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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具:LED星星灯(关键词)在tb即可购买?衣服:美美的夏夏V领毛衣?摄影师:闺蜜(告诉她你喜欢的角度)?拍摄工具?app:1?facetune:主要是瘦脸,磨皮2?vsco:用于调色,锐化。?拍摄时间:日?拍摄灵感:和闺蜜在家玩耍时的灵机一动?提醒:1?:房间里灯光全部关掉,好突出星星灯的亮度。2?最好是在单色淡色床单上拍摄活着白色背景墙边拍摄,这样拍出来的照片不会那么杂乱五章。3?拍照之前和闺蜜沟通好你要的角度和感觉,这样拍出的照片才会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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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用系统自带调的呢
0 小姐姐可以出调色教程吗? 大圆佳
嘻嘻,调色都是在苹果本机调的,我整理下我平时怎么调色,然后分享出来哈 查看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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扫码下载小红书app 与全世界的小红薯一起标记生活我婉拒别人的情意,只为没有可能的你 - 简书
我婉拒别人的情意,只为没有可能的你
你不要抱怨自己没有桃花运,谁让你要等一个没有丝毫可能的人。
欲相知,求同途,终不过陌路
下午在教室上自习,舍友突然火急火燎地喊我回去。说有重要的消息要跟我分享,而且一定要当面说。戴上耳机往宿舍走,放着《遇见你的时候所有星星都落到我头上》——校园里特有的懵懂青春,甜甜的歌词曲调,听得人的心情也跟着轻快愉悦起来。当舍友激动地大喊我名字的时候,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是:会不会,是他来学校看我了?我当然知道这不可能。但就像高中时期盼着哪天他能出现在教室门口一样,明知道概率几乎为零,却还是傻乎乎地憧憬着。坚持着那些不合时宜的痴心和愿望。重要的消息是,舍友越儿脱单了——和前些天认识的清华的男生,特别聊得来的那个。看着她纯粹的开心和欢喜,为她高兴的同时,不由得也升起一股子落寞——什么时候,我也可以得偿所愿呢?那份被自己喜欢的人喜欢着,捅破窗户纸的那一刻,内心的喜悦一定是十分巨大的吧。遗憾的是,我却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因为我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是那样的不正确不可以。但除了他之外,所有的人都是一样的,都不过是退而求其次。然而,终有一天,我不得不退的。哪怕我再怎么不愿意将就。因为我根本没有资格执着——我的执着、我的放不下,只会给他带来无尽的困扰。我攥紧一分,他对我的厌恶也就多一分。不回信息,置之不理,不过都是方式。用冷淡和沉默让我识趣让我闭嘴让我离开的方式。他对我是那样的敬而远之,那样的恐避之而不及,我却苦苦抓着不撒手。样子一定很难看吧。玩笑似地跟舍友说“你看啊,这没有喜欢我的男孩子也就算了,怎么连个可以让我喜欢的男孩子都没有。”不是没有心心念念的人,只是那个让我寤寐思服的人“不可以”。就像夕颜,哪怕在心里再怎么枝繁叶茂,终究还是见不得光,总归敌不过一句“不可以”。舍友看着我,说“怎么没有喜欢你的男孩子,只是你自己不答应。”是啊,我婉拒千万人的情谊,只因为心里装着一个不可能的你。怪不得姐姐说“你可千万不要怪自己没有桃花运,谁让你心里放着一个不可能的人。还犟得像头牛,死活不肯放下”但这种事情,要是能说放下就放下,又哪儿还会有这么多苦恼呢。端午要和闺蜜去学手工扎染粽子,想要送一个自己做的当礼物给他,亲手做的,有心意也有新意。但是想想又迟疑了——怕他觉得不妥,怕他生气不喜欢,更怕他再恶狠狠地凶一句“你在想什么?”《何以笙箫默》里说,如果这世界上有一个人曾经出现过,那么其他的人都会变成将就。对我来说,他就是那样一个人。我是那样的不想将就。可是没有办法,我的痴心妄想是那样的受千夫所指,总有一天,我不得不将就。
多少相遇能有始有终
如果可以的话,你能不能对我稍稍好一点点呢?不需要好太多,只要一点点就够了。不用多么关怀备至,只要不那么把我拒之千里。我知道你是有很好的朋友的,可以跟他们虚度时光。那两个小时电话粥的时间,能不能匀出两分钟来给我呢?只需要在我问你“这夕阳是不是很好看”的时候,说一句“还不错”只需要在我说“新头像换风格了啊”的时候,回一句“是啊”如果这些都懒得说,回一个省略号,甚至是空格键也行啊。让我知道你收到了。你看,不会浪费你很多时间的,真的。但这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就足够让我开心好久你知道吗?因为这证明着你不是那么的厌烦我,仅仅只是不厌烦而已啊,真的那么难做到吗?多么怀念我们初识的那段时光,那个时候,多好啊。两年多的时间过去,你又经历了很多事情,心性也一定发生了一些改变。现在的你,是那样的难以接近。其实,我从来都没有真正了解过你。因为从来都没有一个机会,让我可以去靠近你。哪怕这些年来我多么期望这件事发生。我对你说过的那些好听的话,你还记得吗?积明如燏,风骨湛湛。韬略万千,世无其二。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凤箫乐,银花火树新符曳。新符曳,描金绘雪,屠苏映月。筚路蓝缕启陵阙,荆丛信步云泥却。云泥却,潜龙腾跃,唯燏独绝。我听说,万事胜意是对人最好的祝福,意思是什么事都比预想的要好一点。那么在你筚路蓝缕以启山林的时候,我便祝你万事胜意不辜前程。前途似海,来日方长。前程会像大海一样广阔无边,未来美好的日子会有很长很长。当我一头扎进这座巨大城市的时候,我是真的坚信着未来美好的日子会有很长很长的啊。我以为,来到这里,就可以离你近一点儿了。没想到,却是一天天渐行渐远。可我又能怎么办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什么也做不了。要说还能做点什么的话,大概就是婉拒别人的情谊了。我说“你的身上,几乎承载了我关于美好的一切设想”你很无奈地笑了笑,淡淡道“那不过是因为你见的人太少”慢慢地,我也见到了多一些人,的确,他们的确都是很好很好的人,可惜他们都不是你。
98年巨蟹座元气少女,大二汉语在读。
微信公众号:青棠记(qingtang17)
用一朵花开的时间,与你不期而遇。
1.容易影响心情。因为西藏行,有点精神恍惚,而且真的有点追求完美,不做完就不想放下,即使明天有很多事要做。
1.室友丢钱,急于摆脱自己的嫌疑,反而显得很有嫌疑。 2.情绪化。精神恍惚,影响打工,影响学习,影响工作。 3.要想成为朋...
望天外事,唯有熙熙攘攘为利为名的凡俗男女。这个世界何其无趣,人之生为人,不过是来这红尘打一次滚,我来过,我走了。滚打的漂亮,彪炳千古。滚打的狼狈,孑然一身。
庄周梦蝶,蝴蝶入梦。谁人可解,谁人可怜。佛家曾说明心见性,可又有谁能保证自己看到的就是真实的,谁能保...
