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见雨淋牡丹仙子之瑞春花开,牡丹仙子之瑞春花开花开的很好的忽然之间被大雨淋了,又好像就淋了牡丹仙子之瑞春花开其它地方没下雨。请问各位上人是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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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们一个秘密,一个大秘密,历史上所有的神秘事件,或者说,不可理喻,不可以常情揣度之人、之事,背后都有一个穿越。  譬如说,大汉的陈平先生,就是那个足智多谋,诡计百出的花样腹黑男,就是一个穿越者。中国乃至世界历史上有名的谋士不少,我敢说陈平先生绝对是其中最受欢迎的之一。他不仅是功勋卓著的千古谋士,还“长大美色”,就是颜值高,还大长腿。法国的拿破仑全世界有不少粉丝吧?大家可以设想一下他其他都不变,但变成布拉特?皮特先生的外貌这种情形来类比一下。他也是谜团最多的名人之一,一生充满奇异,表面上看有许多未解之谜。例如他的发家,源于找了一个有钱寡妇,这个寡妇还连克六夫。当时的人们总是奇怪他的原始积累为何如此饥不择食——这有什么好奇怪,他是一个现代人采用“夺舍”(用自己的灵魂占据某个人的身体)之类方式穿越过去,克夫这一套他根本不相信,爱上一个寡妇,更是稀松平常,别人眼中的克夫女,在他眼中是不折不扣的白富美。放到现在,一个黄晓明那样的高富帅,如果找了一个大胖妞,大家肯定觉得他不是脑子进水,就是别有所图,甚至怀疑他是个好基友,只是在利用婚姻作掩护。可是,如果他是一个来自汤加王国或者斐济国的小伙子穿越了呢(当然,现在我们可以肯定,从黄先生目前的审美情趣来看,他没有穿越或者被夺舍)。我再引经据典说得深入浅出些,“夺舍”的经典案例记载,我所记得的,最早就是《西游记》里的猪八戒(《西游记》第八回中猪八戒说:“我不是野豕,亦不是老彘,我本是天河里天蓬元帅。只因只因带酒戏弄嫦娥,玉帝把我打了二千锤,贬下尘凡。一灵真性,竟来夺舍投胎,不期错了道路,投在个母猪胎里,变得这般模样。是我咬杀母猪,可死群彘,在此处占了山场,吃人度日。不期撞着菩萨,万望拔救拔救。”),猪八戒是一个人类神仙夺舍投胎,误穿越在一个母猪胎里然后生出来,带着前世天蓬元帅的学识、技能与情趣,他的所作所为,如不仅不喜欢母猪,只喜欢人类女子,而且出生后居然还“咬杀母猪,可死群彘”,尽管《西游记》里没有提到,但可以肯定,于猪这一族而言,对此肯定永远大惑不解、义愤填膺以及深恶痛绝。  陈平先生的最大之谜就是“白登山解围”之计。汉高祖六年(公元前二百年),刘邦在平城白登山被匈奴四十万大军围困了七天七夜,几乎弹尽粮绝要俯首称臣或者自绝于天下之际,随行的陈平替他出了一计,匈奴居然就退兵了。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计谋可以让胜利在望的匈奴单于下令后撤?史书上语焉不详,仅隐约有“重贿冒顿单于阏氏”字样。什么样的贿赂会让匈奴领袖夫人去吹枕边风?又是什么样的贿赂史书上不写出来?这成了千古之谜。其实,这有什么难以推测的?除了美容,还有什么可以让一位什么都不缺的女子,尤其是处于大漠之中风吹雨淋恶劣自然环境下的女子心花怒放,情难自禁?作为一个现代人,陈平先生深谙女性心理,又有现代美容知识,他无非是带了一根黄瓜,或者一个鸡蛋去见了冒顿单于阏氏,现场示范了黄瓜切片敷脸或者制作鸡蛋面膜,为领袖夫人去除困扰已久的黑头(考虑到史书上言之凿凿记载汉武帝时期我国才学会种值黄瓜,排除史书故意混淆视听的可能,陈先生更大的可能是带了一个鸡蛋)。同样作为一个经常看各种段子的现代人,陈平先生知道,在一个深夜,一个男人,偷偷摸摸的,无论是带黄瓜,还是带鸡蛋去见一位领袖夫人,这听起来总是有点怪怪的、邪邪的,搞不好到后面,就会以讹传讹,沦为狗血剧情;并且为了避免暴露自己是一个穿越者(当时的人们怎么可能知道利用这两样东西可以美容),陈平先生没有公布他具体的贿赂内容。  再看看国外的例子。那个最早制作了显微镜片的叫列文虎克的荷兰人,后人评价他“以独有的天赋,磨制了远远超过同时代的透镜”,这个怪咖“缺少正规的科学训练”,“从不允许任何人参观工作过程”,为什么会这样?自然也是因为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由后世穿越过去的穿越者。  以上当然只是我的揣测,我无法证实。你们可以说我讲了一句大废话,可是,它至少是一句有含金量的废话。你们中很大一部分人,不是最喜欢过嘴瘾,“娘希屁,这个世界贪官太多了”,这类的废话你们讲得最多,你们也永远无从证实,但从不代表它不存在,是不是?而且,你们讲这类废话,于事无补,也毫无新意。我好歹算讲了一句有新意的废话。  最关键的是,我的确无法证明他们是穿越者,但是,我是一个穿越者,我就是一个穿越者。我姓朱,名厚照,曾用名朱寿,死翘翘后庙号“武宗”,谥号“承天达道英肃睿哲昭德显功弘文思孝毅皇帝”,你们一般叫我“正德皇帝”。  这是我穿越后的身份。现在,我想你们最关心的,是我怎么穿越的,尤其是,一穿越就穿越成了一个皇帝。  很多网络写手都喜欢将穿越描写为暴力事件,例如走路被一道闪电劈中,或者绝望之下跳楼与坠崖,要不就是病得奄奄一息的时候,然后就穿越了,成功夺舍,那都是胡说或者瞎蒙。我要告诉你们的第二个秘密就是,穿越就象彩票中奖,就是一个机率。这个世界肯定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它在卖穿越的彩票。你们见过哪个买彩票中奖的家伙,是用如下方式如愿以偿的?手持一块砖头,或者揣着一把匕首,走进彩票店,用砖头朝自己脑门上,就是那个凸起的地方,猛砸一下,或者用匕首对着自己胸口,就是那有个凹的地方,狠剜一下,然后伸出血淋淋的手,捏着薄薄的钞票,信心满满地对着老板来一句,“来张彩票!”  穿越与彩票中奖一样,就是一个运气。中奖的前提是你得去买彩票。要想穿越的前提是你得时不时发发呆。这是我的体会。反正我就是这么穿越的。  那天我正在看世界杯足球赛,看着看着就发了呆,幻想着中国成为了世界第一足球强国,我们有最好的魏、蜀、吴三支俱乐部;有最好的球员组成的国家队,吕布是罗纳尔多式的前锋,赵子龙是贝克汉姆式的前卫,马超是齐达内式的前腰;还有曹操是费洛伦蒂诺式的主席,诸葛孔明是弗格森式的主教练,哦,对了,貂婵是名模太太团里最妖娆的成员。包括中场休息时,我脑海中插播的是如下广告:  飘渺太空中,蔚蓝色的地球看上去一动不动,  一位老人神秘地出现了,  他要做什么?他在用一根细而长的杠杆撬地球。  哦。他是大科学家阿基米德。  “给我一根杠杆,我能把地球撬起来!”  一位英俊小生出现了,  他飞起一脚,踢的却是地球!  地球高速旋转,以美妙的弧线直挂太空远角……  哦,他是足球巨星赵子龙。  “给我一双龙胆亮银球鞋,我能把地球踢起来。”  龙胆亮银,还有什么不可能?!  就是在这时候,我穿越了。  接下来,我要告诉你们第三个秘密,这个倒算不上什么秘密,或者称之为经验更合适一些,作为一个理智的穿越者,你第一时间需要确定三件事,你穿越成了什么人,到了什么时代,以及到了什么地方。
