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首歌的歌词:怎么我热恋的故乡歌词过后只会剩下我一个人固执到傻傻站在原地不动等你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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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的一生就像是一颗琥珀,时光会把所有的秘密都紧紧地反锁在岁月里,不管好的坏的,即使被层层覆盖,模糊不清,而那些秘密却始终存在着,谁也拿不走,最终随着时间的流逝,淹没在岁月的长河之中……  我的一生背负了太多的压力,也藏了太多的秘密。  我叫童宁,来自南城,一个有花有草的小镇。七岁之前我叫南宁,有一个完整的家。七岁的时候,妈妈和爸爸离婚了,那时的我还太小,不懂离婚在那个古朴的小镇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我只知道当时的妈妈太过勇敢,她什么都没有要,却一直坚持我和哥哥必须跟着她。倡导了多年的男女平等对于偏远的南城来说,只是一纸空文,所以当妈妈终于心力俱疲了,牵着我的手离开那个家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要为妈妈撑起一片天,妈妈的世界只有我了。  刚刚离开家的那几天,我很想哥哥,很想爸爸,但是我一个字也没有跟妈妈说过。每天晚上妈妈房间里刻意压低的哭泣声,其实我都可以清楚听到,所以我知道妈妈身上背负的东西远比我想象中的要多得多,因此我需要自己学会坚强。  最终,妈妈还是决定带着我离开小镇了,这不是妈妈和我自愿的,只是人言永远可畏。  妈妈和我离开小镇的那一天,天灰蒙蒙地下着雨,不大,但是随着风洋洋洒洒的,好像全世界都浸在一片潮湿之中。我们的行李本来就不多,加上之前的那一个月我们一直住在舅舅家,所以有一些大件的行李,妈妈直接就留给了舅舅。从进入车站一直到大巴车开动,妈妈一直紧紧地牵着我的手,她握住我手的力道大得吓人,好像要用尽她的全部力气,要不是我呼痛,我想妈妈大概都不知道那个时候她究竟用了多少力气。  汽车带我们来到的这个城市,是一个和南城完全不一样的地方,在这里到处都是汽车的鸣笛声,四通八达的高速公路,好像可以通向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夜晚的灯红酒绿让这个城市更加绚丽多彩。我很喜欢这里,对于那时的我来说,这是一个处处充满惊奇的世界,只是在深夜辗转反侧的时候,我才发觉,原来这里缺少了一个叫做“家”的地方。  从小我就是听着妈妈的钢琴声长大的,那时我觉得妈妈的钢琴声是世上最美妙的音乐。只是当妈妈开始依靠钢琴来赚取我们的生活费时,我总觉得妈妈的钢琴里缺少了点什么,当然这只是我的一种感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妈妈的琴声依旧动听,依旧吸引人。  也许是先天的基因优势,也许是妈妈后天悉心的栽培,小学六年级的时候,我就已经成为人们眼里的钢琴天才,获奖无数,只是看着满墙我手握奖杯的照片,我不禁疑问妈妈难道没有发现照片里的我从来没有笑过吗?其实说老实话,我心里一点也不喜欢钢琴,可是我必须假装喜欢着。因为我想要妈妈高兴,想要完成妈妈年轻时没有完成的心愿,所以我一直刻苦练习着,时刻不敢松懈。当然也像小时候我想哥哥和爸爸一样,这些话我也一直深深埋在心底,不曾告诉任何人。  和郁森的相遇,应该是我十多年来遇到的最幸运的一件事了。  中考的时候,因为妈妈的殷切期待和悉心栽培,所以我“超常发挥”,理所当然地考取了本市最好的高中,但是因为学校的严格管理,我不得不住校了,当妈妈把我送到学校宿舍楼的那一天,我看见她第一次在我面前哭了,她抱着我说,原来她的宁宁已经长这么大,要离开妈妈了。面对如此感性的妈妈,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是学着刚刚在宿舍楼下看到的那一对依依惜别的母女,僵硬地抱着妈妈,第一次感受着妈妈在我怀里的感觉,我以为我会很激动,可是没有,我的心脏像往常一样正常跳动着,我以为我会像那些小女孩一样哭出来,可是依旧没有,那时我的眼睛根本不能流出眼泪来。  高中的课程对于我来说,其实是有难度的,毕竟过去我把过多的时间放在钢琴上,所以为了尽快赶上进度,保持成绩,从开学那天起我就经常熬夜到很晚,寝室里的几个女同学一直调侃我,说我是拼命三郎,只要成绩不要命。我没有反驳,只是一笑就过,她们不知道,我身上背负着什么。  秋末的时候,学校迎来了一年一度的校园运动会,热闹非常,每个学生的脸上都洋溢着与上课时不同的笑容,放眼望去,整个学校好像只有我一个人还呆呆地在宿舍和教室之间两处奔忙。已经整整三天了,操场上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和呐喊声彻底打乱了我的学习计划,也弄乱了我平静的心情。  见到郁森的时候,我正在疯狂踩着落在地面的梧桐叶,而他正在细心收集着完整的叶片。我踩树叶是一种发泄,就像是有些人烦恼时喜欢到超市捏方便面的习惯一样。我发泄心情唯一的方式就是踩树叶,尤其是梧桐叶。正所谓“梧桐一叶落,天下尽知秋”,梧桐树对秋天总是如此痴念。因为梧桐叶落得早,秋天干燥的天气,很快风干了地面上的梧桐叶,所以每次踩上去都是一声清脆的“咔滋”声,就像是吃脆饼干的声音,好听极了。不知何时我渐渐地喜欢上了这种声音,每当我心情不好时,我都会找一处落满秋叶的地方狠狠地发泄一番。因此秋天也是我心情最容易烦躁的季节。  而郁森收集树叶则是为了给他的妹妹郁杉亲手制作生日礼物,当然这是后来我们相熟之后,郁森告诉我的。  乔郁森,对于很多人来说是一个神话般的存在,不仅仅是因为他与生俱来的显赫家世,以及他清秀俊逸的外表,更加让人瞩目的是他在音乐上的成就,尤其是小提琴,和我一样的年纪,可他却已经受邀出国参加多次重大的国际音乐盛典了。还有传言说,其实他在音乐的造诣远远不局限在小提琴上,对于其他的乐器也是手到擒来,有时候甚至比一些专业的音乐人还要技高一筹。当然这些只是我参加钢琴比赛时听到的一些谣言,对于这些,我没有相信,也没有不相信,世上有那么多平凡的人存在,总要有几个超凡的人存在,才会让人有前进的方向,不是吗?  不过对于郁森,我只能说我认识他,但对于他的印象并没有很深刻,除了从各处听到的一些传言以外,唯一的一次相遇也只是匆匆见过一面而已。那应该是我初三的时候,当时市里举办了一场大型的音乐比赛,妈妈没有问过我的意见就帮我报名参加了。可是当时的我正在备战中考,我不得不承认,我真的不算是聪明的学生,可是妈妈的严要求一直让我时刻保持着清醒,所以我一直以勤能补拙的状态来面对学习。在比赛开始前的一个小时,我们还没有走进大厅,妈妈就被一群家长缠住了,看着一群家长围着妈妈叽叽喳喳说话的样子,我越发讨厌这个地方,于是我转身走进了隔壁一间正在进行小提琴比赛的音乐厅。正好那时在台上演奏的人就是郁森,当舞台上仅有的那束灯光洒在他身上的时候,我被他的眼睛吸引住了。灯光中,在额前细碎的短发和长长的睫毛的半遮半盖之下,他的那双眼睛格外深邃,像极了一汪清泉,让人忍不住深陷其中。很凑巧,他演奏的曲目是我很喜欢的一首小提琴曲,叫做《g小调小提琴奏鸣曲》,也叫《魔鬼的颤音》,那一次虽然我没有听完他的演奏,就被赶来的妈妈叫走了,但是我知道冠军应该非他莫属吧?毕竟曲调中那难度极高的双弦颤音,他演绎的那样完美。  见到郁森的第一眼,我就呆住了,毕竟刚刚我踩树叶的样子真的与一个疯子没有差别。郁森同样呆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开口:“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施主脚下留情。”  “噗嗤”一声,我就笑了,这是我第一次在陌生人面前笑。不过这真的不能怪我,只是郁森当时的样子实在太搞笑了。男孩子在高中时期都会经历一个所谓的变声期,恰好那时的郁森就是处在变声期,所以格外低沉的声音配上他略带稚嫩的脸庞和脸上还没消失的惊讶,那样的表情真的让人忍不住想笑。  那天我笑了很久,直到把肚子笑痛,才停住了笑声。我记得后来郁森有问我,那天他真的那样好笑,能让我笑到肚子痛?我对着他认真地点了点头,回答真的好笑。只是我没有告诉他,笑到最后的时候,我已经不是因为他而笑,更多的是因为想要发泄,毕竟我都快忘记笑是怎样一种感觉了。  只是我不知道的是,就是这样一个不单纯的笑,竟然让郁森记住了我,也让我和郁森的命运在之后的那几年紧紧牵扯在一起……
  知道吗?有时候明明可以一个人完成的事,却需要两个人来一起完成,不是考验默契,只是不想孤单。  那个秋日的下午,在操场一声高过一声的加油声浪之中,我第一次和男生吵架了,不过我很开心。我和郁森并肩站在落满金黄梧桐叶的林间小道上,就踩梧桐叶的这件事情进行了长达一个小时的“沟通”,他埋怨我的“铁石心肠”,我嫌弃他的“优柔寡断”,当然这场毫无意义的争论因为运动会的结束而提前结束,虽然没有什么结果,却让我和郁森彼此相识了。  我一直都觉得我是一个虚伪的人,从跟着妈妈离开小镇开始,假装着开心,假装着坚强,假装着生活得很好,一直到现在,明明郁森的出现早就已经打乱了我平静的生活,但是我依旧假装着,对他不理不睬,所以很多时候连我自己都很讨厌这样的自己。  自从那天开始,我和郁森在学校里遇见的次数明显增多了,每次见面的时候,郁森都会朝着我点头示意,但我总是对他不理不睬,甚至有时候远远地看见他了,我都会立马扭头走掉,我不知道这是一种怎样的心理,可能我真的还没有准备好吧。  真正拉近我和郁森距离的是那次在妈妈钢琴教室的偶遇。那天是周末,我做完了作业之后,就按照妈妈的吩咐打车去妈妈的琴社练琴。妈妈的琴社是在一家文具店的二楼,所以当我站在一楼楼梯口听着家长们和妈妈聊着家长里短的时候,我犹豫了,从小我就讨厌这样的场景,因为那时的妈妈总是满脸笑容地附和着那些所谓的“上帝”。  我在楼下没有待多久,就听到楼梯口传来了脚步声,我以为是那些家长,于是立马起身假装刚刚到的样子。不过没想到下楼的人竟然是郁森,他怎么会在这?