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买了一个买演唱会门票票,不小心把副卷撕下来了,但是副卷和门票都是好的,可以有吗(麻烦速回一下,谢谢)

  1.酒鬼东哥
  东哥,50多岁、板寸头、精瘦、双手发抖,虽然说话有些打结,但见谁都自来熟,第一次见他,是因为买房的事,印象不错,热心又熟络。
  2010年,我和妹妹决定,无论如何也要给老妈改善居住条件。六月,我们一个从深圳,一个从杭州,回老家。彼时的小镇,房子从几万到几十万一套的都有,我们的要求是:一次性付款、二手房、楼层不能太高也不能太低、不能太吵也不能太偏,方便车出车进,适合和老邻居常见面。为了赶在老妈农历八月生日前办好这件事,我们在烈日下,见了好多房主和房子,但都没合适的。
  终于某天碰到老妈的老朋友,说有处私宅,虽旧,但位置好,价格合理。我催着老妈去看,熟人带路,到了小镇湖边的一处私宅,房门口,长满过膝的杂草,踩着隐约路印,推开没上锁的门,老妈的朋友叫了好几声东哥,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咪着眼,有点晃荡地从房间出来,一见我,笑问:你不是张XX的女儿吗?
  我搜索所有记忆,不认识这位大叔!
  跟着,他对我妈说:你是张XX的老婆,你娘家在X石那边。
  我妈奇怪地问:你怎么知道?
  大叔自我介绍,我叫ZX东,全世界的人都叫我东哥,因为我讲义气。又指着我,我跟你爸是好朋友,你小时候,常坐你爸的车到街上去玩,我一下子就认出你了,你模子没变。
  我妈说:你眼太毒了,二十年前见过的人,现在一眼能认出。
  我们在房子前后看了看,又回头看了屋内,天花板,一百几十平的砖房,除了一套木沙发和茶几,什么都没有,房子很旧,如果买下来,也就是买到一块地皮。厨房堆的不下几百只的空酒瓶,吸引了我。
  你卖酒吗?
  不卖,我喝酒。
  你家好多空酒瓶啊。
  这算什么?前几天已经让收破烂的拉了一板车空瓶走了。他得意洋洋地说。
  好一个酒仙!我叹,开始谈房价,他把房子夸了一通,报价22万。从心里说,我是想买私宅的,这个价,却不在我预算内,正想着怎么跟他还价,老妈爽快得很:一口价,18万,如果答应,现在就买。
  东哥也不说还的价高还是低,开始跟我们拉家常,顺便交换各自全名和电话号码,我说:如果18万你卖,我现在就下定金。东哥又是一通东扯西拉,我们暂缓沟通。走出那片杂草从生的房门口,和老妈算利弊,坏处看——18万买,过户得一两万,重做最少要 15万,就算不拆,修整最保守也得六七万;好处看——房子地基够大,位置不错。电话和妹妹商量,妹妹说,我们全家想办法凑一凑,找朋友借点,应该还是能凑到,但房价还得往下压一压。
  我发了条短信过去:东哥,你房子我们喜欢,但价高了,如果便宜点,我们马上买。
  过了十几分钟没反应,妹妹电话打过去,东哥说,他正从某某喝酒的地方赶来,短信嘛,收到,因为眼睛花,看不见说的啥,至于房价嘛,好商量。
  我们暗喜,有门。
  二十几分钟后,东哥来了,背着一个黑包,一身酒气,因为认定他要和我们谈房子的事,所以对他倍儿客气,我和妹妹又是切西瓜又是削苹果,陪他闲聊,无数次跟他说到房子交易的事,他都说,不急,房价嘛,好说,只要高兴,白送都可以。
  我开始觉得这人有点不靠谱。
  五点到了,妹妹准备晚饭,东哥说:在你家吃晚饭,你们不会拒绝吧?
  怎么可能拒绝?我们家从没发生过怠慢客人的事。赶紧上街买了不少菜。吃饭的时候,他说:我每次吃饭要喝白酒,还要抽烟,你们不反对吧?
  怎么可能反对?妹妹赶紧小跑去楼下小店,买了白酒和两包好烟上来。东哥开始边喝边回忆往事——某年某月某日某晚,我正和几个朋友宵夜,有人说我老了,不中用了,我拿起夜摊菜刀,把他狂砍了四刀;某年某月某日,我去代人讨债,人家不给钱,我把人家剁了;某年某月某日,我把一个不肯给我钱花的女人脸给划了……
  我、妹妹、老妈面面相觑,知道遇到麻烦了!
  我们不再提房的事,他更不提。我们开始轮番用啤酒敬他,心想,酒喝完了,你总得走吧?事实证明我们想多了,东哥对着空酒瓶说:小妹,再去拿几瓶酒来,我再陪你们喝几杯。
  我们家从来没怠慢客人的事,所以我屁颠颠下楼,买了两瓶啤酒回来,跟东哥谎称小店啤酒卖完了。
  很快,酒又喝完,东哥体贴地说:今天开心,我要陪你们多喝几杯,去XX大超市,买多些酒回来。
  艾呀我去,明明是我们陪你喝酒,怎么变成你陪我们喝了?
  看他应该也喝得六七分了,得罪他也不至于记仇吧?我们把他半推半送赶下楼。
  老妈:这人不能惹,他房子就是10万块,也不能买。
  我们从未有过地意见统一。
  第二天一早,东哥打我电话,没接。第三天打电话,我说在武汉。第四天,他再打电话,说在我家楼下,这几天他一直在偷偷地帮我们看房,我心里有点小感动。他又说到其中一套房,价格、地点、面积,无比之理想,我开始心动了——买他的房麻烦,买别人的房,应该不打紧吧?!
  我和老妈下楼,果然他在楼下了,我们坐上一辆的士——说明一下,我们家乡是个江边小镇,开车的常和坐车的是熟人,六年前,的士起步价3块钱。一上车,东哥看到司机就冷哼一声:“全世界的人都把我当回事,就你不把我当回事,不怕我整死你?”话没说完,伸手去掐司机脖子,我吓得叫起来——东哥,你有仇以后再报啊,这样很危险的。
  东哥的手放下了,司机一边问我们去哪,一边委屈地辩解:他儿子读初三,被小流氓欺负,有一天,东哥路过他家,看菜不错,就在他家喝酒,他顺口说起儿子的事,东哥拍胸脯,说帮他儿子报仇,他当东哥喝多酒乱说,没当回事。第二天早上四点多,东哥拿着一把菜刀,哐哐拍他家门,说要去砍欺负他儿子的小流氓,并开口要拿好处费。他吓坏了,挡住不让砍。从此,东哥看到他不是打就是骂,说自己是他恩人,而他不领情。
  看来司机没说假话,东哥觉得没面子,手一伸又去掐司机脖子,我说:人家开个的士讨生活也不容易,你放过他吧。
  东哥对司机说:放过你,行,你要少收1块钱,这是给我面子。
  车费统共五块钱!虽然得像吃了苍蝇,但不能不要啊,毕竟那是他的面子——1……块……钱!。
  我们开始看房子,第一家,门锁上锈,好象几十年没人住。第二家,住着来租房读书的留守儿童和陪读老人。第三处,是农药厂的废弃房。这时我明白了,他不是带我们看房,是想蹭酒饭。既然明白他目的,事情就好办了,我说不用看了,今天准备点好酒菜,感谢你花时间帮我们,但房子的事,到上为止。他也不客气,跟着我们打车回来,路上跟司机又吵了一架,我已经见怪不怪了,刚才在陪读老人那一家换乘车的时候,他跟那个司机也吵了一架,意思一样,他是全天下最讲义气的人,可全世界人对不起他。
  喝酒、吃菜、抽烟、吹牛皮。我和妈妈把他晾厨房。他看我们都不搭理他,叫半天要酒没人应,终于走了。
  傍晚五点多,我和老妈在阳台聊天,讨论明天要不要到某个朋友说的房子那去瞧瞧,突然,东哥从我背后冒出来,我吓一跳,但还是客气地说:东哥,真不巧,我和我妈吃完饭了,准备去江边走走,下次你来提前打个电话,我们买瓶好酒,买几个好菜,你再来。
  他一脸豪气:我东哥不讲究,中午还剩半瓶白酒,我喝完就走,下酒菜可以就剩菜嘛。
  我被惊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想起来答:不好意思,酒我倒了,菜也吃完了。
  他一指厨房窗玻璃:看,酒不在那吗?不用买,我喝这个就行。
  下次再喝吧。
  “不用对我东哥太好了,我知道因为我是你爸好朋友,你尊敬我,但真不用这样,难道说,我东哥来你家,你还要杀猪宰羊才算好吗?”他一边说,一边自顾自推开门,把厨房的剩酒拿出来,对我摇晃着瓶中酒,“你看,这酒不挺好吗?盖子已经开了,不喝,到明天也是浪费。”他将酒瓶放地上,跑回厨房,把剩菜找出来,搬来一大一小两把椅子,把酒菜放大椅子上,舒舒服服旁若无人地吃喝起来。
  我跟我妈呆若木鸡,我们的人生经验里,还没对付这种人的能力和智慧。
  我伸手,想把酒瓶和菜碟从五楼的阳台扔出去,可是立刻停手了,夕阳下,我发现他耳后,脖子,后脑,有无数刀疤——之前只隐约觉得不对劲,因为他老穿着竖领衬衫,这会对着灿烂的夕阳,府视的角度,他脸上脖子上无数刀疤一览无余,都是陈年旧伤。
  他又开始说自己的辉煌历史,曾经,他带过多少女人去海南赚钱;曾经,他与多少人打过群架;曾经,他砍过多少人、被多少人砍过……我越听,心里越发毛,他说这辈子最佩服的拐子(我家乡话,老大的意思)就是我老爸,虽然我老爸是个读书人,但很会做生意,很多年前,也是当地有名的有钱人,所以一看到我和我妈,就认出我们了。
  对着半瓶酒和两碟剩菜,他一个人折腾了三个多小时,到八点多的时候,见我和妈妈都不搭理他,终于站起来,对我说:小妹,给我一块钱,再给我两包烟。
  一块钱有什么用?
  我是有钱人,一块就是一百块。
  我抱着送瘟神的心理,翻出准备人情的两包烟,拿了一百块,将他赶出门。
  妈妈说,真是活见鬼了,活了五六十岁,第一次见这么不要脸的,这无赖,脸皮厚得炮弹都轰不透。
  我忍不住爆笑,老妈也气笑了,东哥在四楼的楼梯间大声说:小妹,过两天我还钱给你哈,我一定帮你找到好房子,不要急啊。
  我说:谢谢了,请您永远别再来了,买房的事,到此为止!
  当晚,我给在另一座城的老爸打电话,让他给这个称他为“拐子”的人打电话警示一下。老爸说知道这个人,就是个泼皮无赖,杀手锏是不要脸,不过是借酒装疯而已,不要怕,越怕他越神气。
  不知是老爸的电话起了作用,还是其它原因,东哥几天没来骚扰我们。
  房子很快买到了,除了旧,其它一切都合意,我和妹妹合计着,等能力再强点,再换新房,把装修交给妹妹,我回深圳了。这之后经常收到东哥的电话骚扰,但我一律视而不见。
  老妈准备搬家前的某天深夜,突然给我来电话,声音颤抖:气死我了,刚才有人敲门,我问是谁,他说是东哥,要带我们去看房子,我说房子不买了,他问我借100块钱,我说没钱,他死都不走,我打电话报警了,他现在还在外面敲门要钱……这个无赖不会打着帮我们看房的幌子,一直纠缠我们吧?要是找到新住处,可怎么办?