第一期分享出来后,我收到很多正向反馈,也认识了好几个小伙伴,超乎意料,觉得很开心。 每个人都有自己内心想表达的东西,当那种表达欲望满的溢出来时,诉诸文字,变成了硬盘上一个个冷冰冰的字节。这些文字最终被上传到互联网的某个角落沉睡。它们只有在其他人短暂目光中获得CPU执行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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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过着重复的日子,还没到书记说的崩溃的日子我似乎就已经崩溃了。距离考研还有67天,可是前途一片渺茫。该看的书还没有看会,该复习的资料还没有复习完。完全一片空白的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67天之后的研究生考试。 这些天,一直在迷茫,也在否定自己。我真的喜欢这种生活吗,我要的真的是...天天读好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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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和星星花\你比星星还闪亮》作者:烛霄(7.23更新至5)
(晋江2017)
总下载数:1 非V章节总点击数:1785   总书评数:360 当前被收藏数:558 文章积分:10,431,352
华裔交流生小卷毛哥哥x元气少女小黄鸭妹妹
又名:《粉红粉红的初恋》
茫茫夜空下
你坐在我心脏一旁
天上的星星仿佛都化成种子
落地上开满鲜花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花季雨季 因缘邂逅 天作之合
搜索关键字:主角:萧潇,储钧词 ┃ 配角: ┃ 其它:初恋,烛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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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类型: 原创-言情-近代现代-爱情
作品视角:女主
作品风格:正剧
所属系列: 2017
文章进度:连载中
全文字数:22521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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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糖予果/每晚都被初恋帅醒》《无可取代的你》《香浓入骨》《丝丝入味》《心动难耐》
《外星人连萌》《重生之假纯姑娘》《灵族少女异世**记/咱都矜持点儿》《先杀后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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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带微笑心存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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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zelongchen 于
19:57 编辑
  《狐狸和星星花》
  文/烛霄
  【楔子】
  1992年的冬天,时隔八年,小平同志第二次南巡,此次视察标志着中国改革进入历史新阶段,具有重大意义。
  92年2月22日,萧定与妻子和儿子等在医院妇产科的走廊。
  不知道谁丢了张报纸在休息椅上,萧定扭头不经意一瞧,过完年后的最新刊,耄耋之年的小平同志在上海发表重要讲话:
  “这是你们上海最后一次机遇,这个机遇你们不要放过。”
  萧定心中一凛,心思重新飘进产房,双手握拳更加用力。
  儿媳患有多囊卵巢综合征,婚后五年无所出,中药调理至今,眼瞅她去年终于怀孕,眼下就要生了,分娩过程却出奇得漫长。
  对于他们老萧家而言,五年了,不曾放弃,或许这也将是他们最后一次机遇。
  这个机遇一定不要有任何闪失。
  萧定暗自祈祷,看着妻子在面前焦急地走来走去。
  儿子相对冷静,敞腿坐他身侧,双手交握抵在唇边,一语不发。
  大约又过去一小时,终于等到一名护士推门走出来。
  妻子第一个迎上去。
  萧定拍拍儿子肩膀,父子二人刚起身,就听见护士清脆的嗓音——
  “恭喜,是对龙凤胎。”
  【正文】
  萧潇原本应该叫萧逍,逍遥自在的逍。可惜上户口时遇到一个马虎大意的户籍警,将逍遥的逍写成潇洒的潇。这样一改动倒更像女孩名,名字的寓意也不差,家中长辈一合计——算了,不改了,就这样吧。
  萧潇不是很懂他们这种“就这样吧”的草率心态。
  她的弟弟名叫萧遥,为什么她要叫萧潇呢?
  一点都不搭。
  “萧”比“潇”只少一个三.点水,搭配在一起很像叠字,出现在讲桌贴着的座位表里,总能突破重围,轻而易举地吸引住各科老师的目光。
  这不——
  “萧潇。”
  化学老师一说找人上讲台写化学方程式,班里学渣一股脑都扎下头,此刻听到点名,才纷纷解脱般抬眼。
  教室里只有四台吊扇在头顶吱呀吱呀地转。
  秋老虎来势汹汹,午后燥热难耐,氧气仿佛一丝丝被抽离,呼吸之间,难言的压抑。
  很安静。
  老师立在讲桌前,手里捏一根半指长的粉笔,根据座位表上的方位,瞄准第四组第二排靠窗的位置。
  那里算是一个视野盲区。
  这一望,粗犷的眉间浮现一个明显的“川”字。
  粉笔掰断,一个不大不小的粉笔头沿抛物线,准确无误地砸在女孩的头发上,蹦两下,又弹跳到桌面。
  所有人都将视线投注到那个方向。
  “我靠,又在睡觉,真行。”
  “她胆够肥的。”
  “我们班出了个睡美人哈哈哈……”
  教室后排的男生们窃窃私语,互相给个眼神,笑得心照不宣。
  萧潇用一根水性笔支着下巴。
  突来的一记敲打,令她不自觉脑袋一偏,笔杆歪斜着滑倒——
  啪嗒一声,整个头狠狠往下颠了颠。
  额头即将嗑向桌面的一刹,她被颠醒了。
  她有些茫然,这种茫然在睡醒一觉后时常发生,分不清时间、地点,以及她在干什么。
  她抬起头,首先看到的是前桌敦实的背,短Tee的料子有一大块都被汗水浸湿了。
  恍惚中,她想起自己在教室。
  黑板位于视野的左前方,她揉了揉眼睛,偏过头——
  化学老师目光严厉,与她直直相对。
  眼角余光,同桌梁伊曼冷眼睇视,不屑外加嘲讽,想忽视都难。
  萧潇用尚未恢复清醒的大脑思考出眼下的处境——她抵挡不住困意睡着了,而周围,没有一个人叫醒她。
  批评在所难免,何况她在化学课上睡觉并非初犯,辞色俱厉的警告也是逃不掉的。
  萧潇左耳进右耳出,忍着生理上想打哈欠的冲动。
  可,还是好困啊。
  抑制不住的困意持续了整整一节课,化学老师不时刮眼刀,萧潇不得不死命撑住。
  然而,混沌的大脑是不以她意志为转移的,上下眼皮还是动不动就不顾她的意愿强行切磋上武艺。
  一堂课,萧潇过得煞是辛苦。
  终于,铃声打响。
  老师临走前似乎看了她一眼。萧潇不是很确定,但是直觉作祟,她突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一下课,室内室外吵吵嚷嚷,杂七杂八的声音如蜩如螗,如沸如羹。
  萧潇打算去厕所洗个脸,双手按在桌面,起身。
  梁伊曼椅背紧贴后桌桌沿,就算是纸片人也过不去。
  萧潇揉揉眼,一脸困顿,有气无力的:“梁伊曼,让一让。”
  梁伊曼仰脖喝饮料。
  从冰柜拿出来的饮料瓶,经过一节课的回温,高温液化,瓶身凝满水珠。
  手湿了,桌肚里摸出包纸巾,抽一张,慢条斯理地擦,像没听见一样。
  “你让我出去再擦手不行吗?”
  萧潇声音细细柔柔的,拥有一副天然的小奶音,再加上大脑迷顿,清甜慵懒得不像话。这和她过于明艳的长相很不合。
  梁伊曼冷冰冰抬眼,不耐烦:“等我擦完手你再出去不行吗?”
  “行啊,可是你好慢啊。”萧潇捂嘴打哈欠,眼泪流出来,“慢得我快以为你这是如来神掌了都。”
  “……”
  纸巾遇水皱成一团,梁伊曼用力攥紧,往桌上一丢。
  她唰地一下起立,“让让让,急什么急!”
  人站出去,座椅往里一推,泄愤似的,很用劲,椅子和地面划出尖锐的摩擦声。
  周围人习以为常,早就开始看热闹。
  把班里最漂亮的两个女孩放一起坐同桌,也不知道大马猴怎么想的喔。
  众人心里正腹诽,说曹操曹操就到。
  班主任瘦得像大马猴一样的身板突然出现在教室门口。
  打闹的、聊天的、学习的……统统都受到诡异气氛的影响,相互感染,安静下来。
  “萧潇,出来一下。”
  “……哦。”萧潇嘴巴张了一个小小的圆,下巴往下点了点。
  于是,留在教室里的一拨人,全都不自觉扫向西北角,看着那道无精打采的鹅黄色身影,低头走出座位。
  裙摆边缘摩挲膝盖和后腿窝,露在外的两截小腿和无袖遮掩的两只手臂,连同她那张素面朝天的小脸一起,在黄色连衣裙的衬托下,白得发光。
  她还真是钟爱于黄色啊。
  从色彩理论和色彩心理学的角度分析,黄色容易被人眼识别,引人注目。
  校服统计尺码后定做还没发,除了军训统一穿的是迷彩服,开学以来就没见她换过其他颜色的衣裳,上身清一色得发黄发亮,俨然一盏行走的星星灯,自带光源。
  “嘁,费尽心机。”梁伊曼冷哼,“生怕没人看她。”
  话毕,脚勾着椅子,砰一声坐下。
  结果可想而知,萧潇去了办公室,又挨批评了。
  她上课睡觉的次数太多,每位任课老师都对她印象深刻。
  八月底新生入学,连上军训不过也才刚满二十天,作业不多,学习任务又轻,班主任马老师实在想不通小小年纪怎么会那么的缺觉,眼见屡次说教无果,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干脆使出广大人民教师无师自通的杀手锏——叫家长。
  “明天让你父母来趟学校,谁来都行,我必须得和他们好好谈谈你的问题。你现在的学习态度很危险你知道吗?我倒是要问问看,你到底每天晚上几点睡的觉。”
  教职工办公室可比教室凉快多了,落地空调呼呼地吹,旁边隔壁班的女班主任和一帮火力壮的大老爷们共处一室,明显不抗寒,大热天的在屋里套了件长袖衫。
  萧潇恭敬立在马老师的办公桌前,碰巧正对出风口,一开始觉得超爽,慢慢开始感到冷,尤其当听到他最后这番话,冻得肚里的肠子像刀绞一样。
  办公室木门被敲响。
  叩叩叩,不多不少,刚好三下。
  木门没锁,只是简单虚掩,有人在萧潇身后推门而入。
  穿长袖衫的女教师停笔抬眸,神色平常,淡淡的:“逛完了?”
