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一本美国小说的取名字大全男孩,讲的是两个小男孩挖地洞在地下深处的历险,还碰到了居住在地下的人类族群

& 从岛主到国王最新章节
重生过去、畅想未来、梦幻现实,再塑传奇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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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岛主到国王》正文& 一个小说
一个没有民族哲学家的民族
一个为着生计而活着的社群
这个速成速朽的年代
更在骨子里
晚上,一个声音像鸡鸣一样呐喊
生命如残阳溅
人生如落花凋
我们一个个都抱着一颗洋葱头
日日日夜夜地剥着
等看到胚芽了
&他妈为啥子要杀她儿子?&我问母亲。
&贪财!贪财就没有好下场!&
&她为啥要贪财呢?&
&为了钱,为了买好吃的东西,好穿的东西!&
那时,我稀里糊涂地明白了,钱是要害人命的。
食堂在宿舍斜对面,中间隔着一个大操场,来回有两三百米的样子,每到下课钟一敲响,我们都会像野马一样飞闯出教室,飞奔到寝室去取饭碗。快的排在前面,慢的站到后边。前面的先打,后面的后打。只要老师不在的时候,我们都会钻空子去前面插队。当然要有力气才能行。因为你插在别人前面别人就晚一点时间打到饭,所以他会尽力把你推出队外。如果被老师给当场抓住了,不仅要罚到队伍的最后边,而且还有可能挨他的耳光。当然这种倒霉的时候比较少,多数情况下,我们都能得逞。而且,我们一般地都按&规矩&办事:初三插初二前面,初二插到初一前面。所以,一旦成了惯例,大家都默契配合,不反抗了。因为毕竟初一的学生还要上初二、初三的,初二的学生还要上到初三的。这一年吃了亏,下一年捡点便宜,风水轮流转,明年到我家,相安无事。
中午的太阳热辣辣的,棚里的人少了一些。有几个趴在桌子上打盹。他们的确辛苦。在人较多时候他们有的东跑西跑帮新生搬东西,或找有关部门去为他们解决一下他们所不能解决的问题。尽管天气热,尽管累,但他们没有露出一点怨色和烦情,一如心平气和,遇难就帮。我不得不佩服他们的热忱和信念。他们的话儿既平淡又平常,但听起来就是心里暖和,和一般人不一样,也许这就表明了他们的素质。
&我没事可干,也没书读,所以只好躺在床上等待城市的下午的到来。
&下午三点多钟我才起床。天气仍然很闷热。这就是城和乡的又一大差别。乡下空气干净,由于有森林和树木,温度调节较平衡,一般下午三点钟后是不热的。而城里空气污浊,又没有生物调节空气,上午和中午积蓄的热量散发不出去,能一直维持到下午五点,所以这里的&热段&较长。
接下来没找到挣钱的路子只好暂作等待,等待哪个财神爷把面朝向了我的方向。让我也沾上了好运再作尝试。
&两个星期后,我们对环境有了半陌生化的熟悉,学生之间彼此也差不多。于是班主任把选班干部提上了日程。有指望的人便开始了准备。我也想尝试一下这个小小的&从政&之路,想望有在选举中捞个一官半职的运气。在那竟选的晚上,我把准备得半生不熟的几句话掏出来,大指望把自己推销出去,没有想到却没有人买我的帐。
&我走上讲台,面向台下几十&选民&,红了红脸,用我那放牛娃的腔开始了讲演:
好不容易才盼到星期六。一吃早饭我便抄起书包向那家走去。因为没自行车,而又没有钱搭公汽,所以只好走去。
&花了四十分钟才走到那家楼下。一路上的花花绿绿的风景也没有看。
&进了门,就她们母女俩坐在那把软凳上看书。
&见了我,女孩母亲连忙放下书,说:&老师来了。&说完进了里屋搬出一张桌子放在一个屋角里,又搬去两把小凳子。
&我们没寒暄,也没做其它交涉。我便开始了家教上课。
&在三个小时后,我从屋子里走出来。心中不由想起了那男主人。怎么这么不巧,两次我来都不在家。在家我们可以谈谈其它的东西,少了那份不可名状的拘谨。
提到恋爱,诸读者也许会想到结婚。因为恋爱是在为结婚打基础,是一个酝酿阶段。而结婚则是恋爱的果实,是一个质变的点。恋爱使朋友成为知心(比知己更高一段),结婚使朋友成为同人(影子已由并行而叠在一起了)。有人说结婚是爱情的坟墓,也就是说结婚意味着恋爱的死亡。其实未必。
&一则,有许多人,比如大部分农村人,结婚根本不谈什么恋爱,只要双方愿意生活在一起,能生孩子,有一定物质生存、生活基础便可结婚。没有恋爱,它怎么死亡?一个概念,比如紫色的小绵羊,它根本没产生,你却说它死了,岂不荒唐?这类不恋爱而结婚的人,效率高,成功率也还可观。双方关系完全建立在彼此绝对信任和依恋(有时是依靠)的基础上。有了孩子后,孩子这根纽带会把两人紧紧的拴在一起,更不可分离了。即使双方中某一方遭受感情上(他们在某种程度上根本没察觉到)或生活上的创伤,他们也不会为了自己逃脱苦难而去撕断纽带。这是一种传统的保守式的上代对下代的爱的力量。通过这种内向性的爱而把夫妻间的爱结晶出来(有时是恨。如,双方有一方婚后因某种原因而恨对方,但却为了孩子而不提出离婚)。同时,双方中的某一方不能给孩子造一个好的成长和成才的处境,那么对方也会对孩子由爱而逆转为对夫妻另一方的恨了。
秋天已经完了,也不知道他们今年收成如何?玉米棒子可大?绿豆可没被野兔偷吃?山上栗子可有不?如有,能捡一部分拿到镇上去卖几角钱。天气寒了,希望他们能多加几件衣服,尽管补丁多一点,只要暖和,管它呢?即使大家都那样,又何必计较被谁耻笑?也许就要下雪了,也不知积了多少柴禾。如衣服穿不暖,可烧几大堆火来烘烘身子。如吃不饱,可在火里烧上几个山竽,即便营养不多,也可暂止奢望啊!不要怕别人说我们&烤着疙瘩火,吃着山竽果&什么的。人连生存的物质基础就保证不了,还要那个面子干啥?况且,这也并不丢面子,正说明那些讥讽者的低下败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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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坠丽江 作者: 胖子快跑 简介: 阴雨绵绵的夜晚,一个青衫老者的出现,改写了郑氏兄弟两的人生章程。郑文华拜师三朵阁阁主,却与阁主之女叶嫣红日久生情。阁主却希望爱女嫁一个有身份有地位之人。一个巧妙的布局,一个天衣无缝的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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献给中国母亲和孩子们
儿童文学,顾名思义,是指适合不同年龄的少年儿童阅读的各种体裁的
文学作品。它浅显易懂,生动活泼,适应儿童心理,富有儿童情趣,融知识
性和思想性于娱乐性和趣味性之中,是向少年儿童进行审美教育、思想品德
教育和科学文化知识教育的重要手段。
古往今来,世界各国产生了浩如繁星、璀璨夺目的优秀儿童文学作品,
它们在各民族间交流传播,哺育了一代又一代少年儿童,像《卖火柴的小女
孩》、《皇帝的新衣》、《渔夫和金鱼的故事》等著名童话,都早已跨越了
国家的界碑,冲破了时代的藩篱,成为各国儿童共有的精神财富。
北京少年儿童出版社出版的“世界儿童文学丛书”,包括童话和儿童小
说两个系列,荟萃了各国儿童文学作品的精华,为我国的小读者展现了一片
文学新天地。愿它走进千家万户,成为广大小朋友生活中的亲密伴侣。
1995 年6 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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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利·约翰逊
杰弗逊老师觉得很奇怪,他最喜欢的学生安地今天居然没有请假就不来
上课。以前,安地从来没有旷过他的课,因为安地非常喜欢音乐,天赋也好,
每次上杰弗逊老师的音乐课,他都表现十分出色。“安地会不会出什么事
了?”杰弗逊先生不安地想着。虽然音乐课已经结束,但他根本没有心思休
杰弗逊先生正托着腮帮为安地担心,办公室的门被人轻轻推开了。杰弗
逊先生抬头一看,不由惊叫起来:“安地!你这是怎么回事?”
安地正一步步向老师身边走来。可他脸上见不到丝毫往日的无忧无虑的
笑容,只有深深的悲哀和眼眶里正在打转的眼泪。更让杰弗逊先生吃惊的是,
安地的头上戴着一个金黄色的大鸟笼!
杰弗逊先生连忙站起身,扶着安地在椅子上坐下。他刚要动手摘安地头
上的鸟笼,安地急忙把他制住:“请您不要摘我头上的鸟笼,杰弗逊先生。
我是罪有应得。我犯了凶杀罪。”
“你?你安地犯了凶杀罪?这简直不可思议,”杰弗逊先生大惑不解地
望着安地。
“是的,我是凶手。我不知道以后我该怎么办,”安地哀伤地看着老师。
“安地,你放松一些。你先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好吗?”
安地犹豫了一会儿才说:“我把一切都告诉您。不过,您一定要给我保
守秘密。”
杰弗逊先生想了想,马上微笑着点点头。
于是,安地开始讲述他的故事。
安地和邻居家的小姑娘麦奇是好朋友。安地的宠物是一只名叫特拉普的
小狗。这条小狗很听话,但也很没出息。安地家里一来客人,不管来的是男
是女,是老是小,特拉普总是高兴得摇头摆尾,围着客人亲昵地转个不停,
甚至还会在地上打滚。难怪妈妈开玩笑说,要是家里来了盗贼,特拉普照样
会上去舔人家的手表示欢迎。当然,特拉普最怕的还是安地妈妈。每当安地
妈妈发火时,特拉普总是第一个开溜。虽然,妈妈发火时,安地自己也常常
吓得拔腿就跑,但他一直认为特拉普太胆小怕事。因为大多数时候妈妈是生
安地的气,跟特拉普毫无关系,特拉普根本没有必要这么害怕。尽管如此,
安地还是很喜欢特拉普。
麦奇却不喜欢养狗。她养了一只名叫莫扎特的虎皮鹦鹉①。莫扎特不会
飞,因为他只有一个翅膀,但莫扎特唱歌唱得非常好听。麦奇是在森林里野
炊的时候发现莫扎特的。当时,莫扎特已经被一条黄狗叼到嘴里。麦奇看到
这情景就奋不顾身地冲上去,从黄狗嘴里把莫扎特救了下来。但那条贪婪的
狗已经咬掉了莫扎特一个翅膀。也许是因为莫扎特成了残废,麦奇更加爱护
它。她请爸爸在后院留出一块空地,用铁丝网给莫扎特做了一间很大的鸟舍。
她一有空就给莫扎特喂东西,逗莫扎特玩。这样时间一长,莫扎特几乎成了
麦奇最心爱的伙伴,在麦奇面前莫扎特的歌也越唱越好听。
上星期五,安地带着特拉普去看麦奇。麦奇正好在给莫扎特喂食。她一
① 虎皮鹦鹉是澳大利亚一种长尾鹦鹉,叫声很好听。
看到特拉普便生气地对安地说:“你真不应该带特拉普一起来,你知道莫扎
特怕狗。”
然而,特拉普却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是不受欢迎的客人。它一边在地上
打滚一边兴高采烈地伸缩着四肢,算是向麦奇问好。
安地虽然在心里直骂特拉普不争气,嘴里却在为自己的小狗说好话:“你
看,麦奇,特拉普这样子怎么会伤害莫扎特呢?”