郁森可能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我吧,脸上尽是惊讶。这时二楼有一个家长扶着楼梯探出身子,刚刚好看到站在楼梯口面面相觑的我们,于是很热情地招呼了我们上楼。我知道那个家长是妈妈一个重要的顾客,她的女儿已经在妈妈学了整整两年的钢琴,所以没有办法,我只能上楼,郁森随后也跟着我上楼了。可能郁森的名气真的太大了,所以那些家长一直邀请他能够弹奏一曲,而明显地他和我一样不喜欢这样的场景,一直温温和和拒绝着,家长们见郁森不为所动,就把注意力转移到我的身上,我知道我没有像郁森一样有拒绝的权利,而且今天要是我和郁森都不弹的话,那些家长是不会走的。于是,我把背包拿到角落放好,然后就开始弹奏。我弹奏的是《kisstherain》,虽然指法上没有难度,但是胜在意境优美。弹钢琴时我的注意力很集中,所以直到弹完最后一个琴键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郁森一直在给我伴着奏,小提琴的悠扬加上钢琴的空灵,让这一曲雨中印记更加悠远绵长。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那天郁森是练完小提琴之后,顺道来帮他妹妹物色适合学琴的琴社。那次之后我和郁森的关系就开始明朗化了,我们成了好朋友,一直陪伴着对方,学习、吃饭、练琴,可以说是形影不离,即使那时我们不是在同一个班级。当然在高中时代,除了学习之外,最敏感的话题就是男女生的情感问题,我和郁森也不例外,只是很争气的是,我们有跟人争论的理由。一,我们俩的学习成绩依旧在年段名列前茅;二,我和郁森都是人们眼中的音乐天才,钢琴和小提琴的搭配在任何人眼中应该都没有什么违和感,所以我和郁森的事在同学之间仅仅传了几天,就被老师们出面严厉制止了,毕竟一个学校如果能出两个德才兼备的音乐天才,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是一件喜事。于是,我和郁森依旧形影相随。  有时候,我也会想为什么我会和郁森这样好呢?在遇见郁森之前,我也遇到过比他对我更好的男生和女生,可我和他们就是做不了好朋友。或许是郁森身上拥有着和我一样的高傲,每件事都能做到尽善尽美?或许是在音乐上和我的契合,我从来不知道原来当小提琴与钢琴遇上时,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或许,那时的我孤单太久了?更或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命中注定?  我想其实我是知道的吧,只是我害怕承认,我不想破坏那时我和郁森的相处模式。  和郁森相处,真的是一件很享受的事,因为他真的很宠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在周末约着去书店的时候,我们两个人各自骑着自行车,在街道上缓慢地前进着。那个时候的我刚刚学会骑自行车不久,所以我还是有点害怕,郁森一直与我并行骑着,丝毫没有嫌弃之意,还时不时鼓励我,让那时的我安心不少。  当自行车路过一家商店门口时,我看见两个游客模样的男女正吃着冰淇淋,那时正值秋末初冬,天气虽然不冷,但是我们早已经穿上长袖长裤,加上那天云朵布满整片天空,让阳光透不过气,所以那绝对不是一个适合吃冰淇淋的日子。但我就是停下了自行车,看着商店橱窗里的那个冰柜,移不开眼睛。  “我们一起吃冰淇淋吧!”当我无意识说出这样一句话时,我转头看向郁森,这是我第一次这样明确地要求他做一件事,我有点慌张,我很怕他拒绝,所以下意识地补充了一句“我已经想吃一整个夏天了。”  我不知道是因为我当时的表情,还是我后来补充的那句话,郁森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也没有问什么,径直就把自行车停在路边,然后朝着商店走去。  那天下午,我们没有去书店,而是在公园里吃起了冰淇淋。当冰冷在整个口腔蔓延开来时,我习惯性地起身,在原地蹦了好几下,那种感觉真的好奇妙。  郁森毕竟是男孩子,耐寒能力比我好太多,所以看着我被冷得蹦跳起来的样子,他毫不客气地损了我一把,而那次也是唯一一次我没有跟他反驳,而是依旧笑嘻嘻地吃着冰淇淋。  其实我知道郁森对我一直充满着好奇,因为我从来没有跟他讲过我的事,他只知道我和妈妈住在一起,妈妈是一位钢琴教师,其他的就一无所知。平时每次谈到家庭问题的时候,我都是匆匆带过,刚刚我又莫名其妙要求吃冰淇淋,所以他难免是好奇的吧?  在郁森第三次偷偷看向我的时候,我吃完了最后一口冰淇淋,狠狠地朝空气中呼出一口冷气之后,我慢慢开口了:“知道吗?我有一个哥哥,叫南安。小时候,每到夏天,我都是和哥哥一起吃的冰淇淋。因为哥哥跟我说过,冰淇淋一定要两个人一起吃才能吃出甜味,一个人吃的话,就会只剩下冰冷了。自从和哥哥分开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吃过冰淇淋了。”我知道郁森是想知道的,只是从小的修养让他犹豫。  郁森没有说话,可是我想继续说下去。  “在我七岁的时候,妈妈和爸爸离婚了,我跟了妈妈,而哥哥跟了爸爸,自从那年离开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哥哥了。”  我以为我不会跟任何人讲起我小时候的事,可是今天当郁森在冬天里陪着我在冷风中,大口大口吃着冰淇淋的时候,我突然有了一种冲动,这种冲动让我更加坚定了心底里的想法,郁森是一个值得知道我过往的人。  不知道是不能接受,还是震惊,郁森盯着我看了好久,反复思索了之后才开口:“那你不是九年没有吃冰淇淋了?”  我点头。其实每年夏天妈妈都会往家里的冰箱里塞满各式各样的冰淇淋,我也很想吃,只是每次想要去拿的时候,总会想起哥哥的话,想到现在的爸爸和哥哥过得好吗,于是心情不免失落。渐渐地我就很少靠近冰箱,也很少不去碰甜食类的食物,妈妈问的时候,我总是说不喜欢。我以为只要说不喜欢,就会真的不喜欢,可是直到现在我才发现,讨厌一种东西,要尝试喜欢,很难;而喜欢一种东西,要试着讨厌,更难。  “那以后,我陪你一起吃冰淇淋,好不好?”  耳边的风轻轻吹起我的短发,我静静地看着郁森。一直都知道郁森是好看的,虽然还未长大,他的脸庞还带着一丝稚气,但是斜飞的剑眉,高挺的鼻子,一双琉璃澈眼,还有嘴角轻轻弯起的幅度,怎么看都是帅气的模样,可就是这样优秀的一个人,在此刻竟然对我许下约定,在那刹那,我发现郁森对于我来说好像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重要!  “好不好?”郁森没有听到我的回答,于是又问了一句。  “好。”怎么会不好?
  1996年的夏天,以色列的三个年轻人维斯格、瓦迪和高德芬格决定开发一种软件,他们想利用互联网即时交流的特点,来实现人与人之间快速而又直接的交流,由此萌发了ICQ的设计思想。当时这个想法可能只是为了方便他们彼此之间能及时在网上联系和交流,甚至可以说只是他们相互交流的一种便捷“工具”,但是没想到却让之后的QQ盛行到现在。  作为一个标准的九零后,我应该算是比较晚接触到QQ的一批人吧,甚至我的第一个QQ号,都不是我自己申请的。因为妈妈的原因,虽然我的家里很早就有了电脑,但是很多时候都是妈妈在用,而且我对于电脑网络世界的虚拟性一直抱有着一种怀疑的态度。  其实在初中的时候,很多班上的同学都已经在用QQ了,而且初中毕业的时候,班上特意组织制作了班级通讯录卡片,主要有座机号码,手机号码和qq号码,班上好像只有几个人空了一栏,不过多数是手机号那栏,而我是唯一一个qq号码是空的那个人。  早在高一寒假放假之前,郁森就问过我,有没有可以单独联系我的方式,因为他要去爷爷奶奶的城市过年。那时我还没有手机,除了家里的电话,我们真的就没有其他的联系方式了,所以那个寒假是我过得最长久的一次假期。  郁森给我qq号的那天,是我们放暑假的前两天,我正在努力备战期末考。那时班上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当他走进班级坐在我面前的时候,我连头都没抬,就问他有什么事,高中的数学真的很难!郁森就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解着练习册上的最后一道大题。  “公式错了,这样很复杂。”郁森开口,还用手指着我刚刚写下的一个公式。  “那应该用哪个?”我抬头看他。  “给我笔。”  郁森起身走到我身后,我乖乖地把手里的笔交到他手上,然后压低身子趴在桌子上,看着那双修长的手握着笔在纸上写着一连串的数字。  郁森的手真的很好看啊,骨节分明,修长干净,而且还十分细腻白嫩,一点都不像我。换了一下趴在桌子上的姿势,然后把手伸到面前,可能是常年练钢琴的原因,我的手指也很长,但是却更加显得枯瘦,根本不像是十几岁孩子拥有的手,偷偷对比一下,我默默地把自己的手又塞到了臂弯里,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好了,这样的解题思路是最简便的,而且运用到的公式也是最简单的。”  我把头轻轻移动到作业纸面前,看了一下,不得不说,我和郁森的差距不仅仅体现在音乐上,连学习上也是。  “确实是。”我转头看向他,然后愣住,他同样呆住。  我没想到他竟然还维持着刚刚弯腰的姿势,所以我一转头,就与他四目相接,而且距离近得要命,我甚至可以感受到他和我呼出的热气在空气中交汇,然后散开。  要不是心脏的强烈跳动,我不知道我们会以那样的姿势维持多久。  “呃,我作业做完了,要回宿舍了。”我慌张地移开目光,快速地收拾着桌子上的书本,然后一股脑放进书包。  我开始害怕和郁森的独处了,虽然之前同寝室的几个女生就问过我和郁森的事,但是那时我还没有开始摇摆,真的只是把他当作单纯的朋友,所以我问心无愧,可以理直气壮,但是最近我渐渐发觉,郁森在我心里的重量越来越重了,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只是当我发现的时候,我就已经在开始关注他的一切了。今天突然的亲密,真的是意外,我很怕他会发现我的不寻常,我不想失去这个朋友!  “你不回宿舍吗?