  “嗯。”简单又清冷的一声回应。
  是个男声。
  “马老师,我白天嗜睡主要是因为我晚上失眠,真的,您问他们也没用,您还是问我吧,我没骗您,谁骗您谁小狗。”
  萧潇极力摆出真诚脸,苦心劝说,就差没竖起三根手指对天发誓。
  脚步声向她走近,经过她身后。
  马老师看着萧潇眼眶底下隐隐浮现的黑眼圈。
  小姑娘皮肤太白,一点点淡淡的青黑都格外醒目。
  “好端端地为什么会失眠?一次两次还说得过去,天天失眠,你难道有什么解不开的心事?”
  萧潇右侧余光,突然多了道颀长的影子。
  女老师的办公桌和马老师的面对面沿边对齐,“影子”与她站在同一条水平线,肩与肩的距离不超过一尺。
  “准备回去,过来说一声。”
  萧潇一愣。
  毋庸置疑,开口说话的,和刚刚“嗯”的那一声是同一个人。
  但是,完整连贯的一句话不经意间听下来,虽然声音异常好听,完全可以用充满磁性来形容,可,他的口音略微奇怪,似乎对普通话比较生疏。
  好在吐字足够清晰,又有清冽的嗓音打底,一点小异常而已,无伤大雅。
  萧潇这么一走神,本还想扭头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冷不丁对上马老师研判的目光,恍然一秒,忙点头。
  “有有有,我有……”
  马老师的表情分明是:你倒是给我说说看。
  穿长袖衫的女老师看了眼手表,思忖片刻,笔帽往钢笔上一套。
  “你等等,我和你一块回去。”
  说完她就站了起来,开始整理桌面。
  对面马老师的目光从萧潇脸上挪开,朝她望去一眼。
  “储老师是要现在回家?”
  “嗯,下午没课,我请个假。”
  “哦。”
  马老师应声的同时,望了眼萧潇旁边,顺便,左手伸到办公桌一角,拿起水杯。
  杯子之前倒了滚水冲泡茶叶,此刻叶片舒展,沉在杯底,水温适中。
  杯口贴到嘴边——
  “我怀疑我得了一种嗜睡的病,越怀疑越失眠,越嗜睡越怀疑,越失眠越嗜睡……怀疑怀疑怀疑,失眠失眠失眠,嗜睡嗜睡嗜睡……如此循环往复,连起来能绕地球三圈。马老师,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
  萧潇声音一本正经,咬字抑扬顿挫。
  “……”马老师一口茶水呛在喉咙里,低头猛咳。
  上课铃响了。
  学校选用的铃声是The Daydream演奏的钢琴曲《Stepping On The Rainy Street》。
  曲调轻松欢快,灵动悦耳。
  办公室里的气氛此时也挺欢乐。
  在座的几位人民教师,有的在批改作业,有的在翻阅教案……总之,不管他们在做什么,他们的嘴角都忍不住微微上扬,对萧潇的不经之谈感到好笑。这其中,也包括临时准备先走的那位中年女教师。
  现在的孩子啊……老师们摇摇头,各怀心思。
  学生一个个都回到教室,喧嚣逐渐淡去,校园恢复宁静。
  有课的去上课,无课的继续在办公室忙碌。
  马老师好不容易止住咳嗽,一位男老师笑着说了句:“你啊,也让你们马老师很绝望啊。”
  萧潇耷拉着脑袋摸摸后颈,一边嘴角偷偷撇了撇。
  侧着眼的缘故,眼帘底下能看到“影子”脚上蹬的那双白底黑帮的运动鞋,鞋面干净,一尘不染。
  她手扶脖颈,漫不经心一偏头,其实是装模作样就想快速瞥一眼这人到底是谁。
  那声音勾得她心里怪痒痒的,纯粹只是好奇。
  缓慢抬眼的短暂过程里:
  第一秒,从鞋顺利滑到裤腰。
  他下.身穿的是一条黑色休闲裤,宽松款,红色运动上衣的衣摆盖过腰际,左手插着裤袋,手臂线条流畅,腕骨分明。
  萧潇快速移动的视线,在突然接触到裸.露的男性肌肤时,定了一定,出现一秒钟的停顿。
  这一秒略过。
  第三秒,由小臂往上,看到短袖,他上身穿的是一件酒红色的运动短袖Tee,圆领,脖颈修长,一小块凸起的喉结露出尖尖角……
  第四秒……
  第四秒……
  第四秒,萧潇瞳孔扩张,傻了。
  他微侧着头,眸色漆黑,眼神清凉又寡淡,低垂着眼看她的样子,闲散中透着几分桀骜和冷漠。
  四目相对,萧潇不禁想:长得还……挺好看的哎……
  不不,等等——!
  萧潇定睛猛地一瞧。
  这一头厚不拉几的小卷毛是个什么鬼哦?
  帅哥,您可真不嫌热哎。
  被请家长的衰运没能逃脱,后面的两节课萧潇一直没能提起精神。
  倒是不困了,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心头,总归还是不会好好听课。
  离家较近的走读生可以不住校,晚自习也属自愿。
  最后一堂课一打铃,萧潇等着梁伊曼慢吞吞收拾课桌,单肩挎着书包萎靡地坐在座位,没心情再催她。
  梁伊曼和她算是老相识,同一所初中考进来的,因为是相同老师带的兄弟班,班与班之间并不陌生。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过她,或者根本不存在得不得罪,毕竟看一个人不爽可以有很多种理由。
  无所谓,反正又不指望做朋友。
  萧潇一向把这种不疼不痒的人际交往关系看得很淡,不喜欢她或是讨厌她,并不能激起她内心哪怕一点点的痛苦。
  当然,这是对外。
  对内,家人一点点的忽视,都能令她心情起伏不定,甚至翻涌如潮。
  她像一棵霜打的茄子,有点蔫。
  平时放学路上从来都是她没完没了地叽叽喳喳,今天反倒安静得像个小哑巴,光走路不说话。
  萧遥眼角瞥她一眼,过了会,又瞥一眼。
  她两手握着书包带,闷头踢踏脚步,神情恹恹的。
  萧遥嘴唇动了动,紧接着,萧潇的黄裙子被人揪了一角,轻轻扯了扯。
  萧潇抬头望向弟弟。
  小矮子近两年个头窜得飞快,已经远远超过她,需要仰视。
  “你,不开心?”