  老妈是那种当年家里开米厂敢赤手抓粮仓硕鼠、一个人走夜路敢去验证黑影是人是鬼、小时候因为贪玩被亲人刀砍头也不哭的人,现在,她被这个无赖给气到了。
  我一边安慰老妈一边情绪低落,想,但凡家里有个男人,怎会被一个无赖搞得提心掉胆?
  但是,后来发生的事,让我明白,自己还是低估了他玩赖水平,男人?哼!你接着看吧!
  话说有次和老家来的朋友吃饭,无意间问他认不认识这个东哥,朋友笑,怎么不认识?我们叫他赖子东,他上次把我房产局的朋友给整惨了,我那朋友,1米8几,兵人出身,谁都让三分。赖子东离婚时,房子和儿子都归老婆,他赖着不走,他老婆不仅要供他饭酒,还要整天看他烂醉样,受不了,带着儿子出去租房了,然后他到处卖房,骗定金去喝酒,上当受骗的好几个,先是本地后是外地,后来大家都知道房子不是他的,就没人惹他了,他找到我那房产局的朋友,说知道是他使的坏,让全世界的人知道房子不是他的,我那朋友知道他德性,只有自认倒楣,让他赖家里吃喝,忍两天,实在忍不住了,气得给了他两脚,这下好,他更有理由赖了。朋友老婆给他下最后通碟,再不把这个无赖弄走,就离婚。我朋友当时准备把他给弄死算了,大家劝,只好忍了,直到他又找到更有肥水更好赖的人,才主动离开我朋友。
  “这种人,你说弄死他吧,不值;看着呢,又恶心,死猪一块皮,烂肉一堆,沾上就麻烦了,最好臭不理。”朋友总结说。
  我连连点头,一边祈祷他别找到我们新家,给人添堵;一边隐隐有个愿望,希望他酒精中毒更历害些,这样,他就不能出门了。
  不多久,和老家一个同学电话闲聊,他问,你知道不?赖子东死了,尸臭半个多月,邻居受不了,报警才发现的,法医解剖说是喝酒醉死的。
  我脱口说:这无赖,死了好,不然到处恶心人。
  同学说:其实这人挺可怜的,不偷不抢,就是赖,他年轻时很讲义气,身上脸上刀疤,有一大半是帮他朋友时被砍的。变成这德性,是因为先是被一个大哥坑了钱,接着被女人骗了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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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篇:傻子胡姐
五十来岁,慈眉善目,笑口常开,一头蓬松卷发随意挽起,个子偏高,灰扑扑的上衣,灰扑扑裤子,灰扑扑的包,一条色彩斑斓的丝巾让她整个人鲜活起来,说话的时候,不紧不慢,带有江南女子的细腻和温婉。
  2014年4月、北京、中国传媒大学的一间教室里,我坐在教室中间靠右的一个位置,坐在身边的女同学娟儿在埋头写她的剧本,讲台上比我年轻的帅爆的老师正在激情四溢地讲课,而我却盯着右前排这个看起来比我大不少的大姐。由于自费去横店跟组看拍戏近一个月,我落下近一个月的课。见到她之前,我已听到许多有关她的议论了。
  真是个疯子,如果是我,宁愿拿报名费去吃好喝好的,也不会来学什么鬼编剧。
  都这个年纪了,思维和写作方法都老化了,还学个鸟?太傻了,我到这个年纪,肯定在家享清福。
  听说她的所有钱,全砸在写作梦上了,写了二十多年了。
  这有什么奇怪的?住在宋庄的人,不是疯子就是傻子,她不过是其中一个。
  下课,同学们聚在一起,讨论长期班和短期班的同学一起聚个餐,我和熟识的同学们打招呼后,眼睛却忍不住盯着她,只见她不紧不慢地说:我住宋庄,比较远,要赶去坐车,晚了不好搭车,你们定了时间,我一定参加。
  她转身出教室,我匆匆追上去,问她要了手机号码,并且知道了她的名字,胡汉华。我对那些四平八稳、生活优渥的人士,向来没什么兴趣,因为他们是高速路上的驾驶员,除非出意外挂了,他们的目的地一目了然。可我在心里,更喜欢接近那些跳脱的、生动的、不被规则和游戏束缚的森林野人,他们可能随时走上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
  是什么让一个拿退休金年纪的人,甘愿坐在一群90后中间,听80后的老师讲写作课呢?我无比好奇。
  我跟来自甘肃的同学娟儿说:我们抽空去宋庄吧,我想知道宋庄的疯子和傻子们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娟儿比我更疯更野,毫不犹豫响应我的号召。
  第二次,还是在教室碰到的胡姐,老师分析我们所有人的作业,胡姐写的“诗人小铁钉”,用去了我们上午的三分之一的分析时间,那个发疯的、半夜表白的、总招惹女孩的《欲望香山》书中的小怪物,让我明白,胡姐是早有作品发表的作家,然后我得出了这样一个简单结论:胡姐,拿退休金,闲时写作,种菜和养花,过着惬意的田园生活。这又是一个在高速路行驶的成功人士,我顿时兴趣了了,去宋庄的想法突然消失了。
  四月底,学校组织集体活动:参观中国电影博物馆。我和胡姐、娟儿、还有飞同学无意中走到了一起,飞同学是我们班(孙悟空 王熙凤 刘姥姥 孙二娘)四人附体的一个怪物,一路不仅把自己的前尘往事抖了个七七八八,还顺便调戏了一把来自宋庄的作家兼画家马文生,力证自己和马大哥是天生一对,然后,她把性感的嘴对准了胡姐:
  你放着铁饭碗不端,好好的教书生先不做,这么大年纪,还跑来这里做北漂,你就是个神经病!梦想?哈哈,值个屁啊?!你哥姐都住别墅开好车,你住在几百块钱的小狗窝里,值吗?没男人心疼,没人理解,没人在乎你的死活,我不反对你追求梦想,但是不能过这么糟心日子,什么是好日子?好日子当然是物质的,你要去谈恋爱,拿退休金到处游玩,而不是窝在小破房子里写不知什么时候见天日的狗屁文章……
  我们打圆场,说每个人有权利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他人不能代替。
  飞同学的语速起码快我两倍以上,基本上我还没来得及消化她的上一句话,她的第八句话就跳出来了,说话慢条斯理的胡姐,就更搭不上话,只有一路听的份了。但是因为她的这段话,我重燃对宋庄和胡姐的好奇。所以在没多久的五月份,我和娟儿游完画廊后,电话给马哥,想去宋庄玩。马哥是江湖大哥样的人,一接到我们电话,二话不说,放下自己的手头事,开着他的斯巴鲁来接我们,在这个当口,给胡姐打了电话,她说在某个菜园,让马哥开车在路口等她。
  透过车窗玻璃,能看到一个穿着宽松斗蓬衣的女子推着一辆旧旧的自行车走近,是胡姐,红扑扑的脸,笑得弯弯的眼,马大哥下车,将她的车塞进后备箱,但是因为物品太多,后盖盖不上,我们一路说起学校的老师和同学,一边讨论不盖后盖车子会不会被罚款,四个人说说笑笑间,很快到了宋庄。胡姐住的地方,小车进不去,马哥把车停回自家车库去,胡姐推着自己丁当作响的自行车往前走,我和娟儿跟着她。
  尽管在飞同学的洗脑下,我知道胡姐住的地方不是太理想,但是,坦白地说,当我真的一路走过去,并看到真实情景的时候,我还是震惊了!不仅小车不通,路上还有牛粪,水坑,用砖块搭起的厕所,很随便地在外墙上用莫名其妙的黑体写着“男”、“女”。胡姐的家,则是房东主屋搭出来的小偏房(我猜以前是放杂物的),打开门,虽然屋里干干净净,可是逼仄的难以想象,厨房用具紧挨着小饭桌,小饭桌紧挨着大书桌,大书桌紧贴着床,床贴着墙壁——屋子的尽头。床上放着小台桌,小台桌上是笔记本。
  我眼睛一酸,但是忍住了眼泪,说的第一句话是:姐姐,你好雅致啊。  在这样一个几乎找不到空档的小屋里,起码五六处地方,都有绿色的盆景,无一不是看似随手摘取、但却独具匠心的山中野趣,或野草、或树根、或水菜,透明玻璃缸里,几条围着水植物转圈吐泡的活蹦乱跳的金鱼,让这个处处显出窘迫的小租房,生机盎然,情意绵绵。  娟儿的注意力集中在书桌上那一大筒子的各式毛笔,一大堆书,一些纸和几张相片上,其中一张相片,胡姐三十来岁的样子,身材苗条修长,微卷长发,姿态优雅,微笑如谜。  胡姐说,她住处没什么好玩的,要带我们去宋庄最漂亮的花园看看,传说,那是一个做文化起家的亿万富豪的私人庄园,胡姐跟他们家的关系很好,我们去的时候,胡姐笑面如花,对这里的每一个地方,如数家珍。我怀着猥琐的心理,想:你住着那样的小租房,带我们来看如此豪奢的庄园,且还是你朋友的庄园,不难受吗?  事实证明,我想太多了!胡姐淡定地介绍这庄园每一个独特之处,讲它们的意义、故事,甚至一个看似很特别的山石的来历。我瞬间明白,她并没有你的、我的之分,她只是把她所知道的、所看到的、最好的东西,坦然无私地分享出来,而已!  马哥很快叫我们吃饭,那是一家私人菜馆,来去的几桌客人,没有不认识他的,这期间,他们说着宋庄的人和事,我和娟儿听得如醉如痴,当然,那是另外一个故事,暂且不表。  且说酒醉饭饱之后,马哥说开车送我和娟儿去最近的宾馆,胡姐却劝我们跟她住一晚,理由是,既可以节约,又能体验真实的宋庄生活,她家有沙发床,足够我们两人挤挤住下。我心里是想住酒店的,但是我知道,现在已经五月中了,深圳堆积了一堆的事,公司早就催我回去了,我在北京,是呆不太久的,再想和胡姐如此近距离接触,几无可能!我决定和她住一晚上,我想知道,为什么体面的教书先生不做,跑到这个破破烂烂的地方,趴在脚都伸不直的地方,写不知哪年才能出版的小说和散文。  厕所在屋子外面,水龙头在屋子外面,洗脸水要沷到外面,垃圾要扔到外面……那个看起来不是太扎实的木板门,关关开开无数次,我们三个人终于全部洗漱完毕,关上了门。换上了胡姐的棉衣做睡衣,上了床,我和娟儿终于忍不住连珠炮地问了当时能想到的所有问题。  胡姐大我19岁,父亲是国民党的军官,因家庭身份的原因,她做过下乡知识青年,受酷爱艺术的哥哥的影响,十几岁应当爱上了写作。尽管当了老师,依然心心念念作家梦。1996年,终于到了当时赫赫有名的鲁院读文学创作,99年彻底辞了教职,义无反顾地做了北漂一族。