麦奇走进莫扎特的鸟舍,又招手叫安地进去,但她坚持要在门边放几块
大砖头,把特拉普关在外面。
麦奇轻轻地抱起莫扎特,让鹦鹉站在她的手心上。莫扎特开始歌唱。歌
声宛转悦耳,安地听得如痴如醉,顷刻之间把其他的一切都忘到九霄云外。
过了一会儿,麦奇又轻轻地把莫扎特放到地上,对安地说:“我们带莫
扎特出去散散步,但你必须把特拉普拴住。”
安地二话没说就把小狗拴到旁边的树干上。为了保护这么可爱的鹦鹉,
安地心甘情愿让自己的宠物受一些委屈。
于是,麦奇和安地高高兴兴地打开鸟舍的门,让莫扎特出来散散心。鹦
鹉在后院的草坪上一边轻轻蹦跳一边欢快地歌唱。安地陶醉在这个如诗如画
的意境中。他想象着自己来到神话般的世界中。那里有绿茵茵的雪花,而在
雪地上漫步的是一只鹅黄色的小企鹅,为企鹅伴奏的是美妙无比的仙鹤。
安地真希望这么美好的时刻能够永远继续下去。然而,麦奇说莫扎特走
累了,应该抱它回家休息。安地恋恋不舍地看着麦奇把莫扎特放回鸟舍,锁
上鸟舍门,又在门外放好两块砖头。
可怜的特拉普一直静静地呆在原地。莫扎特散步时,它远远地看着,不
时伸出舌头舔嘴唇。莫扎特回到鸟舍后,它知道自己快自由了,便兴奋地竖
起一个耳朵,另一个耳朵却仍然耷拉着——这是特拉普的“特异功能”,每
当它使出这一绝招时,它就格外讨人喜欢。
连麦奇都忍不住走过去拍拍特拉普的后背说:“真是一只可爱的小狗。
不过,安地,你千万不能让它靠近莫扎特。”
“不用担心,”安地爽快地点点头,“我向你保证,我绝不会让特拉普
这么做的。”
“谢谢你。除了莫扎特,你是我最好的朋友,”麦奇认真地说。
安地激动地朝麦奇笑笑,转身往自己家走去。特拉普摇着尾巴紧紧跟着。
安地一看妈妈还没有回来,便兴奋地招呼特拉普进屋。安地妈妈一直不允许
安地把小狗带进屋子;但待拉普很聪明,只要房门稍微隙开一条缝,它就会
用前爪把门拨开。当然,有时候正好赶上妈妈在家,特拉普一开门就会吓得
拔腿开溜。
星期六一大早,安地就和妈妈一起去看奶奶。妈妈从来不让安地带特拉
普一起到奶奶家去,所以,安地只好把特拉普寄存到养狗场。可怜的特拉普
哭红了鼻子。它最讨厌养狗场,每次把它送到那几时,它都会悲痛欲绝地用
哀求的眼神看着安地,弄得安地心里也十分难受。安地知道,对特拉普来说,
呆在养狗场比坐牢还痛苦。特拉普不仅会思念小主人,而且会恐惧得吃不下
饭,睡不着觉,因为它总担心养狗场别的狗会欺负它。
所以,安地在奶奶家那一天也是六神无主,老怕特拉普出事。好在妈妈
很快开车带安地回家了。当然,安地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养狗场把特拉普领
出来。安地把小狗抱到膝盖上,心疼地抚爱它。特拉普睁着那双棕色的大眼
睛委屈、忧伤地望着小主人。安地不由得对妈妈说,“今天晚上让特拉普到
屋里来睡吧。”
“绝对不行,”妈妈的口气很硬,“你把它拴在棚里。平常怎么做,今
天仍然怎么做。”
“噢,可怜的特拉普!”安地暗暗叫苦。那天晚上,他趁妈妈不注意,
蹑手蹑脚地钻到狗棚中,解开绳子,把特拉普抱到自己的房间里,让它在他
的床上和他一起睡觉。安地不明白,为什么妈妈老嫌特拉普脏。他最了解特
拉普,知道它是一条爱整洁的小狗,一有空就把浑身上下舔得干干净净。
可是,妈妈从来都坚持认为,世界上所有的狗都是脏兮兮的,只配住狗
窝、狗棚。更要命的是,妈妈对狗的气味特别敏感。无论什么时候安地偷偷
把特拉普带进房间,妈妈都能嗅出空气中的狗味。安地曾经在特拉普呆过的
地方点上卫生香,企图蒙混过关。可最后总是被妈妈识破真相,挨一顿臭骂。
这回安地把特拉普抱进房间睡觉,早已做好第二天挨批的准备。所以,
他打开窗户,让新鲜空气进屋。然后就钻进被窝,美美地睡起了大觉。
安地做了一个好梦,梦见自己和麦奇结婚了,小夫妻俩带着莫扎特和特
拉普在一座风景如画的热带岛屿上幸福地生活。那里,一年四季花果飘香,
树木郁郁葱葱。更妙的是,莫扎特长出了新的翅膀,可以自由自在飞翔了。
可它不愿意离开救护它的麦奇,每天都用动人的歌声陪伴安地和麦奇。当然,
它再也不用住在用铁丝围起来的鸟舍中。它在一棵芒果树上筑巢安家;芒果
树就在安地和麦奇的新家的花园中,所以莫扎特仍然和麦奇朝夕相伴。
安地沉浸在美妙的梦境中。等他一觉醒来,已经是太阳高照了。好在这
天是星期天,睡睡懒觉也没有关系。安地揉揉眼睛,伸伸懒腰,欢欢喜喜地
下床穿衣。
然而,他刚套上运动衣就发现,特拉普不见了!
安地朝窗外望去,只见恃拉普正在院子里玩耍,嘴里还衔着一个浅黄色
安地马上不安地想到,特拉普又要倒霉了,因为妈妈特别讨厌网球被狗
的唾液弄湿,她说这样一来网球就会在她手上留下绿色的痕迹。
“对,我们家的网球都是绿色的。那么,特拉普嘴里那个黄色的东西又
是什么呢?”安地越想越担心,就不顾一切地从窗户上跳出来,向特拉普奔
特拉普看到小主人过来便兴奋地撒腿猛跑。它特别喜欢和安地玩追跑的
游戏。现在,特拉普像被猎人追踪的兔子,一边跑一边上下跳跃,还不时得
意地甩甩尾巴。
安地渐渐靠近特拉普,心也越跳越快。好几次他闭上眼睛自言自语:“但
愿是个球,或者是妈妈的手套,或者是我那台新买的随身听。可千万别
是..”安地焦急得不敢往下想。
突然,特拉普灵机一动,朝地下室奔去。安地加紧步伐追上去大喊:“出
来,你这条该死的狗!”可特拉普躲在里面一动不动。“出来,要不我杀了
你!”安地挥着拳头不顾一切地叫喊,眼里噙满了泪水。
特拉普终于明白:这回主人动了真格!于是,它又仰面躺倒,伸缩着四
肢求饶。安地看着特拉普的赖样,更是火上浇油。他一个箭步冲下去要揍特
拉普。小狗一看情形不妙,赶紧放下那个黄色的玩艺儿,返身奔出地下室。
安地顾不得惩罚特拉普,马上伸手去抓那个毛茸茸的东西。可是一切都
晚了。他手里的莫扎特已经死了。小鸟身上粘满了血污和狗的唾液;眼睛发
白,没有一丝活气;两条瘦小的腿僵硬得像缝衣针。莫扎特用一双什么也看
不见的眼睛盯着安地,再也唱不出优美悦耳的歌了。
安地痛苦地低下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滴一滴滚落下来,流进嘴里。
安地舔着苦涩的泪水,心中充满悔恨和自责:“我的狗弄死了莫扎特。这都
是我的错。昨天晚上我要是把特拉普拴在狗棚里,这件事根本不会发生。现
在我怎么向麦奇交待?她要是知道了这一切肯定会恨死我和特拉普。而且,
她妈妈会来找我妈妈告状,那特拉普怎么办?”
安地从地下室出来回到院子里。特拉普不知所措地晃着尾巴。它也明白,
自己闯祸了。
安地冲到特拉普身边,狠狠地踢了它几脚。他还是第一次这么狠心地对
待特拉普。一时间,安地真想把特拉普杀了。可是,当他看到特拉普那双棕
色的大眼睛时,马上意识到特拉普没有错,它只是一条狗。
安地蹲下身抱住特拉普大哭起来:“噢,特拉普,特拉普,你都做了些
什么啊?”停了一会儿他又哭着自言自语:“安地,安地,你又做了些什么?”
过了好长时间,安地才站起身。他把特拉普拴到狗棚里,然后抱着莫扎
待回到自己的房间。
莫扎特显得那么僵硬、渺小。安地觉得自己的心现在肯定也是这个样子。
他想到麦奇。麦奇要是发现莫扎特这么死了,肯定会伤心得和他断绝关
系。安地越想越觉得不能让麦奇知道真相。可是,怎么才能做到这一点呢?
安地忽然想起,今天他没有看到麦奇家的车,他们一家人都出去野炊了。
“趁时间还早,赶快去买一只虎皮鹦鹉,要和莫扎特长得一模一样的!”
安地突然有了主意。他跑到车库里,找出一个覆盖着灰尘的金黄色鸟笼。安
地很小的时候,一直以为这只鸟笼是金子做的,但妈妈告诉他:“哪里是金
子做的,镀了一层金罢了。”
然后,安地用柔软的餐巾纸小心翼翼地把莫扎特包好,放到衣服口袋里。
他打开钱包一看,里面有七块澳元,买一只鹦鹉足够了。于是,安地推出自
行车,把鸟笼系在车架上,骑着自行车向宠物市场奔去。
安地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快地骑过自行车。他只觉得两旁的树木在哗哗
地往后退,迎面扑来的风抽打着他的耳朵。不一会儿,他就骑得气喘吁吁,
汗流浃背了。但他咬咬牙,一个劲儿地往前骑。甚至到了威系山下也不停车,
而是伏倒身子,使出浑身力气,蹬着轮子往山上冲。安地知道,一般人都是
推着自行车上山的,但他必须争取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因为现在已经是下
午五点钟,宠物市场很快就要关门了。
安地终于冲到山顶。他觉得两条腿阵阵发酸,胸口也闷得慌。但他顾不
得休息,擦了擦不断掉到眼睛里的汗水,冲下山坡向市场奔去。
安地到宠物市场的时候,那些装载宠物的面包车都快启动离开。顾客已
经全部走光,地上到处是热狗包装纸和白菜帮子。卖宠物的各个摊位都空空
荡荡的,既不见宠物,也没有卖主和顾客。
安地放好自行车,跑到那些面包车跟前,挨个观察。他看到许多品种的
猫、狗、豚鼠、金丝熊、热带鱼,就是没有看到虎皮鹦鹉。
安地绝望地低下头:“这下完了,彻底完了。莫扎特死了。麦奇会恨死
我,恨死特拉普,我该怎么办呢?”
就在这时,安地听到一声清脆的鸟叫。“是画眉在叫!”安地兴奋得跳
起来。他知道,有画眉就会有别的鸟,很可能还会有虎皮鹦鹉。
安地循声望去,看到一辆小巧的面包车里有一个巨大的鸟笼,里面有各
种各样的鸟。开车的是一位五十来岁的妇女。
安地连忙奔过去大喊:“请问,您这儿有没有虎皮鹦鹉?”
“都在鸟笼里呢,”她说,“现在都已经收拾好,我不想再拿出来啦。
你下星期再来吧,孩子。”
“不行,我现在就要买,”安地一边哭一边恳求她。
那妇女摇摇头,开始启动面包车的发动机。
安地赶紧从口袋里掏出莫扎特,打开包在外面的餐巾纸。妇女看看莫扎
特那小小的粘满血污的身体,叹着气关掉发动机,从车里搬出鸟笼。
安地看到笼子里有画眉、金丝雀、百灵鸟、戈拉鸟,还有二十来只虎皮
鹦鹉。一开始,安地只见到蓝色的和绿色的,找了半天才发现一只浅黄色的
虎皮鹦鹉。哪只鸟长得很像莫扎特,完全可以以假乱真。“我要是把这只鸟
放到麦奇家的鸟舍中,麦奇肯定不会怀疑的,”安地欣慰地想着。
“十块钱,”那妇女说,“浅黄色的鹦鹉不常见啊。”
安地把钱包摊开给她看:“我只有七块钱。”
那妇女收了七块钱,轻轻地把鸟放到安地手上:“拿去吧,孩子。我也
曾经是个孩子。”
安地把鹦鹉放到鸟笼中,发疯似地骑车往家跑。他觉得这回真可以把自
己比作一条航船,在经历了暴风雨之后终于可以平安靠岸了。他不断催促自
己快快地往前骑,赶在麦奇回家之前把鹦鹉放到鸟舍中。
终于,安地到家了。麦奇家的门口仍然没有汽车。“谢天谢地,他们还
没有回来,”安地总算松了一口气。他冲进自己家的后院,打开边门进入麦
奇家的后院。麦奇给莫扎特精心编制的鸟舍空荡荡的,只有那扇铁丝门在风
中摇晃。安地看看手中的金色鸟笼,里面的鹦鹉怯生生地坐着,扑闪着翅膀。
“糟了,”安地不由得失声惊叫起来,“莫扎特只有一个翅膀,不会飞。
可这只新鹦鹉两个翅膀都好好的。噢,上帝!麦奇一眼就能看出,这只鸟不
是莫扎特。”
安地茫然地从笼子里捧出那只小鸟,张开它的翅膀,哽咽着说:“小鸟,
小鸟,你这副模样帮不了我。我拿你怎么办呢?”