  相比于萧潇常年不变的小奶音,萧遥的声音经过变声期后,浑厚低沉了许多。
  萧潇垂下肩膀,叹了口气,选择避重就轻:“我今天骗人了。”
  萧遥没有说话。
  “骗就骗吧,也没什么,可你知道我当时有多蠢吗,我跟人打包票说,骗你的是小狗。”
  萧遥极淡地挑了挑眉,还是没有作声。
  秋分已过,太阳落山的速度以肉眼可见的直观感受一天一天慢慢地加快。
  夕阳西照,越过行道树的树冠,能看见天边一片红彤彤的景象。
  萧遥安静走路,目光短暂地聚焦在天空。
  旁边扬起一颗小脑袋,靠近他。
  “遥遥,我是小狗了。”很委屈很委屈很委屈。
  萧遥低眸,对上她瘪着嘴可怜巴巴的表情。
  下一秒,萧潇嘴角一咧,双手抬高捧住他的脸,转为嘻嘻笑:“你是小狗弟弟耶。”
  萧遥皱眉,将她两只小细胳膊拉下去,沿着人行地砖快步往前,与她拉开距离。
  “哎别跑呀,我又不会咬你。”
  萧潇目光追着他背影,得意地扬扬下巴,烦恼在逗弄他时得以暂时摆脱,至少在这一秒,她是开心的。
  她故意喊着追过去。
  “小狗弟弟,姐姐来啦。”
  萧遥回头望一眼,少年腿长,跑起步速度飞快,只稍稍迈大步子就将萧潇甩出老远。
  这是条古朴的梧桐老街,街边商店鳞次栉比,萧爷爷的书店就开在两百米外靠近十字路口的转角位置。
  书店是在萧潇和萧遥中考前开始筹划创办的,暑假刚开业不久。
  在这里选址为的是方便两个孙子上下学,从学校走路过来只需一刻钟。
  眨眼的工夫,萧遥就一口气跑到书店门外。
  他前脚刚进去,后脚萧潇就由跑重新改为走。
  她低着头,耷拉着肩,踢踏着脚。
  她还没想好该如何和爷爷开口说明天早上需要去一趟学校的事。
  书店落地窗外有一层台阶,她走在台阶上,攥着书包带,眼睛无焦距地盯着鞋尖。
  到门外,转弯。
  里面的人正准备推门,突然冒出一女孩,尚未施加的推力悉数收回,手肘折向身后,推变成拉,玻璃门向内敞开。
  他还没有做出避让,女孩已一头撞入他胸口。
  馥郁清新的玫瑰花香袭来。
  分不清是发香还是其他,总之,不难闻。
  “对不起对不起……”
  她弯腰后退,连声道歉。
  鹅黄色的雪纺连衣裙,领口坠出一道风口,里面的颜色比两条光.裸的手臂还要白。
  两条马尾辫一左一右垂落在肩侧,她抬起头,一张清晰的少女面孔映入他的瞳孔。
  拜极佳的记忆所赐,他对她印象深刻。
  何况距离上次见面不过才过去几小时。
  她瞪大眼,看着他欲言又止。
  他手里拿着一本刚买的书,连包装袋也没要,就只是简简单单地用拇指和四根长指夹住,手臂自然垂落在身侧。
  另只手扶着门,“进去吗?”
  他的声音清冷得像雪糕外面的那层冰,发音依然有种莫名的生涩,普通话有一丢丢不标准。
  “……嗯。”萧潇看着他,点点头。
  玻璃门敞开的幅度拉大,他往门边让了让。
  萧潇秒懂,立马说了声“谢谢”,从他身边走进去。
  背后传来声响,她回头,是他松手后,玻璃门闭合的声音。
  他下了台阶,左转,透过书架旁边的落地窗,能看见他隐约冒着寒气的背影。
  他似乎心情不是很好。
  空调冷气萦绕周身,萧潇魂游天外地想,他那头小卷毛估计是不热,因为他这个人实在是有些冷,而且隐隐地,还似乎散发着点带有攻击性的戾气。
  “是不是很帅?”
  耳边突然响起一道女声,萧潇吓一跳。
  扭头,是爷爷上星期聘用的兼职店员。萧潇不记得她的名字,只知道爷爷管她叫小钱。
  小钱是音乐学院的大二学生,酷爱打扮,喜欢戴美瞳,一周七天,每天瞳孔的颜色都不一样。
  爷爷一和她眼珠对上就被惊吓,于是婉言要求她上班时间只能戴颜色自然的美瞳,花里胡哨的其余时间再戴。她很好说话,比如今天,戴的就是再正常不过的纯黑色。
  萧潇手捂胸口,看着她和芭比娃娃一样大而有神的黑眼珠,喘了口气。
  “是很帅,不过小钱姐,我魂都被你吓飞了。”
  小钱笑了笑,头一摆,说:“老头喊你过去。”
  萧潇往柜台方向一瞧,和爷爷萧定的视线交错,萧定冲她招手。
  嘴唇抿了抿,她迈步绕到柜台前。
  碰巧一个小姐姐抱一摞书出来结账,她在旁边等了等,默默在心里继续想了想待会该怎么说。
  和往常一样,爷爷萧定先问话。
  “遥遥今天在学校过得好吗?”
  店里有顾客在看书,他们不管谁说话,都会刻意压低嗓音。
  “不知道,我只认识他们班上的菜清野,他今天请假没来。”实话。
  “还是把你们放到一个班里去比较好,早知道就该听你爸的。”萧定随意感慨了一句。
  萧潇没吭声,她不懂此时应该如何回应。
  搁平时,她会满怀期待地等候爷爷问下一句“潇潇,你今天在学校过得好吗”,哪怕每每都落空,第二天她也还是会继续期待。
  但是今天,她没有心思再去想其他问题,满脑子都是——要不要说?是现在说还是待会说?怎么办啊,爷爷会不会生气?
  她犹豫的当口,萧定眼神指了指阅览区。
  “和遥遥一块做作业去,芳芳做饭晚了,过一会才能把晚饭送来。”
  阅览区共有六张阅读桌,那是属于顾客的。
  里面的一个小拐角,挨墙靠着第七张桌子,那是属于萧潇和萧遥的。
  那上面白天会放一块告示牌,标明此处为家人所设,旁人请勿坐。
  书店的装修设计巧妙,那张桌子完全处在柜台的视野范围,萧潇一偏头就看见萧遥腰杆笔直地坐在那儿,头低着,执笔在写字。
  也许是双胞胎之间特有的心灵感应,萧遥倏地抬了头。
  只不过这时,萧潇已经收回视线,望向爷爷。
  “爷爷。”萧潇鼓足勇气。
  萧定坐在柜台看着她。
  萧潇下意识咬住下唇内侧的口腔壁,屏住呼吸两秒才脱出口:“老师说……明天让你去趟学校。”
  萧定第一反应:“遥遥怎么了?”
  “……”
  所有的忐忑不安都在话音落下的同时消散殆尽,萧潇感觉心里空空的,有风在回荡。
  她一点想法也没有了,面对爷爷的紧张,只是机械式地汇报:“不是遥遥,是我。”
  然后她背着书包转身,朝那边的萧遥走去,没有看萧定的表情,也没有解释一句。
  保姆芳芳半小时后才将晚饭送到。
  小钱和芳芳在前面看店,爷孙三人在休息室里用餐。
  萧潇察觉爷爷似乎有话想和她说,她心里憋了股气,快速把饭扒完,不管不顾站起来。
  “我有本书落家里了,我回去写作业去。”
  萧遥手里端着碗,目视她风风火火开门走出去,微微茫然。
  他看了看碗里还剩一半的米饭,已经踮起的脚跟又回到平地。他不喜欢浪费。
  萧定看着他夹了几粒白干饭送嘴里,刚想给他夹块排骨,他嚼两口咽下,低头盯着碗,声音低低的,“她不开心。”
  萧定一愣。
  萧遥平静的目光由碗口转向他。
  “为什么?”
  “……”
  萧定哑然,语塞得张不开口。
  好半晌他也只是说了句:“吃饭吧,爷爷回头找她单独谈谈。”
  沿十字路口往西,有一栋上世纪三十年代一位犹太商人斥资建造的公寓大楼,现代派风格,设施齐全。爷孙三人暂时就住在那里。
  萧潇独自一人从书店走回去,坐电梯直达顶楼,再由步梯上到天台。
  夜幕四合,华灯初上,这座繁华的大都市依然不失光亮。
  从书包里拿出一个16开的软皮本垫地上,萧潇把裙摆收拢夹在腿间,席地而坐。
  一轮半圆的月亮挂在天边,远处伴有几颗星星点缀。
  头颅后仰,她双手撑在身后。
  以为这样眼泪就会倒流,可是根本没用。
  视线笼罩上一层水雾,像个哈哈镜,半圆的月亮在她眼里变得奇形怪状。
  她吸了吸鼻子,几秒后,又吸了吸。
  短短的一分钟内,吸了不下十二回。
  “嘿。”
  冷冷淡淡的一个声音自天台的某个地方传来。
  萧潇吓得打了个响嗝。
  双手推了下地面,借力坐直,她一股脑站起身,快速擦干朦胧的眼眶,一双眼睛警戒地朝四周望。
  “这里。”伴随声音而来的,还有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这回,声源有了更清晰的辨识。
  萧潇循声望。
  临门的侧面那道墙边,懒洋洋地倚着一道黑影,身高腿长,缓缓吐着烟。
  黑暗中,一星火光在他指间明明灭灭。
  皎洁的月光和昏昧的灯光,在他面前画了道直白的明暗线。
  他弹了弹烟灰,从阴影里走出,越过那道线,来到光线可及的地方。
  那头极具标志性的小卷毛一瞬间攫住萧潇惊愕的目光。
  “……怎么又是你?!”
