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了五天,会不会出现站不稳摇摇晃晃头重脚轻是怎么回事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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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头晕,头重脚轻,走路不稳摇摇晃晃的,走
健康咨询描述:
我头晕,头重脚轻,走路不稳摇摇晃晃的,走路拐弯时候特别晕
曾经的治疗情况和效果:
想得到怎样的帮助:请问是什么病,怎样治疗可以康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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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回复区
荆州市第一人民医院&& 主治医师
擅长: 腰椎间盘突出,颈椎病,骨折,颈肩腰腿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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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晕的头重脚轻的原因很多。如失眠或头部的本身的疾病;或者是颈椎方面的问题等都有可能引起的。需要检查后明确的原因的。需要先确诊才好针对治疗
擅长: 擅长心脑梗后遗症.高血压.糖尿病.血管炎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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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情分析:&&&&&&你好,头晕的原因很多。如失眠或头部的本身的疾病;或者是颈椎方面的问题等都有可能引起的。需要检查后明确的原因的。二、头晕是一个症状,不是独立的疾病,引起头晕的因素很多,是需要先确诊才好针对治疗的,&&&&&&指导意见:&&&&&&建议你最好到医院检查明确后对症治疗比较好。
擅长: 各种阴道炎,宫颈炎,子宫内膜炎,宫颈糜烂,盆腔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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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情分析:&&&&&&你好,引起头晕的原因较多:如脑部疾病(脑炎、脑供血不足、脑动脉硬化、脑部外伤)、贫血、高血压、低血压、用脑过度、低血糖,一些内耳疾病、颈椎病等均可以引起头晕。&&&&&&指导意见:&&&&&&建议你到医院做相关检查,以明确诊断,确诊后,再进行治疗。&&&&&&以上是对“我头晕,头重脚轻,走路不稳摇摇晃晃的,走”这个问题的建议,希望对您有帮助,祝您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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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情分析:&&&&&&根据您的描述你首先需要测一个血压,您的身高和体重是多少。&&&&&&指导意见:&&&&&&建议您医院就诊,检查一下是否血压引起的,检查一下血糖和血常规。
副主任医师
擅长: 脊髓及周围神经损伤,神经元变性,脱髓鞘疾病,多发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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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时间过久,没的恢复,你的病症多是迟发性脑病合并继发性小脑神经损害导致共济失调。需助做磁共震检查发来为你指导。提示治疗延误不当,类似疾病易导致痴呆症和瘫痪。
检查头颅核磁无异常,血压,血常规都正常,颈椎核磁显示456节膨出曲度变直,医生说不压迫跟颈椎没关系,医生说是脑供血不足,吃了好多药都没效果,请问是什么问题
10:33医生回答:
你的病症是一脑颈缩合症,脑部肯定有问题,需助发来脑,颈磁共震照片为你指导。提示,不能确诊的疾病,吃什么药也无效。
头颅核磁,脑ct都没有问题,就是走路拐弯时晕得厉害,有好多次走路好好的突然眼前发黑,耳朵嗡嗡响,头脑一片空白,心慌,过一会就好多了,胃部老觉得空空的,没力气,吃饭跟那你平时一样,头晕厉害时嘴里一点味都没有,晕的好一点,就有味觉了,【请您帮我仔细分析一下是什么问题怎样治疗可以康复,能康复吗、我看了好多地方都没效果、拜托您了】
22:51医生回答:
需助发来磁共震照片,病史为你会诊。你说的不能算。要看磁共震照片和病理才能为你的病情定性,要那么好治早都好了会发展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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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咪的【怎样才算情深】。可以打发打发时间的那种。有兴趣的可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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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书版《怎样才算情深》编辑推荐辛夷坞,首次作序推荐,继《曾有一个人,爱我如生命》后初恋纪念读物再度奉献感人纯爱之作。爱情原本就无公平可信,付出或者得到,亦不过是我们心的指向,治愈系女子演绎百转千回纯爱力作。爱就是不问值得不值得。我们的爱,像一生那么短,像一个承诺那么长。一生爱过很多次,情深不过那一回,最初的爱,永远的爱……【内容简介】他曾对我许下一句非常温柔的诺言,而那轮山月,曾照过他在林中,年轻的皎洁的容颜,用芳香的一瞬,来换我今日所有的忧伤和寂寞,在长歌痛苦的人群里,他可知道我仍是啊!无悔的那一个。【作者简介】呜咪,三月生人,矛盾的圈养型动物,从温湿的南方千里定居于干燥的北方喜欢甜食,喜欢沉湎于一个人的世界。喜欢换位思考,喜欢原谅别人。喜欢一句话:delight&in&our&differences,为我们的差异而喜悦。目录Chapter&1&如堕深渊五百里Chapter&2&背道而驰的星Chapter&3&属于别人的彩虹Chapter&4&逃跑美人鱼Chapter&5&若不是爱上你Chapter&6&他有同样的坚持Chapter&7&究竟怎样才算情深Chapter&8&爱与被爱同样受罪Chapter&9&到最后只剩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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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如堕深渊五百里  看着她眼泪急得泛了出来,他轻拍她的背说:“傻瓜,别哭啊,我又不是不回来了。你今年15岁,答应我在你27岁之前不要忘了我,不要喜欢上别的男生,27岁之前我一定会回来找你,能早一天我绝不晚一天,无论如何我都会回来,除非是我死了,最坏的情况你等我12年,能做得到吗?”  她连多想一秒都嫌慢,一句话就许下了12年漫长等待的诺言。  周五的例会照常冗长烦闷,贺晨曦握着笔在记录本上写写画画,崭新的纸张总有让她想写点漂亮东西的欲望,想着学生时代开学初换了新的笔记本,无论哪个科目第一次笔记总是记得格外认真,就像抒写人生第一页篇章一般郑重其事。都说字如其人,印象中很多老师都夸过她字写得好,只是从小到大的书写比赛她总也得不到名次,只是在鳞次栉比的优秀奖里出没。  不够大气,有人如是说。细看她的字,无论钢字笔还是圆珠笔字,都淡淡如宣墨铺陈,宛如古时养在深闺人未识的小家碧玉临出来的蝇头小楷,横看竖看,怎么都觉得固执拘谨。  看她如此全神贯注地写着字,一旁的同事姜晴暗自嘀咕了起来,一直都觉得这几天贺晨曦有些不对劲,而让她耿耿于怀的是贺晨曦还迷迷糊糊地打破了她最心爱的杯子。也许,答案就在那本子上。  她瞄准了个机会趁其不备将本子夺了过来,满心期望能看到某某的名字外加满篇情话,只是摊开来,结果却让她失望,“我堕落于五百里深渊……”那么小一行字仄逼在干净整洁的纸面上,只占据半列的位置,让她看出了满腹疑团。  她凑过了头笃定地说:“你一定是背着我发展了地下情!”  贺晨曦只觉得好笑,“你先让我瞧瞧地上情是副什么模样。”  “要说也是,这么大的事怎么瞒得过我的火眼金睛,可你好端端的干吗编出这么消极的一句话?”  晨曦据实以告,“你一定会说我没品位,其实它是出自琼瑶的《匆匆,太匆匆》。”姜晴的脸上立即浮上嫌弃的表情。  能耿耿于怀至今,这就是悲剧的力量,她甚至还记得书中女主角有个很可爱的小名,叫鸵鸵。当琼瑶打开了男主人公的日记,扉页上就写着这么一句话:“我堕落于五百里深渊,而鸵鸵,你使我雀跃。”  从邻居姐姐家里淘出这书时她尚年幼无知,屋外天寒地冻,屋内煤球烧得通红还是手脚冰凉,她却浑然不觉,一本书看得她如老生入定,悲悲切切直抽鼻子。后来书被人抢了去,她有些愕然地抬头看着那执着书的少年满眼鄙夷,他掂着书本说:“这破玩意儿看多了荼毒人脑,怪不得越来越傻。”他随意地翻着书页,啧啧地数落着她,“为看电视而哭的人是傻子,连看书也能看哭了的人,是不折不扣的傻子。”她夺回了书,义正词严地说:“明明是你不懂感情!”  想那时他就分辨得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只有她,会不假思索,一概当了真。  下班后姜晴特地拉她去下馆子,说伤了的心要用胃补齐。贺晨曦一个劲说不必,却又实在是拒绝不了她的热情如火,两个人便去了较为经济的清太郎轮转寿司。姜晴招呼她多吃多拿,但晨曦从不曾有过约会。这样的人哪里会失恋?  姜晴绞尽脑汁思索着前因后果,最后得出了结论:“反正从上海回来你就怪怪的,肯定是在上海见到你旧情人了,对吧!”  当然不对,她怎么会知道,这个人她都已经等了12年了。  但事情确实要从去上海出差说起。  