安地明白,自己的计划已经彻底失败,现在只能把小鸟放走。他一边松
手一边轻声说:“再见了,小鸟,再见了。”
安地一直等到鹦鹉在空中消失得无影无踪才慢慢走回自己的家。他伏在
桌上痛苦地思索着:“这下麦奇很快就会知道一切。是我没有听妈妈的话,
把特拉普抱到房间里睡觉,然后它才偷愉跑出去弄死了莫扎特。这都是我的
错。我是凶手。我应该对莫扎特的死负全部责任。以后,我再也没有勇气面
对麦奇;而她再也不会理我。”
想到这儿,安地绝望地抽泣起来。忽然,他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我
去把莫扎特埋葬了,然后什么也不说。麦奇会以为莫扎特逃出去迷了路,再
也回不来了。”
可转念一想,安地又觉得不妥,因为麦奇一定会认为是特拉普把鸟舍的
门打开的,她甚至会叫安地和她一起去寻找莫扎特。如果那样的话,安地就
得装模作样地帮麦奇寻找莫扎特,虽然他明明知道莫扎特已经死去。
过了一会儿,安地又想出一个办法。那是一个巧妙的、也是很可怕的办
法:他要把莫扎特放回鸟舍,再用砖头把鸟舍门关紧;这样麦奇就会以为莫
扎特年纪大了,是自然死亡。
问题是,莫扎特浑身都是血迹和脏物。安地必须把它洗干净。
于是,安地把莫扎特的尸体抱到洗衣房,轻轻地给她冲洗。小鸟身上的
血洗掉了许多,但有一部分已经和羽毛粘结在一起,很难洗去。安地把莫扎
特泡在盆中,撒上一些洗涤剂,终于把她洗得干干净净。
望着浑身湿漉漉的莫扎特,安地内疚地低下头:自己怎么变得这么卑鄙!
然而,安地一边责备自己一边却在继续自己的计划。他找来妈妈的吹风
机,把莫扎特的羽毛吹干、弄松。不一会儿,莫扎特又恢复了往日毛茸茸的
可爱模样,只是眼睛呆滞,毫无生气。安地轻轻合上莫扎特那双似乎是充满
谴责的眼睛,然后溜到麦奇家的后院中向鸟舍走去。安地觉得自己和那些不
安好心,在珠宝店门口来回窥探的盗贼没什么两样。
他走进鸟舍,把莫扎特放到铺着木屑的地上。他感到无比的紧张,却又
暗自庆幸:“永远不会有人知道我这个可怕的秘密。现在,我安全了。特拉
普也安全了。我们仍然是麦奇的好朋友。”他关好鸟舍的门,回到家里。
那天晚上,安地翻来覆去睡不着。眼前总是出现麦奇忧伤的面孔。好不
容易睡着了,他又做起噩梦来。安地梦见自己在坐牢,孤单单的,没有任何
人来探望他,甚至连囚犯都不喜欢他,因为他给别人带来这么多的痛苦和悲
第二天一大早,安地就从梦中惊醒,脑袋昏昏沉沉的,心情也坏透了。
他从窗户往外望去,只见麦奇和她的爸爸妈妈都围在鸟舍周围。安地听不清
他们在说什么,也不想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他明白,麦奇肯定在哭。他真害
怕看到麦奇伤心的泪珠。
安地呆呆地立在窗前,看到麦奇爸爸伸出胳膊疼爱地搂住女儿的肩膀,
麦奇妈妈弯腰捧起莫扎特轻轻放到女儿手中。
安地只觉得心像被针扎着似的难受。他再也看不下去了。他又一次感到
一切都是他的错,可怜的特拉普不过是一条狗,一条不懂事的狗;他本来应
该把特拉普拴住,可是他没有这样做。“噢,凶手,我是凶手。更可怕的是,
谁也不会知道这点。这个可怕的秘密会伴我度过一生。”
于是,安地拿着那个金色的鸟笼,跑到车库,用老虎钳在鸟笼底部剪开
一个大洞,然后把笼子戴到自己头上。
“这是我应该受到的惩罚。以后我将永远戴着这个鸟笼,忏悔我的罪
过,”安地沉重地对杰弗逊老师说,算是讲完了他的故事。
杰弗逊先生爱怜地拍拍安地的肩膀,启发道:
“安地,你错了,你犯了一个小小的错误。但这个错误的责任并不在你。
即使你有责任,也不能一辈子背包袱。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应该有勇气
去面对它,解决它。你为什么不去找麦奇,把一切都告诉她,然后卸下你头
上的笼子,像过去一样快乐地生活?”
安地点点头。他抬头望望窗外,正好看到麦奇向杰弗逊先生的办公室走
来。麦奇低着头,缓慢沉重地一步步走着,仿佛一下子年长了许多岁。
杰弗逊先生赶紧走出办公室,迎上前去把麦奇带进办公室。安地看到,
麦奇的眼睛哭得红红的,面孔却毫无血色,像一张白纸。
安地不敢正眼注视麦奇,只好偷偷背过身去。
“对不起,我今天没来上您的课,”他听到麦奇轻声细语地说,“不过,
我不是要逃课。我很伤心,因为我的虎皮鹦鹉莫扎特死了。上星期五死的。
爸爸说她年纪太大了,是自然死亡。”
安地低下头,羞愧得满脸通红。他真恨自己怎么这么懦弱,竟然到现在
还没有勇气对麦奇说明真相。忽然,他觉得有些疑惑:麦奇怎么说莫扎特是
星期五死的?
“不是星期五,”安地终于鼓足勇气开口说话了,“是昨天,星期天死
“不,”麦奇说,“莫扎特是星期五死的。那天你还来过。后来它就死
了。星朋六我们把它埋在后院中。这些你不知道的,因为你们全家都出去了。
可是,昨天,我们回家的时候,发现有人把她挖出来,重新放回了鸟舍。”
顿时,安地兴奋地一把摘掉鸟笼,扔进垃圾箱中。接着,他把自己做的
荒唐事一古脑儿讲出来给麦奇听。麦奇惊讶地看着安地,她真没想到莫扎特
的死闹出了这么大的误会。
杰弗逊先生看到安地和麦奇和好如初,不禁也高兴地笑了。他拉着两个
小朋友的手慈爱地说:“这星期天我一定给麦奇买一只最美丽的虎皮鹦鹉。
条件是,以后你们俩上课不许迟到,也不许逃课,你们看好不好?”
安地和麦奇都兴奋地拍手欢迎杰弗逊先生的建议。不过,他们还委屈地
反问了老师一句话:“我们什么时候迟到、逃课了?”
倪卫红编译
蛋白石奇遇记
夏·赖特森
爱丽斯一回家就知道大事不妙。妈妈正站在洗衣机旁,一只手抓着爱丽
斯换下的那条牛仔裤,另一只手摊开着,上面有好多黑色的小球球一样的东
西。妈妈正疑惑不解地左右端祥着这些小球球,看到爱丽斯进来便大声问道:
“这是什么东西?”
爱丽斯后悔自己太粗心,忘了把口袋里的东西先掏出来再把牛仔裤交给
妈妈。现在怎么办呢,妈妈看到爱丽斯低着头,脸红耳赤地站在那里,心里
更加来气。她把手伸到爱丽斯面前厉声问道:“爱丽斯,别再瞒我了。告诉
我这到底是什么玩艺儿?”
爱丽斯看着自己的脚尖,做了几下深呼吸才壮着胆子说:“羊粪!”
“羊粪!”妈妈尖叫一声,手里的黑球球应声散落到地板上。妈妈抓过
一块毛巾,使劲地搓擦着双手,一双冒火的眼睛狠狠地盯着爱丽斯。
“这下真完了,”爱丽斯暗自叫苦,“我要不把事情讲清楚,妈妈肯定
要惩罚我,不是不准我一个月自由活动,就是停发我一个月的零花钱。”
于是,爱丽斯壮着胆子抬起头,恳求地望着妈妈:“这事我能讲清楚。
您听我讲完以后也许就不会这么生气了。请您千万给我一个机会。”
妈妈点点头,听女儿讲述下面的故事。
爱丽斯有个朋友,谁也不知道他的真实名字,但大家都叫他“纸人”,
因为他从来不穿衣服,只是用绳把大小不同的报纸绑裹在身体的各个部位,
天冷的时候他要裹上好几层报纸,等天热了再解下一些。“纸人”不看重钱,
也不喜欢买东西。他认为大家没必要买这买那活得那么累。
“纸人”住在悬崖边的小屋中,可以俯瞰碧波万顷的大海。小屋是“纸
人”亲自动手用树皮搭成的。屋里的地毯是报纸铺成的,床上的被褥也都是
纸做的。生活在悬崖边的禽兽、鱼鸟都是“纸人”的朋友。他曾经告诉爱丽
斯:“我不需要小汽车,也不需要买房子、冰箱、洗衣机。和我作伴的有天
上的星星,海上的凉风,还有空中的鸟,水里的鱼,而云朵每天都有新的故
事。我根本不需要电视机。”
“纸人”独来独往,坚信自己的观点是真理。
旁人都把他当疯子,学校里的孩子们也把他当怪物看待。每当他们看到
他穿着纸衣在四周漫步,他们就开始用各种难听的话叫骂,但只是在“纸人”
离他们比较远的时候孩子们才敢这么做。有时候,有几个稍微胆大一些的孩
子会朝“纸人”的方向走几步,喊叫着向“纸人”要烤鱼和炸土豆条吃,但
那也都是装腔作势。事实上,孩子们都惧怕“纸人”,除了爱丽斯谁也不敢
走近他的树皮小屋。
爱丽斯是“纸人”的朋友。她经常帮“纸人”照料他那些动物。“纸人”
有一只红嘴黑鹰,每天都坐在他的床上,哪儿都不愿意去,只是静静地关注
“纸人”的一举一动。“纸人”的考拉熊因为受过伤眼睛瞎了,每天得有人
给它喂食。此外,“纸人”一发现生病的或受伤的小动物,不管是负鼠、刺
猬,还是山羊、海鸥,他都会想办法把它们弄到小屋中,给它们吃药、包扎
伤口;精心地照顾他们。等这些小动物恢复健康后,“纸人”再把它们送走。
所以,他的小屋总是很热闹。
那天放学后爱丽斯又去看望“纸人”。走近小屋时,爱丽斯发现“纸人”
坐在屋外的一块大岩石上,他的膝盖上放着一个用旧报纸做成的口袋,里面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爱丽斯好奇地问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呀?”
“纸人”抬起头哀伤地冲爱丽斯笑了笑,“一个朋友。一个生病的朋友。”
爱丽斯掀起一张报纸,看到一只美丽可爱的小袋鼠。小袋鼠的眼神那么
温柔,但眼睛是湿润的。爱丽斯感动地想:“纸人”身强力壮,但对动物总
是充满爱意,动物们都知道他是永远不会伤害他们的。
望着这么放心地依偎在“纸人”身上的小袋鼠,爱丽斯轻轻问“纸人”:
“你可以治好它的病吧?”