  “不能是我?”
  他把烟放到嘴里,吸了口,脸上要笑不笑。
  一口烟雾吹出来,幽凉的目光被模糊掩盖,等烟散尽,又再次袒露在萧潇眼前。
  “不是……”
  萧潇心里的情绪没法说清。
  她手掌摊平,屈指,一件件数巧合。
  “先是在学校,然后又是在我家书店,现在又在我家楼上的天台……你自己说,为什么哪哪都有你。”
  而且还都是在同一天。
  她抱起手臂,想不通。
  他从她的言语中提炼信息,低头无声笑了下:“你家书店。”
  烟头扔地上,用脚碾熄,不知想到什么,抬眸的瞬间眼尾带笑,淡得几乎抓不住痕迹,“巧了。”
  漫不经心的嗓音,传到萧潇耳朵里不甚清晰。
  “……你说什么?”
  她盯着他的眼睛,额前的小卷发影影绰绰地遮住眉,那双眼隐匿在夜幕中,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羸弱的灯光无法照亮。
  等了又等,只看到他双手抄进裤兜,却没听到他再说话。
  迎着他沉默的目光,萧潇梗了梗脖子,翻他一记白眼,莫名其妙地咕哝了一句:“我家书店怎么了。”
  忽然,他手插着兜,往前走出两步。
  萧潇又是一惊,本能后退。
  他脚步停下,萧潇暗暗松口气。
  眼帘底下放着一个黄色封面的软皮本,视线未留痕迹地在本上停留两秒,然后,他看着她,一步一步,照直走过去。
  萧潇的心突然开始狂跳。
  她不再脚跟往后挪,而是抬脚横跨一步出去,再弹跳着沿水平方向继续躲远了一点。
  虽然他唇角抿出一个上扬的幅度,但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那不是笑。
  空旷无人的天台,光线昏暗,就算换作是别的陌生人,但凡是成熟异性面孔,她也会提防戒备。
  她反应过激的举动,本质上来说,和他本人关系不大,但若是细究,也有点关系——
  爷爷说过,巧合太多就是必然。必然和这样一个令她感到危险的人频繁相遇,人家脸上写着生人勿近,她没眼力见往跟前凑,不准没好事吗?
  萧潇觉得,与他主动保持距离,无比明智。
  她刚在心里默默表扬完自己,就看见,那家伙长手一捞,从地上拾起一样东西。
  萧潇眼睛瞄见地上蹲着的书包,右手随即摸上肩。
  这动作其实有点二,肩膀肯定是空的,但她脑子更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行动比思维快。
  她一个箭步冲回去,拎起书包带,往怀里一抱,抬手就去抢周记本。
  “给我——”
  对方手一扬,抓了个空。
  萧潇鼓眼。
  “喂,侬组撒啦?”
  她一心急,连带着本地话都不假思索地飙出口。
  天生没睡醒的小奶音,披上吴侬软语的轻清方言,更显娇柔,黄莺出谷不外乎如此。
  他脸上冷凝的线条缓缓化开,突然一笑,胸腔都在震,费解又好笑:“你说什么?”
  萧潇盯着他手里的周记本,闻声,视线偏转回来,猝不及防撞进一双黝黑深邃的眼睛里。
  那双眼,长睫低敛在看她,眼波幽静,眼尾有微翘的弧度,有点像桃花眼,仔细看却又不是,内眼角下弯,眼皮呈内双,形状更接近丹凤。
  此刻,眼角含笑,似有若无,但她莫名确信,他就是在笑,这次是真的在笑。
  萧潇不由自主地心一颤。
  手臂收拢,抱紧书包,下巴轻轻垫在上面,她扁了扁嘴,瞪了瞪眼,煞有介事地重复:“我说,你干嘛啦!”
  故意字正腔圆,增强气势,却没察觉,每一声吐字嘴巴都张得圆圆。
  小奶音在尾音上不经意地拖了个长调,像加过糖的纯牛奶,柔滑擦过耳膜,无半点凶神恶煞不说,软绵绵得似撒娇。
  单这栋公寓大楼里,林林总总住的700多户居民中就有不少老上海人,他们即便说起普通话也改不掉根深蒂固的当地口音。
  但,这却是他回国以来第一次,听到最软最糯的上海话。
  一种很不一样的感觉在胸口涤荡。
  他还没及时理清究竟不一样在哪里,萧潇无比郁闷地拍了下嘴巴,啪地一声响,格外清脆,可见对自己下手有多狠。
  她把脸埋进书包里,整个人和石化了一样,只有肩膀伴随呼吸微微耸动。
  “哭什么。”软皮本拍向她的黄色书包,力度不重,但也不算轻,一点不温柔,“给。”
  外兜拉链个头较大,起装饰作用,是一个带拐弯的雷电形状。拍过去那一下,链头震得飞起。
  萧潇抬头看到自己的周记本,立刻伸手夺。
  到手后,屈起一只膝盖托着包,最大的那只口袋张开一个“大嘴”,她将周记本往一摞书本里塞。
  手上动作一顿,愣了愣,反射弧终于绕完,想起他刚刚说——哭什么。
  她没哭。
  她只是懊恼又没控制好音调起伏,连番说了两句听在别人耳朵里可能嗲嗲的话。
  因为自身音色的问题,她努力在慢慢调整说话习惯,不想生活中产生烦人的误会。
  不过她懒得解释,和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没什么好多言的。
  越解释越说不清。
  “我没哭。”拉链拉上,她把包背到身后,口气生硬。
  黄色的钉珠印花雪纺连衣裙,黄色的皮卡丘双肩包。
  一个不折不扣的小黄人伫立在他面前,和白天一模一样,只不过此刻因着黑夜的遮掩,色泽黯淡,没有白天那么赫然醒目。
  刘海经过书包这一蹭,乱七八糟四散开,露出眼角那颗颜色不深不浅的小泪痣。
  他的目光在小泪痣上停留了一会。
  萧潇觉得他有病,所有的行为都莫名其妙,白他一眼,转身要走。
  刚背过身——
  “高一八班,萧潇。”
  他用他略显蹩脚的中文喊她的名字,语调平直。
  “……”早知道就该把班级姓名写在封皮背面。
  萧潇吸口气,身体转回去。
  头朝右边歪,变成一个歪脖子,一脸面瘫的无语状,语调也干巴巴一条直线:“大哥,你看着不像这么无聊的人啊。你别玩我了行不行?”
  他看着她这副大写的白眼姿势足有三秒,上下眼睑轻碰。
  “初中课本还在吗?”
  “……”
  萧潇歪着脖子没有动,错愕。
  “全部租给我,我付租金。”顿了一下,看她懵然睁大眼,他手插在裤兜里,脖颈和她歪向一个方向,眉梢微挑,“卖给我也行,原价计算。”
  “……”
  萧潇莫名就被……萌到了……
  要西,侬勿要学我好伐!(要死,你不要学我好吧!)
  萧潇回去时,保姆芳芳在阳台准备收衣,萧遥坐在客厅沙发,膝盖摊着本书。
  “哎哟你跑哪去啦,我回来没看到你都快吓死了啦。”
  芳芳奔过来,拍拍胸脯。
  潇潇没吭声,今天在学校撒的谎还没攒回人品,她不想再骗人,但也不想说实话。
  天台是她的秘密。
  她看了眼萧遥,没受芳芳大嗓门的影响,他依然安安静静在看书。
  “遥遥和我说话了哎。”芳芳压低声音贴在她耳边,神秘兮兮地说。
  萧潇一愣,歪头与她对视。
  “你不在家,遥遥都一点不担心的,他居然还主动和我说话,破天荒头一次哎,我还以为是在做梦哩!”芳芳说着说着就捂了嘴,笑得别提多欣慰,“叔这些年没白熬,老天开眼,付出都有了回报,遥遥啊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萧潇胸口堵得慌,但还是问:“他和你说什么了呀?”