一个月前她被指派到上海参加报业研讨会,好几天前就在MSN签名档上昭告天下,只是一直也无人理会。结果安排了两天的行程,临走那天在酒店上网,突然收到了一个人的消息,说:“你只管来,我招待你。”她看着昵称“jim-qin”,茫然地问:“你是哪位?”那人给她发了颗破裂的心,说:“你怎么忘了我了,我是秦俊杰呀!”  他热情异常,一定要尽地主之谊带她去看看走走。她一直推托,说不过是一句玩笑话,千万别当真,但他却格外认真地说:“你一定得多留一天。”贺晨曦想他好歹也曾和好友静筠交往过一阵子,驳不开面子便请了一天假和他一同去了乌镇。  不是旅游旺季,游客不多,大多都是操着吴侬软语的周边客。沿着水岸边行走,秦俊杰帮她提着包,闲散地踱着步子。晨曦泛泛一指说:“介绍介绍,这水这桥,都有些什么故事。”秦俊杰挠了挠头说:“别看离得这么近,其实我一次也没来过,只在黄磊的《似水年华》里看见过,只知道茅盾在这里住过,其他的,你也许知道得比我多。”  晨曦诧异道:“原来你也看电视。”他却笑了起来,“其实我还吃饭,不知道吧?”  晨曦老老实实地说:“一直都觉得你有些装模作样,只是那次到我们院儿来,被狗追得满街跑,才觉得有了些人味儿。”  讲起这个秦俊杰还是愤愤不平,“这都要怪郭远那小子不好,那狗跟他有个人恩怨,顺带把我也给连累了。说实话我一辈子都没那么狼狈过。”  晨曦笑了起来,初初和他认识自是因为郭远,但更多是拜狗所赐。  那天只不过是恰巧,她拎着酱油瓶经过,碰见俩帅哥在巷子里抱头狂奔,身后还有一条大黑狗露着森森白牙虎虎生风一路紧随,她正诧异着,那两人见到了救星般朝她扑了过来。郭远一把拥住她的肩怒吼:“赶紧把它给我弄走!”待她喝住了它,并将它打发走,那两个人才长舒一口气,撑在墙边面面相觑。  秦俊杰叉着腰气喘如牛,抹了把汗很不解地问同伴:“好歹你也在这儿住了这么多年,这也是你自家门,那狗怎么比我这外人还不待见你呢?你是不是常抢它的食儿啊?”郭远弯着腰手支着腿恨恨地说:“不过是早上把它的食盆给踢翻了,这死狗居然记仇!”但贺晨曦并不认同他的说法,吞吞吐吐地说:“你好像不止把它食盆踢翻咯,连它也一起踢出去了,我在屋里都听见它的惨叫……”想她不过是说了句实话,他就瞪她,狠狠地瞪她。  鼻腔有些刺疼,她有些想念他了。  开车来的路上她睡着了,摇摇晃晃着好像梦到了他背着她蹚过溪涧和深草,一睁眼车子已经到达目的地。睁开眼看到车厢里没人,她有些心慌,推门而出,秦俊杰正好拿着两瓶水走了过来,帮她拧开了盖子说:“喝吧。”  本是约好七点出发,姜俊杰一不留神睡过了头,赶到酒店时已经快九点,一进门就看见贺晨曦抱着她的背包坐在大堂的沙发上打瞌睡。看着她的头跟钓鱼似的来回拉锯,手还死死抱着比她身子还宽的背包,姜俊杰的内心深处有个地方莫名地一软。  高中时秦俊杰和郭远是同班同学,都是水仙花似的人物,只会骄傲自大顾影自怜,偏偏外人总把两个人往一块凑,什么双杰、兼美、二剑客之类的骚词弄得他们就差去民政局扯一纸结婚证。只是一次打篮球他们配合得不错,才渐渐将对方放在眼中,也渐渐有了友谊。  若不是郭远,他一辈子也不会踏足那个破落小院,也不会被恶狗袭击,也就没有了贺晨曦的美救英雄。这些年过去,他还是会觉得有些奇怪,他记性不好,譬如上星期才见过的人,这星期就再没印象,但他居然能清楚地记得十几年前的那一天,贺晨曦笑得几乎站不稳……捂着嘴顺着墙根蹲到了地上,甚至是从手掌边露出的那道嘴角弧度,这一切都让他没来由的印象深刻。  现在想来是别有味道,而当时看她笑成了那样,其实两人面子—都有些挂不住,郭远更是气愤难当,恶狠狠地冲她吼:“都是你喂出来的好狗!还敢给我乐,看我怎么收拾你!”  郭远转身推了秦俊杰一把说:“回避一下。”他以为郭远要打她,拉住郭远的手臂颇为绅士地说:“算了,别和女孩子一般计较。”哪知郭远却把他给强行扭送出了巷口。他哪有那么老实,扒着墙往里看,但这一眼惊得他下巴差点掉下来,只见郭远把贺晨曦按在了墙上,俯下头一口裹住她的唇,像暴戾的狮子对待温顺的小羊,几乎要把她整个吞下了肚。开始贺晨曦还要反抗,不一会儿便陷入了缠绵中难解难分。  他惊魂未定,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在他眼中,贺晨曦连一般人都算不上,得归入丑八怪行列。何况那个人居然是郭远!他揉了揉眼睛喃喃地说道:“我一定是见鬼了,一定是。”他再伸头看,郭远已近在咫尺,靠在墙上斜瞥着眼问他:“看到不该看的东西了吧?”  他扼腕叹息,说:“你是在开玩笑!你一定是在开玩笑!森林里珍禽异兽多得是,你不能栽在一只山麻雀手里,哥们儿好痛心!”但郭远却很不以为然,瞟了瞟在巷子里小媳妇般垂头绞着衣角的人儿,悠然自得地说:“这就是我的命,我已经认了。”  听罢此言,他面部抽搐了好一阵。  打那以后,他对这个让郭远都认了命的人生出了前所未有的好奇,在学校遇上了总爱捉弄她一下,没事就悄悄往她身后一站,在她耳边嗬一声吓得她魂飞魄散,看她小鹿般惊慌的模样,便觉得有趣之至。只是没过几天郭远就来兴师问罪了,说:“晨曦说你是神经病,老吓她,你小子没病吧?没事你老吓她干吗?吓出个好歹来你负责?”  他无言以对,默默想着怎么他就成神经病了,好歹他也是风华绝代一帅哥,和郭远不相伯仲,她怎么能对他视而不见?  他听说云南少数民族有种人会下一种蛊,专迷男人的心窍,让其没有原则地离不开一个女人。  他希望郭远能解释自己的行为,那么他也好解释自己日后的行为。  贺晨曦歪着头看神游太虚的秦俊杰,不好去打扰,便蹲在岸边看过往的乌篷船。等秦俊杰回过神来也蹲她旁边,她便要过了自己的包,掏出相机照景物,秦俊杰说:“我帮你照一张?”  晨曦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说生平一大恶就是照相,人本来就不好看,偏偏还不上相,照出来简直对不起那相机。  后来两个人租了条船下水,并排面对着艄公坐着,在稠稠的桨声中穿过一个又一个生满青苔的桥洞。晨曦兴致颇高地看着两岸的风景,冷不防一只手突然覆住了她的,她急忙往回抽,不想他竟不放。  “这是什么意思?”  “你一定不知道我喜欢过你。”他的眼迷蒙得像这里三月烟雨过后的景色,搅得她云里雾里直犯迷糊。  她极力搜索记忆,想找出和他相关的过往,但结果却少之又少,只记得有时候在学校,他和郭远并排走来,郭远对她视而不见,倒是他总冲她傻乐。再后来,他整个人就像被一刀切下去那般干干净净,再也不见。  她一咬牙猛然甩开他的手,船荡了起来,她扶住船舷,艄公还是咧着嘴,那黝黑的脸皱纹遍布,表情说不清是不是在笑。  秦俊杰收回了手看着前方,无比地惆怅,“你自然是不知的,这点歪念都被郭远给扼杀在萌芽状态了,我也知道这很不道德,朋友妻不可欺,但现在他不回来了,你也不能死等他一辈子……”  贺晨曦有些走神了,怔怔地看着岸边褪了色的旗幡猎猎,一道门上贴着残旧的对联,喜庆的红都变成了苍白色,而那两行字似乎写的是:百年佳偶今朝合,万载良缘此日成。  “……如果你愿意,我能不能正式追求你?”  贺晨曦慌忙摇了摇头,“你就别捉弄我了,我们说过的话加起来也不超过20句,我和你根本不熟。”  “我知道说这话有些冒失,但丝毫没有捉弄你的意思,我真的喜欢像你这样表里如一的女孩。”  “你怎么知道我表里如一?”  “你是不是还在等他?”  池水的磷光晃得人眼花缭乱,晨曦倔犟地抿起了唇,“这不关你的事。”  “你确实不表里如一,里比表还傻。十几年会生出多少变数,你怎么能就这样等着?”  “他会回来。”  “说出这样的话你自己都不信。”  贺晨曦猛地站了起来,“我要等,等到我死那一天,这辈子等不着我下辈子还等!你管得着吗!”  他看着她摇摇晃晃的模样,叹了口气,“你这是跟你自己斗气吗?”  贺晨曦不再理会他,只是看着水波一路逶迤……  回程的路上她选择坐在后座,迷迷糊糊又睡了一觉,醒来时车里还是空无一人,从宽阔的后排座上爬起来推开车门,发现已回到了酒店门口,而秦俊杰正倚在车边,喝着麦当劳的可乐,见她下车便笑着冲她晃了晃杯子说:“醒了?”她微微红了脸,难道是被瞌睡虫附体了吗?她看着自己的脚尖,突然听见他诚恳的声音,“今天唐突了,以后你要好好保重自己。”  一句话让她又有些内疚了,为她刚刚强硬的态度。他若真喜欢她,那也是她的福分,能被人喜欢着总是好的,总比等了十来年的人一声不吭地人间蒸发要好得多。她缓和了态度说我会的。”他松了口气轻快地说:“过些时日也许要回去一趟,请你吃饭你可不要拒绝啊。”晨曦点点头说:“白吃我向来是不拒绝的。”  回到房间她上了会儿网,又遇见了Jim,他一直没说话,倒是她忍不住问了他一句:“和静筠还有联络么?”迟迟没有得到回应她去洗了个澡,回来时发现他回复了她很多句,她一句一句往上翻,翻到了头,她怔了一怔,他在问她:“静筠是谁?”  顿时心生厌恶。买卖不成情意尚在,何况是曾经交往过,单凭这点就能断定这人人品不好。  只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从上海回来没几天她报应般的接到了静筠突如其来的一通电话,再无法使自己冷静下来。  想想看,和静筠也有过六年的同窗之谊,曾经好到闭着眼都能说得清对方脸上痣的分布,只是大学时通了十几封信后就断了联系,此后去信均如泥牛入海,大抵都忙着各自的事,顾不上维系一段旧时友情。毕业后静筠没有选择回家,而是留在了异地工作生活。除了节日时的群发短信,她们并无联络。  而这么多年音讯全无,她的第一句话并不是叙旧,而是告诉她:“我见到郭远了!”  话音刚落,贺晨曦手忙脚乱地砸碎了水杯,静筠继续说了下去:“前阵子我们酒店承办了一个酒会,是银夏航空公司一项协议的签署仪式,之前还有个简单的入职欢迎仪式,好像因为他是银夏第一位归国的华人飞机师。本想和他聊聊,无奈他太抢手,总被人围着,一直也没找着机会。但我看到了另外一个人,曹远樱你记得吗?原来我们学校的校花,郭远的同班同学,他们一起来,也一起走,酒会结束后就手挽手一同上了电梯,第二天早上十点多才一同退了房。”  她顿了顿,说出了至关重要的下一句:“是一间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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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得到回应,静筠觉得像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太静,甚至听不见呼吸。这些天地一直在为这件事左右为难,始终踌躇着是因为知道贺晨曦将这个男人等了12年,与其告诉她,这样残忍,还不如让她心存希望一直等下去,等到天荒地老去。但转念一想,说与不说,对贺晨曦而言,并没有多大区别。告诉一个不会游泳的人,洪水来了,即便深知她会被淹没,也逃不掉,因为她没有这个本能。  想大学时只和她一个人有联系,每次贺晨曦的来信都是洋洋洒洒万余言,而她的却像没装棉胎的被单,一阵风就能吹开几米远。静筠反复地想,人家的大学生活怎么会异彩纷呈,而她却三点一线轮着转?于是她也开始编织她的七彩校园梦,有帅哥和爱情,她问舍友:“我们学校谁最帅?”