我,要关灯了。”我尽量保持着平静,躲避着他的眼睛。  郁森那时不知道在沉思着什么,一直没有开口说话。  因为郁森一直没有动静,我只好又上前一步,拍了一下他的肩,让他回神。“身体不舒服吗?”  这下郁森很快就回答了,“没有,只是我有件事想跟你说。”郁森起身,站在我面前,比我高了大半个头。  “什么事?”  “这次暑假,我可能不会在家。”  “去你爷爷奶奶家吗?什么时候回来?”去爷爷奶奶家,不用一整个暑假吧?  “不,去美国,郁杉要回来读高中了,我和爸爸一起去接她,八月中旬的时候我还要参加一次比赛,所以我会在那边待到开学才能回来。”  “这样啊,那预先祝你比赛顺利。”  我知道郁森一直很忙,除了学业之外,还要忙很多事情,毕竟他和我是不一样的,所以我不能太过依赖他。  “童宁,你会想我吗?”郁森应该是犹豫了好久才说这句话的吧,只是短短的七个字,他却说得异常缓慢,像是自己给自己鼓劲,又像是想让我清楚听见他的每一个字。  “当然,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笑着说。你真的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唯一的。  “所以只是朋友?”轻轻的低声。  “什么?”  “没有。”  当我和郁森一起并肩走到女生宿舍楼下时,宿舍楼前那盏明晃晃的大灯把我们俩的四周照得通亮,就像是白天一样。我停住步伐,郁森同样停住。  “我先上去了,明天还要考试,你也回去吧。”我率先开口。  “好的,我看着你上去。”  “好。”  其实,郁森一直是这样的,对于女生都是绅士有礼的,所以很多女生都很喜欢他。每次他送我回宿舍的时候,他都会让我先上楼,然后他再原路返回到男生宿舍楼。只是刚刚知道即将有两个月不能见到郁森,我的心情不好了,眼睛不禁看向宿舍楼前的那棵绿意盎然的梧桐树,怎么不落叶呢,哪怕一片都行啊!  “童宁!”  听到喊声,我立刻转身看向郁森,看着他红着脸在灯光中一步一步地朝我走来,他的红耳朵传染给脸了吗?  “这个是给你的,暑假我们就用这个联系。”郁森说完就跑了。  这是第一次郁森先转身从我宿舍楼前离开,看着他的背影渐渐地在灯光中消失,融入一片黑暗之中,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有种想要跑向他的冲动。然而我忍住了,紧紧地把他刚刚放进我手心里的那张纸条抓住,然后转身上楼了。  郁森给我的那张纸条上写着的是一个八位数的QQ号,还有登录密码:TN1216,只是一眼,我就知道TN是我名字的缩写,而1216是我的生日。没错我是在最冷的冬天出生的。  难道郁森今天晚上心不在焉的原因一直是这个,一个QQ号而已?  郁森果然像他说的一样,考完考试的那个下午,学校门口就有一辆小轿车把他接走了,而我则是一个人搭着公交车回了家。  回到家的时候,妈妈并没有在家,家里空无一人。我回卧室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当看到书包里那张被我叠成心形的纸张时,我拿着它走向了书房。  虽说妈妈为了不耽误我学习,一直不让我接触电脑,但是这并不代表我不会,初中时候的电脑课成绩,我依旧是“优秀”。  登录QQ,输入账号和密码,然后我就明白了郁森那晚红着脸的原因了。郁森给我的账号是一个四字网名,叫“一亩森宁”,“森宁”郁森和童宁,是巧合还是有意的?我不想深究,也没有精力去研究了,心底里迸发的喜悦早已经将我掩盖。  移动鼠标,好友栏里只有一个好友,“一方宁森”,是郁森吗?是郁森吧?是郁森!对着电脑屏幕,我第一次如此放肆地大笑,不为其他原因,只为了那“一亩森宁”和“一方宁森”。  直到后来,我的网名一直是“一亩森宁”,从未改变,就算我和郁森分开。当然这只是后话。  高一的暑假应该是我过得最美好的一个假期。我和郁森都默契地没有提起网名的事,只是每天抽着空给对方传递着自己的动态,即使对方不在线。  其实就算有了QQ,我和郁森还是没有办法做到双方都在线聊天的,一方面是时差原因,一方面是我们都各自忙着,他在美国除了要参加盛典,还要每天加强训练,而我虽然不用这样辛苦,但每天都还是要在妈妈的监督下练三个小时的钢琴。所以很多时候,我们都是给对方留言,每次当我写下自己的一天给郁森看时,心底里总是有一股暖流在流动着,然后一天所有的辛劳就都消失了。  整个假期这个城市都没有下过一场雨,每天太阳都高高地挂在天空,强烈的太阳光让人拿不出勇气出门。可是就是在这样炎热的天气里,我竟然感冒了,就因为郁森在QQ里对我说:下雨了,好冷!我不知道那时的郁森有没有淋到雨,只是当我望着窗外格外明媚的阳光,我突然想,如果阳光能够分享那该有多好,我愿意把此刻围绕在我身边的阳光统统给郁森,那样他就不会感觉到冷了。  所以第二天,我感冒了,而郁森那里的天气变好了……
  二零零五年的时候,一首《童话》响彻大街小巷,成为当时最热门的情歌之一,直到现在应该还有很多人记得那句“我要变成童话里你爱的那个天使,张开双手变成翅膀守护你……”,我很喜欢这首歌,尤其是遇到郁森之后。  记得有人这样说过,习惯迷路的人只要站在原地,就不会迷失方向。曾经的我也一度这样以为,只是当有那么一双手出现在面前时,我动摇了,有人陪着,就算迷路又怎样?  从小我就是一个路痴,小的时候在南城,那里没有高速公路,只有几条狭小的小巷。从我学会走路开始,我就已经记不清自己把自己弄丢过几次,也让哥哥多么“嫌弃”我。有时候我会想,是不是上帝在创造我的时候,喝多酒了,以至于搞不清东西南北,所以我一出生就缺少一种叫做方向感的东西。  郁森说要回来的那天,我答应去接他。于是我向妈妈撒谎了,我说,要去图书馆查一些资料,所以不能练琴。我也不知道这是怎样的一种心态,总之我就是不想让妈妈知道我和郁森的事。  从我家到机场,一共要转九次路口,路过二十六个红绿灯,这条线路已经在我脑海里浮现整整两个月了,所以我有把握这次不会迷路。你走时,我不会送你;你来时,我一定接你,风雨无阻!  但是有时候我不得不说,方向感这个东西真的很重要,所以我还是迷路了,明明一直按照路线走着,但是我就是有本事把自己弄丢。看了看手表时间,现在离郁森说的接机时间已经过了十多分钟,他应该回家了吧?没有看到我,有没有失望?  当我骑着自行车回到家的时候,距离我刚才出去已经过了四个小时,妈妈也没有在家,大概还在琴社上课吧。瘫倒在床上,我把自己的头深深地埋在被子里,直到喘不过气。我答应过郁森要去接他的,可是为什么就连这样的小事我都没有办法做到,真的太没用了。  我总是这样,一遇到麻烦就喜欢钻牛角,然后跟自己过不去。当客厅里的电话声响起的时候,我已经把头蒙在被子里半个小时了。  电话是妈妈从琴社打开的,她说她晚上会晚点回来,要辅导一个学生钢琴考级。我只是呆呆地应了下来,这样的情况时常发生,我早已习惯。  妈妈的电话没有挂多久,电话紧接着就又响了,那时我还没有走几步,所以以为还是妈妈,于是没有看来电提醒就接起来了。“妈妈,我会自己按时吃饭,准时练琴的。”  “呃,是我,郁森。”  已经整整两个月没有听到郁森的声音了,虽然隔着电话,但是他的声音依旧充满着他独有的磁性。  我晃神了一下,然后开口:“不好意思,我以为是妈妈。”  “刚刚是你妈妈打的电话吗?难怪一直占线。”  我习惯性的点头,然后突然发觉他看不到,于是对着电话回答:“嗯。”刚刚和妈妈聊了五分钟,所以郁森打了几通电话?“我,下午我太忙了,所以没有去接你,你现在到家了吗?”  我还是没有把迷路这件事告诉郁森,现在的我们是好朋友。  “没事,你来的话,倒是我该担心你会不会迷路了。”电话里的郁森温温和和地开着玩笑。  所以不为了不让你担心,我更加不能告诉你了。  “郁森,欢迎回来。”  “谢谢。”  “明天学校见。”  “好。”  第二天我起了一个大早,把暑假已经留到肩膀的半长短发用一根皮筋绑好,然后穿上已经熨得平整的校服。新学期总要有一个新面貌!  见到郁杉的第一眼,我不禁感叹郁森父母基因的强大,郁杉虽然跟郁森没有长得十分相像,但是明眸大眼,精致的五官,站在郁森身边一点也没有逊色。这对兄妹,真的太过耀眼!  不过郁杉的性格和郁森倒是天差地别,郁森虽然平易近人,但是骨子里始终有着一股与生俱来的高冷,让人忍不住肃然起敬。而郁杉则是一个活泼开朗的女孩,尤其喜欢笑,笑的时候就会露出两颗小虎牙,可爱至极。郁森只是简单给我们介绍了一下,郁杉就滴溜溜地转动她的大眼睛,然后直接赖在了我身上,还挽着我的手亲切地叫我“宁宁姐”,面对她突然的热情差点让我招架不住。  郁杉今年上高一,比我和郁森小一届,而这所学校高一和高二的教学楼不是同一座,所以我和郁森是先把郁杉送到教室,再各自回的教室。郁森的班级比我早到,看着郁森进入班级,我突然想起今年就要文理分科了,郁森会选文科还是理科?我们有机会能够在一个班级一起学习吗?  开学的那几天,因为有了郁杉的加入,我和郁森的相处模式开始有了变化,我们的笑容渐渐多了,放学的时候,我也更加没有负担地和郁森站在一起,等郁杉下课一起吃饭。有时候我还会和郁杉一起背着郁森讲悄悄话,然后在郁森问的时候,同时摇头不告诉他。总之,高二是一个愉快的开始。  这份愉快也继续延续着,文理分班时,我没有听从妈妈的话,执意选了理科,然后在上帝的眷顾下和郁森分到一个班。当我背着我的书包来到郁森的班级时,我看见他第一次笑得那样灿烂,我们的距离更加接近了。  上个学期末的时候,郁森已经帮郁杉在妈妈那里预定了一个学年的钢琴教程,所以就连周末时间,我都是和郁森一起过的。大多时候,郁杉都是和妈妈在一间单独的教室进行学习,而我就和郁森一起配合着练琴。对于我和郁森能一起练琴这件事,我发誓这真的是一份超出我想象的惊喜,因为是妈妈主动提的。她见郁森每次都会送郁杉过来上课,然后一等就是两个小时,于是就提议让郁森在这里练小提琴,顺便有空的时候和我一起配合练练,毕竟去年我们合奏的那首《kisstherain》感觉很不错。于是那段时间我们俩几乎用小提琴和钢琴合奏了众多的曲谱,渐渐地我们越来越契合,开始有了一种叫做心照不宣的默契,他知道我弹琴的小习惯,我了解他拉弦的手法,于是妈妈的琴社又有了一批新学生加入。  有时候我觉得郁杉简直就是我的福星,自从她的来到,我和郁森的相处变得更加理所应当,而且在妈妈面前,我也不用像以前一样遮遮掩掩,我的生活开始充满了阳光和快乐。