

就像在林国的那夜,明明是为了救人选择了胜算只有五成的应对之法,她却要用利用去解释。

偏执如她,依旧用算计去解释这样一切。

她是无情,还是不敢动情呢?

荆长宁面色僵住,一时哑口无言。

“那又如何?”她扬头说道,“我就是在骗你,我就是不想你对我付出太多,多到我没有能力去偿还,没有心力去承受!易国,那是一个国家!你凭什么,凭什么用一个国家来陪我去疯?你如今是一个国家的王!你不是那个一无所有的质子,你背负的,是一国百姓的希望!你用一个国家的重量对我付出,我用什么还你?!”

笑意在易禾脸容上僵住。

就像南宫落月的沉沉话语。

她不会希望看到你这样做的,她不会希望的!

他对她所谓的情,甚至是爱,太过沉重,沉重到她不愿去面对,甚至是以这样一种方式去推开吗?

“我又没让先生还。”他有些委屈说道。

“如果今日我没有赶到?你是不是就打算陪着青璧城去死?陪着易国去亡?”她说道,“然后呢?我随丹军去丹国,受丹王重用,得以一展报复一展才华,我告诉你易禾!如果你真的那么做了,我这一辈子都会背负着对你的亏欠!我这一辈子良心都不会安!你要我如何自处?你要我如何面对用你的国家换来的前程?!”

荆长宁沉声喝道,直将易禾愣怔在原地。

如果你真的那么做了,我这一辈子都会背负着对你的亏欠!我这一辈子良心都不会安!

她不是一直都是寡情冷漠的,她又不爱他,他若死了,她难道不该将他彻底抛却在身后,永远都不再忆起吗?

一道光火骤然在脑海中乍现。

他用整个易国成全她?真的,做错了吗?

“我没有立场去怪你。”她说道,“只是这样的情谊太过沉重,已经超过了我能承受的范畴。”

她轻轻抬眸,明亮的眸子神色定定。

“答应我,下一次不要再这么做了。我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选择,我需要你的帮助,但绝不是你的全部。你若是死了,我真的会内疚一辈子,我,”她顿了顿,“我可能比你想象的,要脆弱得多。”

门扉扬起的风将刚卷好的墨画吹开,一阵墨香拂面。

整个夜色安静如水,荆长宁慢步在青璧城间毫无目的地走着。

耳边传来一个孩童的哭声。

“娘亲,你不要三郎了吗?是不是三郎和姐姐打架惹娘亲生气了,三郎以后改好不好,娘亲,你在哪?”

孩子蹲在地上,嚎啕大哭着。

荆长宁的步伐顿了顿,最终走了过去。

“乖,不哭,男子汉大丈夫,要坚强的。”她揉了揉那个孩子的脑袋。“你的娘亲那么爱你,不会不要你的。”

她温柔地说道,眼眸间却有些酸涩。

孩童泪眼朦胧地望着荆长宁,点了点头。

“我是家里男子汉,我不哭的。”他擦干眼泪。

荆长宁将那个孩子领到一个易国将领那里,交代了几句,又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着。

什么时候开始,有种一直掩埋在内心深处的情绪苒苒而起。

周海望着萧嵘从未离开过荆长宁的目光。低声叹了叹。

萧嵘在荆长宁走了之后,还是跟了过来。

萧嵘目光复杂,望着荆长宁踽踽独行的身影。

“她的确冷情,那不是她的错,她是在害怕,害怕太多的情义会影响她的判断和算计。可是,她并不是一个冷漠之人,她不敢动情,便执拗地将每一份情义记在心底,每索取一分,便固执地先行付出,每欠一分,便用更多的去偿还。黎夏也好,易禾也罢。她从来都将一切分得清晰,记得明确。可是,经历了那么多,她真的能做到一点都不动摇吗?”萧嵘神情复杂,“可若是真的动摇了,她又该用怎样一颗心去面对飘摇的世事……”

荆长宁这般安静地走着,没有前方,不问路途,只这样不曾止息地前行。

她不是个犹豫的人,相反,她心地果敢,就像在九雨峰中,她对愚生说道,如果动摇了,再稳下来便好。

可是如今,她好似摸不到自己的心,她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动摇了,她找不到,又不知所措,偏执地去遮掩。