  “一条小河蜿蜒而下,水波不兴,曲曲折折的,颇有几分邻家女孩袅袅婷婷的风范。两岸绿草如茵,三、五株桃树参参差差的,桃花正开得娇艳。疏影横斜,宛如一位人比黄花瘦的闺秀揽镜自怜。  微风过处,桃红瓣瓣,飘落水面。花儿享受着水流的抚摸,轻巧的旋着。渐渐的,花儿聚集到了一个地方,无法再顺流而下,只能在原地打着圈儿。  河岸边,躺着一个人。他的身子搁在河岸的杂草丛中,头俯在河面上。桃花簇拥着他。定睛望去,原来是一条龙,蟠在河边。”  这是弘治十七年底,即一五零四年末,太监刘瑾在一条河边找到了我。找到我时,他的老脸上已是面无人色,隐有泪痕,他一把将我紧紧抱在怀里,摸遍了我的全身,任何一个十四岁的孙子离家出走不见了,爷爷找到他时,都会这么做。随后他五十三岁的老脸上全是惊喜。他脱下衣服给我披上,扶我坐起来,抱着我的腿,老泪纵横,他说:“太子殿下,老奴总算找着您了。”  人们坐一次长途飞机都需要倒时差,穿越那就更需要倒时空差。当时的我拍拍额头,想让自己清醒。我知道自己穿越成了太子,穿越的地点与时代还要进一步去摸索,但基本可以确定是回到了中国古代。刘老头清醒过来,他松开我的腿,跪在地上不断向我磕头:“老奴罪该万岁。”  除了过天桥时遇到的真假乞丐,从小到大,从没有人向我磕过头。尤其是看到一个老人家,一个象爷爷的老人家向我磕头,这让我有些恶心。“你起来!”我说。  据我的了解,穿越后的生活尽管多姿多彩,但通常也伴随着波谲云诡,老人家的举动让我恶心之余,也有了一丝疑惑,一个太子,晕死在一条河边,总不是一个正常情形。我怀疑这个老太监是不是作贼心虚——彼时,我还并不知道我是朱厚照,他是刘瑾。  他不肯起来。我继续说:“你起来!你何罪之有?”  “老奴刚才冲撞贵体,罪该万死。”  我明白了,这个老人刚才情急之下因为检查我的身体——他在检查我是否受伤,甚至是否死了——而触碰了我的身体。我笑笑:“你何罪之有!”  “你不但没有罪,我还要厚赏你。”  后来的人们,都以为我是因为刘瑾救了我一命而赏他,却不知道,我之所以赏他,是因为我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他疼爱我,就象一个爷爷疼爱孙子。  一个没有后代的老太监,有时候,他对小孩子的疼爱会更浓烈些吧。  后来,不止一次,刘瑾用优美的笔调、尖细的嗓子向谷大用、张永等人仔细描述找到我的情形,就是上面那一段散发着文艺范儿的话,听到“原来是一条龙,蟠在河边”时,他们一致下跪,“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我摆摆手,“平身,散了吧。刘瑾,你留一下。”  我看着他:“那时是寒冬,你告诉我,哪来的桃花?”  他跪在地上:“老奴不敢欺君。老奴找到陛下时,确实在河岸见到了不少开得正艳的桃花,不仅如此,两旁山上,映山红也提前开了。”  这个老家伙,有真情,也聪明,够努力,似乎也有些不择手段,甚至厚颜无耻。后来我才会知道,他要说出这么一段话,究竟花费了多大的功夫。他遇到了穿越后的我,又表现出发自内心的关切,我不知道这是他的幸运还是不幸?我最终决定了他的人生,准确地说,是确定了他五十三岁之后的人生,短暂的、遗臭万年的后半生,其实也就是六个年头而已。很多人,包括当时的、以后的,都认为我的人生是被刘瑾影响,其实他们错了,一五零四年之前的情况我不清楚,也没有多大的兴趣去了解,一五零四年之后,自始至终,都是我在主导刘瑾他们的人生,从来就没有哪个人影响我。不是哪个人的事。  无论你们是否了解历史上的我,看了我写的故事后,你们都会达成一致意见,那就是我是一个非常非常荒唐的皇帝。为什么会这样,人们从很多角度有过各种分析,但我知道那些都不对,人们也都很难就此达成一致意见,在你们看来,这可以算作千古之谜。  我本来有机会成为一代明君。  首先,我根正苗红。我是嫡子。在我们国家,自古以来,“你是谁生的”很重要,谁是你的老爸,这一点第一重要,到现在也没有变;另外,在古代,谁是你的老妈,这一点也很重要,这主要是因为古代的男人不止一个妻子(现在由于一夫一妻制,“这孩子他妈是谁”就没有什么显摆或者争夺的空间)。嫡子的意思,就是正妻所生的儿子。皇帝的正妻,那就是皇后,我母亲生我的时候,她就已经是皇后。还有,“你什么时候出生”也很重要,长子才是第一顺位继承人——尽管据我所知,长子通常不是孩子中间最聪明、最强壮那个。我还是长子。我是以嫡长子的身份在五个月大的时候就被认定为皇太子,并终以嫡长子的身份登临皇位。在明朝乃至中国历史上,这都罕见。  其次,我生辰八字佳。我炫耀自己生辰八字好,大部分人对此可能会羡慕嫉妒恨以及不以为然,“你一出生就是皇帝的嫡长子,注定要当皇帝,当然好八字”,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丝毫在你们面前炫耀的意思,炫耀总是一件非常俗气的事情,这个世界上最俗气的事情,除了炫耀性征外,就是炫耀身世,我至于这么俗气在你们面前显摆吗?我是在其他皇帝面前显摆。我出生在一四九一年九月廿四日申时,从星座来讲,是个典型的天蝎腹黑男,这个星座倒也出过不少名人,而用中国传统的干支表示就是:辛亥年甲戌月丁酉日申时,如果按照时、日、月、年的顺序就与地支中的“申、酉、戌、亥”的顺序巧合,在命理上这被称为“贯如连珠”,主大富大贵。中国历史上这么多皇帝,估计也没有多少人有这种命理,反正明朝历史上,也就明朱元璋和我是这种命理(听说还只是类似,没有我这么丝丝入扣,浑然天成)。  最后,我还才貌双绝。史书上说我小时候“粹质比冰玉,神采焕发”,也就是不仅长得粉嫩晶莹,气质也非常出众,长大成人后,估计那些写史书的不敢再对我的容颜品头论足,但我穿越后第一次照铜镜时,我看到了古代中国少年版的奥兰多?布鲁姆。我也很聪明,至少记忆力不错,前一天讲官教的东西,第二天搞闭卷考试,我就能对答如流,放到现代,应付应试教育一点问题都没有;观察能力也强,又注重礼仪,史书上写我“坐讲筵辄移时容仪庄重”、“当辍朝之日学士有误束花带而入者,又谓左右曰:‘是在朝班中必以失仪。’”换句话说,按现代男人穿西装的要求,衬衫袖口长度要长出西装袖口1—2厘米为宜,领带尖不要触到皮带,如果我组织开会,有哪个家伙着装没有注意这些细节,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总而言之,论身世、看命格、比才貌,如果历史上的皇帝们都是一群鸡,那我就是一只鹤。在我小时候,人人都觉得我理所当然会成为千古明君。  可是,后来,我却成为了历史上最荒唐的皇帝之一,也许某些人认为这个之一还要去掉。这是为什么?有些人肯定会发出冷笑,“那还不是因为你,因为朱厚照被你夺舍穿越了啊”。说实话,我也考虑过这种可能性,但这不成立,尽管朱厚照被我夺舍,他的身世并没有变(身体与血统未变),论智商,我也高达一百三,这个智商当一个明君绰绰有余,至于说到命运,主大富大贵“贯如连珠”的命理,也许就说明他注定要被夺舍,从而才能大富大贵呢。  事实上,纠结于这些虚无的讨论或者争论没有意义,没有任何意义,因为,如果我愿意,我是说我他妈的甘愿沉沦、甘愿堕落、甘愿随波逐流地话,我可以轻轻松松、随随便便做一个你们心目中的明君。  但我不愿意!我最终拒绝了这条路。