十一国庆放假的时候,郁杉甚至还帮我和妈妈争取到了一次外出郊游的机会,虽然只是但附近的一处风景区玩半天,但是这对于我来说,足够了。  天公作美,我们出去郊游的那天,天气很好,晴空万里,阳光灿烂。当我从家里出发的时候,妈妈还是十分紧张,她叮嘱我,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毕竟弹钢琴需要一双灵动的手。我郑重地对着妈妈点头,我一定会好好保护这双手的,我还要和郁森继续弹奏更多美妙的乐曲,所以我不会舍得让它受伤的。  我们是坐着郁森家的车到的目的地,本来郁杉是提议我们一起骑自行车来的,可是因为我的车技和路途的关系,后来郁森就让家里的司机送我们来了。这是一个靠山又靠海的风景区,站在山脚下,迎面吹来的海风有着一种独特的味道,有点潮湿,带着有别于其他地方的厚重感,这应该就是属于大海的味道吧?  那天,我们三个人在海边像小孩子一样笑着,我们在沙滩上一次又一次堆起城堡,然后再一次又一次挥手把它推掉,看着瞬间倒塌的城堡,我没有其他女孩子一样的多愁善感,反而感觉心情舒畅,就像是压在心头的一块大石被推开,终于可以呼吸到外面新鲜空气的感觉,那样的感觉太美好。  郁杉真的是一个还没有长大的孩子,在海边她是玩得最疯的一个,她特别喜欢踏浪,还是当海浪来的时候,主动迎上去,然后被浪花溅满一身。刚开始的时候我和郁森都只是看着她玩,当看到她被浪花溅得一身都是,就连头发也湿漉漉披在身上狼狈的样子,我们毫不客气地笑了,于是她气不过就过来拉我们了,接着一个人的叫喊声变成三个人的,一个人的欢笑也变成三个人的,宁静的海顿时热闹起来,十月的海边,刻印着我们的欢声笑语……  直到后来,那天在海边的场景,每一帧每一幕都在我脑海里存在着,记忆犹新,毕竟在那漫长的十多年里,那个海边几乎存留着我所有的欢笑,以至于后来离开郁森之后,我甚至都忘记了该如何笑,就好像是我留住了那片海的记忆,而那片海留住了我的欢笑一样……
  阳光很好,可是太阳会累,也有会想要偷懒的时候,所以才放纵了乌云和雨滴,让世界开始潮湿了起来。  我没有想到再次回到南城,竟然是以这样的理由,这样的身份回去。高二的那个寒假,郁森难得在家,我以为上帝真的开始眷顾我了,所以才让郁森和郁杉一直陪在我身边,但是我没有想到的是,更大的噩耗在等着我。  那天,我在家里研究着让我头疼欲裂的物理试题,当初为了郁森,我义无反顾地选了理科,所以现在我只能咬牙挺着,我不想让妈妈认为当初我的选择是一个错误,可即使是错误,我也想把它变成一个美好的存在。  妈妈下午的时候一般都不会在家,因为她要辅导学生,尤其现在是寒假,学生放假了,所以妈妈就更忙了。但是那天,妈妈很早就回来了,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径直路过我走向她的卧室,然后我听到门上锁的声音。我慌了,妈妈从来没有这样过,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小心翼翼地敲了敲妈妈的门,可是一直都没有应答。后来我打了琴社另一个老师的电话,询问了妈妈的情况,那个老师只说,妈妈接了一个电话之后,整个人就开始魂不守舍,而且还请了一周的假期,不过请假的具体原因妈妈没有说。  我是了解妈妈的,她是那样要强的一个人,要不是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她是不会这样的,更加不会请假,搬来这个城市十年了,妈妈也当了十年的钢琴教师,一次假都没有请过,就连她生病,她都要坚持上完课。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直到傍晚,妈妈的房门才打开,然后她到厨房简单地煮了一小锅馄钝,汤里什么都没有加,就连盐都没有。我们安安静静地吃着馄钝,然后当我喝完最后一口汤的时候,妈妈开口了:“宁宁,明天我们回趟南城吧,你爸爸,他走了。“  爸爸?这个词已经离开我整整十年了,我没想到重新听到的时候,竟然是这样。他走了?就这样彻底离开了?  我抬头看向妈妈,妈妈的心情明显已经平静下来了,脸上的神情跟平时没有两样,只是那双红了的眼睛出卖了她,妈妈是难过的吧,毕竟是她爱过的人,虽然有伤害,但是曾经也有过甜蜜,不是吗?  “好。”我回答。  我很少做梦,可能是白天太忙,也可能是我的睡眠质量太好,总之从小到大,我只做过两次梦,一次是刚刚离开家的时候,一次是刚刚搬来这座城市的时候。  那天晚上,我做梦了,梦见爸爸了。在梦里,我还是四五岁的模样,赖在爸爸的怀里,而爸爸正拿着他的胡须轻轻磨蹭着我的脸,把我逗得哈哈大笑。那时,院子里的那口大缸里还开着几朵粉红色的莲花,那是爸爸亲自移栽的,因为我说喜欢莲花。风轻轻地吹过,圆圆的荷叶摇晃着脑袋,而粉红色的花朵依旧挺拔地屹立在风中。大缸旁边是爸爸亲手做的一个简易晾衣架,比普通人家的衣架要高一些,因为妈妈和爸爸普遍偏高,这样方便妈妈晾晒衣物。靠近门口的那个角落里正懒洋洋地窝着一只小小的小黄狗,那是爸爸为了哥哥而特意从大伯家里抱来的。  我咯咯的笑声让熟睡的哥哥醒来,哥哥总是这样,睡觉一定要睡到自然醒,不然就会生气。看着哥哥即将拉下的脸,爸爸蹲下伸手把哥哥同样圈进他的怀里,一使劲,就把我和哥哥一齐抱了起来,然后重复做着蹲下起来的动作,让哥哥一下子就没了怒气,反而笑得比我还开心。  正当我们玩得开心的时候,妈妈做好了晚饭,大声招呼着我们过去一起吃饭……  当我睁眼醒来的时候,屋子里一片漆黑,与梦里的阳光明媚相差甚大。望着满室的漆黑,我的眼泪忍不住就流了下来,明明在妈妈面前掩饰地那样好,明明已经分别了那么久,明明告诉过自己当年爸爸只挽留了哥哥,不要自己,可是为什么,我的泪水还是这样不争气?  我始终不知道当年爸爸和妈妈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一向恩爱有加的他们瞬间分崩离析,最终还不欢而散。我没有问过妈妈,不知道该怎么问,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所以这个答案对于我来说,就是一个谜。  第二天早上,我还是按照平时的生物钟醒来,我看见我的床头整齐放着一套黑色的小制服,有半身裙,毛衣,衬衫,以及毛呢外套。是昨晚妈妈放在这里,要我穿的?妈妈什么时候买的,为什么之前我都没有见过?  虽然有满心的疑惑,但我还是穿上那套衣服,意外地合身,就像是专门订做的一样。当我走出房门的时候,妈妈正在厨房煎着荷包蛋,听见声音就转身过来看我,然后就愣住了好一会,要不是锅里传来鸡蛋的烧焦味,不知道妈妈会盯着我看多久?  吃早饭的时候,妈妈的目光就一直在我身上。直到吃完早餐,妈妈收拾好餐桌之后,就招呼坐在客厅里的我到她面前。面对面与妈妈站了好一会,妈妈才伸手帮我整了一下衣领,然后轻轻开口:“很合身,你爸爸的眼光很不错。”  这是爸爸给我买的?什么时候寄来的?他还记得我?当年他不是不要我?  妈妈伸手抱住我,“宁宁,就这样穿着它,以你最好的样子去见你爸爸最后一面,然后送他走的时候,记得要笑,他还没有见过你长大的样子,宁宁笑起来的时候,是最漂亮的,所以记得一定要笑着送他走,知道吗?”  我在妈妈的怀里点了点头。妈妈的声音明显地比平时低沉了很多,没有流泪,语气平静得就像平时一样,可是却给我一种悲怆的感觉,我宁愿妈妈是哭着的,发泄永远比忍耐要好一点。  整整十年了,回南城依旧只能坐大巴车,当坐在拥挤的大巴车上时,我早已没有了当年进城的悸动。南城,十年之后的南城,会是怎样的一番风景?小巷子还在吗,有没有被水泥覆盖?小镇口的那个池塘,里面还有小鱼小虾生活着吗?还有我家的门槛还是像以前那样高吗?  经过几个小时的奔波,我和妈妈终于与南城只隔一步之遥了。当年我们离开的时候,没有一个人知道,更加没有人来送我们,只是现在呢?站在大伯旁边的那个黄发少年是当年那个虎头虎脑,疼爱我的哥哥吗?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童念弟媳,你回来了,他是南安。”  真的是哥哥?我看向他,略带熟悉的眉眼,只是我已经找不到当年熟悉的感觉。他现在对我来说,就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看着挂在家里正中央那副巨大的黑白肖像,我愣住了,原来记忆中的爸爸早已变了模样。一步一步走进这个熟悉的久违的地方,我还是忍不住流泪了,爸爸,原谅我,我回来了!  我以为我会怨恨的,可回忆就像是一只被时间留住的困兽,寂寞久了就会渐渐变得温柔起来,整整十年,我甚至已经忘记当初我和妈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走出这里的,我以为此生我不会再回到这里,只是现在看着眼前的一切,我释怀了,当年如果爸爸执意要留下我和哥哥两个人的话,那妈妈该有多孤单?所以爸爸没有要我的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妈妈吧?所以,我不该怨恨的,不该不甘的,爸爸的心里是有我的。  在我们回来的第二天,大伯就组织给爸爸办了一个盛大的追悼会,小镇里能来的人都来了,响彻天空的锣鼓从早晨敲到下午,一直没有停过。追悼会上,妈妈并不是以家属的身份参加,毕竟十年前她就不再是了。而我则是穿着一身的孝衣,站在大伯和哥哥中间,大伯尽职尽责地招待着来到这里的每一个人,鞠躬致谢,我一直跟着他做,可是南安却全程黑着脸低着头,本来我想要提醒他,毕竟离开的人是我们的爸爸,是跟他一起生活将近二十年的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满头的黄发,我就胆怯了,我不知道他还是不是当年那个宠我至极的哥哥,还是早就已经把我忘光光了。  哥哥敷衍的态度开始越来越明显了,脸上的不悦已经可以让任何人看见,而我最终还是没有忍住,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衣角,然后轻声开口:“走的人是你爸爸。”  哥哥挑眉看我,然后嘴角露出一抹邪笑,“我知道那是我爸爸,所以你为什么站在这里?”  我愣住,我为什么站在这里?难道我不应该站在这里吗?  我没有回答哥哥的问话,而是放开了他的衣角,然后继续站在大伯的身后,向每一个来这里参加追悼会的人致谢。爸爸最后的尊严,我来守住!