易禾静立桌案前,望着漫卷书画。

荆长宁踽踽独行于月色下,不问前方。

萧嵘沉默地跟在荆长宁身后,只束着一缕目光,再无其他。

青璧城门大开,荆长宁只着一粗布衣,徒步向着青璧城外而去。

她的面容平静,步伐稳定,再不见昨夜混沌兀兀的颜色。

萧嵘、黎夏、席延、周海、南宫落月,立于在城门之外,静静等着。

荆长宁见着萧嵘,神情微一错愕,旋而脸容上浮现一抹笑意。

荆长宁定住步伐,转眸望了过去。

易禾微笑地望着荆长宁,几步向前走近。

“你是来送我的吗?”她微笑问道。

易禾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我想送你一个礼物。”他说道。

“不会又是女儿家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吧。”她低眸一笑。

易禾笑了笑,递过来一个包裹。

荆长宁很是自然地结过,手顺着包裹的轮廓抚了抚,神情蓦然一凛。

包裹中,是一个入手四方的东西。

荆长宁对上易禾温润的眼眸,咧唇一笑。

“一直想给你的,只怕再错过便没有机会了。”他说道。

荆长宁张开双手,一步上前,重重地给了易禾一个拥抱。

“王上,保重。”她说道。

荆长宁将包裹抱在怀里,抬步不再留恋。

身后,青璧城新修的城门吱呀合上。

易禾目送着一道有些娇小的身影被两扇阴影挤成一条细线,最终消失在视线之中。

萧嵘揉了揉脸,挤出一个难看的笑。

“喂,那小子送了什么?”他抱胸问道。

荆长宁推开萧嵘,目光落在远处渐渐汇聚起来的丹军之上。

她的话语清寂,目光沉静悠远。

“是易国的……相印。”

列国之中,轻易不会设相,丞相之位,仅次于诸王,拥有着在一国之中强大的话语权,无论何时,见相印如王亲临,政令通行,兵士调动,通过相印皆可达成。

易禾,这是将整个易国交到了她的手中。

席延怔怔地望着面前的这个女孩子。

随着她一路走来,只见她步步为营,以言词轻而易举地化解两国征战,一国王君倾国相助,在她即将远赴他国之际亲手奉上相印……

丹国的兵马渐近,荆长宁翻手收起包裹,跨于肩间。

目送着蒋建走到她的面前。

“我准备好了。”她说道。

蒋建目光有些复杂,似惊惧,又有些忌惮与敬佩。

一辆木槛车驶到荆长宁面前。

荆长宁掀起衣衫前襟,笑着登车而上。

南宫落月目光复杂地望了萧嵘一眼。

公主若是多言几句,凭着公主的能力,完全可以免过这种形式上的东西。

这个世上,有得必有失,而此际的她,根本不会在乎这些形式上的东西。

他抬脚一迈,随着荆长宁的步伐进了囚车。

“喂,挪个地儿给我。”他口中嚷嚷道。

荆长宁怔了怔,转眸恶狠狠地瞪了萧嵘一眼:“本来地方就不大,你上来做甚?”

蒋建目光复杂地望着眼前的一幕。

若他没有看错,这是云国的萧嵘公!他怎么会在这?他又是在做什么?

“行了,废话别太多,赶紧走。”他大声喊着。

冬日,凌冽的风将天空上的白云卷得四下散开。

丹**队的队形倒是没有混乱,显然治军也是很严。

萧嵘朝着荆长宁挪了挪。

荆长宁目光悠悠地落在天际。

“不冷。”她说道,“不过,想必傍晚时分,会有一场落雪。”

萧嵘扒着木槛喊到:“给小爷送些衣服来!”

荆长宁想了想:“他们不会理你的。”

萧嵘啊了声:“为什么?”

荆长宁目光幽幽:“一场大战,我算是唯一的战利品,他们心中憋闷,又怎会理我的诉求?”