在北京的十几年里,搬了三十多次家,因为酷爱写作,忘记了老家的人情和世故,虽亲戚众多,却并不十分亲近,就连儿子,一度以自己有个写作的妈妈为荣,等到他兴冲冲地到北京,看到她的状况如此,扭头走了,之后也几乎不再联系;因为沉于写作,不太懂得推销自己,写的东西,出版或结集的并不多,花费无数心血写出的长篇小说《欲望香山》,至今也没能单书出版,只是《大地文艺》全文连载,一分稿费没有,对方就给了60本书;因为太爱写作,这个梦连做了40年,还没醒过来,写了数百万字,真正发表且拿到的稿费,全部加起来,只有2千多块钱;因为太爱太爱写作,姐姐哥哥们住别墅开豪车,她只能住在这样一个夜里能听到鬼叫的门板房里……  “住这屋,人家用力都可以把门弄开,你不怕吗?”胆小如鼠的我,想起自家的双层防盗门,夜里还经常吓得睡不着觉,这样的小木板门,夜里怎么如何睡得着?  “不怕,我胆子很大的,再说宋庄的人很好,不会有什么,”胡姐笑,“不过,有一年过年,还是吓到我了,那是一个大年三十,宋庄外地来的人全都回老家过年了,村子十分安静,我写了会毛笔字,煮了点粥,煮了几个自制的咸蛋,吃了年夜饭,因为没有地暧,比较冷,我九点多就上了床,隐约听到有人敲门的声音,因为当时时间还早,我还不那么怕,起床开门,不见人,只有一只小狗,它是一条被弃的野狗,脏脏的,怯怯的,我猜它是转了好大一圈,闻到人气,找到我这里来的,我给它拿了一碗粥,又剥了一只咸蛋,喂它吃了,又找了件我不太穿的棉衣,帮它在门边做了一个临时小窝,小狗钻进去睡了。我关门,回床睡觉。因为太冷,辗转了半天,好不容易睡着,突然被惊醒,只听到门外有竹竿倒地的声音,还有小狗像小孩子“咦……呜……”似的哭声,我悄悄地下床,拉开布窗帘,透过毛玻璃,隐约看到一个穿夹克的男人,正鬼鬼祟祟地准备撬人家的门……我真的吓坏了,打电话给房东,可是房东手机一直没人接,我把家里所有能搬动的东西,桌子、椅子、水桶、甚至米酒坛子,全部搬到门边堵上……”  这一刻,我飙泪了!  这种生活,太艰难了!我在被窝里假装平静地说。  现在挺好的,比以前好多了,最难的是年,家里不支持,真的是没米下锅,经常饿肚子,我还去摆过地摊,但是运气不好,小物品被没收。现在这里也比以前住的地方安全,有一段时间特别穷,住在怀柔最便宜的农民房里,四处无人,整夜整夜,我都吓得睡不着觉……  这一晚,我们横跨四个年代的三个女人,各自说着自己的文学梦、爱情梦、未来的规划,几至天亮。  起床之后,胡姐贤妻良母的一面,一展无余,她把我们拉到住处斜对面不远处的一块菜地,得意洋洋地指着它说:你们看,这是我租的一个一分半地的菜园子,我写作之外,就在这里种菜,等下,我去扯点新鲜菜回来,给你们包饺子……  我不爱吃饺子。我不好意思地说。  那你爱吃茼蒿不?  超级爱。我笑咪了眼。  然后,在这么一个小到难以置信的,被划作厨房用地的伸不开手脚的地方,短短的时间,胡姐不仅给我们泡了美味的咖啡,手工做了让人吃到撑到不愿停嘴的蒿饼,还给我们拿出了口味独特让人欲罢不能的辣椒酱,更有她自制的米酒,娟儿差点把自己醉死在里面了。  马哥电话,时间差不多了,要带我们回学校了,那天还有课,胡姐有其他安排,她满足地看着捧着肚皮、打着饱嗝的我们,说:把米酒带上吧,别的地方没有的;把辣椒酱带去吧,你是买不到的;我去菜园扯点新鲜菜,你们带上?要不再等等,我多烙几张蒿饼你们带上吧……  彼时,我和娟儿怀里已经抱了好几张蒿饼了。  也是在此时,我真的明白了胡姐,可能,她比我们大多数人都富裕!因为她不吝于给予——只要你要。  果然,之后除了同学们的一次聚餐,我和胡姐再也没见了。6月6日,我飞回了深圳,忙公司的事,北京的人、北京的景、北京的灰尘,渐远渐淡。  但是,不管后来是我的新书上市,还是署名电影上线,一定会有胡姐最快的恭贺和祝福,我公众号的文章,会时不时收到她的赞赏,因为我知道她的状况,每次都致谢并要求她别再赞赏了,可是她依然故我。  16年底,胡姐突然问我怎么申请公众号,我告诉她,按步骤来,很容易的,然后忙我自己的事了。恍恍忽忽过了几天,胡姐又冒出来,还是问公众号的事,我又简单给她说了怎么操作,但是这次,她好象没有从前的淡定了,语音里的声音,有些异常,我说你慢慢摸索呗,公众号发文章的方法都是一样的,它又不会自己乱来。  她支支吾吾,告诉我一件震惊的事:由于近二十年离开单位,独自在北京追逐写作梦,跟家里人的感情也越来越淡,判给前夫的儿子,更是因为对原生家庭的失望,而做了傻事,在医院抢救,这些年,她微薄的退休金,北京房租就去了一半,剩下的,也就勉强够自己最基本的生存而已。  我突然想起她曾跟我说的:我生活特别简单,有大米,白菜,有书读,可以写作,就可以了,这也是我最幸福的生活了。  可是,当她儿子遇上困难,她突然惶恐了!我突然明白了她的焦虑和急迫,已近花甲的她,可能有了各种危机,不仅有经济上的、时间上的、还有精力上的,而公众号,也许是一直埋头创作不理世事的她,跟这个世界握手和亲近的最好方式之一。  我花了半个下午,从温柔、到粗暴、到吼叫,终于暂时性地帮她解决了几个她的公众号小问题。但是我不得不承认,她再一次折服了我,无论我表现得怎么不耐烦,她都不急不躁,温婉淡定。  相比那些又贪又急的人,胡姐是我认识的最顶级的文青傻子,然而,她也是最能打动我的傻子,没有之一。
  有意思
  欢迎前版主,美女才女欧阳静茹!
  看到老朋友还在天涯坚守,真是激动。@刘少言
  第二篇是:傻子胡姐
  3.画妹儿  有一天,妹妹突然问:姐,你会把我们家的事写成书吗?  我毫不犹豫地答:不会!  要写的话,意味着要撕开太多旧伤口,不仅涉及父母隐私,还有那些丑陋的人性和无法直视的亲戚关系。我永远记得,母亲胃溃疡,胃割了三分之二,我身体不适,无法照顾她,妹妹只有十来岁,我妈的娘家至亲,为了家里几只鸡鸭,而不愿在我家留宿,为妈妈做她苦苦哀求想吃的手工饺;我永远记得,那个从我记事起便巴结我家的所谓朋友,是如何在演唱会门口,将我家人大声喝斥着推着赶走的;我永远记得,那些在20多年前的199X年,共欠了我家几万块钱账的人,是如何赖账,无理取闹,甚至辱骂我亲人的;我永远记得,那些在我爸开的商店、米厂,饼干厂,给我塞过情书,唱过情歌,说过情话的男人或男孩们,是如何一夜之间突然变成陌生人的;我永远记得,妈妈是如何在娘家亲戚婚礼上,被当场气哭,然后哭着坐船坐车回家,而我亲眼看着她哭得死去活来,肝肠寸断,无能为力的……  不要问我曾经发生了什么,即使真相呼之欲出,我也不会亲自说出口。  这些年,我选择性遗忘和刻意忽视阴暗,执著地只看这世界阳光灿烂的一面。真正影响我的,不是我那无比坚韧和受尽苦难的妈妈,而是妹妹,她是我的手足,更像我的生死战友,我们血脉相连,荣辱以共,在她身上,我看到人世间一个女人所能体现的所有的好,美丽、聪明,坚强、自立、而且,无比勇敢和担当。  所以,有一句话我没有告诉她,如果我继续写下去,你一定是我最好小说里的女主角。  妹妹第一次引起我注意的时候,是她出生,彼时我八岁不到,读三年级,正在家门口努力写一个怎么都写不好的字,路过的常爷爷说:女儿,你麻烦了,嫁妆少一半了,以前你有两只陪嫁箱子,现在只有一只了。  我莫名其妙地奔到洗手间,哭得稀里哗啦,任谁劝也不肯出来。  我至今也想不出来,我见到妹妹第一印象是什么,只记得,家里那个时期特别忙,老爸已经开起了小作坊,和广东顺德三位叔叔合作,机械漂染麻布原料,我们当时就叫“机械麻”。亲戚加找来的人,经常有十来个人在小作坊做事,我二舅妈就是那时期,和在我家帮忙开车的二舅恋爱并且结婚的。而我妹,因为没人照顾,总是被放在床上的摇蓝里,我奶奶有很重的重男轻女思想,跑到我某个姑姑家去了。  我是个老实孩子,而且一次只能做一件事,那时候,我乐此不疲只做这一件事,找书看!要不是偷偷爬到爸妈房间的阁楼,翻出我爸当年的所有课本,和各种奇怪的书,比如教武术招式的,李时珍医药的,奇谈杂异的;要不就是跟着比我高几年的同学,求他们把语文和课外书给我看。所以,妹妹出生后的四五年,我记忆里,好象没她的存在。  妹妹第二次引起我的注意,是一个阿姨夸她,当时我带着她玩,阿姨啧啧叹,这小黄毛丫头,长得真好看,跟名字一样,真是画中人。  妹妹的名字叫画。我连忙看她,几根黄毛,脏不拉叽,瘦得跟个小猴似的,整天疯得不见人,老妈总说她像干麻杆,哪里像画中人了?  身边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叫妹妹叫“画妹儿”,开始几次,我还试着去找她好看的证据,每次都只看到她因玩得发疯头上湿答答被汗水浸透的几根黄毛,还有无比讨厌的脏手,脏鞋……后来,身边熟人全叫她“画妹儿”了,我已经听麻木了,就像有人从小被叫“狗剩”一样毫无感觉。  妹妹第三次引起我的注意,是她六岁那年,因为爸爸误会了她一件事,她拿着石头整整追了老爸几里路,直到老爸承认自己冤枉了她才停步。我一边担心她回头被老爸打,一边佩服她胆大。要知道,忙得总是见不到人的爸爸,和一心只知道读书的老实的我,父女间连言语冲突都没有过。  风平浪静美好无比的几年。  我成年前,家里接二连三遭遇难以想象的变故,世界变了样。  我所有的、所有的、所有的想法,就是赶紧逃离这个家。比我小近八岁的妹妹,没法逃,陪着妈妈,渡过了人生最艰难最困窘和最绝望的时刻。我刻意逃避那一段,不敢问细节。  多年以后的某夜,我们俩并排躺在床上聊天,妹妹说,姐,你知道吗?我不到10岁那年,差点因为家里的事自杀。  她缓缓而平静地,讲当时发生的事,我没有接话,一直静静地听,两个人不看对方,只记得,我的眼泪一直不断线地流出来,一卷卷筒纸用完,眼泪也没擦干。  从那时起,我发现妹妹长大了,开始不断给我惊喜和感动。  第一个惊喜,是妹妹上艺校后,首次在家人面前表演舞蹈,167身高的她,在配乐下,瞬间由“我妹妹”变成了“舞蹈女神”,我惊呆了,那一刻,我发誓,全世界所有最顶尖的女舞蹈家,加在一起的光彩,也没有她闪亮。她一曲舞完,坐在我身边,气喘徐徐,脸上脖子上有细密的汗珠,皮肤白里透红,眼睛干净漂亮得像婴儿,她细长白嫩的手指拿起水杯喝了一口,难为情地看我一眼说,这是我们刚排演的节目,我是领头的。  我第一次体会到多年前那个阿姨说的——人像名字一样,真是画中人。  我有两个特别不见外的深圳闺蜜见到我妹后,问:你妹长那么漂亮,你嫉妒吗?  我说从来没有过,她们俩个都不信我这个答案。  