  不被爱,是一种痛,但是更痛的是,被爱之后又不被爱了。所以,我想我是讨厌南安的吧?  我不知道大伯和妈妈商量了什么,只是当我看着哥哥和我们一起搭上离开小镇的大巴车时,我疑惑了,南安是要我们一起生活了吗?在妈妈看向哥哥的眼神中,我找到了答案。  哥哥是一路跟着我们回的家,路上,妈妈和哥哥并排走在我的前面,呆呆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我的心中开始有一种莫名的不舒服在蔓延。妈妈是那样高傲的一个人,从小到大,她总是对我有着严格的要求,即使当我拼命达到,妈妈也有在别人面前夸过我,对我笑过。我对自己说过,妈妈的性格就是这样,所以我不应该在乎的,不应该耿耿于怀的。可是当现在妈妈对着哥哥一脸慈爱,一脸欢笑的时候,我知道那些所谓的不在乎都是假的,我在乎,我在乎得要命!  南安,他是我的哥哥,当年爸爸和妈妈协议离婚,本来一切都很平静,可是当妈妈提出要带走我和哥哥的时候,爷爷奶奶立马发火,就连爸爸都严词拒绝了,我以为他们争论的是我和哥哥,但是事实是,爸爸只要求哥哥一定要留在南家,至于我,妈妈可以随时带走。  多么可笑啊,当我和哥哥躲在门后,透过缝隙亲眼看着爸爸说出那样的话,我全身的血液好像都在倒流,他是疼爱了我七年的爸爸,在这七年中,他把我捧在手心里宠着,给了我所有想要的一切,可是为什么,他不要我?哥哥轻轻地抓着我的手,然后摸了摸我的头,第一次对我如此温柔。他是知道的吧,他的眼睛里没有震惊,只有无奈。所以他一直是知道的,爸爸只要他!  十年了,我一直是怨恨的,只是这份怨恨随着爸爸的离开,烟消云散,变成了一份怀念。我以为这就是结局,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哥哥要回来?他知不知道这些年,是我一直陪伴着妈妈,陪伴着妈妈度过那段没有丈夫和儿子的日子,陪伴着她离开故乡,陪伴着她白手起家。妈妈的宠爱,应该是属于我的,可是为什么他要在这个时候回来,在我刚刚感受到幸福的时候,他知不知道,他的回来,唤醒了妈妈久违的母爱,他已经享受了爸爸十年的疼爱,现在还要继续占有妈妈的吗?那我呢?我剩下了什么?  所以,我讨厌南安,讨厌我的哥哥。  在寒假仅剩的日子里,我几乎没有待在家里,一个人待在琴社练琴或者去图书馆,郁森还是去和爷爷奶奶过年了,要到开学才能回来,郁杉同样跟着去了。而哥哥也没有待在家,他顶着一头的黄发在周围的网吧和酒吧整天打诨着。  哥哥比我大三岁,所以正在一所艺术学院读大一。之前无意中听到大伯说,哥哥根本不喜欢读书,还好他从小画画不错,所以爸爸就让他一直专攻艺术,当年高考的时候,因为文化分实在太低,第一年就没有考上。哥哥在爸爸的强烈要求下复读了一年,所以后来勉强上了大学。  虽然哥哥的身上有着我厌恶的所有,但是我不得不承认,他是帅气的,他几乎遗传了爸爸和妈妈所有的优点,深邃的五官,傲人的身高,所以当我在一天傍晚从图书馆回来,看见他和一个女生正在一天幽静的小巷里热吻的时候,我一点都没有感到惊讶。他应该算是很讨女生们喜欢的类型吧?  那天,我没有惊动他们,就径直回了家,我以为他应该不知道的。只是当我回到房间没有多久,有人就敲了敲我的房门,我知道是他,因为妈妈从来不会在晚上的时候来找我,她总是让我利用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学习。  我打开了房门,哥哥就直接走了进来,还坐在我的床上,瞬间就弄乱了早上我铺得十分平整的床单。  “看到了?”他挑眉看我。  我点头。我又不是故意去看的,所以我没必要撒谎。  “还算诚实,明天介绍你们认识。”  “为什么?”  “她有一个妹妹,跟你在一个高中,以后帮忙照顾一下。”  “为什么?”妹妹?照顾?可笑,我也是你妹妹,怎么不见你照顾我呢?  “因为你有能力。”  我看着他就这样潇洒地在我耳边留下一句话以后,转身离开了我的房间。因为我有能力?难道这就是我一定要照顾别人的理由吗?能力,什么时候变成一种责任了?  尽管我有多不情愿,第二天在妈妈去上班的时候,哥哥还是把他的女朋友和妹妹带回家了。他的女朋友叫林韵,和他在一个学校,是一个高挑热辣的美女,我看着她,大概也只有这样的女孩子才能配的上他吧?反观另一个女孩子,她明显还有些拘谨,她的眼睛里还有属于学生的单纯,所以我对她的印象并不差。她说她叫林涵,今年上高一,为了缓解她的紧张,我难得主动拉她到我房间了,毕竟哥哥和林韵公然的甜蜜行为,对于我和林涵来说,还是不太能接受。  到了房间,林涵明显放松了一些,一直对我傻笑着。看着和郁杉一样纯真的她,我把昨晚上“精心”准备的拒绝说辞抛到脑后,还主动和她聊起天来。我知道如果放在以前我是绝对没有办法做到这样的,是郁森和郁杉改变了我。  那天以后,只要妈妈不在家,哥哥就会带着林韵和林涵来家里,按照他的话说,在家里约会有吃有喝还暖和,所以为什么要出去?林涵每次来的时候,都会带一些小零食,然后她和我就会自动窝在我的房间里,看书做作业,有时候她还会要求我弹琴给她听。只是明显地哥哥和林韵的品味跟我们差太多,每次我弹琴的时候,他们都会来敲门,示意我不要弹琴了。可是我都会反击回去,我告诉他妈妈会检查我的钢琴,所以如果不想让妈妈知道他天天带女朋友回家,就只能让我练琴。每次我说完,就会看到他像吃了一只苍蝇一样憋屈的脸,这样的感觉让我暗爽不已。  寒假很快就过去了,哥哥和林韵一起去了学校报道,而郁森和郁杉也回来了。开学的第一天,当我走到郁森郁杉两兄妹面前的时候,我蓦然发现,什么时候郁森就已经长得这么大了?如果说前两年他的脸上还有一丝象征着孩子的稚气的话,那么现在的他,就像是羽翼丰满的少年,身上多了几缕刚毅之气。我微笑着看着他,伸手,“恭喜你,又老了一岁。”  “同喜。”他同样微笑着伸手回握住我的手。  然后郁杉看着满脸微笑的我们,“噗嗤”笑出声。  我一直以为我们三个会一直这样好,只是有时候无论多么坚固的城墙,都会有空气能够流通的缝隙存在。而林涵就成了摧毁我们三个友谊城墙的那一缕微风。  在我们举步向学校走去的时候,林涵出现了,她在我们背后,热情地叫着我的名字,让我猝不及防。而巧合的是,林涵和郁杉竟然在同一个班级,当我介绍完,看着郁杉的手亲密地挎上林涵的臂弯时,我突然有种被人抢走东西的感觉。  我和郁森的高二下学期在林涵和郁杉的欢声笑语中安静地开始了。郁杉是一个欢腾的女孩子,喜欢到处玩,而我和郁森的性格都是偏向安静的,所以以前和我们在一起的时候,郁杉总是抱怨我们俩的无趣,而现在林涵的出现,瞬间满足了她爱玩的心理,林涵会在课间的时候陪着她到处玩,有时候我甚至可以看见她们连上卫生间都是充满笑声的,而这些我知道我给不了郁杉。  郁杉依旧在周末的时候到妈妈的琴社上课,然而林涵也会跟着,所以三人行变成了四人行,而我回家的方向与他们正好背道而驰。  我不知道我和郁森的关系是怎样的,除了那个QQ号,郁森几乎没有表示过什么,可他却一直在我身边陪着我。我也想过要不要和郁森说清楚,但我始终还是缺少勇气。  林涵来我家找我的那天,我正在练琴,是一首流行歌曲《童话》的钢琴曲谱,我特意从网上下载的,我想自己先练好,然后弹给郁森听。我带着林涵到我房间,她从进门开始脸就是红着的,我问她怎么了,她只是摇头说着没事,还让我继续练琴。  我给她倒了一杯水以后,就继续练琴了。“我愿变成童话里你爱的那个天使,张开双手变成翅膀守护你,你要相信我们会像童话故事里,幸福和快乐是结局……宁宁姐,是《童话》吗?你弹得真棒!”  不知道为什么,当林涵在我背后唱起这首我想要献给郁森的歌时,我突然对林涵有种厌恶感。她怎么可以用我的伴奏,把《童话》唱得如此动听?  只不过我的厌恶还没有让林涵感受到,她接下来的话,就彻底把我打入了冰渊。林涵坐在我的床边,就算没有占用很大的地方却同样弄乱了平整的床单。  林涵说,她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我的心就莫名一惊。  果然,当郁森的名字从林涵的嘴巴里说出来的时候,我的心里已经是一片惊涛骇浪了。那样优秀的郁森,怎么可能只有我一个人喜欢着?
  山雨欲来风满楼,暴雨前总是一片祥宁安静。  林涵从头到尾都没有看我,她始终低着头,说着她对郁森的初见和相处,她说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温柔的人,会特意送她回家,然后再原路返回。她说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迷人的人,拉小提琴时专注的样子,是那样让人迷恋。她说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优秀的人,年段成绩榜单上他的名字永远在第一个。她说,她不知道从什么开始喜欢他的,只是当发现的时候,对他的喜欢已经像种子一样在她心里生根发芽。  最后林涵拉着我的手,问我:“宁宁姐,如果我向郁森告白,他会接受我吗?”  告白?我看着眼前这个勇敢的少女,愣住了。如果林涵真的告白了,郁森会接受吗?会吗?  “林涵,我们现在还是学生,应该要以学业为重,而且郁森现在很忙。”我心虚了。  林涵失落地重新坐回床上,可是不过一会儿就又立马精神起来。“宁宁姐,你说的没错,现在郁森肯定忙着学业,所以我不该给他负担,我应该是他身边默默关心,让他知道我对他的好,然后等到他毕业的时候,我再告诉他我喜欢他,这样他一定会接受我的。谢谢你,宁宁姐,你真好。”  看着笑靥如花的少女,我思绪万千。  林涵没有在我家待多久就回家了,可是我的思绪却因为她突如其来的告白而纷乱了,林涵喜欢郁森,那郁森呢?那我呢?林涵是那样单纯,她相信我才会与我分享着她的心事,可我是怎样对待她的,我欺骗了她,我就是一个骗子!现在我应该怎么办?放弃郁森?还是接着喜欢?欺骗林涵?还是坦白相告?  那天,我最终还是没有弹奏完那曲童话。  从那天以后,我就不敢面对林涵和郁森,于是我开始和他们保持着距离。那几天,我放学下课之后,就一直待在宿舍,有时候郁杉来找我出去,我都说身体不舒服而推辞了,看着郁杉满脸的失望,其实我也难受,但是我真的没有办法。只是我没想到的是那段时间我对郁杉的态度,会彻底地把郁杉推向了林涵。在没有我的日子里,郁杉和林涵成为了一对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我的态度最终还是惹怒了郁森,那天晚上,我依旧是班上最后一个离开教室的人。当我预习完明天的功课,收拾好书包,离开教室的时候。在走廊昏暗的灯光中,一双手拉住了我,然后耳边是一声熟悉的声音,两个字“是我”,是郁森!  郁森把我拉到一个远离灯光的楼梯里,然后把我困在一个角落。此时的他已经比我高出一个头不止,所以我无法挣脱,我的鼻息间都是他身上淡淡的柠檬味道,清新宁静。  “为什么躲我?”  郁森沉稳地开口。可是不知为什么我就是能听出他口气里的怒意。  “我没有,只是最近身体不舒服,加上课业很多。”我扭头看着墙壁,躲避着他的眼光。  “我们同班,”郁森低下头,又靠近一点,“我不觉得最近课业很多。”  “那是你,你的成绩比我好,那些作业对你来说,当然简单了。可是对于我来说,却很难。”  “我记得,上次模拟考,你的排名是年段第七。”  面对郁森有理有据的“逼迫”,我有点慌了手脚,果然我是一个不善于撒谎的人。  “我没有躲你,我只是想要好好学习而已,你让开。”我用力推着郁森的胸膛,想要从他的怀里挣脱。  “宁宁,别闹!”  