  我现在是太子殿下,更重要的是,弘治十八年,即一五零五年的五月十八日,穿越后不过半年的时间,我就要登基做皇帝。很难有比这更完美的穿越了。  我精彩的帝王人生,即将展开。前提是我小心翼翼地度过这半年。  登基前的半年,是我穿越人生中最灰暗的一段时间,压力非常大。首先,满朝文武、后宫内院都知道,我要尽快学习如何做一个皇帝。我名义上的父亲,明孝宗朱祐樘体弱多病,三十多岁的他,看起来随时会驾崩。其次,满朝文武、后宫内院都不知道的是,我还要学习如何做一个太子,他们更不知道的是,我还要学习如何做一个明代人。  如果朱厚照没有被我夺舍,他每天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关注朱祐樘有没有驾崩。而我每天起床的第一件事,也是关注朱祐樘有没有驾崩。但我前一天躺在床上的时候,都要仔细地梳理自己当天有没有露出“穿越者”的马脚,并且祈祷第二天仍然不会露馅。尽管看起来我是个稀缺的嫡长子太子,还是个垄断型的太子,朱祐樘只有二个儿子,另外一个,我的弟弟,早就夭折了,得天独厚,板上钉钉要做皇帝,但如果我被人发现是一个“穿越者”,这是文艺的说法,通俗地讲,他们会认为我是一个“妖怪”——纵观中国历史,被从太子宝座上赶下来的倒霉蛋并不少,但因为发现是妖怪而被打死的太子,我还没有听说过,我不想去填补这项空白。  这其中的如履薄冰、战战兢兢,不足为外人道。  为了减压,我做了二件事:谈恋爱、做学问。  很快我就喜欢上了一个大眼睛宫女,我会偷偷看她,还会脸红,晚上还会想念她,第二天如果不是她来服侍我,我就打不起精神,听到她的脚步声,我就心跳加速,双眼放光。在思念她的晚上,我制定了种种计划,如何和她接近,朗诵诗歌(最好是明朝以后的诗歌)给她听,翻译(白话文翻译成文言文)几个短信段子给她听,甚至乘她给我递水的时候,打翻水杯,然后在她给我擦拭的时候,抓住她的柔荑,或者引诱她玩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想办法能够啄一啄她红红的脸蛋,可是第二天,我总是笨拙地无法执行自己的完美计划,心会跳、脸会烧,她确实给我递了水,但鬼知道是我笨还是她的服侍技艺完美无缺,我根本就没有打翻水杯的机会。  这一年,我十五岁。这种情窦初开的感觉,非常符合我当时的年纪。但我又分明知道自己是一个现代的成年人,这让我有些害臊,总觉得自己在扮嫩,欺骗一位纯真少女的美好感情。夺舍穿越者最大的危险之一,就是容易神经错乱。但与被人发现是妖怪从而乱棒打死相比,这种危险又可以忽略不计。我可以肯定哪怕我是个疯子,只要我不是个妖怪,他们也会让我顺利接班。因此我就有意放任了这朵诡异的初恋之花的盛开。不管怎么说,在皇宫里谈一场类似高中校园的纯纯恋爱,以此开启我的穿越之旅,是一种非常美丽的事情,让人充满期待。  但这份感情很快就无疾而终。因为有一天晚上,我突然想到了,我是谁啊,我是当今太子殿下。我气呼呼地把被子踢开,我可是太子,明天就把她叫过来,然后抱住她的头,就去亲吻她。她肯定不敢反抗。我邪恶地想,也许还可以命令她脱衣服跳舞给我看。  等到了第二天早上醒来,得知朱祐樘还没有驾崩,我马上醒悟到我的鲁莽举动,可能会让我暴露,谁知道它会带来什么连锁反应?我还是应该乖乖地做一个低调的太子。然而,一切情形都改变了。以后每次看到这位美丽的小宫女,我脑海中盘旋的都是要耍我的太子威风。我几乎要控制不住了。于是,我就只能想办法让她从我身边消失。可怜的小姑娘,当她和我眉目传情时,一定甜蜜得象一块西瓜瓤吧,她也一定觉得这位年轻帅气的太子似乎喜欢上了她吧,可是最后,我把她看成了一块西瓜皮,一块可能让我跌倒的西瓜皮,毫不犹豫地扔到了垃圾桶里。  另外一个减压的方法,就是做学问。我开始研究明朝的皇帝们。在研究的过程中,我有了惊人的发现。  首先是我名义上的父亲,孝宗朱祐樘,我极端怀疑他也是一个穿越者。这个世界总有这么一类人,他们在听你讲故事时,老摆出一副对你爱理不理的样子,但是隔三差五的,他们就会突然跳出来,兴奋得好象捡了钱一样,他们这是要纠错。我知道会有人跳出来,他跳出来后甚至会摆出一副几乎不愿意、不屑和我讲话的架式,“你以为穿越是大白菜?就算象你说的穿越是中彩票,你那个家庭就那么容易中奖?你了不起,你穿越,你全家都穿越!”  对于这种不懂概率学的家伙,我无话可说。任何一个人,都有二种可能,正常人或穿越者,各占百分之五十,这有什么奇怪呢?我是穿越者,与我的父亲、我的孩子是不是穿越者,有什么关系呢?就如一枚硬币,有正反二面,你哪怕抛了一百次正面,第一百零一次,正面或反面的机率仍然是各占百分之五十。  我之所以怀疑朱祐樘也是一个穿越者,是因为他是一个奇怪的皇帝。后世的人们,总认为我是一个奇怪得无以复加的皇帝,但只有我知道,我有多么的正常。但朱祐樘,我认为他太奇怪了。他应该是世界历史上唯一一个一生只娶了一个老婆的皇帝。他一生只娶了一位张皇后,也就是我名义的母亲,他从未纳宫女,也不封贵妃、美人。  这得要一个有着多么坚定的信仰、受过多么良好的教育的后世文明男人,或者一个gay,才能做到呢?但朱祐樘又生育了二子一女,所以他不是gay,而且,即便他是一个gay,也没有听说他找过“基友,”一个gay,穿越做了皇帝,在已经找了一个老婆做幌子的情况下,仍然没有找任何一个基友,这得要有着多么坚定的……那不可能,那他不是gay,而是无能。  而且,朱祐樘的人生,更符合穿越者的传奇。他的老爸,是明宪宗,偶尔宠幸了宫里一个美貌少女,于是生下了他。明宪宗有一个贵妃,姓万,善妒,生下个儿子后又夭折了,自此不再有孕,自然就要杀了朱祐樘。徘徊在生死边缘之际,一个叫张敏的太监冒着生命危险救了他,把他藏了起来(这是一个多么正义与善良的太监呢)。朱佑樘一直吃百家饭长到六岁。一天,张敏为宪宗梳头时,宪宗叹息说:“我眼看就要老了,还没有儿子。”张敏连忙伏地说:“万岁已经有儿子了。”宪宗大吃一惊,忙追问究竟,张敏才说出了真情。据说宪宗皇帝第一次见到自己因为长期幽禁,胎发尚未剪、拖至地面的瘦弱的儿子时,泪流满面。  这之后的朱祐樘,被立为太子,并顺利登基,他以人为本,体恤下属,就象一个温和的私营业主,会记得下属的生日,会给下属送花;他以身作则,遵守考勤,自己不上朝,会向办公室请假;他善良宽容,没有报复万贵妃的家人(他即位时万贵妃已经死了),爱好和平,牢固践行“永远不称霸”;他还有文艺范,喜欢唱歌与绘画;他也具备创新精神,勤于动手,于1498年发明了牙刷(用骨头做手把,拿猪鬃做刷毛)——不是后世穿越过去的,一个皇帝,你做这么一个平民牙刷干什么?你只要每天早上张开口,有无数美丽小宫女持着老虎毛、孔雀毛给你擦拭牙齿。  总之,史书上称赞他“恭俭有制、勤政爱民”。  其次,是我名义上的祖父,明宪宗朱见深,我有些怀疑他也是穿越者。因为他一生只爱一个人,就是前面说的那个万贵妃,万贵妃比朱见深大了将近二十岁!你说一个男人年轻时有恋母情结也还是正常的,不至于让人怀疑是穿越者,但万贵妃死后,宪宗居然也随之郁郁而终,这个时候的万贵妃已经六十岁了!这样的情种,当然是不正常的,穿越者的可能性较大,而且还可能不是由人类穿越的,或者是小说中的人物成精,或者是狼啊鸟啊投胎。  可惜的是,我从没有见过我的皇帝爷爷明宪宗,也只和我的父亲明孝宗接触了不到半年的时间,无法通过较多的实际接触去证明我的猜想。和明孝宗的短暂接触,他也没有露出什么破绽。这可能与我最终没有暴露出自己是穿越者也有关系,如果我没有掩饰得这么好,也许我们可以相互好好交流一下穿越经验,但这个风险太大,明孝宗都没有主动表现出来,他已经是皇帝,而且是一个快要死的皇帝,没有必要担心会成为一个妖怪皇帝,我就更不能去主动冒这个险。
  我本来气不过史书上都不记载,或者更确切地说,史书上都不披露我们皇帝一族的****很有雄心壮志填补这一空白,我以为大家都会有兴趣。后来我发现自己有些乐观过头,至少到目前为止,我与皇后的****乏善可陈,远远比不上你们的精彩。  其实,夏皇后有着翘臀,这真是个意外之喜。于是,大概是我们的第三个晚上,我将她扶了起来,跪在我面前,她有些诧异地瞄了我一眼,面色潮红,这个时候,我都感觉有一点要慢慢爱上她了。然后,我跳到她屁股后面,你们都懂的,这是一个多么经典的姿式。然后,然后,我简直无法启齿,这个柔弱的女子居然以更快的速度翻了过来,将她的的小胸部对着我。  “转过去,快转过去!”我命令道,有些迫不及待。  夏皇后爬起来,跪在我面前,头深深地埋下去,“陛下,不可以!”  我居然找了一个这么叛逆的皇后?一个普通的妻子,这个时候都不会用如此斩钉截铁的语气,粗暴、断然拒绝丈夫这个美妙的提议吧。  “听朕的,快,转过去!”  “陛下,不可以的。臣妾怎么可以用那个……那个……对着陛下啊。”  “什么?什么那个?”  “陛下,不可以,我不可以将……屁股……”  “朕说可以就可以!”  “不可以的,陛下,”她带着哭音说,“那要砍头的。”  我颓然倒下,然后怒气冲冲披衣下床,看到那个小太监,那个抱着皇后进来的小太监,一脸的绯红,我看了他一眼,冒出一句:“是时候了。”  