我很难跟她们讲清楚为什么,我大妹妹8岁,几乎隔代,我们俩从来没有形成过任何形式的竞争和比较,她不到10岁,我已经逃避了那个让我无法面对的家,我们俩从此再没在一起长时间生活过;我们俩的审美完全不一样,我喜欢的男人是戴眼镜、白净、儒雅、微胖,而她喜欢的是黄晓明这类阳光干练的;她在杭州开美容店、化妆品公司,走的老板路线,而我在深圳兢兢业业做着普通上班族;她喜欢那种能把握掌控的二三线、节奏稍慢的城市,而我喜欢大而无当,快速发展的一线城市——就像我更容易倾心于我掌控不了的男人一样。  我们如此不一样,但我们又无比诡异、难以置信地默契着,我们相隔千里在两个城市,在同一个晚上同一个时间点,同时拿起刀,向身边那个从前信任彼时酒醉的男人自卫,差点搞出人命;我们在同一天不见了一只鞋,她的丢了这边,我的丢了另一边;我们在同一时间打电话告诉千里之外的对方,手上长了奇痒无比的水泡;我们在同一天告诉对方恶梦,不久,我们的一个亲人去世;我们在同一天,在南北两个地方,甩了说我们家人坏话的人的巴掌,打人这事,那是我的第一次,也是活到现在,唯一的一次……  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大小事,让我们惺惺相惜。我们都厌恶廉价的同情,讨厌居心叵测的安慰,我们再困难,从不开口向任何一个亲戚求助,只和同学及朋友来往。相同的三观,还有原生家庭里,曾共同面临的麻烦、困境、甚至绝望,让我们俩个变得无比珍惜和爱惜对方。平时各自向着阳光,积极努力生活,一旦有事,立刻抱团面对。  让我惊觉妹妹长大的,是八年前的五一节,节前半个月,我让放假的老妈到深圳来渡假,检票时,临时出了点意外,老妈来深圳的事取消,我给妹妹电话,商量怎么让长年在超市工作的老妈,不虚度这个好不容易才等来的假期。妹妹说,老妈那代人,最想去北京看天安门,不如给她报个团去北京吧。我说我看下怎么买票。不到半个小时,妹妹电话我,她已经上了去武汉的火车了。我大惊,你不是去上海出差吗?她说,我不去上海了,你别告诉老妈我回去,给她一个惊喜。  第二天,妹妹突然出现在老妈面前,把一个去北京团的发票、旅行协议及团标拍在她面前。老妈电话我抱怨,妹妹不经她同意,突然报了那么贵的团,还要从大老远的武汉出发,她坚决不去,太过份了。  我说随你吧,不想去就不去,不过我告诉你两件事,1,她昨天是在车站等车,去上海出差,听说你不能来深圳,临时买了到武汉的站票,一夜没合眼,硬从杭州一直站到武汉,一早找到武汉最快能跟团到北京的旅行社,你看看她脚肿了没?2,团费已经付了,你不去,那就作废了,退不了款的。  老妈声音当时就变了,哽咽着说:活该她那么瘦,麻杆一样……  老妈赶去武汉跟团到北京后,妹妹又马不停蹄地去赶公司的公差。(提示一下,从武汉到我家,虽然全程有高速,但也要三个多小时。)  那件事,我自问:我会在出差时,为了亲人的旅游临时改道吗?  答案是:做不到。  无论多少粉饰和矫情,我比妹妹自私。  2010年,和妹妹一起,在老家买房,虽然房款是我出的,但几万块的装修,全是妹妹掏的,这是她工作几年的所有积蓄,房产证准备写我名字,她却一点不介意,只说,姐,谢谢你,辛苦了。  我一下子眼酸了。  当她知道我因为怕还不上月供,而不敢自己创业时,悄悄从她朋友那里,借了一大笔钱,加上她自己的积蓄,全部转给我,我告诉她我收到钱了,她只说了一句话:姐,你这个年纪,该尽的责任尽到了,现在要为你自己活了,什么都别怕,不是还我有吗?  我再次泪眼朦胧。  悠悠人生,有此手足,何足以惧?!何足以憾?!
  感动。
  吴乾文:感谢鼓励
  妹妹真棒
  写得不错。加油  
  4.楼凤阿嫒  证券公司的时候,为上班方便,也为节约生活成本,我搬到公司附近的一个一室一厅小房子。从住处走路到公司,大约是17分钟。  有一天,我在收市后回家,离小区两百米左右,远远看到十来个人聚成一团,有的哭有的吼有的叫有的围观,走近,看到两个中年女人将一个年轻女人双手控制住,另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边骂粗话边将她的头发扯下一大把(这是我第二次看到打架的女人被扯头发了,说明长发是女人的高危杀器),我觉得有些面熟,却想不起是谁,只听到有声音怒吼:这种死小三,打死活该。  快步进小区,打电话报了警,不敢折回去看热闹,怕那几个打人的女人,猜出是我报警然后报复我。谈不上什么正义或爱心,我对小三,一向深恶痛绝,因为当年我爸事业顺利之时,有好几年,我们家常期被老少小三环伺,深受她们的困扰和恶心,那些小三,小的跟我同龄,大的比我大十多岁,以至于成年后的我,永远是这样一种状态:就算特别喜欢某个男人,只要一听说他有老婆或女朋友,立刻断电。活到现在,我没跟任何一个有妻室,甚至只是有女友的男人有任何瓜葛。知道她是小三,还选择报警,只因为,不忍心看到以众欺寡。  坐小区长椅上,等看热闹的人回来打听情况,陡然想起,她就是我上班时,常在电梯碰到的那个抱狗的女人,每次见她,都是站在电梯左里侧,大半脸被凌乱卷发遮住,无精打采的样子,怀里抱着一只同样半死不活的贵妇犬。我还曾跟同事感慨:这女孩最多二十六七岁,如花似玉的岁月,都交给一只狗,太亏了。同事笑我瞎操心,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知道了她的身份,我对她失去了兴趣。  有一段时间,也没见到她。  大约一个多月后,我回小区,她突然冒出来:听说你是证券公司的?  我客气而冷淡地说,是的。  我想到你公司开户,能给我一张名片吗,我去找你。  我翻出一张名片给她,又客气地笑笑,走了。  第二天,因为知道上午没客户,我拖到下午开市前到的公司,一进公司,就被她叫住,说找我开户,我很意外,一是因为迄今为止,还没一个客户,甚至是朋友,这么主动来公司找我开户。二是因为,她竟然很漂亮,白皮肤、弯眉、大眼、小微翘的鼻子,性感带嗔的唇型,长及腰部的栗色卷发,丰满的胸部,纤纤的细腰。粉色套裙让她多了几分稳重,又不失女性柔美。  三方托管、签字、留照、身份证复印……,做这一切的时候,我老按捺不住想看她被扯掉头发的那块白头皮,可惜没看到。手续办妥,她说想请我喝咖啡,我说我请你吧。公司后面有家咖啡厅,我常带客人去喝。虽然从客观上来说,她是我客户,我有义务提供最优服务,但心里老觉得被什么堵着,咖啡喝了一半了,气氛还是尴尬。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小区里的狗、保安、老太太、小孩,甚至黑人。我正准备做总结陈词结束这煎熬,她突然问:你好象单身?  呵呵。  我给你介绍个男朋友吧。  我连忙拒绝:不,不,谢谢。(心想,你能认识什么好货色?)  她:你在证券公司,应该认识不少有钱人,那给我介绍几个男朋友呗。  我脑子有点转不过来:几……个男朋友?你会没男朋友?  她笑了:不是没有,是太少,我有一个法国男友,一年时间见两次面,他不给钱,但每次会带我去外国旅游。另外一个男友开煤矿的,山西人,三个月来深圳一次,我的车是他帮我买的。还有一个是出国留学生,才二十岁,每年他放假,我们才在一起,我不图钱,就是喜欢他,他在床上很棒的。我最固定的一个男友是香港的,做数码产品,半个月来一次,他给钱我在老家买了套房,那房子是将来我养老的,在深圳帮我供了现在这套房,每个月给我几千块零花钱,我现在这年纪了,好久没上班,又享受惯了,不想要孩子,想趁年轻多赚钱,早点实现财务自由。  你们碰到过对方很龌龊但又很坦率,你无言以对的情况吗?  我现在就是。  我脑子糊糊的:你有这么多男友,还要?  她白了我一眼:我的个乖乖,这些又不占时间,又不是有料的,我好闲的。  我坏笑:你想要什么样的?  她显然早深思熟虑:30到70岁之间都好啦,丑点也没所谓啦,家里有没老婆孩子也无所谓啦,只要每个月能多给点零花钱,都OK啦,一周我可以陪他两天。  我感到好笑,还以为她聪明,猜到是我帮她报的警,感谢我才来找我开账户的,原来是看上我证券工作人员的身份。她不要脸,我也不怕丢人,告诉她,我是外地人,没根基,认识的客户,都不是有钱人,我同部门的太子党,他们随便找一个客户的托管资产,可能是我找的20个客户的托管资产的总和,所以,想通过我认识有钱人?基本没可能。  她听说我混得这么惨,眼睛都快红了,打听到太子党都只是二十出头,不会对她这年纪的女人有兴趣后,就开始了声势浩大的替我找客户的约会活动。一口气打了十几个电话,说的全一样:XX吗?忙什么呢?我是阿嫒啦,就是上次在XX吃饭的阿嫒啦,好久不见,我好想你哟,晚上有空一起吗?我还有一个美女一起哦,好漂亮的,有约啊?真不给面子,那好吧,下次再约啦,好,88……  我一边臊得慌一边感动,一再要求她停下,可她坚持不放弃,到第十四个(她数了自己拔出的电话号码)这人终于有空,从香港过来,正在华侨城那边吃饭,准备晚上到XX唱歌,他们约好,我们这边先开车去华侨城,那人喝多了,坐阿嫒的车到目的地。  到停车场,我看到阿嫒开着辆十几万的大众,车上,她告诉我,今晚要见的是一巨有料的人,姓江,开着地下钱庄,炒房地产,走私车,平时开丰田霸道,挂着深港两地车牌,还是某高官的儿子,要我表现好点。我嘲讽:见你这有料朋友,我需要提前焚香膜拜不?她挺厚道,说:不用,我带你见有料的朋友,先把你事业做起来,等你做好了,再带我见有料的人,这年头,资源共享。  我又无语了。  找到华侨城的停车场,刚下车,就有一帮人浩浩荡荡过来,阿嫒扑到其中一个高个满脸酒色的男人怀里,说:亲爱的,好久不见,好想你哦。  那帮人中的一个说:江总也想你啊,天天念呢,阿嫒,最近又到哪旅游去了啊?  阿嫒娇笑:刚从泰国回,你没看我晒黑了嘛,何总啊,你额头放光,最近有什么好事呀。  哎呀我去,你明明是养伤比一个月前白了好多好不好?怎么成了从泰国回还变黑了?  互相打趣后,江总坐上阿嫒的车,他在副驾,我坐后排,阿嫒介绍我是她好友,江总哼一声,我只好假装看窗外风景,耳边开始飘进她和江总的对话——  阿嫒:亲爱的,最近忙什么呢?  江总:喝酒泡妞赌博,来,亲一个,哈哈,你开快点,超过前面的车,笨啊,叫你快点。  阿嫒:没事啦,不用太快的啦,我知道XX啦,对了亲爱的,我在万象城看到一个新款的LV,好漂亮的,万象城好贵哦,你帮我从香港带过来好吗?  江总:你叫张捷是吧?你做什么的?  我:无业。  阿嫒:她是证券公司的,我最好的闺蜜,你把你那些有钱朋友带她公司开户好不好?给你最低手续费,对了,亲爱的,你上次说帮我带香奈儿,怎么还没带呀?我都迫不及待想闻到那可爱的香味了也。  江总:蠢货,快撞上了,你能不能看好前面的路啊,往右往右,慢点慢点。  阿嫒只好点刹车,车子几乎停下来。  江总:你乌龟王八啊?这样车速,明天你也到不了XX啊。  我实在看不过眼:江总,你老挑刺,她怎么开啊?  江总:我就没见过这么蠢的人,这哪是开车啊,这是老娘们推车啊。