这是郁森第一次这样叫我,以前他都是喊我童宁的,他知道宁宁比童宁亲近多少吗?  郁森抓住我的双手,然后继续说:“宁宁,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是因为林涵?”  我睁大眼睛看他,他知道?  “林涵喜欢我,而且她应该跟你说过,对吗?  “林涵喜不喜欢你,我怎么会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继续挣扎着。  “宁宁!”郁森的声音开始有着一丝无奈,“你知道我一向聪明,你最近的反常,只要是个正常人都可以看出来,加上每次林涵和你在我面前的状态,我想不用我再多说吧?”  原来他都知道,那他会怎么做?“既然你知道,那你不应该是去找林涵吗?是她喜欢你,又不是我……”我停住了,然后看向郁森。  从看见郁森的第一眼,我就迷上了郁森那双清澈的眼睛,并没有像郁杉一样大,但是十分深邃,纯黑色的眼眸好像有着一种迷惑人的魅力。我盯着这双眼睛,然后移不开视线。  郁森同样看着我,昏暗中,我依旧能从他的眼睛里看见我自己。  许久之后,郁森才慢慢开口:“宁宁,我以为我给你的暗示已经够明显了。”  “什么?”  “你知道林涵喜欢我,那你知道我也有自己喜欢的人了吗?”  郁森有喜欢的人了?是谁?林涵?  “我喜欢一个人两年了,从见到她的第一面开始。”郁森慢慢地移动他的手,然后抓住我的,“那个人,你也认识的。你知道她是谁吗?”  可能是那时我和郁森的距离太近,也可能那时的环境太昏暗,我的心跳竟然快到连我自己都控制不了。  郁森没有等我继续回答,而是继续开口:“和她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们就吵了一架。”  “吵架?”人的天赋果然是被逼出来的,我竟然还有机智,还能听清郁森说的话。  “对,吵架,为了几片梧桐叶。”郁森笑了,嘴角边的幅度慢慢扩大。  喜悦?震惊?激动?都没有,听到郁森的告白,我竟然难得平静了下来,原来一切是这样的刚好,我喜欢他,他也正好喜欢我。  “你喜欢她,那她知道吗?”我反问郁森。  “我想她应该知道了。”郁森笑着回答。  “那你知道她喜不喜欢你?”我接着问。  “我想她应该是喜欢的吧,毕竟我还算优秀。”郁森一脸自信。  “你很聪明,所以你答对了,她也很喜欢你。”我挣脱郁森的双手,然后踮起脚尖主动抱住他,“她真的很喜欢你。”  “我知道,所以我也很喜欢她。”  那晚,我和郁森相拥在楼梯的一角,走廊上昏暗的灯光一直亮着,也见证着我们初恋的开始。  我不知道郁森是怎样跟林涵说的,只是后来当我再看到林涵的时候,她依旧对着我笑嘻嘻的,然后像平时一样和郁杉说着刚刚从其他同学那里听来的笑话,一切好像恢复到了刚开始时的样子。  随着温度渐渐地回升,夏天的脚步也越来越近了。不知不觉间,我和郁森的高二也只剩下一个月了,再过一个月,我们就要放暑假,然后等暑假回来,我们就要为高考而备战了。只不过,上帝有时候总是见不得人过得太舒坦,于是就悄悄地给人添加了许多阻碍。  清明的时候,哥哥回来了。我们回了一趟南城,今年是爸爸离开的第一个清明。站在墓前,哥哥依旧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和妈妈的庄重严肃反差甚大。我看着墓碑上爸爸的照片,释怀了。  清明过后,哥哥并没有立刻回学校,而是在家里住了整整一周。周末我回家的时候,看见妈妈正在厨房里忙碌着,餐桌上已经摆好了几道菜,不过都不是我喜欢的。妈妈依旧很疼爱哥哥。  晚上我正在书房用电脑和郁森聊着天,在家里我一向没有锁门的习惯,毕竟小时候家里只有我和妈妈在,妈妈几乎不会来打扰我。所以当哥哥直接开门进来的时候,我和他都吓了一跳。  “好学生也上网?”哥哥倚在门上,挑眉问我,十足的痞子模样。  ”你要用电脑?“我问他。  ”没事,好学生先用,我等你。“  我知道他是在酸我,刚刚吃饭的时候,妈妈只不过说了一句,要他收收心,好好学习,他就直接甩了碗筷,还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所以现在他是在可以挖苦我。  我正想反击,不过他的手机就在此刻响了。他也没有避讳我,直接就接了起来,不过好像电话那头的人不是他以为的那个人,所以他开口就是“怎么是你?”然后看了我一眼,出门接电话去了。  我发誓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听他讲电话的,那时我因为他的出现而心虚了一下,所以很快和郁森说了有事就直接下线了,然后就回了房间拿了睡衣进了浴室。  不知道是天意还是巧合,哥哥出去打电话的地方正好与浴室只隔着一道墙,加上还有一道窗,所以他说话的声音,隐隐约约之间我都可以听到。  那时哥哥很生气,对着电话那头大骂:“顾晓,你这个混蛋,我把你当兄弟,你既然这样对我,朋友妻不可欺这句话你不知道吗?现在你还有脸来跟我说我们是兄弟?我告诉你,如果你再来骚扰我和林韵的话,就休怪我不念兄弟之情。”  朋友妻不可欺?林韵和顾晓发生了什么?难道哥哥没有回学校的原因是因为林韵?  有时候我不得不佩服上帝,把时间总是弄得这样巧合,当我急匆匆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哥哥既然开门回来了。我们俩面面相觑,一个脸上还带着怒意,一个脸上尽是慌张。哥哥朝我身后一眼,就明白了我慌张的原因,于是他摇头轻笑了两声,然后走到我身边,“好学生也会偷听?”  “我没有。”  “那就把刚刚听到的所有给我立刻忘掉,如果你告诉你妈的话,我是不会介意把你恋爱的事一并告诉你妈的。”  ”你怎么知道?“我慌了,如果妈妈知道我和郁森的事,那我们该怎么办?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所以,你的嘴巴最好闭紧点。”  如果我知道之后的事,我宁愿当时我有勇气把这件事告诉妈妈,就算我和郁森没有了交集,但是起码我们都会好好的。
  人是一种奇怪的生物,总是喜欢把一杯杯冰冷的水喝掉,然后把它们一滴一滴凝成热泪流出来。  我最终还是没有勇气告诉妈妈哥哥的事,因为我贪恋现在和郁森的幸福。  哥哥第二天就返校了。他是一大早离开的,一点准备的机会都没有给妈妈,当我看着妈妈目送哥哥离开的背影时,我不知道该怎样形容心里的落差感。  日子就像流水,总是在人不经意之间就流逝了。今年的夏天热得太早,从四月底就开始热了起来。我和郁森的课业也越来越繁忙了,郁森的成绩很好,一直是年段第一,而我虽说有点起伏,但是还好都是在前十里徘徊,所以渐渐地妈妈就不再提起当初我执意要报理科的事了。  我和郁杉的感情虽说有所缓和,但是毕竟郁杉身边有了比我更适合当她玩伴的人,所以尽管我们依旧很好,可是我总觉得我们之间少了一点东西,或许我们真的回不到最初了。  暑假前的最后一周,我意外生病了,急性阑尾炎。刚刚开始的时候,我只是感觉身体有点发热,腹部时不时有点疼痛感,我还以为是感冒,所以没有放在心上,可仅仅是一个早上,腹部的疼痛感开始越来越强烈,而且神志也开始有点恍惚了。我和郁森的位置其实靠的不是很近,我们之间还隔着一组同学。但是当我感觉我渐渐支撑不住的时候,模模糊糊之中,我看到郁森站在了面前叫我。  送进医院的时候,我是昏迷的,因为实在太痛了。我昏睡了整整一天,半夜当我醒来的时候,郁森和郁杉都在我病房里。郁杉在我旁边的一张病床上蜷缩着身子睡着,而郁森则是抓着我的手,坐在椅子上,靠着病床休息着,可能是我的动作惊动了他,他很快就醒了过来。看着他刚刚睡醒的迷糊模样,我忍不住笑了。  “还笑得出来,身体不舒服,为什么不早一点说,一定要等到熬不住的时候吗?”这是郁森第一次对我生气,可是他的眼睛里尽是关怀。  ”我没想过会这么严重,只是想着忍一忍就过了,谁知后来还是没有忍住。“  “宁宁,“郁森靠过来,握住我的手,”答应我,以后不要再自己一个人忍着,你身边有我,有郁杉,很多事情我们都是可以帮忙的,三个人一起扛着,总比一个人熬着好。“  那个时候,我看着郁森帅气的脸庞,说不感动是假,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能有这样一个优秀的人在我生病的时候陪着我,给我温暖,毕竟十多年来我一直是一个连生病,身边都没有一个亲人的人。  第二天早上,妈妈一大早就到了,给郁森和郁杉带了早餐,也给我买了一点粥。妈妈一直对郁森说着谢谢,昨天晚上是他陪了我一整晚。  哥哥来医院看我的时候,是我住院的第三天,三天以来,妈妈几乎没有怎么来看我,因为她说,她带的两个学生要考级,所以是特殊时期,而且我也动过手术,现在只要躺在床上好好休息几天就好了。我没有反驳妈妈,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让妈妈注意身体,然后我就再没见过妈妈了。反而是郁森和郁杉每到放学的时间点,他们俩都会请假出来陪我一起吃医院清淡的饭菜,然后等到上课时间再回去。我说过让他们不要过来的,毕竟现在临近期末,大家都在复习功课,而他们却把这宝贵的时间浪费在学校和医院的交通上,这样的情意,让我拿什么来报答?  可是郁森则是摸了摸我的头开玩笑说,就算他不复习,年段第一也还是他。看着如此自信的他,我知道我再劝也没用,于是就尽情享受吧。情感就像是一条林间的小河,我多么希望它就这样永远细水长流。  哥哥到的时候,是下午三点钟,我刚刚午睡醒来,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住院以来,我睡觉的时间就越来越长,好像要把以前的睡眠时间,利用这次都补回来。  我看着染回黑发的哥哥,他瘦了,与清明离开的时候相比瘦了不止一点点。而且我总觉得他脸上的表情略带一点悲伤,没有了平时吊儿郎当的模样,他这是怎么了?  “你怎么来这儿?”我问他。  “别自恋,我是被你妈叫来的,一个小手术而已,大惊小怪!”哥哥的脸上有着明显的不悦,可是真的太过明显,让人觉得他是故意的。  我没有回话。之后,我们俩就相对无言了,哥哥他搬来一把椅子,在靠窗的一个位置坐下,然后低头在沉思着什么。而我则是无聊地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刚刚睡多了,现在一点睡意都没有了。  “南宁,你是讨厌我的吧?”  声音在空气中的传播速度是340米/每秒,所以仅仅是一秒的时间,我就听清了哥哥的话,可是我却要花340秒的时间来消化这句话。小的时候,哥哥叫南安,我叫南宁,安宁祥和是我们名字的寓意,可是“安”和“宁”最终还是分开了。  有多少年没有听到别人叫我“南宁”了,久到我几乎已经忘记我曾经叫过这个名字。只是哥哥为什么突然这样?  良久都没有听到我的回答,哥哥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说:“从我到这儿的第一天,你就不喜欢我,甚至很讨厌我,这些我都知道。毕竟你是一个好学生。好学生不应该和我这种人一起生活的,所以很快,你再等等吧!”  那天,医院窗外的阳光很好,而哥哥就像是一个沐浴在阳光之中的天使,阳光把他整个人紧紧包围住,好像要把他带离这里一样。第一次,我看见他笑了,对着我温柔地笑了,不带有任何情感色彩,跟小时候一样,在阳光中温和地笑着……  哥哥离开的时候,脸上始终带着笑容,可是却让我的心里有了一种莫名的慌张。