出乎她的意料,“纸人”沉重缓慢地摇摇头:“这回比较麻烦。袋鼠肚
子里长了瘤,得找兽医做手术。”
爱丽斯知道,“纸人”给成百上千的动物治好过病,不到万不得已,他
不会找兽医帮忙,因为一进城人们总是取笑他的纸衣,有时候甚至弄得他不
能及时带动物看病。想到这儿,爱丽斯忙说:“别担心,我会带袋鼠去看病
“纸人”感激地望望爱丽斯:“你真是个好姑娘,爱丽斯。可是,兽医
是要收费的。做一次手术需要二百块澳元。我们得有二百块钱才行。”
“我可以去募捐,”爱丽斯脑子很快。
“那不行。我不想求人要钱,”“纸人”一边摇头一边走进小屋。不一
会儿,他抱出来一只已经生锈的旧铁盒。“纸人”重新在岩石上坐下,伸手
从盒子里掏出一样东西。那是一颗宝石,表面十分光滑,里面是漩涡状的紫
蓝相间的花纹,漂亮极了。
“这是蛋白石,”“纸人”说,“也是我最后一块宝石。很早以前留下
来的,那时我采过矿。”
蛋白石在“纸人”粗糙皲裂的手掌上轻轻滚动着,爱丽斯惊讶得一句话
都说不出来。她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宝石。忽然,“纸人”抓住她的手,
掰开她的手指,把蛋白石放到她柔嫩的小手中。
“把这块蛋白石带到城里去,卖给珠宝商。它至少也值二百块钱。你跟
他们说要现金,爱丽斯。我知道你是可以信赖的。”
爱丽斯激动得脸都红了。她长到现在,还从来没有人把二百块钱托付给
她,因为好多人都说爱丽斯丢三落四,好多时候像是在做梦。现在,“纸人”
这么看重她,爱丽斯能不感动吗?
她站直身体向“纸人”保证:“我一定帮你做这件事。但得等明天放学
后我才能去珠室店,因为现在珠宝店已经关门,明天的课我也不能逃。”
“纸人”脸上绽开了笑容:“真是个好姑娘!”
爱丽斯在悬崖上走着。夕阳西下,染红了一大片海水。海风轻拂着她的
脸颊。爱丽斯停下脚步,仔细地端详着蛋白石。她明白这块宝石在“纸人”
的生活中肯定有着特殊的意义,而“纸人”是为了救另一条生命才忍痛割爱
的。爱丽斯暗暗下决心:一定要办好这件事,不让“纸人”失望。
忽然,爱丽斯听到一阵奇怪的叫声,声音很凄凉,有些发颤。开始她以
为有人在开玩笑,吓唬她。可她刚走两步,叫声又响了起来:“咩——。”
那声音使她想起了饥饿的牛羊。
爱丽斯觉得叫声是从悬崖下面传过来的。她往下看了好一会儿,但什么
也没发现。她正准备转身离开,“咩咩”的叫声又响了起来。“好像是羊儿
在求援!”爱丽斯决定会看个究竟。
然而,巨大的海浪猛烈拍击着陡峭的悬崖,悬崖边怪石嶙峋,只有一条
断断续续的羊肠小道向下延伸着。爱丽斯两腿发软,不敢往下走,只好坐下
来,一只手紧攥着蛋白石,另一只手抓扯着旁边的草木,屁股蹭着地一点一
点往前挪去。
爱丽斯艰难地挪到一堆乱石旁,看到前面离她只有几步远的地方有一头
巨大的公山羊,羊脖子上的链条被灌木缠住,乱成一团。
“好啊,原来是你,”爱丽斯兴奋地喊道。她从来没见过这么脏的公山
羊:长长的羊毛已分不清是什么颜色,上面粘结着粪土、灰尘、草叶和小树
枝,牙齿发绿,一看到有人过来便变本加厉叫得更响了。
爱丽斯决心帮助这头失魂落魄的公山羊。她不敢站起来,只是坚定地继
续往前挪。忽然,她眼睛一亮:前边有一丛乱草!她伸手抓住乱草,使劲往
前一蹭便到了山羊旁边。她的另一只手仍然紧握着蛋白石。惊慌之中爱丽斯
竟然没想到应该把宝石塞进衣服口袋。
山羊却没有丝毫的畏惧,它低下头开始啃爱丽斯的运动袜。
“别乱啃,你这头笨羊,”爱丽斯急得大叫起来,可山羊头也不回,继
续啃咬着,它很快从袜子上撕下一块,一口吞进了肚子里。
爱丽斯赶紧一手撑地站了起来。她试图用握着蛋白石的那只手把链条从
灌木上解下来,但又怕把蛋白石弄丢。结果,折腾得汗流浃背也没有把链条
爱丽斯觉得手掌一阵发酸,蛋白石便从她颤抖的手指间滑落。她发疯似
地伸手去抓,可蛋白石毫不留情地沿着羊肠小道向悬崖边缘滚去。
就在这时,山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伸脖子把宝石送到嘴中。
“不!”爱丽斯痛苦地尖叫一声。可是,一切都晚了。她眼巴巴地看着
山羊把宝石当甜食吞进了肚里。
和灌木缠在一起的链条终于松开了。山羊便飞速地跑了出去。山羊在前
面越蹦越快,爱丽斯在小路上胆战心惊地追赶。要不是路边经常有枯树杂草
可以抓扯,爱丽斯很可能会失足跌下悬崖。
恩将仇报的山羊很快跑到路尽头,窜上了悬崖顶。等爱丽斯高一步低一
脚爬到顶上时,山羊早已远去,爱丽斯只看到前方有一个灰蒙蒙的东西在蹦
顿时,爱丽斯觉得浑身发冷。她很清楚,蛋白石已经丢了,山羊很快就
会跑得无影无踪。这样,可怜的小袋鼠就做不了手术,很难再活下去。而这
些都是她的过错。她没脸回去见“纸人”。“纸人”这么信任她,让她用宝
石去换二百块钱。她怎么能够面对“纸人”那双充满忧虑的棕色眼睛,告诉
他自己把宝石丢失了?!
想到这里,爱丽斯加快步伐,朝山羊逃跑的方向穷追不舍。她能看到山
羊,可他们之间的距离似乎永远不会缩短。爱丽斯没想到山羊能跑这么快。
她自己是学校的长跑运动员,同学们都称她“飞毛腿”;可现在,她跑得肋
骨和肺都疼了也没有追上那头可恶的山羊。
爱丽斯觉得自己跑得快不行了,只好放慢步子,开始快步走。她一边走
一边想:怎么样才能把蛋白石弄回来呢?
当然,抓住山羊之后,她可以请兽医把羊肚中的蛋白石取出来。兽医要
是不愿意,她会告诉他,只要他把蛋白石取出来,她就把卖蛋白石所得的现
金分一半给他。或者,她可以这么对兽医说:“你给山羊动手术,把蛋白石
取出来,再给小袋鼠动手术治病,两次手术都做完,蛋白石就归你。”问题
是,兽医不会相信爱丽斯的话,因为她还是个孩子。他可能会客气地笑笑,
把爱丽斯打发走。
而且,蛋白石不会永远呆在羊肚子中,爱丽斯越想越担心,万一蛋白石
自己跑出来了,那该怎么办?她得想办法抓住山羊,自己把蛋白石找回来。
爱丽斯明白,上去的东西总要下来;进去的东西总要出来。既然山羊把
蛋白石吞进了肚中,那么它迟早要把宝石和粪便一起拉出来。所以,她只要
一刻不停地盯住山羊,并且把羊粪收集起来宝石就一定能回到她手中。
可是,蛋白石在羊肚中的旅程到底要多久才能完成呢?爱丽斯又开始担
心新的问题。她知道,山羊吃东西一般很快,而这头公山羊干什么都异常迅
速,很可能还没等她追上去公羊就把蛋白石拉出来了。想到这儿,爱丽斯鼓
足劲又拔腿向前追赶。
爱丽斯跑了一阵,发现山羊在离市中心不远的一座花园中啃着鲜艳的花
“机会来了!”爱丽斯暗暗高兴。她忍着肋部的一阵阵剧痛继续向前跑。
可就在她快到公羊身边时,那畜生抬头张望了一下,它发觉形势不妙拔腿便
朝市中心跑去。一路上,公羊又蹦又跳,引得行人都停下来好奇地看它。
“拦住那头羊!”爱丽斯一边追一边气喘吁吁地喊。
可是,谁也没有阻拦公羊。大家都以为爱丽斯在和公羊玩游戏,都觉得
很好玩,许多人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公羊闯过红灯,逐渐放慢脚步,最后在一家药店前停了下来。爱丽斯惊
慌地发现,公羊开始拉屎。
她不顾一切地冲到药店前,看着散落在地上的黑色小球球。“我可不能
让它们留在这里,也许其中一颗藏着蛋白石呢,”爱丽斯一边想一边弯下腰,
捡起这些黑球球,塞进口袋中。
她不敢看旁人的目光。她知道大家都在看她:一个小姑娘居然在光天化
日之下跪在大街上用双手捡羊粪!她感到脸颊烧得滚烫,但她没有别的选择,
她必须把蛋白石找回来。
可恶的是,公羊又无所顾忌地跑了。每当爱丽斯快追上公羊时,那畜生
就拉下一串羊粪,随后又扬长而去。爱丽斯每次都得停下脚步,把羊粪捡起。
等她终于把公羊抓住时,她所有的口袋都已装满了黑色的小球。
爱丽斯牵着公羊慢慢往家走,时不时还得停下来捡起那畜生的“最新贡
献”,路人都以为爱丽斯是个小疯子。
终于到家了,爱丽斯把公羊带进后院。为了防止被父亲发现,她把羊拴
在车库后面一根柱子上,然后认真地对公羊说:“别出声。这可是你,我,
还有你那些黑球球之间的秘密。”
“咩——”公羊长叫一声,算是响应。
那天晚上,爱丽斯翻来覆去睡不着。她等家人都入睡后拿着电筒偷偷溜
出来两次,但只看到更多的小黑球,没有找到蛋白石。
第二天早晨,爱丽斯穿戴整齐准备上学。她从厨房里拿了一个硬纸盒、
一把切奶酪的小刀,然后去看公羊。
真是祸不单行,公羊又不见了。爱丽斯只好先把篱笆旁边公羊拉下的羊
粪装进纸盒。然后,沿着有小黑球的路线一路追踪,终于找到了那畜生。这
次羊脖子上的链条缠住了上面挂着信箱的木杆,那可恶的畜生正低头啃啮着
旁边的玫瑰花。
爱丽斯一时没了主意。如果她把公羊拴回车库后面的柱子,这畜生还会
再跑掉,然后天女散花似地到处乱拉它的小黑球,万一拉出的蛋白石让别人
发现了,那一切都完了。爱丽斯眼前又浮现出小袋鼠可爱可怜的模样和“纸
人”悲哀的目光。最后,她决定,只要能救小袋鼠,她自己可以做最大的牺
于是,爱丽斯牵着公羊到学校上课。她把公羊拴在椭圆形操场旁的一根
柱子上,然后进教室在课桌边坐好。
第一节课上诗歌。爱丽斯心不在焉地听史密斯**带同学们朗读一首澳
大利亚的丛林民谣,眼睛不时向窗外张望。她看到公羊正拽着链条伸长脖子
瞅着她的教室,心里不由又一次紧张起来。她突然想起,那盒羊粪就藏在课
桌里面,她应该马上检查一下里面是不是裹着蛋白石。爱丽斯看到史密斯小
姐背对着她所在的那一排课桌向后走去了,便迅速揭开盒盖,开始用那把小
刀切那些小黑球。由于激动和紧张,她的双手都在发颤。
不知过了多久,爱丽斯才注意到,大家都已停止了朗读,教室里死一般
寂静,每个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的身上。羞耻感铺天盖地压下来,她抬不起
头,只想把纸盒盖上,但她的双手抖得太厉害,一失手把盒子打落到地板上,
小黑球放肆地滚向每个角落。
教室里立刻乱了套,孩子们鄙夷地看着爱丽斯,又是狂笑又是怪叫;爱
丽斯真希望有个地洞可以钻下去。
就在这时,耐不住寂寞的公羊挣脱链条,穿过前门,昂首阔步地走进爱
丽斯的教室。
“这是谁的山羊?”史密斯**大喊道。
大家都盯着爱丽斯。
史密斯**气得脸都白了:“爱丽斯·汤普森,你把山羊带到学校来干
什么?还有,地板上这些脏东西又是什么?”