  阿嫒:好啦好啦,我知道啦,我开快点好啦,你明天去香港吗?有空帮我把那个LV带来呗,我已经拍了图片存手机上了,呆会发给你。  江总:你叫什么?张捷是吧?张飞的张吧?捷什么捷?杰出的杰?洁白的洁?  我没好气地说:捷报频传的捷。  ……  从华侨城停车场到XX的停车场,阿嫒和江总为了一个LV包,打了一路太极,我成了两人过招的沙袋。到K歌包房,那几个人早到了,桌上摆满啤酒洋酒还有零食,显然这帮人是常客,部长和几个漂亮性感的服务生诌媚笑着,纷纷扑倒在他们怀里,或靠在他们肩上,那些人把江总簇拥在K房最中心位置,阿嫒刚在江总右手边坐下,他一伸手把一个推销酒的小姑娘拉到怀里。我实在看不下去,给阿嫒发了条短信,说要回家,然后隔着几个人,示意她看手机,她回:逢场作戏。  我按住性子,点了无数首歌,看着面前乌七八糟的场面,实在没办法呆下去,找个借口逃了。第二天一早起来,看到夜里2点多她发的短信:亲爱的,明天我带两个客户去你公司开户。  看到短信,我五味杂陈。  果然,阿嫒在这天带了两个客户到我公司,一个特别瘦,是什么集团的经理,一个才三十多岁,很精神,大约过了有一周,两人的托管资产才入账户,一个有五十多万,一个只打了十几万,阿嫒叫我别急,他们会慢慢把更多的钱转进来的。这之后,我对她不再那么抗拒了,偶尔会一起吃饭,但是她和那些“有料”的朋友相聚,我坚决不去。  半年多后,发生的一件意外,大大催化了我们的关系。一个同学老妈重病,因为只有农村合作医疗,而她被送到外省大医院医治,费用缺口巨大,那时候,还没轻松筹,他是个很好强的人,平生第一次向我开口,我手上没钱,又想帮他,很烦燥,阿嫒给我送水果,看我样子不对,一问是这事:我的乖乖,多大事啊,不就钱吗?有的是,多少?五万够不够?  我说同学只向我借三万。  她把手中桔子扔到我沙发上,说,等我。开门走了。  大约二十分钟后,回来,扔了三叠钱在我茶几上。  这笔钱借给了同学,但我还是不想欠她的钱。很快腾挪出来,让她给账号我,她不给,让我先用着。这之前,我从没去过她家,只隐约记得住哪层。电话确认她在家,去敲门。除了那只贵宾,她家还有一只瘸腿大金毛,她笑问:认得不?前几天拴小区大门的那只。  我想起来了,这只金毛,被它搬家的主人随便扔了,流浪几天,又累又饿又脏,被几个半大孩子打个半死,小区保安看不过眼,把它留下来,但物业不准保安养狗,保安就把狗拴在大铁门边,求小区业主收养它,可瘸金毛没人肯要,保安就作价1百块,卖给做狗肉生意的。送朋友出小区的阿嫒听说这事,追了半个深圳,花了200块把金毛买回来。她刚给金毛涂了兽医开的药,屋子一股怪味。我把钱还给她,匆匆道谢离开,因为我听到她房间有男人的咳嗽声。  不久,再在电梯碰到她,就是她带着两只狗狗去散步了,每次电梯都很空。  大约半个月,她突然给我电话,语气急促,让我帮她撒一个谎——如果有女人问,就说昨天她是跟我一起看电影喝咖啡的,并且告诉我电影名字和咖啡馆名字,我的憎恶和愤恨,瞬间达到极限,但我什么都没说出口,锁门,给同学打个电话,关机,去同学家借宿了。  为了避免再碰到她,从这天起,我走一层楼梯,搭乘单层电梯上下楼。但她显然对我充满情意,主动来敲我门,我看到她手上拎了一大袋桔子,脸上有青紫色的伤印,嘴角有撕破的新伤痕,第一次喝咖啡的尴尬感又回来了,她是来辞行的。  我问她为什么要走?她说小区的人知道她的事,同小区一个男人的老婆老找她闹,呆不下去了,房子挂到中介,边租边售,准备回老家做点小生意。  既然她都要走了,那我就落得装大方,坦诚告诉她,我不想为她撒谎,顺便还透露了一点我家的旧事。她表示理解,然后告诉我她的事——她十八岁那年,在当地一家宾馆前台开票,她未来的老公,大她5岁,做水产生意,算是地方小有名气的人士,有次到她所在的宾馆接客户时,对她一见钟情,用她老公后来的话说——这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就是我媳妇!他很快把她拿下,并让她辞了职,什么都不许她做。过了两年超级顺心的日子后,两人结了婚,正找算要孩子,水产市场发生帮派火拼,她老公那一边败了,生意也做不下去了。她老公改跑长途,偶然知道她被流氓欺负,一时火大,把人打残,一辆车全搭进去,赔偿还不够。没本钱,家里有个无能老爸,一个长年需要吃药的老妈,和有严重癫痫的弟弟,她老公开始铤而走险,跟人合伙行骗,倒也弄了不少钱,正准备洗手不干,当地抓黄赌毒,她老公被一个吸毒朋友出卖,不能忍受背叛的他,故意杀人,判了12年,减刑1年,现在是第7年。这些年,她婆婆和小叔子,都是她养。  她问:你知道我为什么只和有老婆的男人打交道吗?  我一碰到跟我不在同一频道的人,只会发呆。  她自答:因为我认识的有钱人都是有老婆的,哈哈哈。  她将杯中茶一口饮尽,开门,出去,又回过头来:我一开始就知道是你报的警,因为只有你路过,没停下来看热闹。
  5.奸商夏总  巨大无比的办公室,挤满书的书架,摆着各种毛笔和宣纸的书桌,放着酒和杯的小冰箱,分不出真假的各种古董。墙上,挂着许多名人明星的合影,还有各类协会长的名头。办公室最显眼位置,一张黑色大老板桌,桌后,坐着一个穿灰色西装、咪着眼,姿势优雅夹着棒槌样雪茄在抽的中年男人,一看到我,男人立刻站起,绕过要走半小时才能出来的办公桌,热情地向我招呼:欧阳吧?我是老夏,哎呀,终于等到你了,早听朋友说你是个大才女,没想到这么年轻漂亮,来根雪茄?我哥们昨天从国外带来的,这一支,500,我俩昨晚在酒店吃的饭,不过瘾,半夜跑去小摊喝酒,一醉方休,终于痛快了,你喝红酒,还是威士忌……  唔,你们不要误会了,我是来面试的,朋友介绍的文化公司。彼时,我刚出版了一本书,被不明真相的朋友向别人吹嘘为所谓的“作家”。我很害羞,一是作家这样的大名头,实在担不起;二是对所有的西装老板有天生敬畏;三,他派头实在太大了,臣妾挡不住自卑啊!  老板姓夏,我跟他交流差不多二十分钟话后,才看清他长相,四十多岁,瘦高,头发柔顺,脸上有年轻时荷尔蒙过剩留下的坑印,手指细长,夹雪茄的时候,我总担心雪茄会重得掉下来,他的黑袜黑皮鞋,我不止看三次,因为他多次提起许多不懂穿着的人,用白袜配黑皮鞋。  聊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我知道他的部分过往,他北方人,他们当地模特儿协会的会长,也是某个演员协会的会长,说时,他拿出厚厚一摞相片和几大本相册出来,一张张翻给我看,那些在影视上能叫出名不能叫出名的男女演员,几乎都能在上面看到。“这些演员,不管多有名,我随时都可以和他们谈合作,不管是商演还是拍剧”——这是他原话。  我当时就吓着了,和明星打交道?!我不是成了土渣?想打退堂鼓,他告诉我,明天就办手续上班,我说试用期呢?他痛快地说:你一大作家,哪要试用期?就怕我这小庙留不住你这大才女呢!  然后,我就接到了上班的任务——给一个十万八千里之外的边郊楼盘做策划书。  没谈工资,没谈上班时间,没谈社保,我揣摩着,这老板一套西装都是好几万块的人(他自己说的),我工资没有万儿出头,也该有八千吧?!做好了,他总不会亏待我。愉快地和夏总握手告别。出公司电梯,才发现自己手上捧了一个木盒子,这才想起,刚才被他灌半天迷魂汤,告别的时候,我竟然莫名其妙接过了他的半盒子雪茄,数了数,有整整七根,一想到一分钱价值没给公司创造,就得到价值三千多的雪茄,知遇之心油然而生。  第二天,我九点差十分到公司,夏总不在,文员小玉在忙碌,帮我办好入职手续后,我才知道自己一进门就爆升为策划部经理了,底薪四千五,提成另算——项目款的10%。虽然底薪有点不理想,但想到那么高提成,心里很激动,立刻做那个十万八千里外的楼盘营销书。  电脑不给力。  本就是电脑盲的我,在这个无比奢华的办公室里,被一台外表华丽的低配的电脑,弄得完全没脾气,好不容易找到一些将就能用的图片,夏总来了,带了几个模特儿进来,先是郑重介绍我是个美女大作家,是他妹,接着说这些模特儿全是他协会的成员,也是他员工。开红酒、抽雪茄、吃零食,说黄段子……我烦燥莫名,这才反应过来,夏总把会客、办公、厨房、卧室、摄影室、展览室功能,全部糅合一起了。更恐怖的事是,我正和电脑较劲,一个男模特儿坐在我背后看我工作,满身浓郁香气合着没底线的夸耀我的词语,向我脖子后面暧洋洋软绵绵袭来,我惊得全身僵直,赶紧找个借口回家,路上,给夏总打了个电话,说要在家里把方案做好再到公司,他说好。  第二天,我正在家里弄楼盘方案,夏总打来电话,说公司要来重要客人,小玉有急事,不在公司,让我去帮手。我想,既然作为公司的一员,团结合作是必要的嘛,立刻打的到了公司。果然来了一名人——虽然我也不知他是谁,反正是一个唱二人转的,穿得跟小丑似的。我不仅被介绍是公司的大作家,还是他亲妹,我们是一家人!然后,我就变身为勤快的公司小妹,泡茶、递烟、买水、照像、摆水果,以及谈新楼盘计划。这期间又来了几个模特儿,他们全程负责侃和笑,我负责听和鼓掌。当然,也听了无数匪夷所思的明星八卦,那些明星,熟得跟他们家养的小狗似的。  也许夏总看出我有点小情绪,突然当着那些人的面,指着墙角几箱酒说:妹妹,快过节了,这里还有几箱茅台,我不爱白酒,你抽空带箱回去给咱爸喝吧,到时跟小玉签个字就行了。  我感动得差点哭了,活到这个年纪,第一次有人送我茅台,还是我老板!