舍友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秦俊杰你都不知道?”她很吃惊,这才发现秦俊杰竟也在这个学校,于是他顺理成章地成了她笔下的男主角。她说她遇见了秦俊杰,他们有时一同吃饭,有时一同上自习,他篮球打得依旧好,她每每会去为他欢呼呐喊……种种描述在贺晨曦看来,无疑是在交往了,便在回信里大赞他们是有缘千里来相会。  这一来一回间,她也几乎得上了妄想症,对自己笔下的情节深信不疑。  其实和他真正有接触却是后来的一次中秋节同乡餐会,他恰好坐在了她旁边,说她看着眼熟,她笑意盈盈地拿起桌上的一张菜单拍在他脸上,歪着头问:“想起来了吗?”秦俊杰恍然大悟道:“你是贺晨曦的同学!那时我们都喊你泼辣小娘子。”  静筠对于“贺晨曦的同学”这个身份有些不以为然,一整晚心里都像揣了只小兔子,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席间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秦俊杰突然问她:“贺晨曦在新学校有没有结识新男友?”她一听就笑了,“新男友?依她的个性是要等郭远等到天荒地老的。”  话音才落,她竟然看到秦俊杰眼里有失落一闪而过,这怎么可能,她笑自己喝得太多了。  但最后醉倒的是秦俊杰,将他搀出饭店时,他紧紧揽着静筠的肩醉醺醺地说:“看看我。”她仔细端详他的脸,除了醉酒的酡红和越发俊俏,她什么也没看出来。他却不断地说着:“看看我,看看我……”最后她不耐烦了,问:“你到底要我看什么?”他满是酒气的嘴突然凑了过来,喃喃地说:“晨曦,你看看我啊,为什么你的眼里只有他?”  嘴角刚碰触到她的,她狠狠地将他推翻,那一刻的心情永不会有人知道。她竟那样妒忌自己最好的朋友,只觉得凭什么,她凭什么?  再后来,她再无心情继续编织她的童话,收到信看完便丢桌肚里,没有了回复的欲望。偶尔心血来潮提起了笔写满一页,放下笔再看,字里行间也只是看出了两个赤裸裸的字,嫉妒。  她知道自己的语气里多少有些幸灾乐祸能让晨曦听得出,但晨曦始终是这样傻,不是不觉得可怜的。  “切!你装蒜!”  看见贺晨曦抬起头来脸上并没有太显眼的悲伤,姜晴攥起粉拳轻砸在她肩上。晨曦笑笑,捏着小小的酒杯,伸着舌头舔了一下杯沿。  清酒味道如黄酒,该有淡淡的甜味。这样清澄的一杯酒,芳香扑鼻,只是苦涩得可以。  办公室一女孩刚和男友分了手,一上午林妹妹般自怨自艾着,逢人就喊:“快给我介绍对象!”但当真提出人选时,她又唉声叹气地说:“短时间我无法接受新恋情。”姜晴最看不上这样絮叨的人,说灌醉自己,起码睡个好觉,还不烦别人。  晨曦默默听在了耳朵里,下班就买了几罐啤酒带回家,坐在阳台上跟喝中药似的往嘴里倒,像完成某种仪式,就等着身轻如燕直奔月宫而去。  酒精在体内开始慢慢蒸腾,一张俊美的脸若隐若现在眼前晃动,伸手去摸,又触碰不到,便知道这是幻觉,她就任由他忽左忽右满世界地飘,喃喃地说着:“你说你会回来,除非你死了。算了,你这浑蛋就好好地活下去吧,争取与天地同寿,日月同辉。”  窗外一片朦胧,深夜潮湿的雾气四处流散,窗台—一盆含羞草细细地映着蒙蒙的月亮,远天几颗寒星交相辉映,她只是躺着,仿佛在等着天起凉风,日影飞去,再睁开眼,一切都会不同。  她记性好,但有时候,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她至今仍能清楚地记得第一次见到郭远时的情景。那时她住在一个老四合院里,那一年植树节时地在院子里种下了一棵榕树,到他再离开时已是亭亭如盖。  隐约听见院子里很热闹,她迷迷糊糊地从酣甜的午睡中爬起来,不早一秒不迟一秒,他双手插袋和拎着大包小包的郭妈妈一同走进了她的视线。  一刹那霁月光风,她张着嘴瞪着大眼睛看呆了去。那样一个神气漂亮的小男孩,她这辈子都没见过。所以她即刻在心中作了个比较,看他,和看熊猫馆里的大熊猫,她觉得她更偏向于前者,她更愿意看他,于是他成为第一个打败了熊猫在她心目中地位的生物体。就在她吸回泫泫欲滴的口水时,小男孩给了她好大一记白眼,带着鄙视和厌恶,比白炽灯还刺眼,但这丝毫没有在她幼小的心灵上投下哪怕指甲盖大小的阴影。在蝉鸣的喧嚣中,她就这么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小男孩,连眨眨眼都觉得是浪费。  相比她的喜形于色,郭远显得镇定很多,他对人没兴趣,对新环境也不好奇,只是倚在妈妈身边将松开了的鞋带甩来甩去。一会儿他拽了拽妈妈,嘴努了努鞋子,一切都理所当然。但妈妈只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这些事,你都要学着自己做。”  妈妈的漠视让他很失落,思想斗争了半天,最后还是蹲了下来,开始漫长的系鞋带过程,只是那两只手比脚还笨,看得晨曦心急如焚,猛扯着自己妈妈的衣摆说:“妈妈,他不会……”  因为是思想品德老师,晨曦妈妈不失时机言传身教:“小朋友之间要团结互助,小哥哥不会绑鞋带,那以后就由你教他,好不好?”晨曦郑重地点头,仿佛被组织委以光荣且艰巨的重任般。  所以当郭妈妈终于忍无可忍呵斥他这么大个人连这点小事都干不好的时候,她觉得发扬团结互助精神的时候到了,她趿着拖鞋啪嗒啪嗒地跑了过去,蹲在他脚边抓住他的鞋带,嘤嘤地说:“捏住这里,绕过来,穿过去,一拉,就好呐!”  不可思议的,以至于过了很久很久,郭远仍旧记得那天她蹲在自己脚边的模样,吊带小裙子露出好大一片洁白如瓷的背,两片肩胛骨耸动着,像两个胖胖的小翅膀。等她再站起来时,他看见她给他系了个教科书般的蝴蝶结,两个圆圆的圈圈,两条飘逸的尾巴,煞是可爱。她顺利得到了妈妈的一把糖果和喜爱,还有他的第二个不领情的白眼。  后来搬家的时候整个院子都沸腾了,院里的大人几乎都是同一个中学的教职员工,虽大多清贫,却也和乐融融,而自晨曦出生后这个院子只有搬出,没有搬入,突然来了个漂亮的女人带着一个漂亮孩子,大伙都很高兴,晨曦也凑热闹,兴奋地跑进跑出。  咻一声,她惊奇地在台阶上站住,循声望去,大树下的男孩正摆弄着一架玩具小飞机,时而拿自己的手臂当跑道,时而捏着飞机翅膀做着空中360度翻转的高难度动作,完全沉醉在自我的世界。  那份专注让她痴迷,一脚踩空,她骨碌骨碌滚下台阶,嘴巴一扁鼻子一抽就哭起来。大人将她抱起,泪眼模糊中,他再次高高抬起了手,嘴微微嘟起,咻……那架小飞机就在半空中划出了一道迷人的银色抛物线。在那样的时空和季节里,这一幕深深地烙在了她的心间,再也无法磨灭。  没过多久郭远在这个小院里过了他八岁的生日。郭妈妈特地买了一个大蛋糕请院子里的孩子们吃,顿时群情激奋,郭妈妈温柔地招呼着大家说:“让我们的小寿星来分,人人有份,永不落空。”  好容易轮到贺晨曦,郭远看了她一眼,一刀切下去。  但拿了蛋糕的晨曦依旧不肯离开,眼睛还紧盯着那七零八落的大蛋糕不放。郭远一把将她推开,大财主开仓赈灾般扯着嗓子喊:“后面的,后面的跟上。”还是郭妈妈看出了问题,说:“你分的蛋糕怎么有的那么大,有的那么小?”郭远理直气壮地说:“只有漂亮的才有资格多吃!”郭妈妈一指头戳在他脑门上,没好气地说:“你这小色鬼!快给晨曦补上!”郭远这才不情不愿地再切一刀。  只要能分到更多的蛋糕,贺晨曦压根没在意他眼中分出的三六九等。  所以这样的她始终是郭远琢磨不明白的生物体。他只知道这人爱哭,每天清晨他必踩着点从她的哭号声中醒来,只要扒住窗看出去,就能看见她死抠着门框抵御妈妈的拖拽,就跟黄世仁抢喜儿似的。后来他习以为常,就能淡定自如、目不斜视地从鸡飞狗跳中穿行而过。  只是有一次这丫头跑上来一头栽进他怀里,抱着他就不肯撒手了,呜呜地说:“我不上幼儿园,我要和小远一起去上学。”贺妈妈哭笑不得,无奈地看着郭远。郭远抚着她的脑袋温柔地说:“学校里有妖怪,专吃你这不上幼儿园的小孩的脑袋,你还去不去?”哪知她噙着泪水猛点头,说:“去,去,我不怕。”倒把郭远弄得被动起来。一天下来他都在思考这小孩子的脑子是怎么长的,不过相差三岁,怎么差异就这么大?  待到放了暑假,郭远好不容易拥有了睡到自然醒的机会,又被她每天早上的哭声吵醒,烦得他踢床板,忍无可忍推开窗吼了一句:“她不想去就不要送她去啊!”结果这一吼给自己吼来了一项职责。  每天他睡醒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总是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暖暖的小手搭在他手臂上摩挲着说:“小远,我们今天去哪里玩?”  她成了他甩不掉的麻烦,就像粘在身上的草籽,顽强且坚韧地附着着你。烦不胜烦,他想方设法地折磨她,她怕什么他给她什么,例如青蛙、蜥蜴;她怕谁他带她去见谁,例如临街磨菜刀的菜刀王。如此一天下来她的小脸几乎没干的时候,以为这么一来她跟妈妈一告状就会乖乖地去上幼儿园,哪知她不告状,还欢欣鼓舞地说开心。郭妈妈欣慰地摸着他的头说:“看不出我家儿子自己不懂照顾自己,照顾别人还有一套。”他埋头扒饭,郁闷坏了,想这丫头从小就有心机。  时间长了,他才渐渐悟出,原来这人不是有心机,是真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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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一个院的孩子就属郭远鬼点子多,跟他在一起总是新奇不断惊喜无限。跟在他屁股后面跑的孩子很多,贺晨曦无疑是最忠诚的一个,郭远也爱带着她,因为她总是他恶作剧的不二人选。  恶作剧也得选对人,郭远自有一套规则:最起码这个人要够傻,不能识破他布下的陷阱,再次吃了亏不能向家长告状,还要记吃不记打。恰好,这些素质贺晨曦全都具备。有时候他心满意足地想着,恐怕穷极他这一生也找不到比她更合适用来捉弄的人来。有时候他也会感慨,全世界最傻的一个小孩,怎么就让全世界最聪明的他给碰上了。天意,大抵就是这么个意思。  某天,郭远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一个破梯子,领着她走到一棵参天古树下说:“看到那鸟窝了吗?里面有三只小鸟。我身子沉这梯子架不住我,你个儿小,爬上去把鸟窝搬下来,我们可以烤来吃。”贺晨曦觉得难过,说:“能不能不吃它们?”待郭远首肯后,她便老老实实地爬了上去,坐在树杈上搂着树干向下张望,好高,足足有三米多。  看她坐稳后,郭远便悠闲地将梯子放倒,说:“你慢慢找,我先回去睡一觉,一会儿来接你。”贺晨曦顿时心慌意乱,喊也喊不出来,顾目四望,猛然看见有条蛇样的东西在葳蕤的枝叶间蠕动,她慌不择路地往下跳,紧接着两眼一黑,不省人事。  路过的大人送她去了医院,除了脑袋缝了几针,轻微脑震荡都没落下,天天好吃好喝,足足胖了一圈。但郭远就惨了,一顿毒打是前所未有的惨烈,上中学后郭妈妈就几乎没再动过手,一是小伙子大了要面子,二是她就算想打也是追不上拉不住了。最后郭妈妈手中的家伙什断了七八根,抽得他身上一道道血棱遍布。