  “他说呀,你去同学家里了。”
  “……”
  不可能不惊讶的,虽然她前几天是费劲叮嘱过他如果爷爷问起就说她在同学家,但她根本就没指望他能帮忙打掩护。
  萧潇转转眼珠,食指竖嘴边,轻轻“嘘”一声,踮起脚,不动声色地靠近沙发。
  芳芳看她书包都没卸,这举动一看就是又要逗弟弟,笑了笑,回阳台继续收衣服。
  萧潇轻手轻脚走到沙发后,低头看着萧遥的后脑勺,嘴角一勾,奸笑着扑上去,顺利抢走他膝盖上的书。
  “小狗弟弟,看什么呢……喔,在看毛姆呀。”
  萧潇背靠沙发,扫了眼书封,又回到他摊开的那一页,一眼看到萧遥用铅笔画出标记的一段文字——
  “喔,亲爱的,你为什么要为别的人去自寻烦恼呢?这对你有什么损害呢?我难道没有使你很快乐吗?你和我在一起难道不高兴吗?&
  “太高兴了。”
  “那就好了。为这种小事斤斤计较和妒忌都是很傻的。为什么不为你所能得到的而高兴呢?要我说,你还是及时行乐的好;不出一百年我们就全都死了,到那时还有什么可以计较的呢?趁现在活着我们应当痛快享受才是。”
  ——你,不开心?
  萧潇的心,咚地撞击胸腔。
  她又重新看了眼书封——《寻欢作乐》。
  手指在书脊上轻滑。
  她对书名有印象,这是萧遥军训期间从书店里拿的两本书当中的其中一本。以阅读时间和他的阅读速度来估计,早该看完了。
  拇指肚自下朝上一页页快速浏览一遍,其他页面干净雪白如崭新,无一句勾画。
  萧潇心中一动。
  她回头,萧遥侧身坐着,清澈的目光自然而然地看着她,沉默又内敛。
  她忽然有点想哭,眼圈瞬间泛红。
  手抬起想揉他的头,可能动作太明显,也可能因为长期刺激下的条件反射,他一下就敏捷躲开,还皱起眉,不大高兴。
  萧潇眼睛弯成月牙,把书当宝贝抱胸前。
  “这本书借我两天好不好?”
  萧遥思考了一会,点头应许。
  萧潇又准备摸他头,得亏也仅限于想想,强行忍住了。
  她脑袋一会往左边偏,一会朝右边摆,自言自语:“嗨呀我的小狗弟弟呀……嗨呀我的小可爱……嗨呀吼嗨咿呀,吼嗨咿呀啊,吼嗨咿呀啊,天晴朗,天蔚蓝,我的心,好黑暗……”
  喃喃了两句就摇头晃脑地拐到歌上去了,唱得还一脸自我陶醉。
  萧遥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她,仿佛她是个神经病。
  萧定打烊回来已经过了十点,萧潇房门被敲响。
  “潇,爷爷能进去吗?”
  萧潇捧着刚借来的宝贝窝在床头翻看,听到声音,将书合拢藏枕头底下,立刻躺倒,闭上眼睛。
  过了会,房门从外面打开,向里推开一道门缝。
  萧潇听到一声苍老的叹息,她不知道爷爷为什么而叹气,不过想来应该是和被请去学校有关吧。
  她是不是……令他失望了?
  萧潇无意识地攥紧床单。
  薄薄的眼皮外部,感受到一层黑暗。爷爷替她关了灯。
  刻意放轻的关门声紧随而至。
  卧室幽静得像一座黑暗森林。
  萧潇睁开眼,坐起身,摁亮台灯,摸出PSP打游戏。
  床头柜上的一个皮卡丘静音小闹钟,时针悄无声息,从十滑向二。
面带微笑心存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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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zelongchen 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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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六点半被芳芳喊起床,睡眠只有不到五小时,不困的是大罗神仙。
  萧潇前两节课又在和瞌睡的抗战中,浑浑噩噩地过去了。
  第三节课刚上课没多久,走廊窗口上忽然站了一个人。
  陌生面孔,同学们都不认识。只有一个女生和同桌小声纳闷:“咦,他不是逍遥书店的老板么。”
  生物老师察觉后想出去问问他有什么事,萧定隔窗笑着摆摆手,示意自己这就走。
  临走前,他又最后看了眼第四组前排靠窗的那个黄色身影,她两手支着头,对他的出现毫无所觉。
  浑浑噩噩有浑浑噩噩的好处,不知道爷爷什么时候来,也不用胡思乱想大马猴会和他具体说什么,惴惴不安的紧张感被无法驱散的困意挤跑了一大半。
  中午不必去书店,放学后直奔公寓楼,因为两姐弟都习惯午睡。
  饭菜做好摆桌上,萧潇见芳芳没急着去给爷爷送饭,便明了他这是要回来吃。
  果不其然,她和萧遥刚在餐桌坐下,就听见有人掏钥匙开门进屋。
  “叔回来啦。”汤盆搁在餐桌正中央,芳芳戴着隔热手套直起身,笑盈盈望过去。
  萧定随口“嗯”了声。
  萧潇和萧遥都没动筷子。
  萧定说:“你们先吃,我洗个手。”
  萧潇一颗心提吊在半空,吃也吃不安稳,卫生间徐徐的水流声在这种时刻成了战场上轰鸣的炮弹,耳边嗡嗡作响。
  椅子拖动,萧定在主位坐下。
  “给我拿瓶酒来。”
  “诶。”芳芳撂下碗筷,麻溜地依言行事。
  萧潇闷头吃饭,忐忑不安地等啊等,一碗白米饭都味同嚼蜡地吃得干干净净了,萧定也没同她说一句话,就只是自顾自,喝喝小酒吃吃菜。
  一种难以自控的情绪渐渐涌上心头,她很清楚地感觉到,一点都不开心,一点也不。
  “我吃饱了。”
  低头站起来,转身离开餐椅,她咬牙朝卧室走。
  “等等。”
  萧定手里捏着小酒盅,叫住她。
  “爷爷和你谈谈。”
  芳芳端着碗看他,萧遥慢条斯理用餐。
  酒盅搁桌上,萧定语气平和地对萧遥吩咐:“你这吃饭速度真比不上你姐姐,吃快一点,吃完去睡觉,我和你姐姐谈谈心。”
  萧遥筷子停了停,没说话。
  卧室里,萧潇坐在床边,双手按在床沿,垂眉颔首。
  萧定走进来,她悄悄分过去一点视线。
  面前拖来一个软包凳,萧定与她近距离相对而坐。
  “你这孩子。”他叹声气,“你们马老师和我说了不少你在学校的表现,说实话,你让爷爷有点意外。”
  萧潇晃荡小腿,不吭声,不抬头。
  小动作不断,萧定也没管,他敞腿坐着,手扶膝盖,复述马老师提出的猜测:“潇,你老实告诉爷爷,你是不是……和学校里的小男生谈朋友失恋了?”
  萧潇蓦地扬起脖子,懵然睁大眼。
  萧定斟酌措辞,笑了笑,缓和气氛:“你和马老师说每天晚上都失眠,我昨晚看你睡得早,还跟他说不可能,你这丫头向来倒床就着,从小就和个小猪一样。”
  萧潇紧紧抿唇,不为所动,腿不晃了,坐姿僵直,表情僵硬。
  萧定有些尴尬,叹了口气,无奈一拍大腿。
  “算了,你抓紧时间睡吧,待会又该上学了。”
  临起身前,摸摸她的头,“你还小,什么年龄做什么事,操之过切难免会栽跟头,这都正常,把路正回来了就好了,没必要和自己较劲。行了,睡吧。”
  殊不知,大人自以为是的鼓励和安慰,落在孩子心里是多大的委屈和不甘。
  房门关严,卧室里只剩萧潇一个人。
  她呆呆坐着,很久很久……都没有动。
  心情烂到极点,下午放学,梁伊曼一如既往故意磨蹭,一本书她能颠来倒去往进往出拿三回。
  当她没看到啊。
  平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力保和平,不想和她太过计较,今天被她撞在枪口上,萧潇一脚踹在她椅子侧边。
  她力气一向很大,又是靠墙坐着屈膝发力,梁伊曼连人带椅歪斜着滑溜出去,连课桌都被冲击得刺啦一声偏转出一个小角。
  梁伊曼立马火了,书往桌上一摔,蹭地起身。
  “你有病啊!”