  茅台让我留下来了,起码有三天,我都按捺住签字拿酒的冲动——不能太急吼吼,那会让人笑话的。离过节只有两天了,我跟小玉说了夏总的话,小玉笑,你自己去拿呗。我兴冲冲地跑过去,打开箱子,空茅台酒瓶,再打开一只箱子,还是空酒瓶,我咧个去,这个奸商……  我把楼盘策划方案交上去,打算辞职!也就几个工作日,给工资就给,不给拉倒。夏总忧伤地跟我谈心:妹,咱是一家人了,哥不瞒你说,那楼盘太偏,很难请到明星,那地方的地产商穷,也不肯出大价钱。这方案暂时用不着了,不过呢,又接到一大单了,是XX(一线歌星)演唱会。  一想到能近距离看到歌星,我激动了,连忙在网上找类似的策划方案,照葫芦画样,辞职的事也忘了。  这之后,公司来往的人明显多起来,有银行的、有大老板、有作家、有某某局长、还有北京来的中央大官,当然,始终有一个主线在这些人之中空梭,那就是腿长腰细、打扮时尚的模特儿们。我每次都被介绍为是大作家,并且,和夏总是亲人,亲兄妹,亲到几乎从小吃一锅饭长大的那种。  夏总告诉他们,公司去年做成了几个亿的项目,全公司有六十多号人,美国好莱坞、香港、台湾都有分公司,许多一线明星一线歌星,跟我们都是拜把子的关系,不靠谱的公司或人,我们不打交道的,没那闲工夫,手上的几个项目,都是千万级别,公司的初步计划是三年上市,五年业务遍布全世界……  我感觉前途大好,干劲十足,忍不住崇拜地想,怪不得夏总抽得起5百块钱一支的雪茄,怪不得那些胸大腿长的嫩模屁颠颠地跟着他,好有魄力啊!  夏总和他的客户去五星酒店了,我和小玉聊天。  小玉,你来公司多久了?  快三个月了。  才三个月?  静茹姐,本来不想告诉你的,我一周前就已经写了辞职信了,夏总说还没招到人,让我再帮他忙,顶几天再走,公司有一个大项目需要人。  夏总不是说公司有六十多个人吗?  噗。  为什么要走?夏总都把你当亲妹妹了。  噗,夏总不也叫你亲妹吗?  我心里暗骂:这个奸商。  小玉走之前的一天,公司来了个气势磅礴的女老板,虎背熊腰,卷发在头上蓬得顶天,眼神如电如炬,走路咚咚作响——不是高跟鞋的脆响,是巨型怪兽向你杀气腾腾走来时铁柱子般的脚步响。小玉在QQ上跟我说:真正的老板,少说话。  妹妹,我哪敢说话?都被吓呆了好不好?  夏总拎着一个女式包,和一兜子零食,春风满面地跟扑进来。  女怪兽向我们扫了一眼,眼睛立刻笑成一条缝,声音竟然如银铃般好听:这就是我们美女大作家吧?真荣幸啊,能请来你。好好做,公司不会亏待你的。女怪兽把夏总手上的零食兜子接过来,从里面掏啊掏啊,掏出一盒进口巧克力,“啪”地放在我桌子上,转身给小玉掏另外的零食。  半个小时后,全公司的人开了一个总结及展望会,公司挂名和不挂名的,总共有六个人,除了我和小玉,夏总的堂妹做公司的兼职财务,女怪兽的弟弟兼职跑业务,她弟弟的其中一个女朋友是是公司的平面模特儿,形象招牌。夏总布置了新年计划,包括要做成多少个项目,达到多少产值,要和哪些名人明星达成合作……我听得云里雾里,夏总宣布了一个好消息:公司接到一家上市企业新产品的宣传片订单,做好了,一年都够吃了,咱们一家人要全力以赴,把这个单做好。  我嘴贱地问:歌星演唱会呢?  夏总有点不耐烦:那个小单,刨去各种费用,根本算不过来账,懒得接了。  好想哭啊,我来公司做了两个方案,全挂了!  我再次萌生了辞职的想法,但差几天就一个月了,我决定忍一忍,满月再说,这样,想扣我工资,“亲如一家的哥哥老板”也得有正当理由才下得去手吧?!  当天晚上十二点左右,突然接到夏总电话,十万火急,让我赶紧到某小区把余慧(经常来公司的一个模特儿)接走,我问什么事,他说一句两句说不清,反正先把她弄走再说。我赶紧打的飞扑到指定地点,那个小区第三栋的门外,抢眼停放着一辆红色本田,车里,余慧正使命拔手机,我敲她车窗,她开门,看到我坐上她副驾驶,盛怒未消,开口便骂:这个王八蛋,敢耍我?我不吵得他家破人亡我不姓余。  “怎么了?谁惹你了?”优雅斯文女人突变凶狠巫婆,吓我一跳。  “他妈的,王八蛋,敢不见我,还不接我电话,老娘可不是好惹的,再不下来见我,我就冲到他家去。”她又埋头拔手机。我闻到一股酒气,对待酒鬼不能像正常人,我把她手机抢过来,义正辞严地说:姐姐,到底什么事,跟我说说,你这么好的小女人还有谁忍心欺负你?我找他算账去。
  余慧更激动了:老娘活了三十多岁,还没被人这么玩过,这个王八蛋,骗子,吹牛大王。  我耐心问:他怎么你了?  余慧泪光闪闪:老子跟着他几年,什么都不图,还敢这样耍我,惹我?他找死。  我说:你总得说他耍了你什么嘛!  嘟咙了半天,她终于说:今天我过生日,竟然都不陪我。  “今天……一天都没陪你吗?”我有点丧气地问,不仅是因为突然知道他和夏总是情人关系,还因为这种小破事,她这么闹,烦人。  “下午陪了我,晚上我想他陪我,死活不肯,说他和老婆还有他老妈吵架,我就要这王八蛋鸡犬不宁,老娘不是这么好欺负的。”她下车,硬要往楼上去。我赶紧把她拉住,拉扯了一会,她答应打的回去。我知道,她没醉,只是闹大了,收不了场,有我这个台阶,她自然会下。叫了的士,看她上车,我离开了。  这件事过去后,再没见余慧来公司,夏总也只字不提,跟客户聊天时,只说老婆很贤惠,儿子读书不错,倒是余慧给我打过几次电话,每次都把夏总骂得狗血淋头,不是骂他王八蛋,就是骂他小气鬼,要不就骂大骗子。我每次尽全力维持修养听着,心里却忍不住骂:TMD,做小三,还这么嚣张?也就是夏总老婆贤良,遇上别人,早弄死你。  又一个晚上近十一点,我冲凉后正准备睡觉,夏总打电话,说余慧又在他家楼下发酒疯,让我赶紧把她弄走。我想拒绝,又不好意思,不耐烦地打的过去,这回,余慧真醉了,手里拎着半瓶酒,哭得肝肠寸断,车上被她的呕吐物弄得一塌糊涂,我恶心不已,叫了辆的士到附近假日连锁店,开了房间,把她拉扯进去,将她搬上床,她时不时滚下来,瘫成一瘫泥,好不容易让她安静下来,我准备在邻床睡觉,听到她迷迷糊糊说话,以为她想喝水,倒了杯水,端到她身边,看到双眼紧闭的她,竟在醉梦里叹了口气,说:把我送人睡觉,还想甩我,你这个骗子……  我暗骂夏总死奸商,辗转良久,才终于睡去,突然,两声巨响将我惊醒,蹭地坐起,响声是从洗手间传来的,明白是她在洗手间摔了跤,还有莲蓬头摔地的声音,我吓坏了,跑去问她有没事,她一边呻吟一边说没事,我假装没看到她的狼狈样,倒了杯水为她准备着,看手机,夜里3:43分。  冲完凉的她,换下污渍衣服,穿上了酒店睡衣,娇俏可人,如果不是她亲口告诉我,我以为她只有三十来岁,嘴唇丰满红润,连抬头纹都看不到一点痕迹,我说你真漂亮。余慧回复斯文优雅,再三请我原谅昨晚失态,我说谁年轻时没干过几件傻事呢?她客气地说谢谢我,蒙被。我知道跟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安心地转身睡了,醒来后在附近茶楼喝了早茶,分头回家。  我打算把在这家文化公司的最后一天班上完,就辞职,周一我如常上班,夏总早就在公司抽着雪茄等我了,跟我谈工资的事,他的重点有两个,一,我做得很好,要加工资;二今天发上个月上了十天班的工资,1500块。  看着桌上的现金,我又傻了,我怀疑夏总会读心术。  夏总帮我点了支雪茄,很认真地教我怎么品雪茄,可惜我完全不懂,他又转身开了瓶红酒,分别倒了半小杯,冰箱里有一串冰葡萄,和一块冰西瓜,我们就着冰葡萄和冰西瓜喝红酒,这滋味,终身难忘。  酒,让他打开了话匣子,他讲他的理想,高中毕业后,被分到当地的商业系统捧铁饭碗,可是他老想当演员,人家总笑话他,直到遇到了一个女孩,长发飘飘,身材修长,如仙如画,她是单位新分配来的员工,只有她理解他,鼓励他追求自己的梦想。两人理所当然地热恋了,他鼓起勇气去她家求婚,她父母不仅当场拒绝,还羞辱他。他辞了职,决定混个样子出来,给她家人看,最重要的是,要让她看得起自己。可惜,时运不佳,在老家连开三家公司,倒闭三家,第一家被人暗算,第二家被兄弟出卖,第三家因为合伙人卷款逃跑,他欠一屁股债,只好跑到深圳来,开了这家新公司。本想和余慧好好合作,利用她的模特资源,把公司做好做强,可她却要死要活想跟自己白头到老,不瞒你说,他动情地说:妹妹,说真的,第一次看到你,就知道你我是一家人,是同类,是理想分子,你为了你的写作梦,辛苦支撑,我为了我的梦想,不惜出卖我所拥有的一切,包括我的感情、家庭甚至……,一个女人,不成功,情有可原,可我是一个男人,你知道,我以前是一个特别血性的人……妹,不瞒你说,我现在是负债经营,你要是想走,我完全理解,来,干了这杯……  我受此信任和重托,受宠若惊,借着酒劲,一口答应下来,只要我能力之内的策划或公司杂事,一定尽全力帮公司渡过难关。夏总又开了一瓶红酒,倒了满满一杯红酒给我,和我狠狠地干杯,激动地说:我们是一家人,妹,这些话,我只对你一个人说,你知道,一个大男人,说这种话,很丢人的,但是我想,你肯定能懂我!  我连忙郑重点头,酒杯刚碰到嘴唇,突然听到咚咚的脚步声,一扭头,果然是女怪兽。虽然问心无愧,但上班时间,下属和老板相对喝红酒,还是怪怪的。女怪兽走近我,接过我手中的红酒杯,用力和夏总狠狠碰了下,声音响得杯子都快碎了,女怪兽一仰头把酒喝完。  我是个胆小的人,但我又是个特别机智的人,所以我赶紧起身,说要回去做方案,逃出了办公室。等电梯的时候,想起手机没拿,转身回办公室,骇然看到背对办公室门的女怪兽,被跪着的夏总紧紧抱住双腿,夏总的头埋在她两腿间。女怪兽说:不赚钱不要紧,可你不能总这样啊!  夏总的声音从女怪兽的两腿间闷闷传出:我怕你等不及啊!  我逃出办公室后,祈祷的第一件事是,他们没注意到我返回办公室;第二件事是,写了辞职信。  后续结果:  1. 我上了整整一个月的班,拿到了1500块钱工资(当时挺知足地想,那几支价值不菲的雪茄足够折算工钱了——后来拿出来待客,被朋友笑话这土烟能值五大毛。)  2. 那家公司很快倒闭了。  3. 几年后辗转听到的消息,夏总全家离开深圳了。
  姐果然不只是传说!