郭远也是异常地倔犟,不躲不闪,连眉都不皱一下,让郭妈妈屡屡有下手太轻的错觉。  邻居一个个来拉来劝,闹了好半天才消停。晚上睡觉,背都挨不了床,咬着牙躺下去就不敢再翻身,一碰就往死里疼,他一动不动像被钉在了床板上,瞪着眼瞧了一夜的天花板。  白天郭远逃课来医院看她,她很高兴,看他坐在床边帮她剥橘子。大热天他穿着长袖,热得满头大汗,稍稍挽起袖子,就能看到他手臂上的一道道血痕,问他疼吗,他不在意地说:“没事,我妈的手轻,不舍得打。”  她吃他剥好的橘子,含含糊糊地说:“等我出院了我们再去抓小鸟,希望它还没被蛇吃掉……”  他缓缓俯下身子,手撑在床上皱着眉看她,喃喃地说:“你是真的假的?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么傻的人?”她停止了咀嚼,含着半个橘子瞪着眼屏住了呼吸。他的脸越凑越近,唇尖触碰到她的橘子便张嘴咬住,一点一点蚕食进嘴里,全部吞没后柔软的唇瓣直接覆住了她的唇,舌尖在橘子粒和牙齿之间交缠,清甜的汁液横流,满口都是不可思议的味道。  护士长端着瓷盘推门进来,看到慌慌张张分开的两个人,笑着说:“趁人病要人命啊坏小子,小心我告诉你妈让她再抽你一顿。”郭远抹了抹嘴说:“谁说谁是八婆!”护士长给了他脑门一记暴栗,一边换药一边说:“看到你们,想起从前了,我和我先生就是从你们这么大就认识的,看看你们能走多远。”  郭远认真地看着护士长手部的动作,不时帮她递点东西,似乎什么都没有听到。等护士长走后,她的主治医生进来了,笑眯眯地抚着她的头说:“小丫头今天表现得好不好?换药有没有哭?”  “没哭。”他认真地替她回答,惹得医生哈哈大笑,拍拍郭远的头,继续查床。  晨曦歪着脑袋思索,“你说他们是不是商量好的呀,一个当儿科大夫一个当儿科护士,夫唱妇随。”  郭远瞥了她一眼说:“像你就不行了,当空姐都要长得漂亮。”  “我什么时候说我要当空姐了?”晨曦很是莫名其妙。  好几年后,两个人簇拥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写作业,灵光一闪,她突然想明白了那句话的意思。  郭远看她笑得诡谲,便推她的头说:“你干吗笑得这么白痴?”她却丝毫不在意,沉浸在自己偶然发现的快乐中。  原来那个时候他就已经相信他们能走得那么远,那绕窗的清风,摇曳的树枝都可以作证。  在后来无数个夜晚的灯光淡淡的台灯下,她轻哼着“我要把这漫长冬至夜的三更剪下,轻轻卷起来放在温香如春风的被下,等到我爱人回来那夜一寸寸将它摊开”,每个漫漫长夜,都像厚积薄发的艺术作品,等待那点睛的一笔。  如今希望破灭,她也只能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年华一点点付诸东流。还是会有一丝不甘,凭什么要等跑到了终点,才说这场比赛早就取消。  回望空荡荡的来路,她试图让脑子和心麻木,忘掉这些年她是怎么走来,忘掉等待的苦,也渐渐忘掉这个人。  最无奈如此,但人生就是这样,不断地丢掉包袱,不断地重新上路。  是不能饮不可饮,却也拼却一醉。  清晨的露水把她凉醒了,从阳台的藤椅上支起身子,全身都疼,像被人用锤子敲遍了全身,特别是头,仿佛要裂开,洗把脸照了照镜子,双眼肿得像两个在水里浸得剔透的白面馒头。  有人敲门,她去开,门外是隔壁邻居小翠,她一脸的担忧说:“晨曦,你昨晚可把人吓死了。”  晨曦抓了抓额说:“不好意思,昨晚喝了点酒,迷迷糊糊的,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那倒没有,你就是哭来着,哭得像个小孩儿,像受了天大的委屈,我在那边都听到了,只是怎么敲门你都不开,我差点叫志从阳台翻过来看你,但志说最好还是别打扰你。你到底是怎么了?遇到什么伤心事了?”  她怎么不记得昨晚她哭过,真的一点都不记得。她有些羞愧地说:“就是一瓶啤酒要过期了,倒了也可惜,干脆全喝了。我这人就是这样,一喝多就爱忆苦思甜。”  小翠拍了拍她的手臂说:“没事就好。但下次啤酒过期了记得找我们,三个人喝总比一个人喝强。”  晨曦点头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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状态极其不好,走两步还是觉得晕,打电话回报社请了假,一整天就躺在床上看盘。专挑喜剧来看,还专挑最猛的喜剧,《东成西就》,她已经相信这是世界上最搞笑的片子,看了无数次还是能把她笑得死去活来。可是今天好像不灵了,看了一半怎么看都觉得是悲剧,尤其是刘嘉玲演的周伯通和她师兄王重阳阴阳两隔,被三花聚顶弄得疯疯癫癫后,错把英姿飒爽的九公主当成了王重阳,对其哭诉相思之情,竟让她看得悲从中来。  不想一个人困坐愁城,看看眼睛不再红肿,就随便捡了件衣服套上,坐车回妈妈家。提着一箱牛奶正往楼上走,手被猛地一扯,晨曦小声惊呼,扭头一看,拍了拍胸口舒了口气,“臭小子,不声不响的,被你吓到了。”  穿着松松垮垮球衣的男孩子冲她嘿嘿一笑,抱着牛奶箱子几步就超越了她。晨曦乐得轻松,不紧不慢继续爬楼。  隔着半层楼梯传来嗡嗡的声音,“晨曦姐,你一直没与沈大哥联系吗?”  走了一秒钟的神,她仰起头问:“你说什么?”  “说你有眼无珠,沈大哥要比郭远那小白脸强百倍。”说完他连跨了几节楼梯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晨曦愣了。季允一直和奶奶一起住,旧屋拆迁后又和她们一家子一起搬到了这栋新楼。在她和郭远爱恨情仇的时候,他不过才八九岁,这小子,竟管起大人的事来了!她试图追上他,可是到底是差了六七岁,爬到家的时候晨曦已是气喘吁吁,想当年她可是学校女子1500米的亚军,果然是岁月不饶人。  刚进门,妈妈拿着一棵芹菜从厨房走出来,脸上有些莫名的兴奋,“晨曦,今年27了吧?”  晨曦诧异地看她,上个星期不才回家吃了寿面吗?妈妈口中念念有词地算着数,“27,35,男的大八岁,其实也不算很悬殊,还是可以接受的。”一抬头她兴致颇高地说,“今天你王姨打电话来说她大侄子章路下个星期回国,早就说好要见一面的,看找个时间咱们去一趟?”  晨曦意兴阑珊地说“随你安排”,妈妈满意地点了点头。  其实一开始说要相亲,她反抗得厉害,结果妈妈却不声不响把人约到了家里,犟劲上来了,她一手把桌子上的杯子拂到了地上,气得妈妈差点当场犯高血压。打那以后她再不敢对妈妈安排的相亲提出异议,但是态度依旧是消极,对方看不上她是最好的,即便是有意思她也是有一搭没一搭地消磨着对方的意志,一年下来过场走了不少,却没有一个有结果。  在见章路之前,妈妈也不闲着,又穿插着给她安排了另一场见面。听闻对方是个姓林的大学老师,妈妈的职业偏好总是老师、医生或警察,总觉得做这些职业的人人品会好。在妈妈眼里,连城管都在可选之列,所以,这次是老师,她已经心满意足。  两人约在一家冰室,一见面她就客客气气地叫了声林老师,那人一愣,挠了挠头说:“你怎么跟我学生似的,你可以直接喊我的名字,林杨。”  和林杨面对面坐着的时候,她一直不能进入状态,他的声音很有磁性,但她总是跑神。突然发觉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太久,急忙抬起头,发现对方正托着腮帮子看她,急忙说抱歉。他哈哈一笑说:“没事没事,我的话题一定是闷坏贺小姐了,你要再来杯西瓜汁吗?我看你喝得好快。”  晨曦也不客气,点头说好。  晃了晃冰凉的杯体,冰块咔啦咔啦地撞着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晨曦微笑道:“跟你说件好玩的事。以前我初中时,有一天上课,我同桌口渴想喝水,他突然站起来报告老师说‘贺晨曦她肚子疼,要我送她去校医室’。他事先也不跟我说一声,弄得我骑虎难下,只好配合着他演戏,装作很痛苦的样子。为了报答我帮他打掩护,他请我喝西瓜汁。但还没来得及喝呢,就遇见校长领着教育局一班领导视察,他脚底抹油溜得快极了,就剩下我一个人端着杯西瓜汁傻站在那里。结果是给我们学校抹黑了,检查写了好几遍,还被在大喇叭里通报批评,说某班某位同学,上课的时候溜出去喝西瓜汁,这种行为很不好……同学们都笑话我,说‘日本有个西瓜太郎,你是他妹妹,就是西瓜太妹’。”  西瓜太妹,林杨乐不可支。  冰凉的西瓜汁顺着吸管滑入咽喉,还记得那天放学后她被扣在校长室,一边委屈地掉眼泪一边写检讨,写完后太阳都下山了。走出校长室,一个人正倚在走廊栏杆上,看到她出来,眉头就皱了起来,她只觉得羞愧,慢吞吞地踱过去,听见他说:“你是傻子吧?背英语不见你背得那么溜?背黑锅你倒是背得挺快,还好意思哭。”她嚅嗫着唇半天才说:“拜托你不要告诉我妈妈。”他没好气地说:“打小报告那是你擅长的事,我不会!”  见她楚楚可怜,他弯下腰撑着膝盖看着她低垂的脸,问:“要不要我帮你教训那小子一顿?”看她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他抬起膝盖顶了顶她背在身后的书包说:“那就走吧,傻妞。”  记忆中那是他第一次等她放学回家,他腿长,她要一路小跑才能跟得上他的步伐,他抱着胳膊倒退着走,频频催促着她说:“快点,你倒是快点。”晨曦气喘吁吁地喊:“你等等,等等我嘛……”背部顶着夕照,金橘色的暖阳印得他的轮廓有些苍茫,天神般团着华丽的金光,她只能眯着眼看。踩到一块砖,他身子一歪,幸而平衡住了。她急忙冲他喊:“别看我,看点路,危险!”他叉着腰撇撇嘴说:“别自作多情,谁说我看你了?我在看你身后的美女呢。”她扭头,但身后只有一个准备丢垃圾的婆婆。她嗔怪道:“胡说什么?”他却垂下头极其认真地说:“真的,真的,你老了不见得比她好看。”说着伸手把她的脸往中间一挤,点了点头说:“肯定比这还难看。”  林杨突然伸出手掌覆住了她的手背,晨曦第一反应就是快速将手抽出,皱眉看他,想着最近这怎么老碰见莽撞的人。  他却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洁白整齐的牙齿,倒让人看不出一丝一毫的轻薄,“你低头想事情的样子很好看,很有画面感,有笔就好了,我给你画下来。”  晨曦心头一热,从来没有人说过她好看,哪怕是善意的谎言。  出了冰室两个人一路散步,走走说说,不知不觉就到了她家楼底下,林杨看了看表说:“时间不早了,你上去吧,早点休息。”  晨曦点了点头转身上楼梯,还没走两步,林杨又喊住了她。  “晨曦。”  她微微一怔,已经不是贺小姐了?  “我不知道你对我感觉怎样,但我觉得你的个性挺适合我的。我们可以试试,如果实在不行做朋友也可以。”  路灯下林杨双手插在裤袋里,眼睛里有两朵火树银花似的斑斓火彩,晚风吹动他的白衫衣,鼓起来又扁下去。他没有她喜欢的男子那般英俊的容貌,但那眉宇之间的微笑是那么真实,至少是看得到,也摸得着。  “是需要考虑吗?不急,你慢慢想。”  “哎,你快回去吧,再晚就没车了。”  林杨点点头,挥了挥手转身就走。她看见他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待他消失在视线里时,她收到一条长长的短信。  “我猜你是早上出生的,我也是。到高三那年我的名字都是林阳杨,因为生我的时候我爸站在手术室的窗口,看见外面一片沐浴晨曦的白杨。后来我嫌男生取叠字名太幼稚,就改成了林杨,把阳光给去掉了,现在有你,这棵白杨算不算又沐浴在清晨的阳光下了?”  心弦陡然被拨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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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阳光……曾几何时,也有人这样解读过她的名字,但那已经是陈年旧事,27岁一过,她就是逾期居留的房客,多住一天,就多交付一天的青春,极其昂贵。  她有些不明白自己,现在越想越不可能的事,当时怎么会当了真?  她不过是他在特殊时期里碰到的一个特殊的人,他的生命里一定会有很多这样的人,潮水一般,新旧交替。  人生若是一片沙滩,她不过是最简单的一颗贝壳,而他却是弄潮儿,拾起过她,摩挲过她,也许下过诺言要带她回家,只是他的前路还会逢着多少贝壳?虎斑贝、珍珠贝、夜光贝、鹦鹉螺,叫他如何能想起当初那一枚遍地都是的贝壳,如何能在人潮汹涌中将她拾回。  想这不过是人之常情,再难她也会试着了解。  她突然想对只见了一面的人坦率,握着手机一个键一个键地按。  我曾经喜欢过一个男孩,按照约定他本该回来找我的,可是他却失约了,我想我是该忘了他,你说呢?  林杨很快回复了她四个字:活在当下。  旁观自然是清。道理她懂,甚至比谁都懂。  但感情偏偏背道而驰。  静筠一直是不待见郭远的,因为她见识过他的恶劣。  某日放学,班上的马姗姗无意间发现郭远抢过晨曦吃了一半的苹果放在嘴里啃,晨曦使劲地捶他,两人打打闹闹走远。震惊之余,回家后她思前想后写了一封信。她暗恋郭远的同班同学秦俊杰好久了,不奢望做他的女朋友,想着能从朋友做起也是好的。于是第二天她就拿了两个大苹果塞到晨曦手里,晨曦还没等她说啥事就笑嘻嘻地一口咬了下去,但等听她说完,她差点被一口苹果噎死。  看着那封散发着香味的信,晨曦为难了两节课,马姗姗传了张纸条给她说:赶紧给他吧,我的心七上八下的,下午的测验我都没心思了。  马姗姗不知道贺晨曦在为难什么,能同吃一个苹果的关系难道还不能帮着转交一封情书?  吃人的就是嘴软,下课后她便拉着静筠一起去高中部找郭远。她犹犹豫豫地站在他们教室门口,就是不敢张嘴去喊,静筠受不了她的犹豫不决就帮她喊了一嗓子,不一会儿郭远黑着脸出来,不耐烦地接过信封,看着信封上面的五个字:秦俊杰亲启。他疑惑地问她:“这是什么东西?”晨曦说:“情书。”她踮起脚向教室里张望,找寻秦俊杰的下落。郭远却突然勃然大怒,猛地把信封甩到她脸上,“情书!你怎么也不先照照镜子瞧瞧自己的模样!滚,从哪儿来滚回哪儿去!”  信封的尖角划过她的脸颊,细细密密的血珠就冒了出来,意料到他态度不会好,但没想到竟如此恶劣。静筠几乎被气炸,怒其不争地看着晨曦一脸呆滞,抓起信就冲进教室把信狠拍在秦俊杰笑嘻嘻的脸上,然后指着郭远说:“你们这些垃圾都会有人喜欢,真是瞎了眼了!”  马姗姗对这种结果很失望,晨曦把另一个苹果还给她,抱歉地说:“我说了我和他不熟嘛。”  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他们之间的关系。有些关系,只能在暗处发展,就像情妇,是见不得光的。郭远只是说不想被人说闲话,但静筠却嘲讽地说:“何必自欺欺人,他整天和四大美女在一块玩篮球打羽毛球,都不怕说闲话,怎么和你打声招呼就会被人说闲话了?你认识他那么久,怎么会不了解那种人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在静筠眼里郭远是神憎鬼厌,天天在耳边教育她,教她女人要懂得尊严是什么,教她女人要拿出自己的态度,教她女人应该平视男人,而不是仰视他。其实她说得都很有道理,晨曦也觉得她不该对郭远如此低眉顺眼,她知道他的缺点很多,性格也不好,自私自利,尖酸刻薄,狂妄自大,可是她还是喜欢他,不止是因为他长得好看,她心细如尘,总能感觉出他对她的好,绝不是装出来的。  回到家后坐在书桌前写作业,郭远走进来趴在她的书桌上,手伸过来抚了抚她脸上那一道红线。晨曦别开了脸,他又将之扳了回来道:“我不是故意的,以为那情书是你写的,我就是太生气了嘛。”看到她不理他,他有些急了,一把拔掉她的笔说:“走,我请你吃雪糕。”晨曦将笔夺了回来说:“我不想吃。”连终极大招雪糕都不管用了,可想而知她气到什么程度。郭远想了想走了出去,过了十分钟,他回来了,手里提着一个袋子,里面是各种口味的雪糕。他耐着性子帮她把包装纸撕掉,递到嘴边,她紧闭牙关就是不张嘴。郭远把雪糕戳到她嘴唇上,弄得到处都是,她有些恼了,一把推开他的手。郭远也火了,猛地甩掉雪糕说:“你别不知好歹,你还想我怎么样?”  他一凶她,她就要哭,郭远没好气地说:“哭哭哭,你就知道哭!爱吃不吃,我才懒得理你!”  他走后,晨曦负气把一袋子的雪糕全部吃掉,晚饭都没吃就开始上吐下泻,妈妈看着垃圾桶里的雪糕袋,骂道:“这孩子要死了,这么凉的天吃这么多雪糕。”她被送到医院去打吊针,郭远坐在床边没好气地说:“你是傻子吧,谁让你一下全吃完了?”看着她青青的脸,他缓和了语气问:“肚子还疼么?”说着鬼鬼祟祟地看了看周围,对手掌哈了口气,又搓了半天,钻进她的被子里,挑开裤腰带,温热的手掌径直贴在她的小腹上。她紧张地看着周围,把他的手往外推,他温柔地说:“乖,别动。”  所有的郁气全消,坚信在他心中她是与众不同的,就能以平常心看待他川剧变脸般的态度。他是个矛盾的综合体,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想好,贺晨曦这个人对他来讲,到底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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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私下他对她是很好的,他会拿出他最大的耐心教她做题,她不会举一反三,今天卖苹果懂了,明天卖香蕉又犯了迷糊,他气得把书都摔了,她也灰心丧气,最后也总是他将书拾起来咬着牙说:“再来!教不会你我去死!”  当背地里只有两人的时候,他们更是无限亲密,他总是说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牛奶味儿,有时候凑近她颈部嗅探的时候,他总有冲动一口咬下去,想咬开她的血管看看里面流的会不会就是牛奶。这味道总能勾起他原始的冲动,忍不住要动手动脚起来,手不是往衣服里伸就是往裙下探,晨曦要反抗,他就赖皮地说:“我就是摸摸,不干别的。”只是这一摸下去就一发不可收拾,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哪禁得起这等诱惑,好几次他都莽撞地想强要她,只是怎么都不得要领,弄得两人都满身是汗,还是败下阵来。然后有一次她就从他的书包里翻出一本书页打卷的繁体字杂志,那暴露的封面把她吓坏了,把书往地上一丢就落荒而逃,结果郭妈妈进屋看见了,卷起杂志怒气冲天地叉腰大喊:“郭远你这王八羔子给我滚进来,看我今天不收拾你……”  被训完后郭远也怒气冲冲地站在院子里喊:“贺晨曦!谁让你乱翻我书包了!下次你再敢,我保证让你每次打开书包都有‘意外收获’!”晨曦躲在房间里,想到一打开书包就看到青蛙蜥蜴,身子抖了抖,急忙大声说:“不翻了,不翻了,我再也不翻了……”  年少轻狂,幸福时光。  再后来就是郭远的爸爸回国。当看到那辆豪华轿车停靠在破落小院的门口时,晨曦只感了一阵心凉,这一天终于来了。  妈妈说他爸爸的事业前几年在国外东山再起,其实早就该举家搬去英国,只是因为郭远坚持要在国内念完高中,才拖到了今天。这些她都不知道,她也不知道他早在半年前就已经开始申请英国的大学。  那段时间晨曦一直是浑浑噩噩的,他们在一起也不过多地谈及即将到来的离别,仿佛不提起就不会发生似的。  行李都打包好了,一连几天郭远和他父母住进了酒店里。要走的那天他没去上学,晨曦也头昏脑涨,病病恹恹。体育课她请了假,趴在课桌上睡觉,迷迷糊糊只觉得一阵熟悉的气息在无限逼近,她支起昏沉沉的头,猛然看见了站在教室门口的郭远。  他一声不吭地走进空荡荡的教室,坐在她旁边的位置上,扯过她摊在案上的英语书随便翻着,低声说:“以后聪明点,没人再教你功课了。数学题关键是抽丝剥茧弄明白题的知识点,别换件衣服又不认识了,其实道理都是万变不离其宗的;至于英语……这么笨说什么也是白搭,就背书背单词吧。”  晨曦鼻子一酸,别开了脸。  他翻到扉页,看着书角三个娟秀的小字,轻轻地念出来,“贺——晨——曦。哎,你是早晨出生的吗?”  “不知道。”  “肯定就是,不然你爸不会给你取个名字叫清晨的阳光。还记得我让你背过一篇英文散文吗?”  他突然抓起她的笔,在她的书上写写画画。晨曦去抢,说“不要在我的书上画小人”,他却突然抓住了她的手,冲她的嘴唇吻了下来,捧着她的头狂乱辗转。她被吻得慌乱,整个心都悸动。他咬得她极疼,仿佛是有深仇大恨,仿佛要这么疼才能让她牢牢记得他。良久,他松开了唇,抵着她的额头微微喘气,“车子在学校门口等着,我马上就走了……”  看着她眼泪急得泛了出来,他轻拍她的背说:“傻瓜,别哭啊,我又不是不回来了。你今年15岁,答应我在你27岁之前不要忘了我,不要喜欢上别的男生,27岁之前我一定会回来找你,能早一天我绝不晚一天,无论如何我都会回来,除非是我死了,最坏的情况你等我12年,能做得到吗?”  她连多想一秒都嫌慢,一句话就许下了12年漫长等待的诺言。  她做得到,绝对。水来我在水中等你,火来我也要在灰烬中等你。  他离开后,她轻抚他在她书本上写下的一段英文句子,流畅的连笔潇洒自如,很少能看到男孩子把英文写得如此漂亮,连她都自叹弗如。  “Ifeelyourpresenceentermelikethemorningsun‘searlylight.”  很熟悉的字句,她背过这篇散文,名字叫做LoveLikeMorningSun。  爱像清晨的阳光。  那一刻她泪如泉涌。  是他给她的勇气,在感情的战场上越挫越勇,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也不丢兵弃甲。  12年的路,她走到了山穷水尽,而她真的很想知道,他是走到了第几个年头,是因为别的女孩,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才停下了脚步?  摊开一本半旧的笔记本,她一笔一画写下诗句,空蒙的月光下,娟秀的字迹在泛黄的纸上一如蓝莲花般舒展着娇柔傲骨,桀骜得一如她不肯妥协的心。  