  班里下课后没走全的同学,被突如其来的大动静吓了一跳。
  萧潇任由她居高临下,也不急着站起来,书包放回桌上,她右手臂一折,搭在上面,散散地侧靠着桌子,皮笑肉不笑,说:
  “你有药啊?有药就赶紧吃啊,天天不吃药在这祸害我不就是想传染给我吗?好呀,我如你所愿,你发疯我也发疯,现在我们都是疯子,谁怕谁啊。”
  细细的嗓音叫起板来头一次没输气势,萧潇愣了愣,惊觉自己似乎走出了一条不一样的路线。
  音色娇软没关系啊,她不用和别人逞凶斗狠,比谁能先把谁气死不就好咯。
  气死她,哼。
  “你少冲我瞪眼睛,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谁怕谁。”
  梁伊曼气得脸都发红,冷笑:“谁怕谁是吧?我今天就让你看看,究竟谁、怕、谁!”
  后半句咬字格外重。
  女生打架好像走上来都喜欢朝人脸上扇,她扬手呼过来时,萧潇听见教室里倒吸热气的惊呼声。
  萧潇毫不客气抡起桌上的矿泉水瓶格挡,正中她手腕,将那一巴掌打飞。
  反将一军还不解气,笑眯眯说:“我的天,我发现你已经疯细胞转移大脑,又多了一个病了哎。要不要我上药店给你买瓶脑残片,暂时缓一缓?”
  “你才脑残——!萧潇,看你不顺眼很久了,装什么装。”
  梁伊曼这次直接扑在她身上。
  又想扇耳光,萧潇干净利落地逮住她的手。
  “你四不四撒哦,装你啊,我现在眼睛里装的都是你啊。”
  萧潇晃晃脑袋,俩眼珠直勾勾的,笑得特别欠。
  梁伊曼咬牙切齿:“今天不把你收拾了我就不姓梁!”
  “好呀,那你就改姓热呗,热依曼,多好听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维吾尔族呢。”气死你,气死你。
  萧潇力气惊人,她挣不开。
  “你是不是女的,劲这么大!”
  “你是不是男的,劲这么小。”
  “……”
  教室里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喷笑,梁伊曼简直要被气晕了。
  萧潇被她压坐着腿,两腿施展不开,反倒给她机会用膝盖顶在胃部,撞了不止一次。
  不好的记忆闯入脑海,胃部的抽痛受心理作用一霎那加剧数倍,手上力道松懈,被她挣开。
  抓,挠,揪,扯……就差没上嘴。萧潇拼命保护自己,抓住她的长头发往后拽,她抓她也抓,她挠她也挠,她揪她也揪,她扯她也扯,两个人都疯了。
  萧潇的课桌禁不住撞击,砰地一声向前倾倒。
  班里同学笑不出来了,谁都不敢上去拉架,唯恐殃及鱼池。
  跑出去喊老师的男班长回来后站在门口就是一声大喊:“马老师来了!”
  除萧潇和梁伊曼以外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望向门外。
  一秒,两秒……
  根本没看见大马猴的身影,只看见一个高高瘦瘦、有着一头小卷毛的男生,一言不发地从班长身后走进教室。
  班长在班里男生中个头数一数二,可他竟比班长还要高出半个头。
  那边厢,两个人在那一声虚假通报后终于有所消停,互相抓着对方的头,各有各的狼狈。
  萧潇见到来人的一刻,懵了神。
  昨晚在天台把人给拒绝了,谁能想到,又会在这种无比丢人的时刻遇见他。
  还真是哪儿都有他啊……萧潇宇宙无敌巨无语。
  梁伊曼背对教室前门,四下无声,萧潇表情又有点怪,她以为大马猴真的来了,匆忙扭头。
  讲台边沿立着一道身材颀长的陌生面孔,双手插兜,也不下来,挺拔昂扬地站在那儿看着她们,像一棵孤松,除了冷漠和嘲讽,眼里没有半分多余的情绪。
  “就是你们两个自愿被人看笑话。”他目光在两只鸡窝头上溜了一圈,略过梁伊曼,只单单在萧潇挠破的小脸上逗留一秒,“抱着不放手,相互爱上了?”
  “……”
  他普通话不是特别好,但吐字清晰。
  大家耳力绝佳,听得明明白白。又有人忍不住偷笑,不过这回,不敢再明目张胆发出声音。
  全班公认长得最好看的两个女孩如此生猛,此情此景,无形中产生一种震撼心灵的威慑力。
  梁伊曼:“你谁啊多管闲事。”
  萧潇放开梁伊曼,后者却不依不饶,屈膝压在她腿上一动不动,手也还继续攥紧她松散得不成样子的双马尾。
  萧潇头皮一紧,“嘶”了声皱眉,正准备掰她手——
  “咔嚓”一下,响起清脆的拍照声。
  他不知何时拿出了手机,对着她们拍下一张照片,萧潇看见他唇边噙着一抹微笑,明显不是真笑的那种讥讽的微笑,拇指触摸手机按键,眼底藏刀。
  “萧潇。”
  “……”干嘛干嘛,喊她干嘛。萧潇汗毛一炸。
  所有人都惊讶,原来他们认识喔。
  “告诉我这位欺负你的同学叫什么名字,我好给你们马老师致电。证据确凿,她抵赖不了。”
  “……”
  厉害了,梁伊曼怔住后,立刻放手,从她腿上跳下去,跑去抢他手机。
  “你凭什么拍我?你不仅颠倒黑白还侵犯我的肖像权!”
  课桌一倒,书包和矿泉水瓶,以及桌面罗列的课本也跟随遭殃。
  有前排桌子支撑,萧潇的课桌侥幸逃过一劫,未与地面亲密接触。
  萧潇默默拎起书包,扶正课桌,蹲到桌子底下一本本捡书。
  泼妇。她在心里评价。
  除了腿,身上到处都疼。恍惚间,她忽然一顿,想起一个人。
  她好像知道为什么梁伊曼早就看她不顺眼了。
  “把手机给我,给我!”梁伊曼尖细的嗓音在教室回荡。
  萧潇摇摇头,替小卷毛默哀。
  “Hello,马老师。”平凉的声线徐徐入耳,紧接着下一句,“八班有个女生对我性.骚扰。”
  气定神闲得像在谈论“天快黑了,一会晚饭吃什么”。
  “……”室内鸦雀无声。
  萧潇惊得猛抬头,忘了自己在桌子底下蹲着,砰地一下,撞得眼冒金星。
  她自认倒霉揉啊揉,单脚滑出去一步,头伸出桌下,好奇张望。
  小卷毛听筒贴在耳边,梁伊曼手攥成拳,单看起伏不定的肩膀就能猜出三观都已炸裂。
  炸裂的又岂止是她一个,萧潇吃惊得鸡皮疙瘩掉满地。
  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小卷毛的眼风似乎扫了她一眼。
  眼神平淡无奇,无波无澜,从容不迫的气场看上去天下无敌。
  啧啧,瞧把您厉害的,我先替您叉会腰。
  小卷毛有恃无恐地边打着电话边出去了。
  梁伊曼不敢追,萧潇看着她的背影在讲台上呆立,也不知该不该同情她。
  毕竟……性.骚扰这种措辞在他们这个年纪,真不是一般人能理直气壮说出口的。
  嘀嘀咕咕的议论声渐大。
  “这人谁啊,不像是老师啊。”
  “不比我们大多少吧,高年级的?”
  “班长,你从哪找来的奇葩?”
  “那头卷毛,毛茸茸的好可爱啊。”
  “去,你们女生就是肤浅,讲话那么贱还可爱?”
  “我去老师办公室,马老师不在,只有储老师在,她正要去开会,看我着急问我什么事,我简单说了下,谁知道她就让刚那人跟我过来了。我也不认识他,他让我喊马老师来了,我就喊了。”班长扶了扶眼镜,温吞地说。
  “储老师?储佳韫?七班班主任?”