押送木槛车的,只是最普通的兵士,他们懂的只是最基本的国仇家恨。

一场战役,他们心底定是恨易国的。

“你此行,有这场战役在先,虽说扬名,但真正要想收服丹国的人心,反倒是更难了。”良久之后,他开口说道。

“我那么厉害,当然可以做到的啊。”她眨着眼睛说道,旋而又像想到了什么,神情微沉。“不过,快下雪了,你伤势未愈,这可如何是好。”

萧嵘眉眼亮了亮,旋而转头咳嗽。

“那可如何是好?”他忧虑道。

“等下雪了,我抱着你。”她说道。

“好啊。”他扬眉说道。

傍晚,一场雪悠悠从天际落下。

随在军伍之中的南宫落月眉心皱了皱。

他们四人和荆长宁与萧嵘并未被分在一起,反倒是隔了很远。

她看不见他们两人,他们还好吗?

萧嵘,会照顾好公主的。

当年,她和落月逃出烽火连天的楚国都城,流落在列国之间,苦苦求存。

直到那天在云国的都城紫朔,她们遇见了萧嵘。

那少年眸含忧思地望着她们二人。

“我帮你们。”他说道。

于是,两个困苦的女孩子一步步走到了四大名姬的今日。于是,血月湾在暗中密布列国,所有暗中的消息皆能清晰地落在她们手中。

如果没有当初他的出手相助,她和乐月早就不知道死在了哪个角落之中。

她知道,从在芊景苑的时候就知道。

那个一直晃在公主面前的小男孩,心里一定是喜欢公主的。

只是,她没有想过,这份喜欢,经历了风雨飘摇,能澄澈如初。

没有人知晓,连血月湾的情报都查探不出。

在沉默的背后,他究竟为她做了多少,将来,那些埋下的因,又会铸就怎样的果。

木槛车中,荆长宁抱着萧嵘渐渐睡了过去。

萧嵘笑了笑,将身后的女孩子拉了拉,放到了怀里抱紧。

所有的寒风雪片,尽皆挡在身后。

他轻轻扬唇,眉眼温暖。

他哪里能,让她护着他呢。

“到了。”萧嵘推了推怀里的荆长宁。

荆长宁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抬眸便见着繁华如初的红蔷城。

城门之外,丹国的大军布列齐整。

蒋建走到近前,目光依旧有些复杂。

“请郎君下车吧。”他说道。

荆长宁理了理衣衫,望着萧嵘微微一笑,伸出手去。

萧嵘露齿一笑,握住了荆长宁有些微凉的手心。

“走啦走啦!”他笑着说道。

蒋建目光复杂地望着两人相携朝着红蔷城中而去。

他没有拦他们,一个是云国闻名的萧嵘公,一个是圣谷入世弟子,此时,他们平淡地走在一起,却无人知晓,日后他们会掀起怎样的风云。

丹王缚荆长宁来丹国,可不仅仅是为了让他为囚的。

说来,他倒是未曾想过两人能真的在囚车中安稳地过了三日。

思及此处,蒋建目光陡然一凝,望着两人的背影,神情更加复杂起来。

在兵士心中,荆长宁是易国人,他们一定会有所愤恨,但真正而言,这场战役由丹王一手发起,说来荆长宁并未有真正的错处。

三日,受尽刁难,甘愿为囚,反倒是让军中人心不知不觉地向他倾斜了过去。

一个柔弱少年郎,他有才,难道便是他的错吗?更何况,如今他来了丹国,他的才完全可以为丹国所用。

这样一来,他又有何错呢?

人心一旦倾斜,便如长河入海,再难逆转。

她看似什么都没有做,却在不经意间埋下了这般的引导。

荆长宁不知晓蒋建心间的震动,她只是和萧嵘并肩向前走着。

的确,她自请为囚是有些这方面的思量,人心罢了,她既然决定了来丹国,她就会将丹国的人心一点一点地握于掌心。她能做到的。

萧嵘只觉荆长宁的掌心骤然收紧,他安慰似地回手握了握。

“有我呢,不怕。”他说道。

“谁怕啦?”她撇嘴说道。

在宫城的大道上,禁卫夹道,一路延伸至朝殿的中央。

汉白玉的石阶一层一层延伸到最高之处。

“我便陪你到这里吧。”萧嵘止步,望着荆长宁说道。

荆长宁点了点头,知晓他在云国的身份有些敏感。

“没关系,我会一直看着你。”萧嵘说道。

闻言,荆长宁目光微澜,她轻声一笑:“好啊。”