他曾对我许下  一句非常温柔的诺言  而那轮山月  曾照过他在林中  年轻的皎洁的容颜  用芳香的一瞬  来换我今日所有的忧伤和寂寞  在长夜痛哭的人群里  他可知道  我仍是无悔的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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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背道而驰的星  梦里曾无数次出现这个场景,醒来都不敢再细想,每次都宛如曼桢投入了世钧的怀中诉说这些年等待的苦和委屈,但当他真的走出梦境站在两步之遥的地方,他们却又像是各自曲折各自悲哀的陌生人,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般无足轻重。  贺晨曦遇到了她工作以来最大的麻烦,《梅江晚报》副刊的诗歌苑里刊载了一首反党反社会的藏头诗,而作为副刊版的编辑,她没有及时发现,而是让它堂而皇之地登了出来,造成了很坏的社会影响,新闻总署连夜开了紧急会议要求彻查,她一下子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随即就被停职审查。  最先找她谈话的是编辑部主任,晨曦紧抿着唇听完他的话后,说:“我会承担所有责任。”  主任斜睨着眼说:“好大的口气啊,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后台硬别人都拿你没辙?”  后台硬?晨曦有些懵。  主任看着她云山雾罩的模样继续说:“我和你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也别揣着明白扮糊涂。我不知道你和市委秘书长是什么关系,当年我亲耳听见他打电话给社长嘱咐你的工作问题。这事发生后社长第一时间给他打了电话,但人家已经发话,这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要因为他有所偏私。平日里开会三令五申,政治弦没拉紧就要出麻烦,都给我当耳边风。你一向稳重细心,我也对你最放心,哪知你是在给我攒着劲呢,一整就给我整个大的!闹出这么大动静就是想保你也不是那么容易了。”  听起来像天方夜谭,她的近亲远戚中最大的官也只是街道派出所的副所长,她八竿子也拍不上市委秘书长这等关系。但看着主任那笃定的神情,她突然想起这些年耳边总是有人在说:“整个报社藏龙卧虎,但最深藏不露的就是贺晨曦。”她只觉得奇怪,反问:“我哪里深藏不露了?”大家都意味深长地笑着走开,她都只当是他们在开玩笑。  而且市委秘书长她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怎么就成了她的后台?  实际上梅江晚报是她毕业前导师帮她联系的实习单位,一批来实习的有七个人,就留下了她一个人,当时好多同学无比地羡慕,说她运气不是一般的好,连她自己都不可思议自己能够美梦成真,因为她并不是表现最突出的学生,却进了最好的单位。  下班后,她回了趟学校找她以前的导师。导师已经忘记她是谁,只是一说名字就记了起来,笑着说:“贺晨曦啊,记得记得,你不是小沈的那个小女友吗?”晨曦一脸窘迫,急忙摆手说:“我和他只是朋友。”  导师哦了一声问:“分手了?真可惜。”  晨曦只得尴尬地笑。东扯西扯终于扯到了她当年实习单位分配的问题,导师奇怪地看着她说:“你不知道?不就是小沈帮你联系的嘛。为了你工作的事他回了好几趟学校,当时我们几个老师都说这丫头好福气,面都不露,男朋友就把什么都给办妥了。”  突然间她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哎呀了一声拍拍脑袋说:“看我这脑子,当年他再三嘱咐我千万别告诉你……”  她想过一万种可能,唯独没想到会是这样。  她毕业的时候,沈宁南已经离开学校两年了,只是某天在闲聊时,手边正好有张《梅江晚报》,她便随口说:“听上届师姐说梅江晚报福利特好,三天两头地发牙膏牙刷洗头水,日用品几乎不需买,能省不少呢,以后能去那就好了。”当时他还嘲笑她就这点出息,想进中南海难点,想进报社只是易如反掌的事。她只一声轻喟,谈何容易。  他竟然还记得。  第二天上班,晨曦递上了辞呈。主任掂着信有些急了,说:“你考虑清楚,现在处分决定还没下来,我会帮你在社长面前争取,你还是再等等。”晨曦摇摇头说:“不考虑了,我很抱歉,连累大家都扣了奖金。”  收拾东西的时候姜晴惊愕到不行,像个鼓噪的母鸡一样在她身边走来走去,骂她笨得像猪,说:“你怎么不把真相讲出来,那天你明明请假了,那版是章姐盯的,你凭什么帮她顶黑锅?”晨曦连忙捂她的嘴,压低了声音说:“人家好歹帮我干了工作,出了错总不能让人家来承担吧?”  “即便全是你的错,忍一忍就过去了,何必当这贞节烈女。”  “你不明白。”  “我的确不明白,好好个人怎么长了副猪脑子!”  对于辞职的事妈妈同样是生气,说这么大的事怎么能不跟家里人商量,这么好的工作怎么能说辞就辞?晨曦一声不响地帮着择菜。妈妈是知道自己女儿的固执,见无可挽回,也只能叹了口气说:“你这孩子就是没福气,这么好的工作都留不住。”  没福气,可能是吧。还记得有次和沈宁南在街上走着,遇见了一个算卦的半仙,他一手就拦下沈宁南说:“这位小伙子额宽方正,骨骼清奇,必是人中龙凤,贵胄之后。”她听了扑哧一声笑出来,指着他说:“贵胄之后?姓沈的有什么名人啊?莫非你是沈殿霞的亲戚?”沈宁南不理会她说的,饶有兴趣地拉着她对老头说:“她呢?看看她的。”老头看了她一眼说:“恕我直言,这位小姐福薄,有运无命之相。”她一脸不在乎,倒是沈宁南听得郁闷,追问他有运无命的意思,她忙把他拉走,说:“听他解释要钱,我给你解释,就是明明中了三千万,都到领奖处门口了,你被车撞死了。”她说得轻松,他却听得脸都绿了,她还笑他竟然信这东西。  后来才从大学同窗那儿得知,他虽不至“贵胄之后”这么夸张,但爸爸也是个集团军军长,姥爷还是个将军,倒是名副其实的高干子弟。她们都笑她看走了眼,放走了这么个金矿。她确实是吃惊,因为以前也曾问过他父母是做什么的,当时他只是含混地说是国家干部。她有些失望,失望他没有坦诚相待。但转念一想,他又有什么必要告诉自己。  妈妈随口问了问她和林杨的发展如何,晨曦淡淡地说,还是那样。  从那次见过以后,他也没有再来约她,本来她已经收拾好心情准备重新开始,试着展开她这辈子第一段恋情,可是也不知道是忙还是什么,他只是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发些不痛不痒的短信,闭口不提再见面的事,这两天干脆连短信都没了。  见完面第二天她就跟恋爱顾问姜晴讲起关于林杨的事,姜晴说:“你终于开窍了,老师好,有寒暑假。他教什么?”晨曦答道:“雕塑,他还给我看了他用手机照的泥雕小人,可好看了。”姜晴翻了翻白眼说:“闹了半天,原来是个手艺人。”  “手艺人怎么了?这个社会没点手艺压身怎么混饭吃?”晨曦笃定地说,“如果他追我追得很猛烈的话,我就依了他,你说好不好?”  可是不曾想过了好些天,他非但没有很猛烈地追求她,反而渐渐冷淡下来,她急忙又去请教姜晴。姜晴用手指点了点她的脑门说:“肯定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你这个前浪就死在沙滩上了呗。这不是相亲的惯例嘛。谁没有一个半个候补?”  晨曦有些失望,但也难怪,谁让她长得中不溜秋,不至于见光死,又够不上一见钟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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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在神思,手机响了起来,掏出来一看,是林杨。她觉得诧异,又轮到她这个候补了?  林杨一上来就跟她道歉,说这些天和学生上深山老林去刨树根去了,手机一直也搜索不到信号,今天刚回来。  约好晚上一起吃饭,只是去哪儿吃在电话里讨论了半天也没结论,最后还是林杨一锤定音:就去潮香居!  潮香居在贺晨曦看来,是挺奢侈的一个地方,但菜确实做得不错,特别是那道龙井虾仁,在梅江晚报周年社庆时吃过一次,美味无敌了,吃得她连舌头都差点一起嚼碎咽下。但看着菜谱她还是跳过了那道菜,太贵,贵到她不忍下手。  翻来翻去还是没主意,可怜兮兮地看林杨,他叹了口气接过菜谱,“点个菜怎么跟让你选鹤顶红还是断肠草似的?”  他三下五除二利索地点了几道菜,等上菜的当口,他去了趟洗手间,晨曦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中银丝镶嵌的乌木筷子,眼角余光见他回来了,头也没抬就说:“这么快呀。”  “快吗?”  晨曦慌忙抬起头,手中的筷子也捏不住了,在半空划出两道银光,清脆地应声落地。  那人弯腰捡起筷子,招手叫来了服务员轻声道:“麻烦换一双。”目光这才又微笑地投向了她。  “晨曦,好久不见。”  听着他低醇的嗓音,贺晨曦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她怎么会想到还会再遇见沈宁南。七年了,虽然知道他一直在这个城市,但从来也没有偶然遇见过他,只想着七年都没碰见,就不会再遇见了。而如今再见,脸上已遍寻不着当年那阳光少年的青涩模样,周正的眼和眉,干净的泛着淡青的下颌,唯一不变的依旧是那份踏实,在他身边仿佛天大的事你放下来,他就能一肩扛起。  他的笑容落下,变得凝重起来,“听说你辞职了,没能帮上你,我很抱歉。”  晨曦只觉得好笑,伸手推了他一把,“你抱歉什么?第二次世界大战你发动的?飞机你截的?世贸你撞的?怎么也轮不到你来说抱歉,明明是我欠你。”  沈宁南叹了口气,“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一点都不愿意欠别人的这点不好。如果举手之劳能让你过得更好些,你何必要拒绝。”  贺晨曦没说话,也不争辩,事实上她时常有求于人,只有他是个例外。  娇滴滴的声音打破了他们之间突然沉默的气氛,循声望去,一个瓜子脸的漂亮女生站在挂着“明月共潮生”的房间门口急急招手,“沈宁南你快回来嘛,菜都上齐了。”沈宁南皱了皱鼻子说:“别管我,饿了自己先吃。”女生哦了一声闪回房间,只是没过几秒又探出了身子,口气更加紧迫与不满,“沈宁南你还要多久啊?菜都凉了。”俨然是吃醋的小女友。  待沈宁南将她“打发”了,晨曦便扯了扯他的衣袖说:“女朋友要生气了,你赶紧回去吧。”  沈宁南嗤笑,靠在椅背上看着她,“瞎说什么呢,是丹蓝。”  晨曦挺直了腰杆惊呼:“你妹妹,沈丹蓝?”  小女生又探出了身子,“我好像听见有人喊我了!”  沈宁南挥了挥手说:“没人喊你,吃你的去。”  小女生扒在门框上看了半天,突然蹬蹬地跑了过来,搂着沈宁南的脖子,下巴支在他的头顶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说:“这个姐姐我没见过,但看起来很眼熟,让我想想……”她突然身子一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他裤袋里一摸,掏出一个皮夹来,但还没得意完,就被沈宁南飞快地夺了回去,厉声道:“沈丹蓝,你给我回去!”  