  6.奇人超哥  在深圳工作生活几年,却连银行卡都没一张;曾是外国大学教授,却辞职呆在中国福建一家寺院做咖啡义工长达数年;不买房不买车却自费走了全世界500多家寺院,留存相片数万张;为了逃避喜欢他的小姑娘的纠缠,连夜从自家溜掉,莫名消失好几天,却在高铁上与一个年纪相当的日本姑娘一见钟情,闪婚生子……是的,熟悉的人,都知道他是谁了,我们叫他超哥。  2013年六月,因为巨大的工作压力,我生出了找家寺院清修一阵子的念头,过了一遍脑子里与寺院有关的人,突然想起了超哥,对方一听我想法,毫不迟疑答:来吧,我这里很棒,你要是嫌寺院生活太寡淡,可以帮我看咖啡厅。咖啡厅是我从小之梦想,寺院是我当务之急,我立刻答应。深圳几个闺蜜和我妹妹都说,一个你从未见过的男人,你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奔他而去?我纠正:我不是奔“他”,而是奔千年古刹“资国寺”、大和尚贤志法师、以及早就流传到我老家的《音声海》杂志而去,这些是实实在在、有口皆碑的。  说起我与超哥相识,貌似暧昧复杂,实则简单无趣,约在2007年左右,他还在深圳上班,不知怎么的,我们成了QQ好友,他的Q名叫“大唐游牧人”。有一次我进他空间,看到不是花啊草啊就是寺院啊登山啊,全是些我没兴趣的东西,很快就忘了他。但是逢年过节,一旦人品爆发,本着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心态,顺便向他问个好,多年QQ好友的结果是:我们彼此不知对方真实姓名,不知对方多大年纪,不知对方高矮胖瘦。  从福州下飞机,坐动车到福鼎,手机里的“大唐游牧人”很细心,嘱咐坐什么车,多久能到,要注意什么,快到目的地时,他发短信:你出站会看到一个穿白T恤迷彩裤大叔。  我出站,一个中等身高、五官端正、干净短发、眼神温暖、笑得像个大叔,也确实是一副久经风吹雨打样的迷彩服大叔站在那里,看到我,第一句话就是:叫我超哥吧。(好吧,看来我也不是自己想象的年轻)。从此我把对他的称呼由“师兄”换成“超哥”(题外话一下,因佛结缘的人,不管对方大小男女,都尊称为师兄)。吃披萨,上山,一路超哥不许我掏钱,这让我颇是惶恐,一般来讲,与人交往,我喜欢互不相欠的原则,因为怕他日还不起人情。  第二天,我借下山买日用品的机会,请超哥吃了顿“黄鹤楼”,才算安心。  超哥的咖啡屋叫“咖啡 茶”,唔,就是寺院里的师父用毛笔在小块原木上写的几个娟秀的小楷字而已,靠近资国寺花卉种植基地的路口处。听说咖啡屋是一位顶级设级师设计,因为小屋设计的比较特别,和超旺的人气,咖啡屋上过几家著名杂志,不足二十平米的小屋,摆满了我从没见过的装饰性木桶、罐子、竹编、挂饰、木雕……以及既可观赏又可作实用的各式水壶、咖啡杯、趣石。  除了这些看似要花钱的特别物什,咖啡屋更抓眼球的,大概是四处可见的野花野草盆景,一个垃圾盒子、一个没人要的玻璃瓶子、一只废弃的碗、甚至一个断了把的杯子,被超哥一洗干净,再在里面放三两块小石头,或是一捧泥土,注点水,再随便从水里捞点植物,或从林中掰根树枝,或在山中拉条野藤,就成了他那举世无双的盆栽,他咖啡屋进门就能见到的一盆不知名的紫色小花,没皮没脸日夜盛放,简直像是千年花妖,一问,他说是两年前在后山拔来种的,它也成了许多香客的照片背景。  呆了两天,我算是看清楚了,基本上,咖啡屋从早上七八点开门,到晚上七八点后关门,都有人来喝咖啡,但是,绝大部分是跟超哥熟得像亲兄弟姐妹似的。我不怀好意地想,不是你超哥有魅力,是因为你咖啡便宜好不好?因为那人头一样大的杯子,一杯咖啡才卖15块,小一点杯子的,才10块,碰到熟人,还免费送。  安顿下来的第三天,在咖啡厅学做咖啡的我,差点摔了超哥的手机。  “看这朵花好看不?”我正在研究面前的冰咖啡是要加多冰,还是要加多糖,超哥的那只白色IPhone 5突然窜到我的眼皮底下,屏幕上有一朵长相极具屌丝气质的粉红色小花,一张、两张、三张……超哥的大手指,划过无数张图片,全是这朵屌丝小粉红不同角度的样子,我的火蹭地冒起,差点说,细眉眨眼的,难看死了!一抬头,看到超哥那充满期待的眼神,只好有气无力地说:还行。超哥献宝似地再把这一组相片,一张张划回去,问:哪张好?我强压住火,随口说,这张。超哥找到知音样兴奋:我也觉得这张最好看。  苍天啊!我这个岁数了,从没见过这么无聊的男人啊!我来这里几天了,不是看到他对着一朵不知名的破花拍半天,就是对着一堆丑石头鼓捣五个小时,要是哪朵花蔫了,哪颗草耷拉了,他对着它们可以写出三万九千字的悼词来,叹息一万八千声不止,半夜还要发要死要活的微信怀念它们,有时候连客人都不顾。我说超哥,那个客人等你咖啡呢!超哥说,让他自己泡,没看到我在拍花吗?!看?多漂亮,
  他又要来我眼前献宝,我赶紧闪了!  我去,估计这是全世界最屌的卖咖啡的老板了。  约摸一周后,超哥说,好久没去爬山了,我要去上海爬某某山,你看咖啡厅。  我有点惊了,这账怎么弄?你怎么知道我会不会贪污?我要是把你客人得罪了怎么办?还有那超浓缩咖啡我不会做,还有,人多的时候怎么办?要是有人抢劫怎么办?  超哥说,你找梁钿。  超哥扔下咖啡屋钥匙,转身消失不见了!  艾呀我去!什么情况?!  超哥走了,我变成了咖啡屋里端茶送水、逢人就笑、拿个破抹布一天洗几十次甚至上百次咖啡杯的小老板,当有客人抱怨我泡的咖啡没超哥泡的那么好喝时,我心里就说:哼哼,你就知足吧,给你端咖啡的,可是未来的诺贝尔或奥斯卡呢!  超哥,今天营业额是这么多。  没回复。  超哥,今天有五个人来找你,有个人给你带了橄榄,有个人给你带了饼干,有个人给你带了馒头,还有人给你带了一大袋官饼……  没回复。  当然,我知道怎么处理这些吃的,反正别人送的东西,超哥都是随时打开给在场的人分掉,不管认不认识。  超哥,有个女孩来找你好几次了,像个模特儿,好漂亮,她问我,你到底什么时候回?  没回复。  超哥,吧台靠墙的、你上次在陶瓷罐里种的小野枝快要挂了。  超哥的电话三秒钟后就来了:你怎么养的花?我走的时候不是好好的吗?我呆会给它念大悲咒,你今天也要给它念大悲咒,一百遍,不,最好念一千遍……  我没听完就气得挂了电话,目前为止,我从来没看过没念过这咒!让我为一根野枝念这些?滚吧你!看那根要死不活的野枝条,我恶向胆边生,手一伸,准备将它连根拔起,突然发现它根部还有残存的一片绿叶,我的罪恶之手又停下来了,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将枯叶摘掉,给它浇透了水。  啧啧,没想到这野枝挺争气,三天后昂头活了过来,也不知是被我这恶人给吓活的,还是被在上海超哥的诚心给感动的。  (小咖啡屋的外墙)  此时已到八月,天大热,咖啡屋里没空调,只有两台风扇在有气无力地摇头摆尾,我感觉自己快热疯了,可是依然有许许多多的人,不畏酷暑来咖啡屋找超哥,许多人一看到我,或随时来帮忙的梁钿(资国寺茶艺馆的小帅哥,是超哥的好基友,以后我有专门的文章写他),就顺口问:超哥是去爬山了还是去哪家寺院了?  我热得不想开口说话。  超哥从上海回资国寺之前,我从他的各色朋友那里,听到数不胜数的、有关他的江湖传闻,一个当兵的说,超哥当过雇佣军;一个不远千里来看他的网友,跟我说,他估计超哥是当过特种兵的;一个小姑娘说,超哥是同性恋;一个文青说,超哥是练功奇才,偶遇高人得道成仙了……  超哥从上海回来,告诉我一个很不幸的消息,他坠入情网了!对方是个日本姑娘,叫枝子,两人在动车上一见钟情,然后他就彻底沦陷了。  我斩金截铁地给他出主意:真喜欢一个姑娘,最有效的办法,就是迅速把她拿下。当然,要是一个姑娘跟你约会三次,还没点暧昧,基本可以肯定,你们没戏。  凭我这个资深的女人卧底心得,很少有女人喜欢那种叽叽歪歪,诗情画意,理想情怀一萝筐,却毫无行动力的男人。男女有别,男人天生就应该是进攻型的雄性动物,霸气这个词,在男人身上永远行之有效。  超哥被情网所困,不再摆弄他的破坛坛罐罐,也不再关心他的花花草草,更不研究咖啡怎么泡好喝了,抱着手机整天跟枝子姑娘聊天发短信,有时亢奋、有时忧伤、有时迷茫、有时激动。  我说超哥,那个客人等咖啡。  超哥嫌我烦,自己躲到咖啡屋楼顶去了。  (左一是超哥的印度朋友,左二是梁钿)  好在,超哥的一位印度朋友来了,暂时性给他的情网扒开了一个透气的小口子。这位印度朋友,每年都要来资国寺呆一段时间,这次来,只要没跟贤志法师出去办事,或处理他自己私事,就会呆在咖啡屋。许是两人多年感情,超哥把他的手机暂时性放一边,陪他,也是第一次,我看到了正宗来自印度的沉香手串,密蜡佛珠等东西,印度朋友走时,留下当时(2013年)价值近9万人民币的沉香等物品让超哥代卖,没有手续,无人作证,如果不是超哥说出来,没人知道这件事。在证券公司混了相当一段时间,凡事讲究证据和条款的我,为他们之间的信任和托付,很是感慨感动。  不过这些都是小事,应尽的待客之道后,超哥又一头栽回他的情网里了。当然,这个时候,我也基本上可以做到对他的所有弱智恋爱问题视而不听。  张捷,她今天要请客,问我到什么档次的酒店好,你说我告诉她什么酒店好?  张捷,女孩子最在乎男人什么?  张捷,你觉得她是真的喜欢我吗?  张捷,我想送她一个礼物,你觉得什么礼物好?  ……  钱钟书说得真是一点没错,老男人谈恋爱,就是老房子着火啊!  机缘到了,彼时,在上海的日本姑娘枝子突然身体不舒服,不知是我的话起了作用,还是爱的力量,平时叽叽歪歪、对着一朵破花能写十万八千字感慨文字的超哥,毫不犹豫地把咖啡厅甩给我,光速奔赴上海,带枝子去看医生。不久,带来三个好消息,1,枝子只是身体小恙,开了几十块钱的中药调理就好了;二,枝子做了决定,跟超哥来资国寺看咖啡厅;三,两人择机结婚。  然后,日本姑娘跟着超哥来资国寺了,中等身高,流利的中文,和超哥一样,有双温暧的大眼睛,有两颗很惹眼的大板牙。我这才知道,她跟超哥一样传奇,会多国语言,在上海有自己的公司,从小喜欢飙摩托,两颗大板牙因为赛摩托车磕飞了。为了超哥,她毫不犹豫转让了自己在上海的公司。  因为他们,我又重新相信了爱情,因为超哥大我6岁,日本姑娘大我3岁。比我大的人都能遇到爱情,我有什么理由放弃相信呢?!  我的假期快到了,马上要去北京学习了,可是我还不知道超哥过去的故事啊,急的我!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有一天,超哥的一个厦门朋友来资国寺,我们下山吃肉喝酒,超哥见到故友,忘乎所以,借着酒劲,竟然把自己说了个大概,他在新加坡留学,在泰国大学教过书,确实被征过兵,后来不想继续教书了,离开泰国走了世界许多寺院,登过许多高山,涉过很多险滩,探过许多野地,2006年到深圳,呆了两年,不太喜欢那种快节奏的生活,又开始行走,寻找心灵的寄托,2008年到资国寺,从此心就定下来下了,如果没有意外,他会在资国寺呆到老。  遇到了日本姑娘枝子后,他意外了!  9月底,我回深圳,十月初到北京学习,大约两个月后,超哥和枝子结婚,又大约过了一年,他们的女儿出生。最新的消息是,他们在日本东京买了房,夫妻带着孩子在中国和日本两边跑,每每看到他们微信里发出来的信息,一家人幸福又满足的样子,我就想,这应该是最美最好的尘世故事了——因为,人生没有终极意义,和最爱的人,做自己最喜欢的事,便是这一世最传奇的幸福了!