爱丽斯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她真希望这一切都是一场噩梦。然而,周
围孩子的嘲笑和打闹使她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她鼓足勇气对史密斯小
姐说:“我得了气管炎,每隔一小时就得喝一次新鲜的羊奶。”
教室里马上安静下来。过了好一会儿,爱丽斯才听到史密斯**挖苦的
声音:“一头公羊没法给你提供很多鲜奶喝吧。”
孩子们大闹起来,有的笑得在地上打滚,有的捂着肚子直喊“受不了啦”。
爱丽斯恨自己竟然编出这么愚蠢的谎言,而且这么快就让人揭穿了。
“把这头可恶的山羊弄出去!”史密斯**颤抖的声音把爱丽斯从难堪
和羞辱中惊醒。她拽着链条狠劲把公羊拖出教室带到椭圆形操场边,临走时
她含着眼泪对公羊说:“等我回来再把蛋白石拉出来!”
爱丽斯回到教室,咬着嘴唇在众目睽睽下打扫地板。她一边扫地一边向
窗外张望。她看到公羊又在往外拉小黑球。
忽然,直觉告诉爱丽斯,公羊终于把蛋白石拉出来了,带宝石的那颗小
黑球就在草地上躺着。
爱丽斯心急如焚地向操场望去,只见校足球队的队员们正一路小跑靠近
公羊。一个男孩子嫌公羊挡了他的道解开了链条。另外一个男孩子踢着地上
的羊粪,可踢了几脚他就停止了。他低头看了一会儿,然后弯腰捡起了一样
爱丽斯不顾一切地冲出教室,跑到男孩面羊,尖声喊道:“把它交出来!”
“没门儿,”男孩撇撇嘴,“快滚,小姑娘!”
爱丽斯一眼就瞧见了男孩手中那颗紫蓝相间的蛋白石。她知道说什么都
没用,便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了男孩的胳膊。男孩的手一松,蛋白石便飞了
蛋白石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在不远处的跑道边落下,差点砸伤正在那
里觅食的一只棕色的鸟。
这时,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那只鸟叼起蛋白石就往空中飞。爱丽斯惊
讶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清楚地看到那只鸟嘴里衔着宝石在她头顶打了
几个转后向海边飞去,气得她大喊一声“回来!放下蛋白石!”便不顾一切
地追了过去。公羊也一蹦一跳地尾随着。
爱丽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终于追上了那只鸟。现在,鸟可能也飞累了,
落在海滩运动场的一张秋千上休息。爱丽斯蹑手蹑脚地走过去,一边走一边
哄:“鸟儿乖乖,还我宝石;鸟儿乖乖,还我宝石。”
爱丽斯心里很清楚,事情已经不可救药。但她多么希望那只鸟能在她靠
近的时候张嘴让蛋白石掉下来!说到底,那只鸟要蛋白石也没什么用啊。
爱丽斯一步步向秋千走近,那只鸟则睁着亮晶晶的小眼睛狡黠地注视着
她的一举一动。
爱丽斯刚到秋千下面,那只鸟就像离弦的箭一样飞速冲向大海。在海面
上鸟越飞越高。最后,它张大嘴,尖叫一声,消失在远处水天一色的灰濛之
中。蛋白石从空中缓缓下落,像一滴雨珠被大海无声无息地吸收了。
爱丽斯亲眼看着蛋白石轻盈地投进大海的怀抱,心里明白,此后她永远
见不到蛋白石了。
“该死的鸟,”爱丽斯垂头丧气地骂道。
爱丽斯转身向“纸人”的小屋走去。她把蛋白石弄丢了,无法换回二百
块澳元,而可怜的小袋鼠已经奄奄一息,急需做手术。“纸人”会怎么说呢?
很快,爱丽斯来到悬崖顶上。她没有勇气去见“纸人”,真希望通向小
屋的那条弯弯曲曲的小路可以无穷无尽地延伸下去。“这是个什么日子,怎
么这么倒霉,”她一边走一边想,却听到身后传来“咩——”的叫声。原来,
公羊一直忠心耿耿地跟随着她。
爱丽斯气不打一处来:“都是你,你这只该死的山羊!”她抓起羊脖子
上的链条,十分谨慎地把山羊拴到小池塘旁边的小树上,然后用教训的口吻
说:“乖乖地呆在这儿吃草,等我回来!”
山羊望望爱丽斯,眼神充满抱怨,似乎在说:“真不够意思,陪你一起
散散步都不行!”
爱丽斯低着头沿悬崖走着。她又开始想那只可怜的小袋鼠,“没有二百
块钱就不能请兽医做手术。小袋鼠要是死了,那该怎么办呢?”
爱丽斯不知道该到哪里去凑这笔钱。她在银行里存了九毛五分钱,那能
顶什么用?当然,她可以恳求爸爸把她的零花钱提前付给她。她得跟爸爸说:
“好爸爸,请您把以后一百个星期的零花钱先付给我,好吗?”
可是,爸爸会斩钉截铁地说:“不行!”然后,还会把爱丽斯好好教训
这时,爱丽斯已经能看到“纸人”的小屋了。她觉得两腿发软,一步也
迈不动,便停在那里痴呆呆地胡思乱想。
“对不起,”有人在说话。
爱丽斯吓了一跳。她转过身,看到一个秃顶的男人正满脸愁容地望着她。
“请问,你有没有看到一只山羊?”那人问。
“山羊?”
“是的,一只克什米尔山羊,羊毛很长。我千里迢迢把它从印度带到澳
大利亚,可这不争气的家伙竟然跑掉了。你一定知道,这种羊很珍贵,我那
只公羊值二万块澳元呢,”那人绝望地摇摇头。
爱丽斯正不知所措,又听到那人说:“谁要是帮我把它找回来,我就给
他二百块钱奖赏。”
那人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二百块钞票在空中晃了几下。
爱丽斯马上眉开眼笑。她一把抓过钞票,然后对那人说:“跟我来吧。”
爱丽斯把公羊还给了秃头男人,又带着小袋鼠去做手术。她把手术后的
小袋鼠送回小屋时,“纸人”高兴得手舞足蹈。
不久,小袋鼠痊愈了。爱丽斯和“纸人”一起把它送回了大自然。
“我的故事讲完了,”爱丽斯松了口气说。
妈妈仍然抓着那件口袋被羊粪染黑的牛仔服站在那里,但脸上漾开了柔
和的微笑。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说话:
“爱丽斯,这是一个多么美丽动人的故事。妈妈真高兴,有这么善良的
女儿。你还挺过了这么难熬的时光,真不容易。”
妈妈低头看看地板上的小黑球,又说:“别担心,我会把牛仔服收拾干
净的。你把地板打扫一下,好吗,”
爱丽斯冲妈妈甜甜地笑着,回头去厨房取掸子和刷子。
倪卫红编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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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伦·贝利
在奥马尔的后院里,有一棵低垂的树,我们在这里聊着:天气太热,什
么事也干不了。这时一位老汉从屋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根类似鞭子一样的
“啊,不行,”奥马尔说:“咱们还是走吧。”
谁也不动。哈里没有抬起头,只是沿着他的鼻子斜望着这位老汉一眼,
莎莉在吸着一根草茎,我则眼瞧着那根鞭子。
我们都知道,奥马尔的爷爷有点怪。他的衣服穿得也很怪。他对我们准
也不理,总是自言自语。这次老汉头上缠着一块紫色的布,上身穿着一件画
了一些发亮的金色符号的衬衫。他蹲在一块满是泥土的地上,用一根羽毛在
地上拂来拂去。
“他在干什么,”哈里问。
“说我在浪费时间,”奥马尔说。
“我不相信他知道我们在这里玩。”莎莉低声说。
老汉直起腰来,把鞭子和一块绳编的布拉平,从衬衫底下取出一只雕花
的硬木碗,然后用一块白布在碗的上面擦起来。
“他知道,”奥马尔说,“他只是不愿让我像其他人那样,一切正常。
就是这么一回事儿。”
“嗨呀,”
老汉向天空挥着他的胳膊,他全身,从那伸着的脖子到脚拇指,在向后
仰,好像太阳烧烫了他的手。
一块转动着的圆盘,金光和银光闪烁,正在发出低唱的声音向我们飘来,
飘得很低,接近地面。
“这是什么?”莎莉轻声问。
老汉从他所制作的这件东西掉过身来,目光炯炯地望着奥马尔。
“嗨,爷爷。”奥马尔叫着。
老汉没有答腔。
奥马尔又试了一次。“啊,您好,卡格克。”
老汉生硬地点了一下头。他在那个嗡嗡低唱的转盘附近坐下来,让它金
色和银色的闪光在他面孔和衬衫上摆动。“这不是给你的,奥马尔,”他说。
奥马尔站起来。“好吧,卡格克,我们走了。”
“它没有什么意思,”老汉说。
“不!”莎莉说,“有意思。”
“不,它没有什么意思。你们有电视,足球、板球、冲浪板和流行歌儿
陪你们玩。对奥马尔来说,它没有什么意思。”
老汉也似乎在那闪光后面发出闪光。
“我们不觉得它没有意思,”哈里说,“对吧,奥马尔?”
奥马尔没有理会哈里。“到了一个新国家,你得改变一下呀,卡格克。
这里不再是特伦甘奴呀。”
老汉笑起来,金色的闪光在他的嘴唇上晃动。“改变一下?你忘了你是
什么人。我迁到这里,但我带来了东西呀。这个——”他挥动了一下那发出
闪光的东西。“这个就是特伦甘奴。瓦阳·古里也是这样。它给生活带来许
多影像——这些东西会讲故事呀。塞巴克·拉加也是这样。有一次我们叫藤
条球在空中舞动,不碰着头、膝盖、脚、也不碰着手。记得吗?”
“不过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呀——”
“特伦甘奴还在海滩上造出很大的渔船,向月亮撒网,叫风筝在空中打
仗——像鹰一样猛..这些东西我都带来了——都是特伦甘奴的东西。你已
经把这些事情都忘记了。除了你自己以外,你什么也没有带来。”
奥马尔耸了耸肩。“这是澳洲。这里没有藤条球,没有特伦甘奴那样的
“哦,”莎莉说,她在那个嗡嗡低唱的圆盘前面蹲下来,仔细看了看它,
叹了一口气,“只不过是个陀螺罢了。”
老汉盯了莎莉一眼。“只不过是个陀螺?它是一个陀螺大师的杰作呀。
大师们在原始丛林千辛万苦才找到生长它的那棵树呀。”
他微微笑了一下。“大师在原始丛林里教会了陀螺在空中唱歌。当那些
老采药人的神灵甩动起陀螺的时候,陀螺绳子发出的光就是闪电,陀螺的转
动就是雷鸣..”