一直到傍晚郁森来医院找我的时候,我向他借了手机,然后打了妈妈的电话,电话很久才接。妈妈那时应该在忙,语气中有着一丝不耐烦,可是没有办法,我现在必须要知道哥哥的下落。妈妈说,哥哥拿了她的车钥匙出门去了,说是和几个朋友聚会,之后就匆匆地挂了电话。  哥哥开车出去了?  我立马打了林涵家里的电话,接电话的人是林涵的妈妈,我说我是林韵的朋友,然后问林韵现在在不在家。电话那头的人说林韵出去了,和一个男生。  “是一个瘦高的,穿着白色T桖的男生吗?”今天下午,哥哥来的时候,穿的就是白色T桖。  “不是,是一个满头黄发的男生,穿着绿色衣服,一副痞子模样,也不知道林韵那丫头在哪里认识的……”  电话那头的人还在说着什么,可是我的思绪早已飞远了,满头黄发,顾晓?那哥哥呢?  “那请问你知道他们去哪儿了吗?”我打断那个人的话。  “不清楚,好像是一家酒吧,叫什么,孤单北半球的吧?对了,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知道了,谢谢。”  我挂掉电话,然后翻开薄被想要起来,可是被一旁的郁森拦住,“你要干什么?”  “郁森,我现在必须要出去,哥哥会出事的。”我急切的说道。今天哥哥太过反常,加上林韵的行为,这一切让我的心里的不安上升到极点,我必须要出去。  “你现在不能出去,手术伤口还没有愈合,必须要卧床休息。你要去哪,我替你去。”  我知道郁森的脾气,虽然他对我一直很温和,但是他始终有着自己的底线,而且十分固执,没有办法,我就让郁森代替我去那个“孤单北半球”酒吧找一下哥哥,然后把他安全送回我家里。  看着郁森从病房里出去,我心里的不安感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强,仅仅十分钟的时间,对于当时的我来说,却好似十年光阴。实在没有办法,我躲过护士,悄悄地出了医院,然后打了一辆出租车赶去酒吧。  当我站在酒吧对面,亲眼看着哥哥开着车向已经躺在地上的林韵继续开去的时候,那一刻我全身的力气好像都被抽离了,要不是依靠着出租车,我想那时我早已瘫倒在地。  当车从我眼前开过,我看到一地的鲜血从林韵身下流出,而哥哥的车继续行驶,直到直接撞上街边的那道高墙。  我失神看着眼前的一切,哥哥的车正在冒着烟,地上的林韵早已不再动弹,还有在酒吧不远处浑身是血的郁森,不,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只是我做的一个梦而已,是一个梦而已……可是为什么心痛的感觉却越来越清晰?  出租车司机很快就打了急救电话,当救护车赶到的时候,我呆呆地站在郁森身边,看着他的那双原本白净的手,鲜血淋淋……  当三个人同时被推进医院的手术室后,我看着手术室的灯亮起,然后才感觉到身上的衣服有着难闻的血腥味,是谁的血?哥哥的?郁森的?林韵的?  我分辨不清……
  有人说,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处小小的地方是留给自己的,在那个地方,每个人都会脱下身上的外壳,变得柔软无比。  当妈妈赶到医院的时候,手术室的灯依旧还亮着。妈妈全身瘫软在走廊的长椅上,眼睛已经涣散了,却始终盯着手术室的灯,一眼都没有看过蹲在长椅边,只有几米距离的我。  紧接着郁森的父母和林韵的妈妈都来了,几个大人一直在走廊上走来走去,相互询问着事情发生的原因。我一直躲在角落,双手紧紧地抱住自己,尽量让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可是最终还是没用。  在林韵妈妈的指责声中,妈妈看到了角落里的我,她得知事情发生的时候,赶到医院第一个看到的人就是我,而我满身是血。  我看着妈妈踩着那双去年我陪她一起去买的细高跟凉鞋,一步一步地向我走来,然后整个人被拉起,“童宁,你知道的,对不对?刚刚你打电话时就知道了,对不对?”  我不敢看妈妈的眼睛,那里有我害怕的愤怒,我任凭妈妈摇着我的身体,然后感受着身体自由下降的感觉。  妈妈终究还是没有了力气,于是放开了我,我任凭着身体撞向地面,然后继续呆呆地看着手术室的灯,它终于暗了。  林韵走了,其实当救护车赶到的时候,随行的医生就判定林韵早已经没有了呼吸。林韵的妈妈一时间就吓傻了,然后就开始哭天喊地地叫着林韵的名字,让走廊顿时一片吵杂起来。郁森肋骨断了七根,还有他的那双手受伤最严重,医生说虽然已经做了初步的手术,但是情况不太乐观。  最后从手术室里出来的是哥哥的主治医生,他对着妈妈说,虽然现在哥哥的命是救回来了,但是情况依旧很不好,要转到加护病房观察,还要我们有心理准备。  我亲眼看着手术室推进去三个人,又看着他们被推出来,只是几个小时,三个人的命运都改变了。大人们哭着叫着跟着离开了,只有我一直没有动,我不知道在走廊蹲了多久,只是当我有意识反应过来的时候,走廊里只有头上的一盏灯陪着我。手术室的那扇门依旧紧紧地关着,可是从门底下吹出来的风,无比冰冷。  警察到的时候,我依旧在手术室门口,当看着地板上倒映着那身墨绿色的制服时,我下意识地抱紧了自己。是妈妈带着警察过来的,他们说是想要了解一下车祸发生的具体情况,我慌了,我怕事实真的像我所想的一样。  我一直摇着头,一直逃避着,一直就那样蹲着。  可是我最终还是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说了出来,不是因为警察的紧密询问,而是妈妈的质问。妈妈就那样把我拉起来,然后告诉我,做人不能太自私了,既然我知道一切,那就把一切说出来!  当警察离开的时候,我看到妈妈的一脸怒意,她走到我面前,伸手就给了我一巴掌,“原来你都知道?你为什么不说,他是你哥哥!“  我没有回答。  ”童宁,你太自私了,如果你早一点说,也许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了,你知道吗?你给我走,你给我离开这里,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是你害了南安,这一切都是你害的,你走!”  街上的风意外地有点冷,我走在热闹的大街上,穿着一身是血的病服,好多人看着我,小声地议论着,就像是看着小丑一样,可是我不在乎了,别人的眼光以及身上伤口裂开的疼痛,我都不在乎了。  医院和我家的距离不远,开车二十分钟的车程,可我好像花了一辈子的时间才走回了家。打开家门的时候,我看见家里鞋柜上放着一双男士拖鞋,那是哥哥的;客厅原本空空的墙面上挂着一幅色彩斑斓的画,那是哥哥画的;茶几上的水果盘里,还有几颗翠绿色的桔子,那是哥哥最喜欢吃的。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家有了那么多哥哥留下的痕迹,他就像是一直和我们生活在一起……  这是我第一次来到哥哥的房间,原本这里是我的钢琴房,自从哥哥搬来了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踏进这里过。我看着原本白净的墙面有着水彩的涂鸦,没有规律,也没有美感,可是却也没有违和感。哥哥的床不大,床上的被子和枕头胡乱地堆成一堆,床底下还有两双不知洗没洗过的白球鞋,床头边的地板上摆着一把吉他,这是从小镇带来的,那天他全程把这把吉他背在身上,就连坐大巴车的时候,都抱在怀里没有松手。他对这把吉他如此珍爱,可我却从来没有听他弹过一次,一次都没有。我慢慢地走到吉他边上蹲下,用手抚摸着这把吉他,然后看见吉他的侧面写着一句话:祝安安18岁生日快乐!我看得出来是爸爸的字迹,这是爸爸送他的成人礼,所以他才如此珍惜,原来他一直记着爸爸,只是没有说而已。  南安真的是一个不聪明的人!人们常说写日记就是写秘密,不想让人看见,就应该好好藏起来,可他既然就把日记本这么明晃晃地放在桌子,他是故意想让人看见吗?  这是一本已经有些破旧的笔记本,封面都有些模糊了。我拿着它犹豫着要不要翻开,可能哥哥不会希望我看到,可是我还是没有忍住,翻开了日记。  这不是一本日记,但是却记录着哥哥的所有心事。日记的第一页是哥哥亲手画的我们一家人,这应该是我们全家照最后一张照片时的样子,大概现在照片都找不到了吧,可是哥哥却把它用这样的方式记录了下来。第二页,是爸爸和妈妈,他们相拥坐在一条长椅上,我看见右下角写着:祝爸爸妈妈结婚十五周年快乐。第三页,是哥哥和我,我们面对面笑着,右下角写着:祝亲爱的宁宁十周岁生日快乐。第四页,是十一岁的我和妈妈;第五页,是哥哥的小学毕业典礼,画面上有我们一家人;第六页……第七页…………第三十二页,是我,祝十七岁的宁宁生日快乐!往后一直都是我,我弹钢琴的样子,我吃饭的样子,我生气的样子,我笑的样子,我瞪着眼睛的样子……  看着哥哥笔下的我,我不知道原来哥哥一直以这样的方式关心着我。我弹钢琴时,他写着:钢琴很好听,但是要注意休息。我吃饭时,他写着:要多吃一点肉,你太瘦了。我生气时,他写着:生气的样子很可爱,可是笑起来更好看。我笑时,他写着:宁宁笑起来的样子是最好看的。我瞪眼睛时,他写着:眼睛已经那么大了,还瞪,赶紧收起来……  我抱着那本日记哭倒在地板上,我不知道哥哥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一笔一划画着我,写下这些话的,我以为他是那样一个不懂感情的人,在爸爸的葬礼上一滴泪都没有流过,一直对着我酸盐酸语,一直漠视妈妈的关心,可是这一切原来都只是我以为的,他比任何人都懂感情,他比任何人都珍惜感情,只是他一直不说,只是我一直误会着他而已。他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残忍”地对待我,让我误会他,让我轻视他,让我厌恶他,然后再亲手把事实的真相告诉我,他怎么可以这样?  那一夜,我抱着那本日记,在哥哥的房间呆了整整一夜,然后整夜看着哥哥写在日记背后的那最后一段话,落款日期正好是今天,他决定开车去撞林韵的今天。没有煽情的文字,没有多余的描述,只是在向世人申述着他的愤怒,他最好的朋友和最爱的女孩同时背叛了他!他是那样高傲的一个人,高傲到甚至拉不下脸来表达自己的情感,所以他到底要怎样忍受他所经历的这一切?  我想他是爱林韵的吧?虽然他嘴上不说,可是去年暑假他对林韵是那样的关心,照顾的无微不至,甚至不惜主动找我,要我帮忙照顾林涵,他对林韵的关心是那样的显而易见,那样的飞扬跋扈,可是他这样疼爱至极的女孩却背叛了他,还是和他最好的朋友,面对这样的打击,他肯定很愤怒吧?清明的时候,他在家里待了那么多天,应该就是不想面对令他难堪的这一切吧?要是没有我的意外偷听,他是不是会在家里多呆一段时间,而那段时间会不会让他的心情平复一些,然后就不会做出像今天这样极端的事?  这样的想法围绕在我的脑海一整夜,原来妈妈说的没有错,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是我的自私亲手推开了哥哥,是我的自私让哥哥独自承受着这一切,是我的自私让哥哥没有了避风的港湾。今天的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要是我能多关心哥哥一点,多体谅他一点,甚至多对他笑一点,哥哥也不会如此心灰意冷,选择以这样决绝的方式来结束他和林韵的这段关系,这一切都是因为我!  原来,我才是那个自私自利,不懂感情的人!