    超哥的相片
    超哥的咖啡屋
    咖啡屋近景
  欧阳版主别来无恙~~
  半夜上网的人:看来还有不少老朋友在天涯坚守啊。
  @欧阳静茹
17:18:38  半夜上网的人:看来还有不少老朋友在天涯坚守啊。  -----------------------------  哈哈,我是一直不离不弃……  刚看到你,以为眼花:)
  7.逆袭女王  张捷,你还在赛格科技园上班不?  ECHO?是的,还在哩。  好久不见,我就在XX川菜馆附近,一起吃个饭吧,挺想你的。  我看时间,还不到五点,但是仗着是老员工,偶尔早退没问题,拿了包,匆匆上洗手间,抹了点口红,整了头发,快速往那家川菜馆而去。  ECHO、浓眉大眼、爆炸短黄发、身高169,虽皮肤黝黑但五官很女人,舒淇式嘴唇给她凭添几分性感。第一次见她,是在深圳书城某教育机构的教室里,我们都进修出国英语半年期班。上课时间,同学们正跟着老师念英语句子,有人在背后戳我,扭头看,是她,向我示意,我低头看,一个英语作业薄摊在我的椅子底下,侧身弯腰捡起她的英语薄——本子上,是我几乎从未见过的鸡爪样的难看字。  下课后,她主动和我说话,开口就笑:哈哈,我的字很难看吧?我只读了小学,家里有两个妹两个弟,我十几岁就到深圳来打工了,给他们赚学费。不过我一点也不觉得委屈,就像我妈说的,老天让我长那么漂亮,肯定不是白长的。  坦白说,我第一次见到这么自信爆棚且口无遮拦的人。  很快,我就知道她住在布吉,男朋友是香港人,比她大27岁,因为等对方的寡佬证(香港的无结婚纪录证明书)结婚,闲得无聊来学这个出国英语,想婚后能在香港找份像样的工作。我也简单交换我的秘密,因为情感受挫,逃离老家,不想再花任何时间和精力在任何男人身上了。  之后,我们一起上课,偶尔一起吃饭,有一次她男朋友来接她,在书城后面的港式茶餐厅,我很意外,那人纯粹就是一又挫又闷的小老头,不知她怎么会想到跟他结婚,我猜大概是他的香港人身份吧。  出国英语班结业后,我们有半年多没联系,直至这个电话到来。对了,她的英文名,是当初应老师要求,临时取的名。  我赶到她说的川菜馆,她跟半年前,已经大变样了,有些憔悴,头发也没那么黄了,耷拉着,一见到我就说:我和我男朋友分手了,你有合适的男人介绍给我吗?我房子没钱供,银行就快要收回去了。  拿开胃菜的服务生瞪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她。我假装没听见,涮碗筷,等服务生走开,我说:你小声点,这种事,有什么好大声嚷嚷的?  她很诧异:你真奇怪,她又不认识我们。  好吧,有什么事你说吧。  她说了,事情很简单,她男友是香港的底层人士,很爱她,为了和她一起生活,倾尽前半生所有积蓄,帮她在深圳付了首付供了房(那时候深圳房价还没暴涨,首付只需要二十来万),拿出绝大部分薪水来养她和房子。ECHO从没去过香港他生活的地方,一直以为他是有钱人,当两人商量结婚后要孩子的事时,香港男人前思后想,怕了,和盘托出自己的真实情况,然后自动退出她的生活。她的香港梦,也瞬间破灭了。  现在当务之急是把房子供下去。她说。  你来深圳打工这么多年,没点积蓄吗?我问她。因为之前听到她说过自己的故事,做过茶楼迎宾,卖过服装,销过药品,卖过化妆品,搞过洗车行。  我以前赚的钱,给我父母了,盖房子,弟弟读书,妹妹出嫁,我爸住院的费用,全是我的钱,我一直没存钱。  帮她找个有钱男朋友,真做不到,但是,帮她先还一两个月房贷,还是可以的,我当即凑了一万给她。  两个多月后,她还钱给我,告诉我,她把房子抵押给了一个朋友,拿出一笔钱,加盟了一家干洗店。我去看她,顺便带了两件准备干洗的衣服,小店生意很不错,她交待看店的小妹几句后,边顺手拎上我的衣服,边大大咧咧地说:我们这种小店,骗人的,好衣服别糟蹋了,你是不知道洗衣厂有多脏,自己洗还干净些,要是自己不会洗,找那种大牌干洗店,比如XX店。  几个来洗衣服的客人呆呆地看着她。  我笑哭了,姐姐,还没出你店哪。  我们吃饭的时候,她就接到两个投诉电话了,一个投诉西裤洗坏了,一个投诉干洗的衣服被水洗,衣服变形了。她很有经验地接拔电话,和洗衣厂交涉,再反馈给客人,其中一个投诉的客人,因为就在附近,被她忽悠来跟我们一起吃饭了。那男人手臂上搭着一件从干洗店取出的衣服,四十多岁的样子,很瘦,但是特别精神。  女人的直觉很奇怪,第一眼,我就觉得他不是为赔偿衣服,而是故意找碴和她搭话的。事实证明,我的直觉对得一塌糊涂。没多久,ECHO电话告诉我,那个男人是华强北一个做电阻统货的老板,喜欢她,想让她做他的情人,不仅帮她把房子供下去,还愿意帮她买辆代步的车。ECHO同意和他做朋友,但是谢绝了他帮买车的好意,要他把这笔钱带她进华强北做电子生意。因为有一次他带她见朋友时,他跟他朋友说了这样的话:你进了这个行业,其它什么行业都没劲了,这里充满了机会,随时可以暴发,一个产品没有百分之几百的利,一点意思都没有,你说说哪个行业有这么高利润?  不久,电阻老板让她见华强北两个小老板,商量和那两个人一起,仿一款名牌厂家刚推出的新手机,四人最后确定,注册一家公司,ECHO做法人代表,这款手机前期投入约80万,每人20万,ECHO的20万,由电阻老板代出资。  ECHO由一家小洗衣店老板,很快成了一家电子公司的法人代表,之后就是找方案公司,开模,找代工厂,不到两个月时间,产品就出来了,比正品价低近三分之二,全国各地都来要货,简直卖疯了,短短三个月,那款仿真手机,她分到了足足43万。之后,电阻老板告诉她,把公司注销,她不舍得,问这么好做的生意,为什么不继续呢? 电阻老板告诉她,这高仿机是非法产品,万一被抓,不仅钱要没收,人还要坐牢,之所以用她的身份证去办公司,就是想用最小的代价,搏最大的利润。她听得心惊肉颤,几乎抓狂。不知道应该恨他奸诈,还是感谢他让自己赚了这笔钱。  注销公司后,她却因为这次手机生意,认识了不少做山寨产品的朋友,因为前一次赚得容易,她觉得自己找到了生财之道,想独立,和电阻老板有意冷淡,将干洗店转手后,全部资金投入到新的一款仿真手机里,这次,她悲剧了,不仅血本无归,还欠了供货商不少钱。  为了早日扳回本钱,她将房子抵押了,又参与了一个学生手机的开发,这一次,她失败得更彻底,房子没了!
  我们那一次是在中信见的,当时中信城市广场还没有这么没落——现在几乎完全被万象城代替,她的目的很明确,找我,就是问我认不认识有钱人,助她东山再起。我很不好意思地告诉她,我还是个打工族,依然只是业余时间写点小破文字,赚点杂杂碎碎的零花钱。当然,有个赛格科技园的小老板好象有点钱,如果她感兴趣,我可以介绍他们认识。  ECHO再三确认我真的对那男人没兴趣后,立刻让我打电话让那个男人来。虽然有点点不爽,但是,想想肥水不流外人田,我也不损失什么。拔了电话,那小豪挺给面子,答应马上到中信,  等小豪的时候,她又说了曾经对我说的一句话,挺激励人的:我妈说了,老天让我们长那么漂亮,肯定不是白长的,我们以后一定会过得很好的。  想想看,一个穷打工的,和一个山寨穷老板,说出这番话来,何等豪情壮志?!  小豪来了,估计两个人不来电,不了了之。我因为工作变动,也和小豪慢慢断了联系。  她又主动找到那个带她进电子业,让她赚第一笔钱的电阻统货老板。老板再次借她钱,做电子生意,赚了。这之后,她的生意就开始顺风顺水了,赚得最大的一笔,是GPS导航,有一百多万。到2008年,她手上有了两百多万现金,一次就分期付款买了三套房。等到我在证券公司工作的时候,听说她手上已经有五套房了,因为刚进公司,托管资产决定了我的底薪,我给她电话来开户,她二话不说,就带了一个男人来公司,开了两个户,那男孩小她十一岁,我感觉有点乱伦,但一起吃了顿饭后,我对他们的感情有了信心,他们互相开玩笑,松驰有度,也不做作,也没沟鸿。  “感觉你这样很难赚到钱,还有其它方式赚钱吗?”她听我说了工作情况后,问。  我说我有同事暗地参与私募,但是我觉得有点坑人,良心过不去。简单说,就是把手上有钱的客户,拉到另外一个租用证券公司大户室的所谓名操盘手的托管资产下,由操盘手代操作,赚了三七分成(操盘手拿三成),亏了客户全责。当然,是打着有内幕消息的旗号来拉客户的。另外就是推销各类基金,提成很高。  你不适合做这一行,脸皮薄,根基又不深,拉不到有钱客户,这条算是赚钱的小路子,你也不肯走。她一针见血地说。  她说得很对,我确实在证券业混不出名堂,但这是后话。  她问我要了私募操盘手的电话,说有股票事跟他请教。没多久,我那个做私摹操盘手的朋友电话我说,你女朋友太历害了!  怎么历害了?我好奇地问。  他不肯细说,我也没追问,证券从业者,最大的优点,就是自律!  然后,我换了工作,间或与ECHO通电话,过年过节交换下短信,她不是告诉我新买了房,就是在哪里投资入股了,或者是,又换了男朋友了。每次问我有什么改变没有,我都是同一句:老样子!  她说你活得真无趣,怎么总是老样子?  2014年的时候,我从北京学习回深圳,她很急地要见我,我以为出了什么事,紧赶慢赶到金光华见她,见面一问,才知道她正在着手办移民,怕我又晃荡到外地去一年半载不回来,走前会见不到我。  几年不见,她已今非昔比,不仅开着价值百万的好车,在深圳有十几套房子,还分别替父母和弟弟妹妹,在老家与人合资,投资了几家超市,超市分红的钱,足以解除她娘家人的后顾之忧。也是在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在我们出国英语班结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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