转过头,她的面容恢复平静,步伐向上迈去,脸容轻扬,风声猎猎。

丹王坐在最高处的龙椅上,一路望着荆长宁走到近前。

那少年郎一如初次相见,目光沉静悠远,举止雍容尔雅。

要知道,他一路奔波,坐于木槛囚车之中,刚至丹国便一路行来,其间并未有任何休息。

丹王眉微敛,有沉沉思虑在脑海中散开。

荆长宁迈步行至大殿中央,步伐站定。

前襟掀起,她跪下行礼。

“草民荆长宁叩见丹王。”她不卑不亢道。

丹王犹豫片刻,小德子忽得附耳上前,在丹王耳边说了句什么。

丹王握椅的右手骤然收紧。

“先生!先生!是圣谷弟子?!”他惊而起身,出声呼道。

荆长宁平静地抬起脸容。

“是,”她不卑不亢答道,“草民师承圣谷。”

一时间,整个朝堂哗然一片。

与荆长宁有过交集的石业和曾里均是目光一震,惊得几乎不能自已。

倒是孙慎目光怔了怔,旋而恢复宁静,只低声一叹。

“圣谷无非虚名。”她望向丹王,“草民曾对王上说过,只是想做一个谋士罢了。”

在木清宫中,那少年曾眸色定定,他说,他不是什么画师,他想做一个谋士。

如今,天下两国为他交战,当携圣谷弟子的赞誉与积势而来。

他依旧是这样宁和而平静地说上一句。

“谋士者,以谋取士,不知你有何谋?又想得何士?”丹王笑了笑,说出了和当初一样的问句。

荆长宁立身而起,目光悠远地望向殿外。

当初,她是为了劝说丹王放易禾归国,才来见丹王的。

如今,她又是为了什么?又将作出怎样的回答?

大殿之中,文武百官目光皆落在其间袖手静立的少年身上。

“王上可曾听过谋士的五个境界?”她问道。

丹王面色一凝,有些不解。

荆长宁在殿中踱步,垂眸拨弄着伸展开的右手五指。

“谋已、谋人、谋兵、谋国、谋天下。”

“何为谋已?何为谋人?何为谋兵谋国,又何为谋天下?”他激动问道。

话音至最后三个字,已是微颤。

“谋己,谋士的第一个境界,运用自己的谋略,让自己活下来、并且活得有价值。”

萧嵘安静地望着在大殿之中慢步而行的荆长宁,谋己,从烽火间一步一步地走出,活下来,不仅仅是苟活。她要让单薄的生命活出真正的价值。

“谋人,谋士的第二个境界,除却为自己谋,还有为他人谋,谋士的存在,便在于为他人出谋划策。”荆长宁似想到了什么,神情温温,唇角不自觉地轻勾了下。

谋人,如易禾,从最初接近他,她就是有目的的,青衫许前程。她为他谋前程算一切,一步步地走到今天。

“谋兵,谋士的第三个境界,谋己、谋人都只能保全少数的几个人,而一个谋士,他必须具有谋成千上万人生命的能力。兵者,国之大事,关系千万人的前程与性命,兵争攻伐,是为谋兵。”言及此处,荆长宁目光幽幽。

兵者,诡道也,正如三百年前的东泓之战,亦似青璧城下丹易两国的烽火相交。

“谋国!”荆长宁目光灼灼地逼视丹王,“以远大的眼光和洞察能力,建立在对于国家资源、国与国关系和战术优劣对比基础上,把握一个国家的命运。”

丹王周身一凛,心间有灼灼热切喷薄而出。

“谋天下!以国为棋,以天下为己任,俯瞰历史的奔腾不息的潮流,操弄每个国家的运势,将命运的齿轮延伸到未来,百年,千年,乃至千秋万世!”

荆长宁话语定定,掷地有声。

“不知王上需要哪一境界的谋士?又愿以何士,许何谋?”

目光落在大殿之中身形削瘦的少年。

丹王问他以何谋,取何士?问他有何种能力,要何种职位?

而他回答以何士,许何谋?直问丹王,你想要哪种?又能为了我的谋略,给得起我何种官职?