  如果时间有感觉,会呼吸,会感觉到痛,那么我多么想要恳求它为我们慈悲一次,让一切回到最初的样子,回到那个梧桐叶落的秋天。  高二的最后一场考试,我和郁森都没有参加。自从妈妈知道了所有的事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跟我说过话,她只是静静地在医院里陪着哥哥,期待着奇迹的降临。  林韵举行葬礼的那天,我去了。远远站在一个小小的角落,看着林妈妈哭倒在林爸爸怀里,看着林涵坚强而又固执地默默流着眼泪,看着天边的乌云慢慢地聚集,然后下起倾盆大雨,淋湿了我身上纯黑色的衬衫,雨丝顺着我齐耳的短发一滴一滴落到地上,我一动不动地站着,等着……  夏天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但是这场雨却不像往常一样,空气里没有传来雨后的清新感,反而使人更加压抑。我站在林韵的墓前,看着墓碑上那个巧笑嫣然的如花少女,她真的太过年轻,她陨落在她最美好的年纪。我知道我没有权利去评价这样一个女生,她在她短暂而绚丽的一生潇潇洒洒,肆意去爱,只是她付出了太过惨痛的代价。  我说我知道哥哥是喜欢林韵的,可是我不知道林韵对哥哥是怎样的情感?她爱过哥哥吗?可能爱过,也可能没有,我不想深究,没有资格,也没有权利,今天的我只是带着哥哥对这个女孩深深的歉意来到这里,送她最后一程。我只希望在天堂的女孩能够开开心心,忘却这个尘世曾经给她带来的伤害,也忘记那个给她带来伤痛的男孩,让男孩能够在这个世界多停留一些岁月,不要太着急带走他。  其实我知道林涵一直都在,她一直在静静地看着我,看着我给林韵献上花束,看着我凝视着照片里的林韵,看着我转身离开。我知道她一定会追上来的,所以我刻意放慢了脚步。  “为什么?”林涵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可能因为太爱了吧。“我转身看她,我始终欠她一个道歉,“对不起。”  ”太爱了,所以就要夺走她的生命吗?姐姐今年才二十岁,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他这么忍心?”林涵上前抓着我的手臂,使劲摇着,嘴里一直念叨着“他怎么忍心?”  我任凭林涵摇着。他怎么可能会忍心?只是现实早已经把他弄得遍体鳞伤,他的心是千疮百孔的,他找不到可以倾诉的人,所以他才傻傻地选择了这样决绝的方式,带走她,也带走他自己。  “究竟是为了什么,姐姐是那样的爱他,甚至不惜和爸爸妈妈闹翻,离家出走,仅仅一年而已,就算不爱了,他也不能这样对待曾经爱过他的女孩啊,更何况姐姐肚子里还有他的孩子!”  孩子?林韵怀孕了?  “林韵她怀孕了?”我用颤抖的声音问着林涵。  林涵看着我,眼神坚定,“是啊,姐姐怀孕了,南安不仅亲手害死了姐姐,还害死了他的孩子!”  原来,原来哥哥承受的远远比我想象中的多,他怎么这样傻?  “童宁,我恨你!“林涵放开我的手,擦拭掉眼角的泪,“我恨你,你的哥哥害死了我姐姐,而你伤害了我最喜欢的人。如果可以,我宁愿当初我不曾认识过你!”  “可是曾经,我把你当做妹妹一样疼爱过。”我拉住林涵的手,轻声说着。恨,太难了,林涵太年轻了。  “那么从今天开始,我就没有姐姐了。”林涵甩开我的手。  “林韵的孩子不是哥哥的。”我朝着林涵还未走远的背影叫着,“哥哥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害怕这样的结局!  林涵回头看我,眼神中有着疑问,还有着愤怒!“童宁,我姐姐都已经走了,这样有意思吗?”  “真的,今年清明的时候,我亲耳听到的,哥哥很爱林韵,只是就是因为太爱了,所以他接受不了她的背叛。”  ”姐姐不会的,她曾经是那样爱过他,她绝对不会的。“  “那个人的名字是顾晓,他是我哥的好朋友,我不知道他们是怎样开始,或许连我哥都不知道,只是当一切发生了的时候,我哥也曾经彷徨过。清明的那段时间,他在家里待了好久,就是不想要面对这一切。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只是我看着哥哥留下最后的独白时,我才明白他一个人独自承受了些什么,他是那样爱过林韵,他想要给她最好的一切,可是他却用错了方式来爱她。在爱情的世界里,没有谁对谁错,只有舍不舍得,我哥他不舍得,所以他自私地想要独自拥有林韵,他只是太需要一个人陪伴了。“  “所以呢?姐姐就应该付出生命?你说南安他痛苦,他需要人陪伴,可是为什么偏偏是姐姐?他承受了姐姐带给他的痛苦,所以他要把这份痛苦转嫁给我们吗?童宁,人不能这样的。”  “可是林涵,我知道这一切没有办法回头,我也没有想过让你能原谅我们,我只是不想让你活在仇恨之中,林韵已经走了,只是一个事实,我们改变不了,所以,就让我们把她放在心里,好好怀念,好不好?”  “可是你说的怀念,对我来说是祭奠!你说你不想让我生活在仇恨之中,可是是谁亲手造成了这一切,我恨南安,我会诅咒他,诅咒他这一辈子都醒不过来,诅咒他早一点离开这个世界!”‘  “不,林涵,求求你,不要这样,哥哥现在只能靠着呼吸机活着,也许再也醒不过了。他也付出了代价……”  “可是他还活着!”  望着林涵离开的背影,我终于泪如雨下,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林涵是那样一个爱笑的女孩,她单纯,她善良,她不应该变成现在这样!上帝,我们究竟做错了什么,你才会给我们这样大的磨难?  天边的乌云总是这样,当雨再次下起来的时候,我一动不动地站在雨中,任凭大雨冲刷着我,雨丝夹杂在夏风之中,像无数根冷冷的丝带抽打在我身上,不痛不冷,但孤独。我蹲下身子,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然后把头深深地埋在臂弯之中,我分不清脸上的是雨水还是泪水……  郁杉找到我的时候,我的身上依旧还是那件湿透的黑色衬衫,在医院空调的作用下,紧紧地冷冷地贴在身上。郁杉拉着我的手,说话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了很多,还带着明显的哭腔。“宁宁姐,你去劝劝哥哥好不好?爸爸说只要去美国,他的手就有机会恢复的,可是哥哥他却坚持不去,就算我们怎么劝他都不听,所以宁宁姐,你帮帮我们,让哥哥答应去美国,好不好?“  郁森他怎么可以这样?他不知道他的那双手有多么重要吗?他怎么可以就这样轻易放弃?就算他的手不能恢复到最初最好的状态,就算他以后再也不能继续拉他最爱的小提琴,可是我始终希望他起码能做到和平常人一样,只有这样我才会觉得对他的亏欠能够有还完的那一天。郁森,难道这些你不明白?难道你要我亏欠你一辈子吗?  这是我第一次走进这间病房,看着此时躺在病床上呼吸均匀的郁森,他的双手因为缠着厚厚的绷带而露在被子外面。他的睡相很好,在外面走廊过道灯光的照耀下,他的侧颜显得比平时更加温润如玉。我一直知道郁森是帅气的,只是平时他不喜欢笑,所以难免让人觉得有点高冷,但是现在看着他静静地躺在那儿,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有一种莫名的心慌,如果当时哥哥撞得再狠一点,那么此刻躺在床上的这个人会不会像林韵一样,从此消失?只是想想就已经让我的后背冒起了冷汗。郁森,谢谢你的坚强,谢谢你让我有弥补你的机会。  郁森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在病房里待了将近一个多小时,我一直看着他,可只是那样看着,我也已经觉得很幸福。和郁森相处的这两年,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两年,我得到了从未有过的关心和宠爱,所以我无比贪念,可是我最终还是不能够继续拥有。  “宁宁,你终于来了。”郁森开口的第一句就是笑着说的。  “是啊。”我同样笑着回应,就像往常一样。  郁森撑着身子想要起来,可是因为手上的伤,所以他使不上劲。我伸手绕过他的臂弯扶着他,然后调整了一下枕头的位置,让他能够舒服一点。  “你的衣服为什么是湿的,淋雨了吗?”郁森一脸的关切。  我愣住了,这是这段时间以来,我听到的唯一关心。郁森啊,我究竟是有怎样的福气,今生才会遇到你,得到你的关怀?明明让你受伤的人是我,你应该对我有怨恨的,因为我,你失去了你最爱的小提琴,可是为什么你还要关心我?我宁愿你能够骂我一顿,这样我的心里还好受一点。  我不想哭的,只是刚刚淋过雨,眼睛里有了太多的雨水而已,可是为什么雨水带着苦涩的味道?  郁森抬手把我拥进他的怀里,轻声说着:“宁宁,不哭!“
  有时候很多事情,不是可以相信,而是渴望相信。  直到现在,我依旧贪念着郁森怀抱里的温暖。那天在他的怀抱中,我放声大哭,泪水浸湿了他整个肩膀,而他一直用他那双缠着厚厚绷带的手拍着我的背,在我耳边轻轻安慰着“宁宁不哭,宁宁不哭……”  我不知道我哭了多久,只是后来郁森看我一直哭着,又不听他的安慰,实在没有办法,他捧起我的脸,在我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吻,“宁宁,这不是你的错。”  我没有回应,依旧默默流着泪。郁森,你不懂,是我,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所以郁森,不要再对我这么好了,好吗?  当我终于哭累了,伏在郁森的肩头,闻着他身上独有的茉莉花香,我平静地开口:“郁森,去美国吧,好吗?”  “郁杉跟你说了?”他轻拍我背上的手停顿了一下。  “不管是谁跟我说的,你都应该去美国试试,你那么喜欢小提琴,你不应该这样轻易放弃的?”  郁森放开了我,让我坐在他的病床边上,与他面对着面,“可是就算是去美国了,我的手也已经恢复不到以前了。所以宁宁,我很害怕。”  我能听出郁森声音里的颤抖,他原本是那样骄傲的一个人,甚至可以说是天之骄子,他有满腹才华,有着对音乐的无限天赋,他天生就是为舞台而生的,他的一生本该灿烂夺目,可是就是因为我,他没有昔日的骄傲和自信,现在的他像极了一只受伤的老虎,需要人来安慰。  “郁森,是我害你变成这样的,所以我不想放弃这最后一丝机会,就算去了美国之后,你的手依旧不能像以前一样拉你最爱的小提琴,可是你努力过了,至少将来不会后悔。我知道我要你去美国是自私的,可是我真的不想亏欠你太多,去美国,起码你能得到比在这里更好的治疗,治愈的机会也会更大一点。所以就算为了我,去美国,好不好?“  我拉起郁森的手,抚摸着缠绕在上面的厚厚绷带,曾经这是一双那样好看,那样修长的手。我真的不想相信这双手以后再也不能拉小提琴了。  郁森叹了口气,”宁宁,你说的我都知道,只是我现在还缺少一种面对的勇气。你知道吗,当这一切发生的时候,我并没有后悔,反而有些庆幸,还好,还好是我代替你来了,还好你没有受伤。可是当医生告诉爸爸,我的手以后再也拉不了小提琴,甚至以后连提重物都不太可能的时候,我害怕了,很害怕。”郁森突然停下,转头看向窗外,“我不知道这样不优秀的我,是不是还值得被你喜欢。你是自信的,是完美的,你曾经说过我们要一起考上最好的音乐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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