小太监手足无措。他要进去抱皇后。我说,“等一等。”我看着这个小太监,他的年龄似乎比我还要小。我问他,“你叫什么名字?”他张张嘴,思维有些转不过来,我摆摆手,“朕叫你小宝好了。韦小宝。”  这时候有支烟抽就美妙了。我折下两根嫩枝,咬一根在嘴里,也递给他一支。“朕今天心情不好。所以,接下来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必须是实话。”  韦小宝跪下来,“奴才决不敢有半句虚言欺瞒陛下。”  “小宝,你先起来。朕问你,你想女人吗?”  韦小宝呆呆望着我。  我也不是那么无聊,只是,作为一个现代人,我真的有些好奇他们这一群体。  “奴才不敢。”  “是不敢还是不想?”  “不想。”  我有些兴趣了。生理阉割难道真能把心理也去除?“那你想什么?”  韦小宝又呆住了。  “朕是说,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你不想女人,那会想什么?”  韦小宝脸上露出向往的神情。  “朕知道了,你还是个孩子。你想妈妈,对不对?”  说完这句话后,我自己也呆住了。来到这个世界,有快两年了吧。我的亲人们,他们,现在在做什么呢?  “不是。奴才不想妈妈。”韦小宝说。  这个回答出乎我意料。  “奴才很小就没有了爸爸与妈妈,我记不得他们的样子,所以也不会想他们。”  我看着这个小太监,心里有些难受。男孩沦为太监,是比女孩沦为娼妓,更让人绝望、孤苦的事情吧。  “那你想什么?”  做皇帝,至少有一个好处,韦小宝不会知道,接下来,无论他说要什么,哪怕是要一座金山银山,我都会答应他。  “奴才想过外面的生活。”说完这句话后,韦小宝反应过来,他又马上下跪,“奴才罪该万死。”  “你起来。今天晚上你不许再下跪。朕可以答应你。”  韦小宝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忽然不看我。他用细如蚊吟  的声音说道,“我出不去了。出去了,又怎么样?”  我默然。“是时候了,小宝,你去把皇后背回去吧。后天,朕会让刘瑾来叫你。”  送走了皇后,我强迫自己尽快入睡。明天,我的工作量巨大,早朝之后,要举行经筵,就是我的下属要当我的老师,给我讲课。穿越到明朝之前,我学习过那么久的中国历史,居然从来不知道,明朝的大臣们,居然可以定期给皇帝当老师。其实,不只明朝,清朝也这样,清朝之后,我就搞不清楚了。我当太子那半年,也有讲筵之设,但我没有料到,当了皇帝,居然还要举行经筵。起初我并不排斥经筵,甚至骄傲自豪,明朝太可爱。我穿越以前,读书时,从来没有听说学生可以定期给老师也上上课,就业以后,也从来没有听说下级可以给上级授授课。而且,以我最初的经验,这经筵并不是做做样子,皇帝不要说在经筵上打瞌睡,玩手指甲或毛笔(那时没有手机可玩),就是坐得不端正,那个下级官员,高级讲师,都会怒道:“为人君者,可不敬哉?”一直说到你坐好为止,与那句“是时候了”可并称“帝国双煞”。坦率地讲,当时我是多么期盼这个制度曾经流传下来,如果我能给我的老师上上课,那比让我六一儿童节上台表演一个节目,要开心、兴奋得多;如果我能给我的上级领导上上课,那比五一劳动节给我发一筐苹果,要畅快、贴心得多。  可是,后来我很快发现,这其实也只是个形式,或者说是一个仪式罢了。皇帝们希望表现出记录存档的好学勤勉,大臣们希望表现出狐假虎威的教育力量。一个人为划出来的框,一个人为划出来的圈子,如此而已。至于学到些什么东西,谁关心呢?因此我就没有什么兴趣了。第二天的经筵,我端坐在那里,听着我的臣子口沫横飞,默默构思自己的计划。  当天下午,我把我的计划给刘瑾说了。他一脸呆滞。我摆摆手,“朕给你一天的时间。明天中午前,你必须安排好。”  第二天下午,韦小宝被刘瑾带进乾清宫的时候,眼珠子都要掉到地上了——如果他知道穿越这件事,他一定会觉得自己是穿越了。这还是我这个皇帝住的地方?他看到的是一个街市:首先吸引他目光的,应该是一个猪肉摊子,因为那两扇明晃晃的猪肉实在很吸引眼球,一个黑脸屠夫正在砍排骨;然后,有一对母女,在卖豆腐,豆腐看起来很嫩,但女儿的脸与手,却似乎比豆腐还要白嫩;还有一个家伙,在卖烤红薯,香气扑鼻;更多的,是卖各种时鲜菜蔬的,这些人纷呈两排,脸上是一种奇怪的表情。街道中间,则是一些看起来象顾客的家伙,相较那些商贩,他们看起来无事可做,脸上的表情更显茫然与无助。  看到韦小宝进了街市,我也踱了进来。一帮大小太监、大小宫女就要下跪,我摆摆手:“朕只说一遍。今天这乾清宫,就和外面的街市没什么两样。大家都卯足了劲,给朕演好了。表现好,朕有赏,表现不好,看到剁排骨了吗?”  有年纪大一点、机灵的太监,眼睛一转,壮起胆子吆喝了一声,“呦,卖菜!”我大喜,跑过去,“你这油麦菜怎么卖的?”于是,吆喝声四起(我老爹发明了牙刷,我则为一种蔬菜命了名——这就是“油麦菜”名称的由来)。  我对韦小宝招手,他当天打扮得象个读书公子,这是我的吩咐。“小兄弟,相请不如偶遇,一起到茶庄喝杯茶吧。”  我和韦小宝喝着茶,看着渐渐热闹的街市。这帮子太监、宫女,忽然之间,几乎都找准了自己的角色,卖肉的凶神恶煞,卖菜的巧舌如簧,买东西的讨价还价,最后不忘顺走几棵小葱,甚至还有一个家伙吃起了豆腐母女的豆腐。然后我还听到两个年老的宫女,哦,不对,导演自己出戏了,两个老太太在聊天:  “哟,买菜呢。”  “是啊。小孙子嘴馋,要吃活鱼,这今天也没有见那个贩鱼的刘胖子啊。您呢?”  “我不就给自己弄点。我那个臭小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一年半载,难得回两回家。前段时间,托人给我带了件衣服,听说要不少银子,我就不信了,不就一件衣服,不还是一匹布,怎么会这么贵?”  莫名其妙的,听着她们的对话,看着这街市,我的心渐渐充盈、生动、鲜活起来,我闭上眼睛,居然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已是黄昏。韦小宝在我面前跪下,重重磕了个头,“陛下,谢谢!”抬起头时,我看见他泪流满面。  我走出茶庄,所有的人,包括刘瑾,重重给我磕头,“陛下,谢谢!”抬起头时,我看见他们都是泪流满面。  我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微笑,对他们挥手,说,“不客气。”其实,我也要谢谢他们——我也在想我的家人。想你的时候,抬头微笑;想你的时候,低头微笑;想你的时候,摇头微笑。不知道我的父母亲怎么样了?房间里不象是有意外发生的样子,电视机也还开着,可是,此后近二年的时间,我就象是一只走失的猫,或者说就象一个“涉嫌严重违纪”被控制的腐败官员,无声无息地不见了。我只有默默企盼,就象是很多小说或者电影里描绘的那样,等我离开这个世界,回去的那一刻,我惊讶地发现,广告时间刚刚结束,球赛下半场开始了。  可是,我身边的这帮太监与宫女们呢,他们,是怎样企盼的?他们,还有企盼吗?又企盼什么呢。  我做了个决定,这个游戏要长期坚持下去。