萧嵘远远望着朝殿之中侃侃而谈的荆长宁,拳心一攥,眉眼一抬,他的小宁儿太霸气了!

“愿拜先生为我丹国上大夫。”他说道。

“这,怎能凭一面之词便许下上大夫之位?”一个官员不忿说道。

“圣谷弟子又如何?”一个官员冷哼。“你们别忘了,他可是从易国来的,他的心究竟向着易国还是向着丹国,你们谁能担保?”

“王上,莫听这厮一面之词,上大夫之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一旦落入居心不良的人手中,对我丹国是大害啊!”

“他还什么都没有做!圣谷弟子又如何,大话而已,何人说不得?”

丹王皱眉,心中有些犹豫。

荆长宁冷笑一声,转身面对丹国百官。

“我知晓你们对我有所猜忌,好,我给你们这个机会。”她眉眼一肃,“今日于此,有王上作证,我接下你们一次刁难,若我能解决,还请诸位今后管好自己的嘴,我荆长宁不喜辩驳,也没有空闲与诸位讨论忠诚与能力之事,划下道来,我接招便是!”

唯有行动,才是真正收服人心令众人闭嘴的最好方式。

荆长宁目光如炬,逼视众人。

“不过,只有一次机会,还请诸位想清楚再说。”她补充道。

数位大臣围聚一起,一时交头接耳,或慎重,或愤怒,或犹豫。

直到半晌之后,一个大臣站了出来。

荆长宁认得他,他是丹国的司士魏莫言,司士之职纠察百官,官居上大夫。

“还请先生给我们一日时间思量。”他说道,“此事事关丹国,需慎之又慎。”

上大夫之职,国中向来只有五人,司寇者,掌刑狱;司马者,掌军政:司空者,掌水利营建;司士负责纠察百官;司徒则负责管教化民众和行政事务。五人相铺相成,一旦多出第六人,整个朝堂格局,错综复杂的关系便会被打乱。

想来诸位大臣心力有限,他们每一个人能站在这里,很多的功劳来自于他们身后的门客提供策略与谋划。他们这个时候提出这样的建议,定是要回去与诸位门客商议,明日,所出的刁难定是会比此刻匆忙间想出的难上更多。

“好啊,给你们一天时间慢慢想。”荆长宁微笑点头。

魏莫言一怔,倒是没想到荆长宁会答应得那么轻易。

“那此事便没有我什么事了。”她冲着丹王深行一礼,“既然决定明日再说,草民便先告退了。”

丹王思量片刻,挥手道:“退朝。”

孙慎刚从汉白玉的石阶上走下,便见荆长宁双手抱在胸口,笑容满面地望着自己。

他有些不自在地挠了挠头,心里忽然想到今天早上出门时并未如何装扮自己,如此看上去,定然显得很老。

便见那青衫少年迎风扑了过来,若乳燕投怀般,直直落入他的怀中。

“大哥!”荆长宁笑着喊道,话语清澈,哪里有半分在朝堂之上咄咄逼人的模样。

孙慎被扑得脚步一个不稳。

“荆小郎君,可怜可怜我这一把老骨头!”他喊到。

深巷,荆长宁立在两户门扉对立的中央。

一边是易府,一边是荆府。

“时间真快啊。”她喃喃道。

一侧,荆府的门被打开。

黎夏冲着荆长宁微微一笑。

“郎君,我们回来了。”他说道。

兜兜转转,几番别离,又回到了这个地方,似乎一切都没有变,又好似一切都不同了。

曾挥洒墨意的桌案,荆长宁和孙慎相对而坐。

“你就没有怀疑过我吗?”荆长宁用指尖轻蘸茶水,在桌案上画了个圆圈。

孙慎想了想,坦然道:“怀疑过。”

“但静思之后,我决定信你。”他说道。

荆长宁嘻嘻一笑:“为什么?”

孙慎叹了声:“师有事,弟子服其劳。”

荆长宁僵硬地将视线移开,一脸无语。

“不过这一次,能解易国之困,你还要感谢一个人。”孙慎笑着说道。

“公主丹雪啊。”孙慎伸手在荆长宁肩头拍了拍,“最难消受美人恩,你小子做好心理准备吧。”

他一脸过来人的样子:“荆老弟啊,大哥能帮你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荆长宁额间垂下三条黑线,心中各种复杂。

那个和她有一面之缘的自卑弱小公主?