“但是这里没有采药人呀。”奥马尔对着那明朗的蓝天挥了一阵胳膊。
“不,也许只能在特伦甘奴。”老汉从陀螺后退了两步,“我不叫醒它。
当它停上了做梦的时候,你把它带回家里去吧。”他快快地走开了。
“废话,”奥马尔说。但是他坐在地上,观看这个陀螺,“这只不过是
小孩子的玩意儿。”
但是当我们离开奥马尔一个钟头以后,陀螺仍然在转动。这时奥马尔正
坐在这个低声吟唱的圆盘面前,坐得很近,使得它发出的闪光在他的脸上晃
来晃去,好像他在倾听它的歌唱。
在接着的两个月里奥马尔的行动显得有些怪起来。他避开了我们。他把
大部分时间花在整理草坪、拔草和搬石头这些活计上面——他什么都干,为
了挣点钱。
“他想在十二岁以前就能当上大亨,”哈里说。
但不久他就停止干这些杂活了。他开始用他挣来的钱买来一些东西——
一些奇怪的东西。他买了细铁丝、铁环、缎带、纸、胶水、颜料、白塑料布,
甚至还买了两个乒乓球。然后他就不见了。
已经放假了,但是街上,公园里,汽车站上,哪儿都看不见他。甚至我
们到他的住处也找不到他。
于是满头是沙子的莎莉跑到牛奶摊那儿,喊:“我找到他了!来,你们
“他在干什么?”哈里问。
“你问我!我什么也不知道。才怪哩。”
我们跟着她向一块荒凉的海滩跑去。奥马尔正在沙上排列着一些金箔、
绿色的新月、淡红色的扇子和五颜六色的缎带。他摆列的东西,从一双黑色
的乒乓球到一个闪闪发光的尾巴,一共有十米长,足够形成一条大鲨鱼。
他不是单独一个人在那里。那个老汉也站在附近的一个沙丘上,望着奥
马尔和那些摆列得荒唐的图案。
“看见了吗?”莎莉问。
“唔——这大概是——沙滩游戏。”哈里说,拿不定主意。
老汉掉过身,瞪了哈里一眼,接着又把身子转回去。
奥马尔跪在沙滩上那两只球的旁边,好像是在和它们对话。过了一会
儿,他举起手来,让风把他手上的沙子吹到下边的图案上去。接着他就往沙
滩后边慢慢退去,那个图案开始颤动起来。
“也许我们得走开..”哈里嗫嗫着说。
奥马尔在沙上叉开双腿,嘴上飘着微笑,望着老汉,拧着双手。
二十米以外,那条尾巴活动起来了。
老汉摇着头。
奥马尔咂了一下嘴,又向后退了一步。
一块小小发光的锡箔在那条尾巴前面摇摆了一下。
“这是——是什么?”莎莉小声问。
奥马尔的双手慢慢地舞动起来了,向那个图案示意:它可从沙上向空中
升起来。一长条绿色和金色的锡箔反映着太阳,射出耀眼的光芒,并且在开
始向他移动。
老汉现在密切地注视着奥马尔,不再皱着眉头,安静得很。
奥马尔又向后退了一步,似乎忽然感到了惊恐。那些锡箔变成了跑步的
马队,一长条红黑相间的扇子在风中飘荡。
“嗨——呀!”奥马尔和老汉同时发出了一声呼叫,两人形影不离,紧
站在一起。他们一齐向后仰,耸动他们的肩膀,把双臂举向空中。
沙上的图案开始沙沙地响起来,颤动着,最后摇摇晃晃地升向空中。它
发出呼呼的声息,有生命了。锡箔成了鳞甲,飘带成了脚爪和牙齿,扇子在
风中成了翅膀,那对圆圆的黑睛眼正对着下边的奥马尔怒目而视。
一条庞大、可怕的生物在奥马尔头顶上空一边飞行,一边摆动着它那插
着二十条长长黑色三角旗的闪闪发光的背,并且在空中咆啸,向奥马尔的脸
上喷出火花。
但是那个老汉却微笑着向他的孙子走过来。
奥马尔拿出一件什么东西给了这个叫做卡格克的老汉。
卡格克摇了摇头,说:“它太庞大,太难看了。”但是他一面参与这个
庞然大物的活动,一面把他那只空着的手搭在奥马尔的肩上。
“它在飞翔!”奥马尔叫喊着,“我们得叫它把太阳吞掉!”
卡格克和奥马尔相互跳起一种神秘的舞来,他们的眼睛盯着那个庞然大
物,他们的双臂在空中转动,好像他们一生部在这样活动。
哈里一看就明白了。他大笑起来。在沙地上打着滚。“这是一个风筝呀!
一个庞大的怪风筝,别的什么也不是!”
但是它飞翔就有生命。它是古代传说中的一种生物,在空旷的天空迂回
行走,它的背反射着太阳的光波。
在天空下,奥马尔和他的爷爷想起了马来西亚的一条缓慢流动着的河
流,以及旁边的那昏睡着的小镇。
“那就是特伦甘奴吧,卡格克,难道我把它忘记了吗?”
卡格克第一次发出了一个笑声:“行了。”
鱼童的故事
詹姆斯·汤普森
终于放假了。彼得兴高采烈地跳到船中,催促爸爸快开船。早在一年之
前,爸爸就告诉彼得,下一次放暑假爸爸将带他到一个小岛上去玩,父子俩
要在那里过一段清静的日子。现在,彼得总算盼来了这一天。
爸爸微笑着拿起桨,朝东方划去。天气很晴朗,海风轻柔地抚慰着他们
的脸颊。很快,一座上面分布着零星丘陵的岛屿呈现在他们眼前。
彼得手舞足蹈地欢呼了一番,可马上又大惑不解地指着小山包上一座摇
摇欲坠的破房子问爸爸:“难道我们要住在那里?”
“嫌它破?”爸爸仍然微笑着,“咱们一起动手收拾收拾,用不了多长
时间,就可以让它恢复本来面目,没准,比我最初来的时候还要舒服呢。”
果然,经过父子俩的努力,小屋很快变成了他们临时的家。彼得觉得住
在里面非常自在。每天清早他都能听到海鸟的叫声,有时在早晨或者傍晚能
看到涨潮、退潮的有趣景象。他还留心观察了海上的日出和日落,那真是美
但渐渐地,彼得感到有些孤独。每天吃完早饭,爸爸就告诉彼得应该看
哪本书,怎样解答某一类数学题,然后就走出家门,在海滩边蹓跶一会儿,
再后来,彼得就看不到爸爸了,也不知道爸爸到底去哪里了。他只好一个人
在家孤零零地做功课,等着爸爸回来。
每到吃中饭的时候,爸爸就会背着相机和背包,手里握着铲子,回屋来
和彼得一起吃饭。但他从来不让彼得和他一起去,只是一个人在金色的沙滩
上挖个不停,累了就停下来倚着铲子柄痴呆呆地眺望浩瀚无际的大海,每次
回家时,爸爸总带回来一些石片和别的稀奇古怪的海边才有的玩艺儿。
“总有一天我会如愿以偿的,”这话爸爸说了不下千遍了,“也许明天
我就会碰到好运气,彼得,明天,我一定能找到它。”说到这儿,爸爸又伤
心起来,“有一阵这里到处都有那种东西,可是现在..今非昔比啊。”
每当爸爸回忆起过去的好时光,他便会把背包往地板上重重地一放,然
后无奈地坐到桌边叹气。
有一次,彼得忍不住问:“让我看看背包里的东西吧,爸爸。”
可是爸爸不肯答应。他摇摇头说:“等我找到了我要寻找的东西,我会
把一切都告诉你。”然后,爸爸又拎起背包走进自己的房间,关房门时冲儿
子凄凉地笑笑。
彼得很清楚爸爸关紧房门在干什么,他肯定又在把包里的东西掏出来放
到那只带铜锁的大盒子中去。彼得一直想知道爸爸在那个“八宝箱”里都放
了些什么,但这是爸爸的秘密,他也许永远不会知道。
这时,彼得感到手指头痒得厉害,便开始一个劲地挠发痒的地方,正好
被开门出来的爸爸撞上。爸爸生气他说:“叫你不要挠手指,你总是不听。”
“可是,手指老是痒痒,还有,脚趾也开始痒痒。”
“大概是湿疹,”爸爸皱皱眉头,“我小时候也得过。等季节变了,自
然会消失。”
但爸爸似乎越说把握越小,他捧起儿子的手仔细端详着彼得手指甲根部
那些红肿的小疙瘩,然后,默默地放下儿子的手,步履沉重地走出小屋。
彼得感到孤寂难忍。他多么希望爸爸总能和他在一起,给他作伴啊!可
是,爸爸是大人,大人有大人的事。而在这个小岛上,除了爸爸和彼得,恐
怕再也没有别的人了。
彼得情不自禁地捧起桌上的镜框,里面是一张年轻女子的头像。她长得
很美,但眼神很忧郁,她头发上别着的那枚金黄色的发夹缀满玲珑的珍珠,
让人想起一滴滴晶莹的泪珠。彼得知道这是妈妈,但他的脑海里没有丝毫有
关妈妈的记忆。
彼得呆呆地望着妈妈的相片,轻声问着:“妈妈,您去哪儿了?我怎么
一点都记不得您了?”
镜框中那张秀美的脸似乎浮现出了同情和怜爱的表情。但这都是彼得的
想象。他喜欢默默地在心里和妈妈交流。所以,白天,他总是把相片放在做
作业用的桌子上;孤独难忍的时候,就看看相片,想象着如果妈妈在身边的
话,生活会有多么快活。晚上,他就把镜框放到床头柜上,好让妈妈像守护
神一样看他睡觉。
终于有一天,彼得正式要求爸爸带他一起出去。爸爸沉默了好长一会儿
才说:“等我找到了我要寻找的东西,我一定带你去。”
“可这不公平!”彼得不满地大叫起来。“我在这儿多孤单,每天上午
都是一个人呆在小屋里做作业。您应该告诉我您到底在找什么。到这儿这么
多天了,我连咱们为什么来岛上都不知道。”
“我现在真的不能告诉你,”爸爸沉重缓慢他说,“现在还没到时候。
但是,我一定会告诉你的。相信我,彼得。”
说完,爸爸又走了,而且很快不知去向。彼得使劲咬着嘴唇,泪水在眼
眶里打转。
那天晚上,彼得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的湿疹也闹得更凶了。彼
得拼命挠他的手指和脚趾,直到皮肤开始灼痛才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然而,
在梦里他见到的都是黑压压的大窟窿和滑溜溜来回游动的东西,听到的是古
怪的笑声和爸爸的“八宝箱”中传出来的窃窃私语的声音。
早晨,彼得从梦中惊醒。他睁大眼睛,看他那双又开始痒痒的手。顿时,
他惊呆了:在每一只手原有的指甲后面又长出了一徘指甲,新指甲呈粉红色,
显得很嫩很干净。
彼得赶紧掀起被子端详自己的脚趾。他恐惧地发现,类似的事情也发生
了:一排新的脚趾甲神不知鬼不觉地长了出来,稍稍覆盖住原先的脚趾的根
“爸爸,爸爸,”彼得害怕极了,连声尖叫着跳下床:“爸爸,快来,
我这是怎么了?我的手指甲、脚趾甲..我怎么会有这么多..”彼得突然
停止了喊叫,因为他明白,此刻爸爸已经不在小屋中,肯定又到海滩上寻找
他的奥秘去了。
彼得从来没有去过海湾那边。爸爸叮嘱过他好几次,告诉他那里非常非
常危险,叫他千万不要过去。
可眼下出现了紧急情况,彼得必须马上找到爸爸。他沿着陡峭的小路向
海滩边跑去。每跑几步彼得都要停下来看他的手指甲和脚趾甲,心里充满恐
惧。有一次他伸手拽了拽新长的指甲,感到一阵疼痛,愤怒、恐慌和羞耻化
成行行热泪,顺着脸颊往下淌。
彼得咬咬牙拼命往前跑,跑得嗓子发干,胸口发闷,但仍然看不到爸爸
的踪影。他来到已经开始发烫的沙滩上,猜测着往右边奔去。不一会儿,一
大堆岩石挡住了他的去路,只有通过水路才能继续往前走。彼得毫不犹豫地
跳下水,海水很快没过他的双肩。他小心翼翼地划着水,用脚踮着岩石中的
窟窿,慢慢前进着。在海水齐到腮帮的地方,彼得开始游泳。不久,他绕过
岩石堆,扑腾着游到了一个很小的海湾旁边。
这时,彼得眼睛一亮:爸爸正背对着岩石专心挖着什么东西!
爸爸听到水声也抬起头。看到波浪中踉踉跄跄站起一个浑身滴着水的身
影,爸爸脸上先是绽开灿烂的笑容,然而,当他看清是彼得时,爸爸马上换
了一副怒气冲冲的表情。
“我叫你不要到这儿来,”爸爸大喊道,“我真不敢相信你会悄悄跟踪
我。你会把一切都毁了的。回去,快回去!”因为恼火,爸爸的声音都在发
彼得什么也没有说。他只是伸出手,把手背转给爸爸看。
一阵长时间的沉默。爸爸的气消了,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儿子手上的两
排重叠的指甲。彼得又默默地朝脚下指了指。
“不,不可能,”爸爸说,“我从来没想到会是这样。”
“这是怎么回事?”彼得尖叫起来,“我会不会死?”
“不,你不会死,”爸爸的嘴唇在哆嗦。
“我得去看医生。”
“不,你不能去,”爸爸说得很肯定,“医生治不了这个。”
“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到底得了什么病,您得告诉我。”
父子俩面面相觑,心里都十分害怕。
爸爸在一块岩石上坐下,艰难他说:“我不能告诉你。现在还没到时候。
但和我正在寻找的东西有关系。你不要担心,等我找到了我要找的东西,一
切都会好起来的。但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真的不行,因为还不到时候。”
“您要是永远找不到怎么办?”