看到他们兄妹俩要爆发战争,晨曦急忙打圆场,“她要皮夹就给她嘛,生什么气。”  “就是,生什么气嘛。”沈丹蓝抓起一缕头发绕在指间,眼勾勾地看着她,“姐姐,你头发剪短了。”  “嗯。唉?你怎么知道?”晨曦和她大眼瞪着小眼。  沈宁南的脸彻底垮了下来,对她下了最后通牒,沈丹蓝扁扁嘴假意要走,只是没走两步还是不甘心,扭头快速说道:“你照片上是长头发,不信问我哥要他的皮夹看看。原来你就是我那未过门的嫂子!”话的尾音落在了被迅速掩上的包厢门内。  沈宁南挫败地支着额头叹气,“你别理会那小疯子,我跟你说过她,打小就疯,我们家谁也没这么个血统,这次来打算让她去做个DNA鉴定,看看是不是我们沈家的人。”  晨曦低头笑,突然抬起头朝他伸出了手,“皮夹我看看。”  “你还真信?她对我身边每个女性都用过这招。”  “我看看。”她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僵持了一阵,看着她迟迟不肯落下的手,沈宁南心底一声轻叹,缓缓将皮夹放在了她手心。历史上从没有他执拗过她的记录,至少他找不出一次来。  皮夹是Prada的栗色小鹿皮,翻开便看见满满当当的几排金色、黑色的卡,每个小袋子她都拉开看看,里面塞满了名片、发票。看着她伸出粉红指头抠得艰难,倒是沈宁南看不下去,拿回钱包驾轻就熟地从侧袋里抽出一张照片,夹在指间。  她很快地夺了过去,仔细地打量,不过巴掌大的照片,被修剪得整整齐齐,画面看起来水气氤氲,青色的雾气中一个女孩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正在操场上跑步,那再熟悉不过的脸竟让她看得陌生,青涩的眼眉,短短的刘海,长长的马尾,一瞬间她有些不知道那是谁了。记忆中这张照片从不曾出现过,她忍不住问他:“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沈宁南正要说什么,林杨回来了,负手看着沈宁南笑着问:“晨曦,遇见朋友了?”  贺晨曦忙不迭地将照片扣在了掌心底下,做了贼般。  沈宁南不动声色地看着,很快地站了起来说:“不打扰你们了。”他只像是拿回理所应当属于他的东西,抬起了她手腕,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将照片迅速抽走,干净利落。  其后,原本轻松愉悦的气氛荡然无存,林杨看着晨曦呆呆的样子小心翼翼地问:“那人是不是欺负你了?”  晨曦摇头,想着他怎么会欺负她,事实上除了父母,再没有像他那样对她挖心挖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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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宁南一直对她的瘦耿耿于怀,虽然她坚持说自己虽瘦,但健康,还豪迈地撩起袖子攥拳让他看她的肱二头肌,可是他捏着她的小细手腕还是叹息,“肱几头肌都不顶事,真怕哪天一不小心,咔嚓一声就把它弄折了。”  所以帮她增肥是他的头号任务,一日三餐,她逃不开沈宁南的“监视”,他一看到她的饭盒就说:“你把自己当鸟喂呢?”然后就把她的饭盒和饭卡抢去,挨个窗口挨个窗口地打菜,打得满满的一盆,心疼得晨曦心都在滴血,这一餐足足吃掉她一个星期的口粮。后来她总想办法躲着他,可是他总有办法找到她,最后她饭卡都赤字了。一个月还剩下半个月,她愁得想哭,只能早上买六个馒头,三餐全解决。  某天她还在埋头啃馒头的时候,忽然听见头顶呼哧呼哧的喘气声,抬头一看,差点没吓得她魂飞魄散,女生宿舍守卫森严,连公苍蝇都飞不上来,怎么上来这么大个雄性物体?  沈宁南把一个饭盒丢她面前,菜满得都顶到了饭盒盖上了。晨曦讪讪地摸着肚子笑道:“最近吃得太丰盛,我要缓缓。”门外小脚的舍监在叫唤,她腾地站了起来,惊愕地说:“你硬闯上来的啊?”沈宁南摊了摊手说:“没办法,你下次再这样我天天往你这来。”晨曦苦着脸说:“你饶了我吧,我每天吃什么菜都是有计划的,你天天拿我的饭卡打鸡腿鸡翼,两天就给我刷爆了,我叫我怎么办?你就是天天上我这来守着我也没办法啊。”  沈宁南僵着脸说:“我就气你这个,你压根没把我当朋友。你有困难为什么不和我说,宁愿天天干啃馒头?”  晨曦不知道该怎么说,亲兄弟还得明算账,他是她的谁?她不能这样理所应当,也做不到。可他不管这些,严肃地说:“反正以后只要食堂看不到你,我就多打一盒饭。我上不来,就让别人给你送来。”这时舍监也到了,揪着他的衣服往外赶。晨曦看着那一盒饭觉得进退两难,她不知道该怎么对待沈宁南,她知道他喜欢她,可是她从小就被父亲教导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她不想欠他太多,特别在她不打算回报的情况下。  后来这半个月间他还真是每天让不同的女生给她送饭上来,饭都打了,她也不能浪费,反正是吃得堵心堵肺的。再后来他也不再拿她的饭卡乱刷了,有时候会打在自己的饭盒里,往她的饭盒里拨,时间长了她也懒得再去和他计较。  但吃得多她增肥效果依旧是不明显,他一分析,说是马无夜草不肥,所以他无论晚上去哪里回来时都不忘要给她带宵夜,有时是一盒炒饭,有时是几块奶油蛋糕,几块巧克力,几袋饼干,发展到最后已经成了一种习惯。有一次晚了,他递给了她一个苹果,不好意思地说店都关门了。回到宿舍,舍友笑着说,这人极有意思,不就是想见一面嘛,非得弄点礼物才不显得唐突似的。  可是即便是这么好一个人,她都不要,只是因为她要等一个云深不知处的人。  林杨看她心事重重,也不说什么,只是一个劲给她夹菜。晨曦回过神看着自己碗里堆积如山的菜,哭笑不得地说:“你把我当猪了啊。”  “人说心情不好的时候多吃点会把郁闷挤走。”  “郁闷又不是长在胃里的,怎么挤?”  林杨呵呵一笑说:“反正多吃点没坏处,这么瘦。”  打车回去的路上,晨曦有些困,吃得太饱,晚风一吹就迷糊了过去,车子一个颠簸把她震醒了,突然察觉右手被人抓着,她一惊,急忙挣脱开来,扭头看见一脸尴尬的林杨。  “你是不是不喜欢这么快?”  晨曦也是觉得尴尬,不过牵个手,何必这么大反应。她摇了摇头,林杨笑着说:“那我可以继续?”说着他又抓起了她的手,暖暖的手有些润湿,温度一点一点渗透进她的手心,竟让她觉得烫手。  只是她的心情林杨丝毫不觉,轻轻揉捻着她的手,眯着眼很惬意,“好软,像棉花,我的手老是拿刻刀玩泥巴,全是茧子,会不会磨到你?”  晨曦卷曲起手指,轻轻地用指腹抚着他手掌上硬硬的茧子。  心一动,他垂头凑近了她,炽热的气息拂在脸上,让晨曦全身鸡皮栋起,惊慌地甩开他的手,缩起了身子。  她的反应让林杨有些错愕,轻咳了一声说:“对不起,无心冒犯。”  就在贺晨曦试着和林杨继续深入发展友谊时,妈妈又整出了幺蛾子。  “你火急火燎地叫我回来就为试衣服?”晨曦满头黑线地看着眼前的衣服,厚垫肩,规矩的三片式剪裁,感觉时光瞬间倒流三十年。  “还有,接章路,这才是最重要的。”妈妈强调完,抖了抖手中一件大红套裙在她身上比划了几下,满意极了,“这是特地找冯裁缝按你的身材给做的。老早就喊你上街买身新衣裳,你是动也不动,你不上心只有我这当妈的帮你上心了。章路那孩子是多伦多大学的博士,万里挑一的人才,这么好条件的人你打着灯笼也找不着,你可得给我重视起来。”  “他肯定长得很丑,不然35了怎么还单身。”  “胡说!人家是一心扑在研究工作上,给耽误了。”  “那林杨呢?林杨怎么办?”  “你对那小子还挺上心,”妈妈沉吟了片刻说,“先放着,如果章路这边不成,也不至于两头落空。”  晨曦鼓着腮帮子,还是为林杨感到委屈。但看着妈妈细心周到地帮她准备的接机纸牌,A4纸大小的白纸上印着醒目的四个大字:章路博士。就冲着她这费尽心思的劲儿,她也得好好地将这事办妥。  只是当她到达机场从包里扯出来那张纸时,竟一不小心哧啦一声撕成了两半。她苦恼地挠头,最后只得捏着破损处将两张纸拼在一起,看起来很是狼狈。  等的过程有多漫长不提,但当她看到了他,还是值得快慰的,至少他不如她所想那般不堪,事实上要好得多。衣冠楚楚,银丝边眼镜,一脸书卷气,干干净净让人讨厌不起来。但相比她的喜出望外,章路多少有些绝望。  他早该知道姑妈的老花眼不可信赖。之前也说过不少女子,他不置可否,她也极少去勉强,只是这一次她耐心格外地好,三天两头地来电,措辞每每砸中他心坎,让他几乎相信这个女孩的诞生不为别的,只为今生嫁给他做妻子。一犹豫,便答应了见面,但仅仅是见一面!而此刻他发觉连见一面都是个错误,此刻他希望有人能一棍将自己打晕,再不然,他希望看到的只是一个红色的炮仗。  但晨曦却没想那么多,她只记得妈妈千叮万嘱的话:笑,你得笑,因为你笑比不笑可爱。  只是她笑得并不娴熟,恐怕也丝毫跟可爱沾不上边。将妈妈交代的工作一一做足,后续如何她并不关心。她一边笑一边热情备至地说:“欢迎你回国,章博士。”  章路敷衍地点头,看见她手中那一分为二的接机牌,脸色又是一沉。  晨曦将其胡乱掖进了包里,一脸抱歉,“不好意思章博士,我这人就是粗心。章博士你行李多吗?我来帮你。”  听着她低眉顺眼一口一个章博士,总有些不情愿的味道,而这身过时的衣服,和那狼狈的接机牌也像是别有用意。她并不重视和他的见面,他想。这让他大为光火,相亲见着一个“炮仗”已经让人窝火,更令人气愤的是这“炮仗”居然还不以为然。原本毫无兴趣的他倒是被她激起几分好奇来,但见她晃晃悠悠拎起了自己沉重的皮箱,他顿时心惊胆战,里面可是有价值百万的精密仪器!他慌忙伸手夺了下来,没好气地说:“别胡闹!有事你就先走吧!我自己认路。”  晨曦愣了一愣,陆陆续续的相亲过程中,也曾遇见过各种人,如此不给面子的倒还是头一个。她有些愤慨,即便她对他也是毫无意思,好歹是女孩子,总有那么一点骄傲的自尊,一咬牙她决定为尊严而战。  “既然都来了怎么能让你一个人走,我起码得把你送到家。你别担心,我不让你请吃饭,如果你肯赏脸,我请你!来,我帮你拖行李。”说着她就要夺下他手中的行李,但章路却一板一眼地跟她抢。结果他的箱子没得手,肢体冲突间倒把旁边立着的一个箱子拱倒了。耳畔一个尖锐的女声叫了起来,“见鬼!我里面有易碎品!”  晨曦慌忙把倒地的箱子扶起来,正要诚惶诚恐地道歉,一抬头打了个照面,两个人都愣了。  空姐装束的漂亮女子伸出纤纤玉指,惊讶道:“这不是……贺晨曦吗?”  晨曦看着对方面颊轻薄粉底下的隐约可见的小雀斑,怔怔地想着谁能把雀斑长得如此俏丽,那也只能是她,曹远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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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格上说她们俩并不算认识,只是那时曹远樱常来院子里找郭远,进进出出时常打照面,开始晨曦会对她笑,但曹远樱总是报以漠然的表情,晨曦也就渐渐不再和她打招呼。