与此同时,在各个大臣府邸间,一众门客秉烛夜谈,时而有涂抹凌乱的墨纸被揉烂扔开。

丹国如今最危险最难以解决的困局究竟是什么?

此刻,所有门客的心头都在想着这个问题,务必给这个所谓的圣谷弟子狠狠的教训,让他知道什么叫做收敛!

当深更半夜之际,忽有一门客将墨笔一甩,眼眸陡然一道精光。

“有了!”他沉声一喝。

“敢问荆先生可有策论收回我丹国的千勤城?”他出声问道。

“魏大人!”他喝到,“你这不是刁难人吗?”

千勤城,位于南方,是丹国的内城,也是丹国最坚固的一座城池,千勤城城主何桅是丹国的左将军。

两年前,正是易禾被迫为质的那一战,何桅领兵在青璧城下与易军交战。本已大胜,却有人向丹王告知何桅谋反。

谋反,那是要诛灭九族的大罪。

何桅百口莫辩,趁夜携亲信逃离大军,这一逃,便逃到了千勤城。

拥城自立,若一枚嵌在丹王心头的木钉。

丹王大怒,从易国撤兵之后便挥兵千勤城。

可谁都没有想到,这一攻,便是整整一年。

一年,十数万大军攻不下一座城池。

便在当时,当年谋告何桅谋反的那名官员因贪腐入狱,这一抖,竟是抖出了何桅莫大的冤情。

一年,一年的时光以一城拒数万大军,何桅的军事能力挥得酣畅淋漓,无疑他在军事上是数年难遇的奇才。

丹王悔不当初,但一年交战,已是积攒下仇怨,攻也不是退也不是,直到如今,千勤城依旧像是一颗钉子般扎在丹王心头。

可是,这样一个几乎无解的难题,荆长宁又该如何应对?

..tw ..tw 孙慎望向丹王:“此事是丹国陈年旧事,与荆先生并无瓜葛,他又如何能做到?更何况攻城略地,动辄生死,这样一个刁难,未免也太过分了些!”

魏莫言冷笑:“此事是荆长宁提出,他既然有脸说出甘受刁难的言词,难道就不敢接了吗?圣谷弟子之名,不过信口开河!”

丹王皱眉望向荆长宁,这的确是埋在他心中的一根刺,他能解决吗?

便见荆长宁微侧脸容,微笑着望向孙慎:“大哥不用为我担忧。”

接着她的目光从百官之上掠过,最终落在魏莫言脸上,温润一笑:“就这么简单吗?那我接下了。”

魏莫言神色一僵,丹王心下一喜。

荆长宁摊开手:“那你们也当信守承诺,若我当真能解千勤城之困,日后在丹国,还望诸位管好自己的言词。”

魏莫言心间一个转悠,冷然笑道:“此行,我丹国三军,不会借先生一兵一卒。”

丹王皱眉:“不出一兵一卒,如何收服一座城池?”

孙慎眉眼一竖,望着魏莫言怒喝道:“你莫要太过分!”

荆长宁递了一个安心的神色给孙慎,垂头似有所思,过了些许时候,她望着魏莫言笑了笑。

“千勤城!”萧嵘从座椅上弹跳而起,眉眼一横,“那老东西真是太过分了!”

荆长宁目光定定,挥手在宣纸上画出了千勤城的地形图。

“此事说来很难,否则丹国也不会空耗一年光阴。”她手腕一沉,墨意氤氲,“但此事也易,其间症结不过是何桅心中有怨,人心而已。”

席延沉思些许,开口道:“要不,让若敖军来。”

要知道,在荆长宁身后还有若敖军。

荆长宁讶异地望向席延,似是没想到他会提到若敖军。

她否决道:“若敖军是楚国的,不是我一个人的,怎能让若敖军冒险。”想到那藏于九雨峰中的楚**队,荆长宁的眉眼中露出一抹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温柔。“更何况,这种小事哪里需要我楚国的若敖军出手?”