“我会找到的,我非把它找到不可。”
彼得感到手脚奇痒难忍,不由得伸手去挠,他恐惧地发现,痒痒的面积
爸爸四处张望着,显出一副忐忑不安的样子,又好像担心儿子会发现他
的某个不可告人的秘密。“回家吧,”他说,“我把东西收拾收拾,一会儿
就来。到家我们再谈。”
彼得扑到水中往回游。他感到脑袋一阵晕眩,胳膊一阵痒痒。他明白自
己要出事,便转过头冲爸爸大喊:“到底是怎么回事?您不愿意说出来,可
我有权知道。”
彼得难受得咬着嘴唇,泪水和海水混在一起,模糊了他的双眼。爸爸垂
下脑袋,大声对儿子说:“我们好好谈谈,但不能在这里谈。”
彼得用力向海滩方向游去。很快,他就看到前面就是刚才下海的地方。
他转身一望,已见不到爸爸的身影。
彼得的脚探到了水下的石头,便站起来往海滩走,忽然,他看到旁边的
岩石中有一个很深的黑洞,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
彼得只觉得一阵毛骨悚然,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洞里一双幽黑的
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
彼得尖叫一声,转身就跑。他跌跌撞撞,一会儿踩水,一会儿游泳,连
滚带爬地上了海滩。他回头向黑洞的方向望望,看到一张男人的脸,朝他这
边观察了一会儿又隐藏起来。
波得惊恐得拔腿就往小山包上冲,再也不敢回头张望。到家以后,彼得
只觉得墙太单薄,门窗太不牢靠;但还是感觉安全了许多。于是,呼吸逐渐
平稳了,心跳也放慢了。彼得趴在窗口,紧张地望着通向海滩的小路,开始
为爸爸的安全担心。
彼得忍不住痒,又开始挠胳膊。他无意中低头一看,便吓得大叫起来:
新的指甲又长出来了!他的手指、手背和手腕上部密密麻麻、一排挨着一排,
长满了指甲!这些层层覆盖的指甲使得彼得的手看上去像戴了甲壳手套。
波得只觉得天眩地转,两条腿也一阵阵发软。他往下看去,他的脚趾背,
脚背、脚踝都被一层层的趾甲覆盖着,似乎穿着趾甲做成的短袜。彼得张大
嘴喊了一声,然后便倒在地板上,人事不省。
彼得苏醒过来时,第一眼看到的是他妈妈的相片。但她脸上温柔的微笑
似乎不见了,头发上的珍珠发夹似乎也不那么晶莹了。这时彼得才意识到,
自己还没有完全睁开眼睛。
他忽然想起那些指甲:自己会不会在做梦?他坐起身,发现自己不知什
么时候到了床上,而指甲已经沿着手腕一直长到胳膊肘的地方,膝盖以下的
地方也都覆盖着趾甲。
这时,爸爸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彼得的肩膀。“这没什么。孩子,”他说,
“一切都会好的。别担心。”
彼得脸上露出了微笑:爸爸已经平安回家了,但当他再次看他那些指甲
时,笑容就消失了。他怒气冲冲地大喊起来:“别担心,别担心,看看我的
胳膊,看看我的腿。我已经不是正常人了。我们在这儿到底是干什么,您在
海滩边又要寻找什么?”
彼得抬头看到妈妈的相片,便又质问爸爸:“我妈妈又是怎么回事?我
要把这些事搞清楚。”
外面刮起了大风,吹得整座小屋都在颤动。父于俩可以听到他们的船在
海滩边冲荡缆绳的声音。看来,暴风雨马上就要来临。
爸爸深深吸了一口气:“好吧,该把一切都告诉你了。”
顿了好一会儿,爸爸才沉重他说:“我真不知该从哪里说起。”
彼得举起一条被指甲覆盖的胳膊:“就从这儿开始。告诉我,我到底是
怎么了?”
就在父子俩一起盯着胳膊看的那一刻,他的胳膊时上方仿佛花苞突然开
放似地又长出一排指甲。但彼得一点都没感到疼痛,只是稍微有些痒。
爸爸轻轻地抚摸着儿子的那些指甲;彼得觉得自己似乎成了爸爸宠爱的
猫咪。他听到爸爸在说:“你没有生病,孩子。但我知道,还会有指甲长出
“还会长出来?!还要长多少?我的脸上会长指甲吗?头上和胸脯上也
会长吗?”
爸爸和气地笑笑:“脸上不会,但其它部位可能都要长。我不敢肯定。
但我会搞清楚的,我到这儿来,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父子俩沉默了好一阵。终于,彼得开口了:“您是不是在找那个人?”
“哪个人?”爸爸的脸色很难看,眼睛里充满惊疑。
“我在岩石那儿看到一张脸。那人在偷看我的行动。”
“他长得什么样?”爸爸问话时声音很急促。
“我说不清楚。我当时很害怕。我只看到他的眼睛。然后我就跑回来了。”
“就是他,”爸爸激动得跳了起来,“我一直在守候他。只有他才能解
决问题。”
爸爸大步跨到窗边,望着汹涌澎湃的大海。
“我马上就去,”爸爸坚决他说,“你在这儿等我。一切都会好的。”
“不行,”彼得急得跳下床,“您不能再让我一个人留在这儿。我跟您
一起去。”
“马上就有可怕的暴风雨,孩子。你千万不能去,那样太危险。”
“您要是去,我也去,”彼得丝毫不动摇。
“这是我一生惟一的机会。也许,那人很快就会离开,我得马上去。”
“说这些和这个又有什么关系,”彼得大叫着伸出胳膊;指甲已经爬上
肩膀,新的指甲正在脖子周围长出来。彼得绝望地看着爸爸:“那我怎么办?
瞧您的皮肤,一切正常。再瞧瞧我,浑身都是甲壳。您难道一点不在乎?”
“正因为我在乎,我才..”爸爸嘎咽着说不下去,两颗硕大的泪珠沿
着苍老的脸颊滚落下来。“你还记得,你很小的时候在这儿生活的事吗?”
“我记不得了,”彼得无奈地摇摇头。
“当然,你不会记得的。但你在这儿,当时还有你妈妈,还有那个人。
那人是我们唯一的机会,”爸爸一脸苦涩和焦虑。
这时,狂风掀动着小屋的屋顶,远处雷声隆隆,天空划过一道道闪电。
爸爸向外望了一眼,脸上是几乎疯狂的表情。
“我必须去。过一会儿我再给你解释,”爸爸说着便冲到门口,很快在
狂风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彼得紧跟着爸爸向屋外跑去。他身上只穿着短衣短裤,狂风夹带着暴雨
抽打着他,新的指甲、趾甲又在迅速地扩展,但彼得已顾不得这一切了。一
种新的恐惧笼罩着他。他看不到父亲,但知道父亲就在前面,沿着通向海滩
的小路狂奔。彼得开始为父亲的安全担心。
彼得加紧步伐往前跑了一阵,终于赶上了爸爸。爸爸正站在小路的尽头,
出神地盯着凶猛的海浪。陌生人藏身的岩石堆几乎已完全被海水覆盖。汹涌
澎湃的波浪把岩石和小路分成两个世界,中间怒涛翻滚,让人望而生畏。
爸爸眯起眼睛,估算着到岩石堆的距离。然后转过身冲彼得喊道:“他
是不是藏在那儿,你刚才是不是在那儿看到他的?”
彼得点点头,随即紧紧抱住爸爸的胳膊,用力喊着:“您不能去!浪头
太凶,您不能去!那儿太危险!”
爸爸没有回答,只是从儿子手中把胳膊抽出来,然后,趁着冲上海滩的
大浪向后退却的机会纵身一跃向海边跳去。他在沙滩留下的那些湿漉漉的脚
印很快淹没在冲打过来的新的浪头中。
爸爸一步一步向前走着,海水没过了他的小腿,他踉踉跄跄,好几次差
点跌倒。彼得紧张得喘不过气来。每次看到海浪开始往后退,他便兴奋地轻
声祝愿:“大海快快退潮,快快退潮。”当他看到新的浪大又开始冲向海滩
时,他便心急如焚地喊:“海浪,别再往上冲!”
然而,波浪我行我素,变本加厉地向海滩侵袭。一阵狂涛打过,爸爸站
立不稳,倒了下去,消失在翻腾的海水中。
彼得眯着眼睛向海面望去。他找不到爸爸。海浪一阵猛过一阵。彼得继
续搜寻着。终于,他看到浪头正卷着爸爸向深处退去。他欣慰地发现,爸爸
正用两条胳膊交替着划着水向深处游去。然而,不一会儿,彼得就意识到,
海浪太猛,爸爸在狂暴的海水面前显得那么孤立无援。
“我得去救爸爸,”彼得恐惧地望着在前方海水中挣扎的爸爸,不由向
前迈了一步。
可是,还没等他跳下水,他就发现爸爸被冲到了浪尖上,被波浪推动着
向悬崖边的大岩石冲去。彼得心里一阵欣喜:“爸爸可以趁机爬到岩石上休
息一会儿。”
然而,残酷的现实很快打破了彼得的希望。巨大的波浪正拼尽全力不顾
一切地冲向悬崖。一阵粉身碎骨的碰撞后,波浪消失,爸爸被孤零零地挂在
了岩石边。
彼得奋不顾身地飞身跳入海水,他必须在下一阵浪头冲过来之前把爸爸
救上岸。他刚抓住爸爸的衬衫,帮着爸爸站起身,海浪已经再次冲袭过来。
爸爸倚着彼得,踉踉跄跄在水中走着。
咆哮的海水随时都可以把他们吞没。然而,彼得感到浑身充满一种奇异
的力量,似乎海水根本没有办法左右他。他就这样拖着爸爸一步一步往回走,
终于爬上了小路尽头的台阶。父子俩浑身湿漉漉地坐在那儿喘气,望着下面
下肯善罢干休的波浪继续不停地冲打着海滩。
爸爸挣扎着想自己走回家。他跌跌撞撞地走了几步,彼得赶紧追上去搀
住爸爸。他看到,爸爸前额上有网球般大的包,那是在岩石上撞的。很快,
彼得发现,爸爸目光黯淡,体力也开始不支,几乎把整个身体都倚到了儿子
彼得咬咬牙,拽着爸爸的胳膊往小屋走去。他使出浑身的力气慢慢向山
上挪,只觉得胸膛剧烈地疼痛,两胁似乎要爆炸。但他终于拽着爸爸回到了
彼得一脚踢开屋门,把爸爸放到椅子上。爸爸睁开眼睛向窗外望了望,
眼睛放出了奇异的光彩,然后伸出一条颤抖的胳膊指着海滩的方向,深深地
吸了一口气,嘴唇抖动了几下,便再也没有动静了。
彼得明白,爸爸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他默默地站在爸爸身边,大颗大
颗的泪珠顺着脸颊往下淌,落到继续扩展的指甲上,闪着晶莹的光芒。彼得
像浑身披甲的古代骑士,为阵亡的朋友默默致哀。
那天晚上,彼得整整坐了一晚上,守着爸爸。第二天上午,他仍然默默
地坐在爸爸身边。他从来没见过死人,不知道应该给爸爸做点什么,他想了
很久很久,才站起身向门口走去。他向大海望去,希望有人来帮助他,但又
害怕任何人看到他浑身长满甲壳的怪模样。
彼得知道,从今以后,他再也不能离开小岛,至少不能这个样子离开小
岛。如果他回到原来的世界,人们都会笑话他,把他当怪物看待。他可以想
象,他要是回学校去上课,同学们看到他这身甲壳,一定会开各种没完没了
的玩笑,拿他取乐。
彼得走回房间,端详着爸爸。他必须马上行动,否则这事就会永远拖着
不办。他轻轻地合上爸爸那双柔软冰冷的眼睛,仿佛是读完故事后把书慢慢
合上。这是一本再也不会翻开的书,也是一本彼得永生永世下会忘却的书。
只要海滩依旧,海浪如故,彼得就永远不会忘却这本书。
彼得明白,爸爸很沉,自己必须在小屋附近挖墓地。
他选择了可以俯瞰大海的一块沙质土地,在那里,还可以看到陌生人露
面的那些岩石。彼得开始和爸爸说话,仿佛爸爸仍然和过去一样站在他旁边,
和蔼地注视着儿于的举动:“您在这儿安息吧。您可以看到大海和海滩。也
许,您一直在寻找的东西会出现,虽然我不知道您在寻找什么。”
沙土柔软,挖起来很轻松,不久彼得就在沙地上挖出一条齐膝的壕沟。
他不想再往深处挖,倒不是因为墓穴难挖,而是因为他不忍心把爸爸放置在
很深的黑洞中,他怕放下去时把爸爸弄伤。
墓挖好后,彼得回屋看爸爸。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下定决心托着爸爸的
腋窝慢慢往外走。
到墓边,彼得默默地注视着爸爸平静的面容,然后,轻轻地把爸爸放到
彼得低下头,再次默默地端详着爸爸,爸爸安详地躺着,似乎正在沙土
中酣睡。彼得拿起铁铲,但犹豫半晌也没有动作。彼得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
无论如何,他不能用铁铲把沙土撤到爸爸脸上,虽然爸爸已经离开人世。
彼得强忍着泪水返身回屋,取来一张旧报纸。然后,他低下头最后一次
默默注视爸爸温和的面容。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把报纸轻轻盖到爸爸脸上,
给墓穴填沙土,最后,用双手把坟墓拍平。做完这一切,彼得觉得筋疲力尽,
再也没有力气来做墓碑。于是,他把铁铲插到沙上中,作为墓穴的标志。
“再见,爸爸,”彼得朝墓地鞠了一个躬,然后,站在那里眺望大海。
阳光照在他覆盖着甲壳的身上熠熠闪光。他像高大的蜥蜴人挺立在小岛上,
守护着小岛,向任何敢于来犯的侵略者示威。
海面波光粼粼,没有任何过往船只。彼得不希望任何人看到他浑身披甲
的模样。他知道,全世界没有第二个人像他这样被甲壳覆盖,心中不由得升
起无限孤独和愁怅。
彼得回到小屋中,望着镜中的自己。他的脸仍然像以前那样光滑清爽,
但他的胸、背、四肢都长满了甲壳。他冲到柜子旁边,拉开抽屉,找出好几
把指甲刀,可又不知道从何入手。他似乎明白了:剪去旧的指甲,新的又会
长出来,他一辈子都剪不完这么多指甲!想到这里,彼得狂笑着把所有的指
甲刀都扔到窗外。
这时,他才意识到,他花了整整一下午的时间才把爸爸的后事料理完毕。
此刻,太阳已经西沉,再过一个多小时,天就黑了。而他是一个人孤零零地
呆在小屋中。他开始考虑是不是应该马上把窗关好,把门拴上。因为,他知
道,天黑以后他会在恐惧中度过夜晚的时光。
彼得想到岩石堆中的陌生人。那人肯定会趁着黑夜爬上岸,从小路偷偷
溜进小屋,在角落里徘徊。他明白,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让他心惊肉跳;他会
强打精神不让自己睡着。但最后,他肯定会挺不住疲倦,沉沉睡去;那陌生
人便会乘虚而入。彼得越想越害怕,便猛地跳起身,大喊道:“你休想抓到
我,看我先把你逮住!”