  “我靠他到底是谁,认识七班老处女不算,居然还有大马猴的手机号。”
  “敢管储佳韫叫老处女,不怕死啊你。”
  “又不是我给起的,七班都这么叫。她不是姓储嘛,老处女,老储女,一个调。”
  “咦,不是处(chù)女座,念chù吗?”
  “你翻字典去,绝对念chǔ。”
  大家聊天的跳跃能力太强大,萧潇钻出桌底,发圈撸下来,手指作梳整理头发,耳朵伸长听得津津有味。
  坐她后面的两个女生走上讲台小声安慰梁伊曼,说什么“没事的,马老师不会信的,你和马老师好好解释,真要不行我们替你作证”。
  梁伊曼没吭声,萧潇也看不到她表情,只瞥见她拳头依然攥得很紧。
  重新扎好辫子,一望天色,萧潇一拍脑门,萧遥还在楼下等她。
  拎上书包正要起身,有人在身后拍她肩膀。
  “诶。”
  回头,是张还算熟悉的面孔,趴在她后面的桌子上,带着笑。
  “你这里破了。”对方一皱眉,指指她的脸。
  有点疼,萧潇早已感觉到,但她没放在心上,目前的重点是去找萧遥。
  “没关系,我回去处理。”
  她把梁伊曼的椅子往里一推,急冲冲准备往外走。
  略微思忖,回忆对方姓名,嘴巴微张,孰料卡了壳;想想算了,不喊名字也没事,索性略过称呼,直接挥挥手,“拜拜。”
  女孩愣了愣,话到嘴边又咽回去,笑容爽朗,“拜拜。”
  只可惜事与愿违。
  萧潇还没走出梁伊曼的座位,讲台上的人,仿佛是因为听见她的声音而突然转身,一双由于焦急和愤怒而变得通红的眼睛死死瞪着她。
  “都是你!你们一伙的!”
  “……”
  “萧潇,你就是个害人精。我们走着瞧!”梁伊曼当众人面撂下狠话。
  萧潇算是看明白了,新仇旧恨全加上,小卷毛的那份也是非不分地一律落到她头上。
  “啧。”萧潇撇撇嘴,不知为何,再开口直接换上一口流利的沪普,“你装什么洋蒜哦,走着瞧就走着瞧,让开啦让开啦,别碍着我回家啦,好狗不挡道的哟。”
  赶苍蝇一样摆摆手,萧潇扬手拂开她,没用力,给自己开出一条通道,径直越过。
  一口气吐到底,她先是一愣,而后回魂。
  人有时候会生出故意恶心旁人的本能,并非无缘无故,归根结底,无非是让自己爽。
  以她小活一十五年的经验来看,她这副小嫩嗓子嗲声嗲气,怼起人来简直欠揍啊。
  哈,真爽。
  青春期以来第一次不那么厌烦她的小奶音,反倒有些喜欢。
  后背猛地被狠推了一把,萧潇往前一趔趄,刹不住脚冲出两步。
  班里又是一阵惊呼,有人大喊“小心”。
  萧潇及时伸手撑住黑板,指甲无可避免地摩擦而过,带出刺耳魔音。心剧烈跳动的同时,耳膜更是罩不住。
  脑袋低垂着,她揉了揉耳屏,刘海和碎发浮在眼帘。
  “你怎么这么贱啊!”梁伊曼用力推她后,愤恨指责,歇斯底里的嗓音里夹含委屈。
  萧潇站直,闭了下眼。
  一不做二不休。
  扭转脖子,她轻扯嘴角:“怎么,怪我抢你专利了?”
  众:“……”
  萧潇单肩背包,手往上提了提肩上的带子,潇洒迈步走人。
  气死你,哼。
  “萧潇——!”身后响起梁伊曼狂躁的吼声和跺脚声。
  八班在德润楼二楼,萧潇蹬蹬往前跑,探头站在半层楼梯上从扶手往下看,这个点教学楼剩下的人不多,下楼梯的寥寥无几,碰巧有个男生在她前面,率先转弯走到下半层楼梯。
  一二层之间的步梯是平行双合,前半层分左右,后半层是合成宽度,正对一层走廊。
  萧潇看到走廊柱子前,萧遥低头安静地等在那儿,听到脚步声,忽然抬头,然后又失望地再次把头低下。
  她心里一咯噔,下楼梯的速度飞快。
  萧遥闻声又抬起眼。
  “对不起对不起,我有事耽搁了。”
  萧遥抿唇,没等她靠近,转身就走。
  萧潇跳下台阶,小跑追上。
  “生气啦?”
  萧遥不理她。
  “好啦好啦,我知道错了,别生气啦。”萧潇晃晃他的手,“其实你可以去我们班找我……哎算了,还是别去了,免得……唔,免得我们走岔了。”
  免得看到糟心的事。萧潇及时改口。
  路上,不少学生已经吃过晚饭或是手里拎着热食往回赶。
  萧遥不说话,萧潇就和往常一样没话找话。
  “菜清野还没来?”
  没指望他应声,但他忽然偏眸看她一眼,这一眼,似乎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他深深蹙眉。
  萧潇愣了愣,反应过来,指腹轻轻触碰颧骨处的伤口。
  “……很明显吗?”
  萧遥盯着那里,不吭。
  “不小心挠破的,没事的。”
  萧遥还是皱着眉。
  “真没事。”
  萧遥扬手指了指她正好对着他的脖颈右侧。
  “……嗯?怎么了?”萧潇不解。
  “红了,三道。”萧遥说。
  “不是吧?”萧潇哀嚎,手摸上去,“三道红痕吗?”
  萧遥:“嗯。”
  他不提,一点感觉也没有;他一提,火辣辣的痛感丝丝蔓延,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我不去书店了。”她思考后突然决定,“我给爷爷发个短信,就说我先回家了。”
  说着,她扭着脖子从背后的书包里拿出手机,撰写短信。
  短信回复很快,萧定说:好。
  到书店门口,萧遥站定,萧潇对他挥手,“我走了哦。”
  萧遥目送她消失在转角,望着空空的街道出了会儿神,才推开门进店。
  想必是爷爷和芳芳打过招呼,到家时,芳芳放好一副碗筷在等她。
  “你慢慢吃,我给叔和遥遥送饭去。”
  萧潇低头捂着脖子胡乱应了声,假装放书包,躲进卧室。
  芳芳拎着保温桶到玄关换鞋,没一会传来咔哒关门声。
  萧潇吁了口气。
  她在衣柜前照了照镜子。她太白了,红红的三道抓痕触目惊心。
  明天应该会变淡的吧?
  思绪一顿,忽然想起一件事。
  小卷毛都给马老师打电话了,就算没人打小报告,马老师也已经知道她打架了吧?
  她是班级斗殴的参与者也好,是校园霸凌的受害者也罢,被叫家长的可能性都极大。
  萧潇顿时泄了气,双手捂脸。
  怎么办啊。
  沉浸在即将又会被马老师传召的不安中,萧潇没吃几口就饱了肚。
  她拿上钥匙,锁门出去,站在天台的围栏前,静静看着天空一点点被暮色吞没。
  铁栏杆锈迹斑斑,胳膊搭在上面有粗粝的触感。最后一丝光线也即将消散的时候,那盏老旧的声控灯亮了。
  与此同时,有上楼梯的脚步声。
  萧潇回头,盯着入口那扇门。
  直觉告诉她,是他,一定是他。
  她像祈祷似的,在心里一遍遍默念。
  一定要是他啊。
  一道瘦削挺拔的身影拾阶而上,一点一点,逐步完整地出现在萧潇的视野。
  他驻足于门内,手插兜,黑色卷发在夜色中映出蓬松的轮廓,边沿蜷曲。
  见到她,他好像一点也不意外,眉峰轻挑,口气懒懒散散的:“在等我?”
  “……怎……怎么可能。”萧潇不承认,“开什么玩笑,这又不是你的地盘,我等你干嘛。”
  他仿佛已经看穿她,牵了一抹疑似讥讽的笑,兜里取出一包烟,抖出一根咬嘴里,打火机点燃,吸了口。
  烟雾在他眼前缓缓漫开,笼罩他凉薄的眼神,“行,那你什么也别问。”
  “……”您还真是眼光毒辣啊!
  又一个直觉告诉她,他此刻出现在天台,绝不是偶然。
面带微笑心存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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