萧嵘倒是笑了笑,屈指在桌案上轻轻叩着。

“小宁儿需要我做些什么吗?”他问道。

“我要几根大大的长长的竹子”她眼眸亮亮。“要好看点的。”

很多时候,你不知道这个女孩子脑袋里装的到底是什么。

难得安定,过了约莫十数日,众人整理好行囊,再次离开。而这十日时光,真正的缘由倒是荆长宁为了给萧嵘养伤,萧嵘的医术出神入化,十日倒也足以好得七七八八。

再次启程,从红蔷城到千勤城,荆长宁和萧嵘两人走了两日。

离千勤城愈近,人烟愈加稀少,整座城像是与世隔绝,明明处在丹国中央,却被整个国家拒绝。

城墙格外得高,墙壁之上坑坑洼洼,尽是兵戈落下的痕迹,城门紧闭,城里城外,隔着两个世界。

几根长长的竹子在荆长宁面前排开。

她从包裹里掏出一些瓶瓶罐罐的乱七八糟的东西,甚至还有几张宣纸。

萧嵘疑惑问道:“你要做什么?”

荆长宁想了想:“做个很有趣的东西。”

说罢,她取出雕花的匕,将竹节细致地劈开成一根根细长的竹篾,竹篾相互交错着搭出了一个奇怪的骨架,荆长宁用细线在交接处扎紧,然后涂上浆糊。

“看起来很有意思。”萧嵘念道。

荆长宁将宣纸糊在了竹篾编制的骨架上,用手抚平整好。

“的确很有意思。”荆长宁笑着说道。

荆长宁抬眸向上望去,眼眸亮亮。

“它可以上天!”她说道,“师娘说,这叫纸鸢。”

纸鸢,是师娘曾带着她玩过的小玩意,据师娘说,是师父当年为了追她弄出来的把戏。

荆长宁手下动作很快,萧嵘只见她的手下扎出了一只鸟儿的形状。

“上天?”他望向天空,目光空旷而高远。

迎风,一只鸟儿形状的纸鸢摇摇向天际飞去。

“真的,真的升起来了!”萧嵘拍手道,“好厉害!”

纸鸢之下,垂着一个精致细长的竹筒,随着渐渐攀升直高处迎风而晃。

“那又是什么?”萧嵘问道。

何桅眉心常年紧皱,其间深深的几道纹络,他不过三十又一,周身却有一种垂垂暮气。

“将军,有人来到了城下。”一兵士行礼说道。

“他们,他们又来了吗?”他面容一般惊惧一半愤懑。

兵士回道:“不是丹王的大军,只是两个少年,约莫十几岁的模样。”

何桅心间松下一口气,却又有些奇怪的失落。

一年了,千勤城被孤立了整整一年,好像一切都荒凉了下来。

便在此事,他望见了远处碧蓝的天空上一只摇摇晃晃的纸鸟。

“那是什么?”他问道。

兵士一脸茫然:“不知道。”

碧蓝如水的天际,一只白色的纸鸢摇晃,像是一片轻云,一点一点攀岩到最高之处。

荆长宁后退着步伐,手中细线放得越来越长,她眯起眼眸似在计算着什么。

萧嵘静静地望着天空的纸鸢,神情微惘。

直到一卷细线全部放完,荆长宁取出匕,利落地割断了牵着纸鸢的线。

“将军快看,它落下来了!”兵士惊喊。

那白色的鸟像是折翼一般,直直地落在千勤城城主府门前,轻飘飘地挂在匾额之上。

半刻钟后,何桅望着手中的信沉思了下来。

“好了,没了。”荆长宁摊了摊手,“事情解决了。”

萧嵘神思恍惚:“就这么解决了?”

荆长宁侧了侧脸容:“又不是什么大事。等着吧,最迟明日,何桅一定会出来的。”

萧嵘揉了揉脸:“有点好奇你在信上写了什么?”

“一些能打开何桅心结的话。”她说道。

话音未落,紧闭一年的千勤城在两人面前打开。

何桅泪流满面地跪在朝殿之上。

“王上,是臣错了,还请王再给臣一次机会!臣定碎糜躯,以报王上!”

丹王一怔,不可思议地望着静立一侧的荆长宁,旋而大喜。

“快!何将军请起!当初之事,也是孤识人不明,将军既然回来了,丹军之中,左将之位空缺至今,还请将军不要嫌弃,为我丹国尽一份力!”