  和所有的少年天子一样,我很快就面临了宫廷斗争。你们可能觉得这总算要进入本书的高潮。一本小说,文字是容颜,绝色当然吸引人,但诱使人欲罢不能的,还是情节,那是身材,跌宕起伏的情节,才是妖娆的曲线,而打打杀杀、尔虞我诈,那就是丰乳肥臀。可惜,要让你们失望了。我最喜欢的名人,老子,他曾经说过,“治大国,若烹小鲜”,有人牵强附会说这句话的意思是讲无为而治,不折腾、不扰民,那是瞎扯,这句话的真实含义是说,治理国家,和烤鱼、煎鱼以及炸鱼没什么两样,并且,和水煮鱼、剁椒蒸鱼头也没有什么两样,都是家长里短。  我面临的宫廷斗争,首先就是盐引之争。  看起来,它是由街市表演这个游戏引发的连锁反应。  首次的街市表演谈不上完美,譬如,没有卖鱼的,也没有售鸡禽的,更没有叫卖蛤蟆与蟮鱼的,这些都要现场加工,估计我给刘瑾的时限太紧,他一时找不出这样的能人,但整体我认为差强人意。当时我就说了,表现好的有赏,君无戏言,事后我当然要兑现诺言。那个演屠夫的太监,我就觉得不错,演技很棒,绝非本色演出,一个太监,却演出了“镇关西”的粗犷与霸气,不象那个演烤红薯的,一直好象在卖胭脂水粉。恰好有一个要到江南督造龙衣的差事,我就交给了这个名叫崔杲的太监。  崔杲欢天喜地的接受了这个美差。不过,他提出要筹措经费,那当然得给,怎不能让给自己办事的去空手套白狼。于是,崔杲提出向户部奏讨往年支剩的盐引。盐引是个什么东西呢?那就是个许可经营证,你想做盐生意,行,先出钱买牌照。这个卖牌照的钱归谁?当然应该就归我。  我说,“恩准,”然后就准备去街市。可是,接下来的事情,我始料未及。户部拒绝了崔杲的要求。  坦率地说,当时我一点都没有生气,因为我大吃一惊。不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吗?怎么我堂堂一个天子,要点小钱花花,倒好象是老公向老婆讨要零花钱?哪怕我实际出生在二十世纪,接受过现代教育的熏陶,一直以来,我所听说的古代皇帝,我印象中的皇帝,不都应该是惟我独尊,一言九鼎吗?怎么我老百姓潜移默化里感受到的与实际情形并不相符合?  但我当时没有闲心去深究这回事。尽管这事细思极恐。我找来户部的头,户部尚书韩文,确认是不是有这么回事,他告诉我确有其事。我摆出一副“爱卿,朕当皇帝时间不长,你别骗我”的表情,问这是为什么?  韩文说:“启禀陛下,第一,盐的收入只能用于军饷,不能挪做他用;第二,皇家的支出不应该由户部拨款。”  他喉咙里不时会发出类似鸽子“咕咕”叫的声音,这让我有些好奇,但一听他这口气我就有些不高兴。这些当官的,动不动就喜欢一、二、三、四的,显得自己好有条理的样子。我控制情绪,不动声色地问他:“爱卿啊,咱君臣先拉拉家常。你的孩子们还小的时候,过年的时候,你有没有给他们发压岁钱啊。”  韩文说:“啊……陛下,自然是要发的。”  我又问:“那你发的压岁钱,后来有没有收回去,你又是怎么对小孩子解释得呢?”  韩文:“自然是要收的。小孩子们懂个什么?我告诉他们,先帮他们存着,等到他们求学花钱时再用。”  我说:“你看吧。哪怕你是个户部尚书,与别的父亲也没什么两样。那么,后来,这些钱是不是都用在你孩子们的读书求学上面了呢?”  韩文:“那自然是没有。有一次有个远房亲戚找我借钱,我们家经济条件一直谈不上有多宽裕,当时手头也紧,就从孩子们存下的压岁钱中匀了一些。陛下,我这还算是好的,好多父母,几个把压岁钱真一五一十落在了孩子们身上。”  我哈哈大笑,“爱卿,那不就结了?你不也挪用了本该用于孩子们求学的压岁钱?你家亲戚找你错钱,不应该由你的孩子承担吧,不也由他支出了。这是多平常的一件事情呢。”  我觉得自己真是平易近人,循循善诱,以理服人,以情感人。但韩文忽然就涨红了脸,他说,“启禀陛下,盐引之事,岂能儿戏!”  这话我不爱听,但我也还是没有太生气,“爱卿,朕这不是给你打个比方嘛,以小见大,触类旁通嘛。”  韩文的脸色又变了,他一副气得脸色发白的样子,以一种“1+1=2”般理直气壮的语气对我说,“陛下,这是祖制!”  忽然就有一股火直冲脑门,我暴怒了。看着韩文白白胖胖的脸,我就觉得看到了一个白白嫩嫩的屁股,那是我夏皇后的,我一直想看而看不到的屁股,她说,“陛下,这是祖制,我不可以将我的屁股对着陛下!”接下来韩文口沫横飞说了些什么,我也完全没有听到,我只听到韦小宝尖细的“是时候了”,那次街市茶庄喝茶的时候,他很不好意思地告诉我,“陛下,那是祖制,我……我……不得不提醒陛下保重……龙体。”当时我就爆了粗口,“去他妈的,这不是装洁癖用尿洗锅吗?你他妈有眼光有胆识,你就废了皇帝三宫六院这破规矩,这才是罪恶的源头好不好?一边给皇帝配三宫六院,一边却又弄一个‘是时候了’的狗屁监督,这种生孩子没**的事情怎么就能干得这么欢,还这么理所当然、理直气壮?”  我牛逼哄哄摞下一句话,“韩户部,你这压岁钱,朕今天还真挪定了!”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据我事后推测,大概是这样子的:韩文当时可能已经准备顺应我的意思,但他觉得受了委屈,如果一个人用看屁股一般的眼神看你,你多多少少总会有一些感应,他心里就膈应,散会之后可能就和他的同事们吐槽。他一定绘声绘色地讲述了我的“压岁钱”理论,充满鄙夷与不屑,他的本意,也许只不过是想发泄一番,发泄完之后,该干嘛干嘛。但是,当时的我,并不是一个有威严的领袖,至少不是一个象斯大林同志一样有威严的领袖。斯大林有一次告诉赫鲁晓夫他们,某天他去打鸟,树上有二十四只鸟,他只有十二颗子弹,没办法,他只能先打下其中的十二只,然后跑回家取了子弹,打下其余十二只。赫鲁晓夫说,听了伟大领袖的这个奇妙之旅后,他们的一致反映是请求上厕所,然后躲在厕所里,个个狠狠吐了一番槽,骂“恶心”之类。从厕所出来之后的情形,赫鲁晓夫没有说,但可以肯定,他们并没有胆子形成什么“厕所决议”,采取进一步的行动,历史上没有这方面的记载。然而,当时的我,哪里能有斯大林同志的威风呢?韩户部的同事们,听了他的吐槽后,一个个义愤填膺,尤其很明显,他们一定是被我戳到了痛处,他们个个都挪用过自己孩子的“压岁钱”,于是他们就同仇敌忾,纷纷说道:“荒唐!”、“可笑!”诸如此类,然后他们决定挺身而出。一夜之间,我又看到了无数白花花的屁股,那都是我的这帮文官们的奏折,他们一致要求停止奏讨盐引。  我觉得我还真是个天生当皇帝的料,在这种情况下,我做了一件事,把三个人叫了过来,开了一个秘密会议。这三个人很不简单,他们是我老爹朱佑樘的心腹,是顾命大臣。朱佑樘驾崩之前,将我托付给了这三个人,希望他们能够好好的辅佐我,成就不世帝业。他的愿望是丰满的,但现实就很骨感。据我所知,历史上所有这样的托付最终其实都是失败的,不仅皇帝家这样,平常百姓家也这样,你把你一个十多岁的孩子托付给一个亲戚看看,最后这二人绝对闹崩。  这三个人分别是李公谋,刘公断,谢侃侃,这当然不是他们本名,他们的本名分别是李东阳、刘健和谢迁,因为他们当时的社会评价很高,人称“李公谋,刘公断,谢公尤侃侃”,就是说李东阳擅长出谋划策,刘健善于决断,而谢迁则能说会道,我背地里就这么称呼他们。  我控制情绪,不动声色地对他们说:“诸位爱卿啊,咱君臣先拉拉家常。你们的孩子们还小的时候,过年的时候,你们有没有给他们发压岁钱啊。”  三个人异口同声回答道:“启禀陛下,臣给小孩子们发过压岁钱,也挪用过他们的压岁钱。”  这气氛有点不对。到底他们是准备顺水推舟,还是有备而来?我清清嗓子,“那依你们之见,这盐引之事?”  谢侃侃说:“启禀陛下,我等确曾挪用过孩子们的压岁钱,而且,只怕普天之下,绝大部分父母亲都如此做过,但是,陛下,先皇可是从未挪用过陛下的压岁钱。”他面上一脸追忆之色,眼睛似乎也湿润了,语气似乎也哽咽了,“遥想先皇当年……”  我赶快打断他,“李爱卿?”  李公谋道:“启禀陛下,臣未曾听说历朝历代有哪位皇帝曾挪用皇子皇孙们的压岁钱。”  这下我明白了。我冷冷道:“刘爱卿以为呢?”  刘公断:“依臣之见,第一,盐引乃国家大事,不可与世俗人情相提并论;第二,米粒之珠,不可与日月争辉,平常百姓世俗人情又岂能与皇家之礼相比。臣等确未曾听说历朝历代有哪位皇帝曾挪用皇子皇孙们的压岁钱。”  我气急反笑,“朕算是明白你们的意思。这尼姑嘛,和尚摸得,你们这些官员就摸不得。再说了,和尚和尼姑偷偷摸摸,那与男婚女嫁又是两回事。”  三个顾命大臣苦笑不说话。  我:“那好,让我们回到盐引这件事情上来。朕为什么不能用盐引?”  刘公断:“这是祖制。”  还是屁股。我又要暴走了。  李公谋:“陛下,我们还是以压岁钱为例?”  “以压岁钱为例?朕看以什么为例都没有用。这天下,就只有一个皇帝,其他人都可以做的事情,朕这个皇帝却是必然不能做的。”  李公谋:“陛下请息怒。