他冲到屋外,用斧头削出一根长长的尖头棍子,然后握着棍子顺着小路
向海滩奔去。
彼得只觉得两腿发软,肚子一阵阵发冷,一阵阵往下坠。他真希望掉转
身,跑回山顶,找一个地方隐蔽起来。但他强迫自己前进,走到海滩上。暴
风雨过后的大海异常平静,湛蓝的海面像一面硕大的镜子,海水轻轻抚慰着
沙滩。彼得踏着沙地慢悠悠地往那堆岩石走去。
海风吹来,夹带着阵阵暖气,彼得却是不寒而栗,浑身都在颤抖。他情
不自禁地握紧了手中的尖头棍。海潮已经退去,那个岩洞正对着沙滩敞开着
洞口。彼得走到洞边,弯腰向洞里望去。
他听到洞里有轻柔的滴水的声音,还有均匀的呼吸声。彼得明白,里面
“出来,”他尖声喊道,声音在发抖。他干咳了几声又喊:“不管你是
谁,有种的就出来!”
喊声在洞里回响着,接着,洞中有了动静。彼得听到一种像是什么东西
打滑的沙沙声。
彼得再也没有勇气呆下去。他开始往回走,由于害怕,他不敢回头张望。
过了好一会儿,彼得才鼓足勇气转过身去。
洞里出来三个人,两个男人一个小孩。他们全都一丝不挂,但从脖子到
脚趾都覆盖着甲壳。
彼得感到天眩地转。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不知道,这个小岛
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病菌,让人得这种可怕的甲壳病。
那三个人朝彼得微笑着。那是友好、热情的微笑。那小孩似乎有点紧张,
但仍然咯咯咯地笑着。这些长甲壳的人刚从海水中钻出来,浑身湿漉漉的,
甲壳上的水珠闪闪发光。
有一个人伸手向深水处指了指。随即,便有一个黑影迅速向海滩边游过
来,黑影时而冲出水面,时而没入水中,像是某种体积庞大的海鱼。
彼得瞥见一条闪亮的鱼尾,又见到几缕淡黄色的头发。转了几圈后,那
玩艺儿爬上一块岩石。彼得这才发现,那是一条美人鱼,长着美丽的金发碧
眼,还有一条覆盖着甲壳的鱼尾。
男人们欢笑起来,笑声像水中冒出的泡泡。彼得出神地盯着他们身上不
断蠕动的甲壳,在恍然大悟中他大声他说道:“这不是指甲,是鱼鳞!”
他又转身看鱼美人。她那头长长的金发上戴着一枚缀满珍珠的金色发
夹,和他每天见到的照片上妈妈戴的那枚发夹一模一样。
彼得终于明白,自己的父亲是人,而母亲是人鱼。
这时,鱼美人开始呼唤彼得,叫他到前方的海中去。然后,她潜入水中,
水面荡起阵阵涟漪。男人们一边朝彼得点头一边指着大海。他们和彼得一样,
没有鱼尾,长着两条腿。
彼得一步步向大海走去。海水没过头顶,他张开嘴,深深吸了一口气,
海水通过他新长出的鱼腮流进腹中,冒出串串水泡。他只觉得浑身轻松,一
种从未体验过的幸福笼罩着他。他开始游水,跟着妈妈往深水处游去。
忽然,彼得似乎想起了什么。他不断加快速度向水面游,终于像海豚似
地冒出了水面。他朝小岛望了最后一眼,看到山上有一座凸起的小小的坟冢,
上面插着的铁铲直指灿烂的天空。现在他明白,爸爸为什么要带他上小岛—
—鱼童只有在海里才能获得幸福。
彼得朝爸爸的坟墓点点头,以示告别。然后,他转身潜入水中,和他的
家族一起投进大海的怀抱。
倪卫红编译
和爸爸较量
兰妮·斯卡林
麦克尔非常喜欢他爸爸。爸爸经常带他去钓鱼,和他玩恶作剧。天冷的
时候,爸爸和儿子一起坐在火炉旁掰手腕比手劲。爸爸不喜欢看电视新闻,
却十分喜欢和儿子玩拼字游戏。而且,爸爸任何时候都守信用,说出口的话
一定会兑现。
但在麦克尔眼里,爸爸有两大糟糕透顶的习惯。首先,爸爸最容不得苍
蝇,好像和它们有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似的。如果屋里有一只苍蝇,爸爸非
得把它弄死不可。但爸爸从来不用灭苍蝇的喷雾剂,他说那玩艺儿污染太厉
害,会把空气弄得乌七八糟。爸爸经常一只手握着苍蝇拍,在屋里发了疯似
地追打苍蝇,直到把苍蝇打扁了他才肯罢休。
爸爸是个“神拍手”,几乎每次都能打死苍蝇。在他手里一把苍蝇拍子
用不了多少时间就折腾得不像样子。上次爸爸过生日,麦克尔特地买了一把
新拍子作为礼物送给爸爸。但这把乳白色的拍子很快就失去了它的本来面
目,上面沾满了支离破碎的苍蝇。
爸爸的第二个毛病就是太注意餐桌上的礼仪。他自己格守用餐时的那套
规矩,希望儿子也能以他为榜样,在这方面做得很出色。然而,麦克尔却总
是不以为然,我行我素,惹得爸爸每次吃饭都要责备他:
“麦克尔,吃饭时不要用胳膊时撑着桌子。”
“麦克尔,不要含着满嘴的饭菜说话。”
“别舔手指,麦克尔。”
“不能把饼干泡在咖啡中,麦克尔。”
有一天,麦克尔钻到桌子底下,找他那枚伍毛钱的硬币,那硬币上星期
就滚到桌下失踪了,麦克尔却坚持不懈,天天爬到桌下寻找。这时,他的爸
爸和妈妈都在桌边干活,但他们都没有发现儿子在桌下。因为那天要请爸爸
的老板来吃饭,爸爸亲自动手在削土豆皮,妈妈则在切白菜。麦克尔知道,
那顿饭非同寻常。而一有客人,特别是比较重要的客人,爸爸就更加讲究餐
桌上的礼仪,当然倒霉的还是麦克尔,他不知道自己要挨多少批评。
麦克尔开始偷听父母亲的谈话。
“你不应该每次吃饭都拿麦克尔开刀,数落个没完,”妈妈不满他说。
“我没有每次都说他,”爸爸马上辩解。
“怎么没有,你老是教训麦克尔‘不要这样,不要那样’,我们的孩子
都快得综合症了。”
麦克尔在桌下听得入迷。他不懂综合症是什么东西,但他明白那玩艺儿
肯定和脸上长麻子一样可怕。
他听到妈妈又说:“今天晚上那顿饭,不许你再数落麦克尔,一次都不
“那还不容易,”爸爸轻描淡写地回答。
“你一定不能再说他。你发誓,你不会生麦克尔的气,不会教训他,”
妈妈不依不饶。
爸爸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好吧,就这么说定了。我不会在吃饭时和
他过不去的,一次都不会。但你也不能责备他。对我管用的对你也管用。”
“一言为定,勾手指,”妈妈说。
麦克尔在桌下听到父母亲一边勾着手指一边开心地大笑。
也许是功夫不负有心人,麦克尔终于找到了他那枚伍毛钱的硬币。他蹑
手蹑脚地爬出来,向市中心走去,心里开始紧张地盘算:“爸爸已经发誓吃
饭时不会再教训我。可我得想办法让他没法遵守誓言。实际上也很容易。只
要我把汤喝得嘟噜嘟噜响,他肯定要发火,他最烦喝汤时出声。他甚至会冲
我大声嚷嚷。要是这方法不行,还有许多别的手段。反正,爸爸不可能自始
至终不发火。这下,可好玩了。”
那天晚上,妈妈在餐桌上铺了新桌布,摆出最好的刀、叉和平常摸都不
让麦克尔摸的大盘子,并且把餐巾折成好看的花朵状。一切都表明,这是一
次非常重要的晚餐。往常,麦克尔家吃饭很简单,也很少用餐巾。
爸爸的老板贝德威尔先生终于来了。贝德威尔先生穿着一套高级西装,
特别爱皱眉头。麦克尔一看就知道爸爸的老板不喜欢小孩。麦克尔认为,看
面相一眼就能分别那些不把小孩放在眼里的成年人,这种人也会冲你微笑,
但他们是撇着嘴,用嘴唇而不是用眼睛微笑。
大家都坐好了准备用餐。麦克尔把他的“秘密武器”放到桌子底下离他
的右脚很近的地板上。他觉得,不必使用“秘密武器”,就可以弄得爸爸大
动肝火;万一别的办法都无效,那他还可以端出“秘密武器”。
第一道菜是三鲜汤和小面包卷。麦克尔开始大声喝汤,但谁也没说什么。
于是,他拖长声音把汤喝得更响了,那“嘟一噜—”声持续不断地响着,好
像谁把盛满水的浴缸的塞子一下拔掉了似的。爸爸清了清嗓子,但什么也没
麦克尔开始玩新花招。他把面包卷浸在汤里,然后把弄得烂糟糟的面包
提起来举过头顶,又张大嘴巴,让一块块湿塌塌的面包往嘴里掉,同时咂巴
着嘴,发出刺耳的响声。他看没人理他,又如法炮制,浸湿了更大一块面包,
这回面包没有掉进嘴里,而是砸在麦克尔的眼睛上,他也因此吡牙咧嘴大声
唏嘘了一番。
谁也没开口说什么。但爸爸看了麦克尔一眼,妈妈也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贝德威尔先生极力控制着不把眼光转向麦克尔那边。
三个大人正在谈论爸爸得到提升的可能性,他们装着不知道麦克尔是个
叛逆性很强的孩子。
下一道菜是鸡肉。麦克尔充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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