大概是习惯了郭远,她也没觉得有多难受。  而追溯曹远樱第一次和她说话还是因为郭远踢球受伤了,她急冲冲地从晨曦身边走过,想想又掉头折了回来对她说:“郭远他受伤送医院了,麻烦你通知一下他妈妈。”  当晨曦一口气爬了四楼,气喘吁吁地赶到病房时,里面已经挤满了人,缝隙中她看见坐在他床边的是曹远樱,她边削苹果边笑着说:“球门框那么粗的柱子都让你这一脚给踹弯了,你竟然只是脱臼!”郭远没好气地说:“你就咒我吧!万一我腿废了你得天天给我推轮椅!”曹远樱拍着他的大腿豪情万丈地说道:“推轮椅多麻烦,只要你不嫌细,我把我腿锯了给你安上!”一个苹果按他嘴上。  让她难受的并不是他们的热络,而是郭远明明是看见了她,却很快地别过了眼去。她有多了解他,一个眼神一个手势便知道他的用意。于是她退了出去,围着医院的花园转了一圈又一圈。等她再度回到房间时,其他同学已经离开,但曹远樱还没走,她犹豫了一下,想着再出去转几圈,但这次郭远喊住了她,皱着眉说:“来了怎么也不进来?刚刚就看见你在门口转悠。”  曹远樱看了她一眼,很快便起身告辞了,先是甜甜地对郭妈妈说:“阿姨再见。”再对郭远说:“安心养腿,笔记我帮你抄。”郭远微笑着点头,指了指晨曦说:“你,傻站着干吗,送送人家。”晨曦很委屈,但曹远樱却还有些不乐意,板着脸对郭远说:“你倒是拎得清的人!”  晨曦并不懂,只是觉得这两个人在一起的氛围有一种说不出的团结向上,仿佛天经地义,一呼一吸之间那般自然。  “来接男朋友?”曹远樱肩上挎着一个VERSACE男士单肩包,冲她似笑非笑地扬了扬下巴。  贺晨曦看看身边的章路,尴尬地笑,“只是朋友。”看着她那拷问的眼神,仿佛越描越黑,她很无奈,她怎么能跟曹远樱说她相亲都相到机场来了。看着她脚边放置的两件行李,她扯开了话题:“看来你也在等朋友。”  “是啊,一个老朋友。”曹远樱拖长了声调,笑得有些诡谲,一副好戏在后头的模样。  贺晨曦心里的闷罐像突然揭开了盖子,冷风嗖嗖地灌进来,风凉水冷。她早该意识到这两人总是成双结对出现的。她垂下了眼帘,神色也变得默默,其实并不是害怕,只是觉得现在不是见到他的最好时机,无论是身边的章路还是她这身不合时宜的打扮,都会让她难堪。而他该如何跟她解释12年前的约定?如果她说“我一直在等你”他一定是没办法应对的,想想看,还是好人做到底,还是不为难他吧。  紧走几步,突然听见身后急追直上的脚步声,顿时心跳若狂,当脚步临近,眼角余光扫见一男人匆匆从她身边跑了过去,和面前一原地等待的女子热情相拥。她松了口气,失落却愈加明显。  走到机场感应门前,在等门完全开启之际,她还是没忍住侧头回望,曹远樱身边站立着一个男人,VERSACE包包回到了他的肩上,深蓝色的制服将他的身材衬托得更加高挑,笔直的身板也薄得很好看,怎么都觉得有些英伦格调渗入了骨。看着那两人先后蹲了下来打开箱子头碰头看着什么,根本就没有追上来的意思,贺晨曦很为刚才的念头感到羞耻。  踏出门时那对热情相拥的男女又再次经过了身边,男子将女孩热络地揽在怀中亲吻她的发梢,轻柔地问:“想我吗?”她没听见女孩的回答,但这种事向来都是不需言明,尽在不言中的。  她不奢望什么,但不代表拒绝奇迹出现,就像提前知晓了谜底,但真到面对的那一天又是另一回事。  “喂,打车吧,你这样要走到何时去?”  晨曦扭头看见章路拖着行李在落后她两三步的距离慢慢赶了上来,伸手正要拦车,她阻止了他,说这儿有直达市区的公交车,才三块钱就能坐好长一段路,长年在国外的人应该看看这些年城市的变化。章路想想便同意了,晨曦马上翻出了一张五元一张一元的纸钞预备着,一抬头却看见那两个人也正朝这边走来。  莫非他们也是要看城市的变化?  他一步一步走到了面前,这样的场景有说不出的怪异,就像原本只是来找一个游泳池,却找错地方到了海边去山盟海誓般阴错阳差。  梦里曾无数次出现这个场景,醒来都不敢再细想,每次都宛如曼桢投入了世钧的怀中诉说这些年等待的苦和委屈,但当他真的走出梦境站在两步之遥的地方,他们却又像是各自曲折各自悲哀的陌生人,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般无足轻重。  “有零钱吗?”曹远樱拍拍她的肩膀。  晨曦掏出了钱包,找出了一张十元递给她。曹远樱正想说十元我也有,钱便被身边的男子抽了过去,细长的眼睛注视着她,微启薄唇对曹远樱说:“找钱给她。”  “不必了。”晨曦淡淡地说。  “那就不客气了。”尖锐的目光直直落在她身旁的章路身上,一挑眉说,“不介绍介绍?”  晨曦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说:“这位是多伦多大学的章路章博士。”  “这就完了?”  “我不了解你的情况,你自己说吧。”  “干吗装得这么生分呢,贺晨曦?”一手揽住了她的肩,迷人的脸庞就凑了上来。晨曦急急甩开朝旁边闪去,倒是逗得曹远樱在一旁哈哈大笑。  “郭远,这可是中国,你面对的可是中国的传统女性,小心人家喊抓流氓。”  晨曦又气又恼,看着车子到了,便拉着章路说:“我们上车。”  偏偏那两人也跟着上了车,在他们前面的位置上坐下,郭远更是一坐下便将椅背调到最低位置躺下。前后排的位置本来就窄,再这么一调,腿就被压得严严实实动弹不得,晨曦气愤地晃着他的椅背说:“你压得我动不了了!”  “是我压你还是椅子压你?说清楚点。”  一直袖手旁观的章路看着贺晨曦气得说不出话的模样,轻咳了一声,顶着椅背将她的腿扳了出来,说:“要是这样难受,就放我腿上。”  一句话就让郭远迅速调直了椅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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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章路有时会问那栋楼是干吗的,那块地是干吗的,晨曦就跟他细细地讲,讲近十年间这座城市的沧桑巨变,听着听着郭远也忍不住会问上两句,但贺晨曦选择当作没听见,继续和章路说着他们的话题。  最后郭远黑着脸转过身子说:“贺晨曦你摔坏了我的玉雕屏风,这笔账怎么算?”  晨曦皱着眉看他,“你说什么?什么玉雕屏风?”  郭远将放在膝盖上的小黑箱子打开,取出了一个一尺见方的木雕盒子递给了她,伸手的瞬间深蓝色的制服袖子下露出一截白色法式双叠衬衫,一粒精致的湖蓝色猫眼袖扣在阳光下发出幽蓝的光,晃得她有些失神。接过了盒子时鼻尖有些冒汗,她翻开盒子的铜搭扣,只见深红色天鹅绒衬里托着的一个精美的玉质雕屏,雕的是云母屏风烛影深,碧海青天夜夜心,嫦娥后悔偷灵药的桥段,那晶莹剔透、鲜翠欲流的颜色一看便是玉中上品,只是圆滑连接处的几处断裂生生阻断了流畅,果然几块零星的玉片散落了出来,不是云彩缺了角,便是月桂折了枝。她砰地关上了盒子递还给了他,义正词严道:“凭什么说是我?”  曹远樱站出来说了句公道话,“也不一定是她吧,说不定碰倒箱子之前东西就已经坏了呢?”  郭远看了她一眼,目光中透着凌厉,她便耸了耸肩不再说话。  晨曦这才想起曹远樱那一声“见鬼”所为何事,她忐忑不安地咬了咬唇,问郭远这物价值几多。郭远连眼都没眨一下,“三百万”脱口而出,当场把其余三个人都噎住了。曹远樱摇着头说:“不可能吧?三百万!泰铢还是越南盾?”  “上等的羊脂玉,最好的能工巧匠,能都聚在一起是天作之合。玉无价,懂吗?”郭远将盒子放回了箱子里,便躺在椅背上闭目养起了神,仿佛刚刚的事根本没发生。  她当然知道,他何须她来赔,他就是看不得她自在,他只是想让她难受。他果然很好地打破了她和章路之间融融的气氛。  直到车子到站。  曹远樱将睡了过去的郭远晃醒,他站起来看见后面一排已人去座空,急忙问:“他们人呢?”曹远樱努了努车外,只见那两人正匆匆朝站外走,仿佛避之不及。  看着郭远紧蹙着眉心,曹远樱笑道:“这只人畜无害的小白兔变小猎狗了。别说我没提醒你,这可是一场攻坚战,你多准备点粮草过冬吧。”  郭远嗤笑,“现在才七月,你未免也太看得起她了。”  “兔子急了还咬人,你未免太看不起她了,那团棉花里搞不好藏着暴雨梨花针。反正电话、地址,你让我做的我都做了,以后的事随你们折腾去,我可不管了。”  晨曦言出必果,执意要将章路送到家。经过一家饭庄,章路哎了一声,司机便踩了一脚刹车,放慢了速度,扭头问:“停这儿?”  “我只是想说这家饭庄居然还没倒闭……就这儿吧,我们去吃个饭。”  晨曦有些悻悻的,“才四点啊。”  “飞机上的饭我没吃饱。”  下了车没走两步,章路突然说:“哎,那人跟来了。”  “谁?”晨曦回头,错愕地发现郭远也下了出租车,挎包从左肩换到了右肩,一抬头便微笑地冲她挥手,风尘仆仆的模样,大步流星地走了上来说:“真巧,你们也来这儿吃饭?”  “你无不无聊?你跟着我们干吗?”  “这路你家开的?就准你们走?”郭远白了他们一眼,率先步入了饭庄。  晨曦有些为难地看着章路,“要不要换一家?”  “他去了我们就去不得了?”章路偏不信这理。  看见他坐在靠窗口的位置,晨曦便挑了个靠里的座,和他隔着两张桌子,背对着他坐下。本来就没到吃饭点,他们三个是唯一的客人,清净得很,落座后,才听见厨房的风炉开始轰轰地响起来。  坐了一会儿电话响了,晨曦猜测是妈妈来探听情况来了,掏出一看果然是,她说声抱歉便离座接电话。  饭庄只一道小小的拱门,内部却别有洞天,六张八仙桌排满,旁边便是一道朱漆的雕花回廊,底下竟还有潺潺流水和欢斗的锦鲤,回廊再过去,又六张八仙桌,和这边格局一模一样,颇有中国古典的对称美。  妈妈在电话那边压低了声响,鬼鬼祟祟地问:“接上头了吗?”回答显然让她很满意,晨曦认真地说:“他什么都好,就是对我好像没有其他的想法,我想他肯定是看不上我的。”  妈妈兴致勃勃地说不能骄傲自大,但也别妄自菲薄。嘱咐叮咛和鼓励的话她照单全收了,挂了电话一转身和身后男子撞了个满怀,贺晨曦及时抓住他的衣襟稳住了身子,连连说抱歉,那人阴阳怪气地回了句:“客气什么?”抬头看到是郭远那张不咸不淡的脸,她触电般放了手,后退一步,不自在地撩了好几次覆在额前的碎发。  郭远双手插在裤袋里,眯着眼打量着她全身,啧啧称奇,“真是怪了,这才几月份,今年的鞭炮怎么上市上得这么早?”  她并未在意他的挖苦,郑重地说:“麻烦让让。“他整个人往路中间一站,便将袖珍的回廊堵了个满满当当。见他并不挪位置,贺晨曦伸手要推他,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臂,她还未惊叫出声,章路及时出现了,英雄救美似的,轻咳了一声说:“哎,你的咸鱼肉饼来了。”  逃回了饭桌,她觉得这场相亲荒唐之极,心不在焉地将盖在米饭上的一整块厚实的咸鱼肉饼打散,和米饭搅拌在一起,不知咸淡地往嘴里塞。  不知几时,章路又说了一句:“哎,他走了。”  晨曦回头,只见那一桌,一碗饭一盘菜一碗汤一双筷子都完完整整地摆放在那里,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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