为什么千千万万的父母亲会动用孩子们的压岁钱?那正是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陛下,这与盐引遵循不可挪用的祖制,臣想是一个道理。”  我默然不语,从辩论的角度来看,我完败。可怜我当初想出这个压岁钱的例子,还沾沾自喜,结果在这三个老奸巨滑的顾命大臣前,被他们驳得体无完肤。  我正要放弃,却心有不甘,坚持果然就是胜利,我忽然灵光一闪。“诸位爱卿言之有理。”  三个顾命大臣有微微的诧异。  “父皇真是从未挪用过朕的压岁钱呢。”  我拍拍手:“不过,烦请三位爱卿替我查一查,父皇当初是怎么用的盐引,还有,这历朝历代,是不是曾有哪位皇帝曾挪用盐引!”  随后,这帮家伙有没有去查这件事情,我不知道,他们也并没有给我答复。这执行力,连个央企都比不上。但是,韩户部上了个奏折,表示可以给崔杲提供申请额度一半的盐引。  我又把三个顾命大臣召集起来。“这给一半是什么意思?朕很想给你们再打个比方。”我哈哈大笑。有着翘翘屁股的夏皇后说,“陛下真是非要不可的话,”她将半边屁股用纱巾遮住,羞答答地说,“那就请陛下弄一半屁股好了。”  “这比方我不想说。因为好笑到朕说不出口。”
  生活中,不期而至的,不只有争论。家长里短里,也还有家庭暴力。  那是一个冬天。早朝的时候,我琢磨着是不是应该下雪了,下了雪,就会有人去捕鸟,或者猎兔子。我考虑是不是应该未雨绸缪,出台一部野生动物保护法,这么一来,后世所有动物保护组织的会议室里,一定都会悬挂一张我的巨幅相片。自己一举手、一投足,都是开创性的事业,这种感觉真是奇妙得无以复加。  然后就到了“无事退朝”阶段,这个时候,闪出一个人来。我定睛一看,又是户部尚书韩文。“臣有要事启奏。”  我摸着下巴,很促狭地想:大叔,有什么事情比保护小动物还重要呢?我当然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等到我有斯大林的权威时,我就这么说,后世人们会觉得我是一个多么霸道又可爱的总裁啊,一定会收获无数花痴女粉丝。  “内臣谷大用、张永、马永成、刘瑾、丘聚、罗祥、魏彬、高凤,”他一字一顿地念,“人称明朝‘八虎’,邪佞谄媚,扰乱朝政,请明正典刑,以谢天下。”  “你说什么?”我愣住了。我正在臆想保护小动物呢,突然就有人跳出来要我杀人,杀的还是身边亲近的人?  韩文:“臣等请诛乱政内臣谷大用、张永、马永成、刘瑾、丘聚、罗祥、魏彬、高凤八人。”  然后我看到闪过一片人头,听到无数个声音在轰鸣:“臣请诛乱政内臣谷大用、张永、马永成、刘瑾、丘聚、罗祥、魏彬、高凤八人。”  我头脑一片空白,就象一张被揉成一团的白纸,或者也好象是一锅无法流动的已经凝固的白粥。要知道,我当时只有十六岁,想想看,十六岁那年,你的一个表舅恶狠狠地对你说,“王一小、刘二兰、张三嘎,这几个臭小子,带着你不学好样,再这样下去,你连高中都考不上,从明天起,你不准再和他们愉快的玩耍,要不,看见一次,我就揍他们一次!”你一定会吓得哭出来。那如果他是恶狠狠地对着你妈和你讲,“王一小、刘二兰、张三嘎,这几个下贱胚子,带着他不学好样,再这样下去,他连高中都考不上,姐,我明天找几个人,把这几个下贱胚子给杀了。”你会不会吓得大小便失禁?  即便我两世为人,做到了没有当场被吓出尿来,但也已经被骇得浑身发抖。  这个时候,你只能求助你的父亲。我的父皇已经不在了,我将目光投向三位顾命大臣,我父亲帮我挑选的三个依靠。  然后我听到他们异口同声地说:“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就在这一霎间,我内心一片冰凉,充满绝望。人生中总是有一些如此残酷的时刻,没有任何人可以依赖。而你们初体会到这一点的时候,也许不过是失手打碎了你父亲最喜爱的一只花盘,用球踢烂了邻居家的窗户玻璃,或者,上厕所的时候忘记带纸,手机又掉到了粪坑,而我,面临的却是要杀掉我身边最亲近的人。  我还没有做好这种准备,所以接下来我的表现,蹩脚的就象一个普通初中生。  “cha,”我好不容易挤出一个字。  韩文:“陛下,此八贼,罪证确凿,”他向我示意这黑压压一片人头,“无需再查。”  我忽然就很生气,或者说做出很生气的样子,“茶,朕是说茶,朕要喝茶!”  借此机会,我一副气得发抖的样子,狠狠地频率极高地抖着身子,身为一个上位者,害怕发抖与生气发抖显然是两回事。  蜂蜜茶很快送了上来。我看起来仍然很生气,端着杯子的手仍然在不停地抖,“凉凉,”我说。  我装模作样喝了一口茶,不禁悲从中来。这个一直替我泡茶的老人,今天就要被砍头了吗?  我想起第一次见他。当时我晕倒在一条河里,找到我时,他的老脸上已是面无人色,隐有泪痕,他一把将我紧紧抱在怀里,摸遍了我的全身,任何一个十四岁的孙子离家出走不见了,爷爷找到他时,都会这么做。随后他五十三岁的老脸上全是惊喜。他脱下衣服给我披上,扶我坐起来,抱着我的腿,老泪纵横,他说,“太子殿下,老奴总算找着您了。”  我想起我登基时要求他给我找一条狗、一只鸡,还有要他替我布置街市,他脸上那种古怪的表情,我打心里从没有用皇权压过他,我喜欢他这种表情,就象一位爷爷看淘气孙子慈祥又无奈的表情。我也想起两个月前,他旁敲侧击地说,“鸡蛋和鸭蛋都是陛下的,陛下说哪种好吃,那就应该是哪种好吃。”  我要救他。  事隔多年后,当我决定亲自赐死刘瑾时,想起这个时候,唏嘘不已。这个时候的我,蹩脚的就象一个普通初中生。  当你的表舅说要揍扁你的发小,因为他带着你不务正业,你会怎么做?“求求你,不要打他,我发誓,我再也不会和他一起玩了。我保证一定会考上重点高中。”  我默默喝完蜂蜜茶后,说,“诸位爱卿,既然你们觉得他们邪佞谄媚,不再适合留下朕的身边,那就,将他们,都逐出宫,发配南京吧。”  韩文:“陛下,此八贼,其罪当诛……”  诛你老母,我默默爆了句粗口,当个皇帝,连粗口都不能爆了,真是人生一大痛事,我用爆粗口的眼神盯着韩文,“朕说过会励精图治,会做一个明君的,这件事情,就到这里。朕今天身体不适,你们看朕端杯茶都抖得这么厉害,都退了吧。”  退朝之后,我依旧心乱如麻。紧接着又犯下了错误。我没有去找刘瑾他们,相反,由于自责愧疚,我甚至还躲着他们,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们。在这样的下午,我只能默默地做着悲壮的白日梦:我就这样疏远了我的小伙伴们,他们对此甚为不解,伤心之下弃我而去,他们一定在心里充满不解,甚至埋怨,若干年后,一个偶然的机会,他们终于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这才明了我默默承受了多大的委屈,默默为他们作出了多大的牺牲。他们为我忍辱负重的伟大情操涕泪满流。  就是在这样一种感怀中,一个人跌跌撞撞到了我面前。“陛下,救救我们。”  已经到了华灯初上的时候,借着灯光,我看清楚了,其实,听声音我也听出来,是刘瑾,他跑过来抱着我的腿,老泪纵横,他说,“陛下,救救老奴。”  看着他花白的头发,灯光下是如此刺眼,我于心不忍,“朕会多赐给你一些金银。等风声过了,朕也会想法子再将你们调到宫里来。”我强作欢颜,“朕还可以微服出访来看你们。”  刘瑾抱着我的腿不起身,“陛下,老奴命都没有了,还要什么金银?”  我吃了一惊,“什么意思?谁说要杀你的?这个朕没有同意啊。放心,没有人能杀你!”我又有些愤怒,我都已经说了不要杀刘瑾他们,又已经答应将他们驱逐出宫,韩文一帮子人还这么吓唬他们,有意思么?太不讲人道主义。  刘瑾站起来,又跪下磕头:“陛下,内阁和王岳今天晚上就要来杀我们八人啊。”  什么?我霍然起身。  刘瑾:“陛下,刚才吏部尚书焦芳来告诉我们,内阁和司礼监王岳召开了一个秘密会议,决定今天晚上动手,要杀我们八个人。”  听到这个消息,这一次我是真的愤怒了。