“定不负王上,不负丹国,不负丹军!”他叩道。

荆长宁冲着魏莫言抬了抬下颚。

“我做到了。”她笑着说道,旋而目光悠悠地在众臣面前一一掠过,挑衅,张扬。

“从今以后,关于圣谷之言,关于我荆长宁的事,还请诸位莫要做质疑。”

说罢,她抬眸定定望向丹王。

“上大夫之位,我接下了。”

萧嵘一只手搭在荆长宁肩头。

“喂,小宁儿,那封信上你究竟写了什么?”他挑眉问道。

荆长宁眨了眨眼,望着萧嵘笑了笑:“你当真想知道?”

此时,何桅望着手中那封信,心中拂过复杂的喜悦,纸张上墨意氤氲,洒然成。

“丹王破城之心从未止息,将军徒劳有何意义?

将军能以一城拒万军,势必有不输昔日真、孙茂之勇;能聚一城人心不失,势必拥何赢、孟云宁之才智;兵退而不反攻,势必有对丹王之忠。

然将军忠否?今将军行一朝之忿,而不顾丹王失去你这样一位能臣,此为不忠!

将军勇否?他日城破身死,威名不会在世间传播,此为不勇!

将军智否?徒有战功,英名埋没,湮灭于历史之间,此为不智!

丹王已有悔意,亦知将军才能,将军拥一城而归,定能上悦圣颜,下抚百姓,如此,何乐而不为之?”

荆长宁望着萧嵘道:“何桅的心有不忿,有期待,亦有畏惧,无非抚慰他的不忿,化解他的畏惧,给他期待的一切。”

萧嵘想了想:“就这样简单?”

荆长宁拍了拍萧嵘的肩头:“哪有那么复杂。”

“好像的确很简单,可是又没那么简单。”他揉了揉脑袋,“还是我太笨的缘故?不对啊,我一向聪明,喂喂喂,难道是传说中恋爱里的男人都是傻子?”

荆长宁迈步远去,只余萧嵘一个人面色苦恼。

“罢了,傻就傻吧。”他叹道。

林津坐于林王的宝座之上,面色戏谑地望着被押解而至的林蔚然。

“三弟,许久不见了。”他笑着说道,“我以为你已经死了,却没想到你竟然活了下来,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在王宫之中月余。”

林蔚然面色沉静,即便手脚被束缚着跪在林津面前,他那种天生的冰冷和邪魅混杂的容色,使得他此刻的脸色依旧十分傲然。

他不言语,只静静地用冰冷的目光望着林津。

“可是你混进了京都,混进了王宫又如何?”他双臂一展,龙袍的袖子带起一阵猎猎的风,得意一笑,“林国早就在我的掌控之中,哪个大臣敢对你施以援手?我登位早就名正言顺,你来得太迟!”

林蔚然冷冷的容色终于动摇了些,唇微勾露出一抹邪邪的笑。

“所以来迟了,便不可逆转了吗?”他被压着跪在地面上,苍白的脸扬起望向林津。

“选择早就做下了,你来迟了。”林津说道。

“那如果,没有选择呢?”林蔚然缓缓地将勾起的唇角平展开。

“你如今整个人都落在我手中,生死不过在我的一念之间,你以为你还有翻盘的可能吗?”林津嘲弄道。

“二哥,父王曾言你与我很像,但他向来喜欢我多些,你可知为何?”他问道。

林津目露狰狞,有些摸不透林蔚然的话音,他难道是想说如果父王还在,以林王的偏爱,这个王位不可能落在他的手中吗?

“那又如何?成王败寇。”林津说道。

林蔚然摇了摇头:“我们很像,我们都有着野心,并且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只是你我的不同之处,便在于你的目光,太短浅了,我要的向来是整个天下,而你只着眼于小小的林国。”

林津冷笑:“所以父王宾天之际,你在他国,所以如今你是阶下囚,而我是林王,我手中握着的是你的生死,这便是我所谓的目光短浅。”

林蔚然轻声一笑:“你}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黑白棋子叫什么棋 的文章

更多推荐

版权声明:文章内容来源于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权请点击这里与我们联系,我们将及时删除。

点击添加站长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