愤怒是种很奇怪的情绪,早朝韩文说要杀刘瑾,我当时的情绪是害怕与担忧,这让我怯懦而软弱,而到了晚上,再听到他们仍然不放过刘瑾他们,而且还是要先斩后奏,我更多的是愤怒。这让我整个人陷入了一种亢奋的状态,有一股火在熊熊燃烧。  我厉声喝道:“焦芳在哪里?”  “他在外面候着。”  “传!”  焦芳跪在我面前:“启禀陛下:今日散朝后,谢迁、刘健、李东阳诸公组织百官密议,朝堂之上,圣心仁慈,只将刘瑾八人驱逐出宫,惟其如此,谢迁等更觉陛下受其荼毒日深,担心除恶不尽,当断不断,反受其害,密商联合司礼监王岳,即夜格杀刘瑾八人,明日早朝,再奏请……”  “明日早朝再奏请?这就是要先斩后奏?生米煮成熟饭,是这么个意思?”  “给朕传王岳!”  王岳刚一进来,我抓着茶杯就砸在他脚下,“王岳,你好大的胆子!”司礼监王岳,这算是太监中的头了,我待他,不及刘瑾亲密,但自问也算不簿,我能猜出他为什么会与那帮子混球沆瀣一气,他是对我与刘瑾的亲密关系羡慕嫉妒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担心我让刘瑾抢了他的位子。为了自己一个位子,就不惜杀人,这让我更是愤怒与鄙夷。  王岳扫了一眼焦芳与刘瑾,凄然一笑:“老奴知罪。”  “说!”我咆哮,然后想到了什么,赶快补充,“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王岳就一五一十地说了,与焦芳所言一致。刘瑾是个知事的主儿,这时候又已经替我送上了一杯新茶,我气不打一处来,抓着茶杯又砸在王岳脚下,“明日早朝再奏请?这就是要先斩后奏?生米煮成熟饭,是这么个意思?”  王岳却冷冷一笑,“是生菜煮成一锅汤。因为一料老鼠屎,坏了一锅汤。”他一脸鄙夷地看着焦芳。
  王岳讲话很有趣,我刚刚发现,我原来喜欢这种人,但这不会改变他的命运。  因为他站错了队伍,成为了我的敌人。他选择投靠三公而不是我这个皇帝。应该是,盐引之争我的委屈求全,诛杀刘瑾等人之议时我的手足无措,都让我看起来很怂,让他们觉得我是个软柿子。可是,他们忘记了,我是一个少年。  少年,是青涩而坚硬的,只有成熟的水果,才会绵软。  我的对手,老了,而且,他们的斗争方式,是掌控,所以在各类演义中,我们看到的,他们也最欣赏的装逼范,就是下象棋,云淡风轻的落子,道一声,“将军!”然后拈须微笑,等着对手认输。  我不喜欢下象棋,我更喜欢网球。即便你上一盘送蛋横扫我,下一盘也不意味着你稳操胜券,更何况,如果你真的给我送蛋,拚着哪怕输了整场比赛,下一盘我也要找回面子。  第二天早朝的时候,我容光焕发,在群臣们眼里,我心情应该不错。这一定让他们产生了幸灾乐祸的兴奋感。他们在等着看一场好戏。  戏的确是好戏。  我三下五除二处理了一些事情后,柔声问道:“诸位爱卿,还有其他事情吗?有事请上前一步。”  然后我果然见到韩文闪了出来:“启禀陛下,内臣……”  我赶快打断了他,“朕知道,朕知道,朕就知道,你们会把这件事来压轴禀报。内臣的事,昨天晚上,我是说昨天晚上,不是就已经,处理好了吗?”  我能感觉到他们用目光在交流。“你们为什么用这么奇怪的眼神看着朕?处理佞臣,朕很开心。昨天有人告诉朕,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汤,这种害群之马,当然应该绳之以法。”  我咳嗽了一下,“诸位爱卿,朕年纪不大,当这个皇帝的时间不长,让你们看笑话了……”  “微臣不敢!”一屋子的人就跪了下来。  “都起来,都起来。那你们这么面面相觑干什么呢?朕刚才讲话,就是打个比方嘛。你们中间,有的人应该知道,朕很喜欢打比方。到底是老鼠,还是老鼠屎,或者是马,这不重要嘛。”  “陛下英明!”  “那朕继续。有人走,那就得有人接。内廷的人事任免,哦,这个不需要通过你们,不过,和你们通通气也是好的。内廷外廷,那就是朕的左膀右臂,要精诚合作哦。当然这个朕不担心,你们这方面有经验。”  韩文嗫嚅着,“陛下……”  “韩尚书,内廷的人事任免,你不会知道吧,这个还是由朕来宣布。”  我特意扫了眼谢迁、刘健与李东阳,见到这三个人忽然变了脸色。  “朕宣布:刘瑾掌司礼监,丘聚、谷大用提督东、西厂,张永督十二团营兼神机营,魏彬督三千营。”  朝堂之上忽然就一片嗡嗡声。我缓慢而有力地敲了三下桌子,“朕这个做皇帝的,以后是不是还要放个惊堂木在这里?是不是还要朕喊肃静啊?”  “刚才朕讲,到底是老鼠,还是老鼠屎,或者是马,这不重要,你们说朕英明,朕觉得这不算英明,知道谁是老鼠屎,这才是英明。朕继续啊,至于王岳,前任司机监,驱逐出宫,发配南京。”  然后,我重重拍了拍龙椅把手,“我这不算先斩后奏吧。”  说完,我抿紧了嘴,冷冷看着我这帮臣子们。我等着他们的反击。  我见到谢迁、刘健与李东阳用目光交流,然后跪了下来:“臣等受先皇所托,原应追随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但臣鞍前马后,实是才疏学浅,年老体弱,难当此任,辜负先皇圣恩,惭愧不已,惟有请辞。”  困难象弹簧,你弱它就强。原来他们也有黔驴技穷的时刻,还是这一招。我听着他们的辞职书,觉得这里面是怨气冲天,还有不少陷阱,内心更是鄙夷不已。辞职这件事情,本应就是一场就走就走的旅行。我穿越以前,就曾见到有人辞职时还给单位领导与同事群发邮件的,有的充满了浓浓的感激之情,却总让我感觉是留条后路,或者后续有关联交易的企图;有的如行云流水,辞藻华丽,我就怀疑他是借此在展示他的写作水平,或者同事里面有他暗恋的对象。  我微微一笑,然后长长叹息:“唉,王岳这粒老鼠屎是找到了,但是老鼠屎是怎么产生的,那是因为有老鼠。我本来还指望你们替我找老鼠、打老鼠呢。你们的请求,朕准了,最后,再表达三个意思,一是衷心祝福你们安度晚年,生活中有什么困难,尽管向朕反映;二是希望你们尽管退下来了,但是作为老同志,还是希望你们不在其位,也谋其政,能够来信多提宝贵意见;三是能够发挥余热,投身到当地的老年事业中去,朕给你们提个建议,可以组织跳广场舞,或者抽陀螺,你们会因此名垂青史的。”  我看着底下目瞪口呆的人们,这一次,他们发不出苍蝇的声音。如果说我果断辞掉了三公,让满朝文武大吃一惊的话,接下来,我做了一个动作,说了一句话,就更让大家的脸上表情精彩至极,并成功在历史上留下了一个谜团。我招手,“不过,李爱卿,你还是再辛苦辛苦,留下来帮帮朕吧。”  嚣张、霸道、还有尖刻,掌权一年半后,我用这种方式宣告了自己的威权。  所有的少年天子,和他以顾命大臣为首的百官,不可避免会有一战。这场战争是由顾命大臣挑起的、引发的,他们有意无意挑起了这场战争,无外乎两种情况,一种是想架空皇帝,一种是诚心实意地辅佐皇帝,企图让他成为一个好皇帝(我们没有见过好学生皇帝在好老师大臣的教育下茁壮成长共同谱写一曲“尊师爱生”赞歌这种情形)。人心隔肚皮,我们永远没有办法去探究这些顾命大臣的真实想法,判断标准只有一个,如果那个皇帝真成了所谓的明君,如康熙,那诛的就是反賊鳌拜;而如果这个皇帝没有成为好皇帝,譬如我,那大臣们就是赤胆忠心,任辱负重,诚心诚意的传道授业解惑,我就成了一个把臣子拳拳爱心当成驴肝肺的混蛋皇帝。  在我完成人生里程碑的一战后,史书上大概是这样描述我的:象个花花大少的正德帝,这个在宫中开商场,和老太监打麻将,和小太监抓青蛙,与漂亮的宫女们烤地瓜,与不漂亮的宫女们放烟火的年轻皇帝,在驱赶了他的肱股大臣后,兴冲冲跑回寝宫,对着他宠爱的妃子邪魅一笑,“今天朕的表现还可以吧?”然后霸道地将手切进她的衣内,她就几乎要瘫倒在地,用比软绵绵的身子还要软的声音呻吟道,“陛下,您实在是太棒了。”  对此,我充满愤怒。这描写没错,我的确就是这么想干的。然而,如果我最终成为了明君,我知道这描述就会变成以下这个版本:  表面上象个花花大少的正德帝,卧薪尝胆般在宫中开商场,和老太监打麻将,和小太监抓青蛙,与漂亮的宫女们烤地瓜,与不漂亮的宫女们放烟火的年轻皇帝,在驱赶了乱臣贼子后,一脸肃穆地来到了皇太后跟前,他用略带沉重的语气告诉母亲,他辞去了父皇留给他的顾命大臣,皇太后摆摆手,示意他无需再说下去,她用爱怜的眼神看着他:“皇上长大了。”  一切的根源,都在于我最后没有成为人们心目中的明君。  但是……  重要的事情要讲三遍。所以,现在我开始讲第二遍。无论你们是否了解历史上的我,看了我写的故事后,你们都会达成一致意见,那就是我是一个非常非常荒唐的皇帝。事实上,在后世人们心目中,我的确就是一个笑柄。  可是,我知道,我不是。我觉得我是历史上最伟大的君王,没有之一。  你们怎么会知道,从踏踏实实坐稳皇帝这个位子起,我的目标是什么。我认为,如果一个家伙,觉得自己当上了皇帝,那就是大功告成,迈向了人生巅峰,那这个人真不配当皇帝。我耻于与此等人为伍。可能也正是因为我轻而易举就坐到了皇帝的宝座上,我从不认为这是我的终点,这只不过是我的起步。我给自己树立了对手,我的对手是唐太宗之类的明君,我给自己树立了目标,我要成为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君王!  这目标看起来很大,其实就我而言,小菜一碟,我随随便便抛出一个东东,例如推行白话文,提倡男女平等,甚至我还可以搞一个废除皇帝终身制,我做八年皇帝就不做了,后面的皇帝由选举产生,后世的人们就要膜拜我,华盛顿都要欲哭无泪。  可是,事后回想起来,我一直是一个人在战斗,勇敢,执着,但寂寞如雪。结合你们对我的看法,这个“寂寞如雪”过于自我提升逼格,其实我是孤独,象一坨屎一般孤独。为什么这么说?寂寞是一坨屎,孤独是只有一坨屎,旁边没有另外一坨,更大的孤独是包在屎里的一颗珍珠。  我就是那颗珍珠。  多么可笑。没有任何人帮我,如果说奸臣们是想让皇帝做傀儡,罪不可恕,那所谓的忠臣们呢?一直以来,他们最擅长的,就是划出一个圈,逼你往那里站,你不往那里钻,你就成了一个异类。伟大的君王是什么?他们告诉你,象秦皇汉武,统一天下那才是丰功伟绩,象太宗太祖,勤政爱民那才能功标青史。  如果你无法情景模拟,想象自己当皇帝的样子来感同身受,甚至你觉得一位明君本来就应该是这样子,我举一些你们能理解的例子。他们说,有钱是成功,你没有钱,你就很失败;他们说,追求进步的人才入党,你没有入党,你就很落后;他们说,优秀的人才当官,你没有当官,你就是平庸(如果你仍然无法理解,那恭喜你,你在成为有钱人、党人以及官人的路上)。他们框定一个标准,等着无数飞娥扑火,在他们看来,这是赐予的光明。哪怕我是一个皇帝,他们也可以用这一招对付我。  我注定与他们背道而驰,誓不两立。但我面临的的阻力何其大,简直就是一个弯男,面对掰直的环境与压力,鉴于大部分是直男的实际,我俗气地换一种方式,简直就是一个直男,面对掰弯的环境与压力。
  在巩固了自己的权力之后,我准备大展宏图,开始我的GOAT君王之旅(当然,事实上,我最后确实成了GOAT)。彼时,我有着甜蜜的烦恼,我纠结于究竟是先推行白话文,还是先提倡男女平等呢?很快,我的机会来了。  这件事,历史上叫做郑旺妖言案。  事情大概是这样子,一个叫郑旺的人,他的女儿小时候被拐卖了。这是件让人肝肠寸断的事情。他在遍寻无果的情况下,只有默默期望他的女儿过上了好日子。有一天,他恍然大悟,这个世界上,大概只有一个地方他没有办法去查看,那就是皇宫,于是,他坚信他的女儿进了宫。在老百姓的心目中,君王无所不能,精力无比充沛,自然会把宫女宠幸遍,于是,他相信他的女儿和皇帝发生了亲密关系。  这里还有一个背景。就是朱佑樘,我名义上的老爹,当初和张皇后一直没有生育。古往今来,两口子结婚之后没有生育,就总会在背后被人指指点点,皇帝也不能例外。前面我介绍过,朱佑樘是中外历史上唯一的坚定践行一夫一妻制的皇帝,他的臣子们就一直上书要皇帝广纳嫔妃。这些臣子们既愚昧又恶毒——生不出孩子,可能有张皇后的原因,却也可能是朱佑樘的原因,如果朱佑樘广纳嫔妃后还不能生育,这岂不是昭告天下皇帝有生理缺陷?他们连最后一块遮羞布也不愿意给皇帝留。这与那些愚昧的婆婆简直没有什么两样。所幸,后来朱佑樘与张皇后生出来一个儿子——那就是我,穿越前的我。  可是,这仍然阻止不了某些人的猜想。怎么那么多年皇帝没有诞下一儿半女,现在突然就可以生育了呢?他们显出理所当然的神情,怀疑“我”不是亲生的——他们不敢怀疑“我”不是朱佑樘亲生的,却可以八卦“我”不是张皇后亲生的。  郑旺也信了,既然“我”不是张皇后亲生的,在他看来,那自然就是朱佑樘和他女儿生的。  我一直不讨厌郑旺,在那个年代,一位父亲,期望自己被拐卖的女儿进了皇宫,生下了一位皇帝,这是美好的具有浪漫主义情怀的梦想。当然,这件事情同样会产生另外一个版本,那就是这女儿本就是郑旺自己卖的,他之所以产生这种臆想,是他想当国丈想疯了。  人心隔肚皮,郑旺究竟怎么想的,谁知道呢?判断的标准仍然只有一个,如果他真当了国丈,却依旧回老家卖红薯,那他就不是后者。但是,他没有这个机会。这位父亲不停上访,很奇怪,他没有被纳入当地的舆情监控,更没有被当地武装力量借故格杀,他得逞了,居然真把这件事情捅到了天,朱佑樘亲自过问、审理了这件事情,最后证明它完全是子虚乌有。  朱佑樘是个好皇帝,他没有杀郑旺,只是监禁了他。  我登基的时候,大赦天下,顺便把我这个便宜外公也给放了。  这件事情却并没有完,有罪释放的郑旺并没有放弃,他继续坚信她女儿进了宫,生下了当今皇上,并且由此及彼,无比痛心又无比坚定地怀疑他的女儿身为“国母”却遭受了不公正待遇,他仍然固执地不停上访,继续走上了维权之路,又很奇怪,他还是没有被纳入当地的舆情监控,没有被当地武装力量借故格杀,他再一次得逞,这一次,这件事情捅到了我这里。  我没有对张皇后,我名义上的老妈任何不敬的意思,我其实期望郑旺是对的。一位父亲,怀疑自己的女儿身为“国母”却有儿不能认,还被幽禁,他以自己的舔犊之心、一己之力,愤起与一个皇朝抗争,放在以前的张艺谋那里,那就是“秋菊打官司”,放到现在的西方,那就是中国明代版的“飓风营救”,完全是一个叫好又叫座的经典影片。一念至此,我是多么懊恼穿越成了正德皇帝,如果是穿越成了唐伯虎该多好,我可以写出一个多么精彩绝伦的剧本。我暗暗决定,如果自己还能穿越回去,我要写一部飓风营救4,布莱恩的女儿凯姆这一次被他蛮横不讲理而又异想天开的对手,送到了一个看起来他绝对营救不了的地方——被穿越到了中国明朝,老布莱恩费尽办法,终于也穿越到了明朝,然后中国古代冷兵器版的飓风营救4开始了,为了增加影片可看性,还可以加入巫术、蛊术,中国武术、巫术、蛊术三术合一,完美解决了飓风营救打打杀杀创新性问题,我已经看到,一位新的网络文学大神必将诞生,一部将席卷全球票房的史诗级影片正枕戈待旦。  但是,我不能被我个人的喜恶与情怀左右,这件事情,最终必须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所以,我下令,重审郑旺一案。  为了真实还原本次案件审判过程,同时鉴于我此时是多么渴望夺舍了唐伯虎大才子,我将以唐伯虎的视角来记录它:  见到正德皇帝时,我很惊讶。他穿了一件紫色的袍子。尽管我身为赫赫有名的江南四大才子之首,也是公认的四大美男中最英俊的那一个,仍然不得不承认,皇帝很帅,比我还帅。这件紫色的袍子完美衬托了他俊秀的容颜,还有高贵的气质。  皇帝没有着黄色的皇袍,而且,他居然穿了一件紫色的袍子。自隋代定紫色为一等服色以来,在唐宋“紫”都是身份与尊贵的代名词,可是,到了我朝,也就是明代,紫色的地位已经一落千丈,一等服色是朱色。皇帝想表达什么?  我们很容易想起先皇的故事。先皇曾与李东阳、刘健、谢迁等在暖阁重新商定讨论礼部禁服色事宜,谢侃侃这个家伙要在民间禁止黑绿与青色,先皇不允,理由是“尊重事实”,黑绿与青色毕竟已经是民间日常使用的服色。  本案不可避免要牵涉到先皇。少年天子想表达什么?  让我惊讶的,不止于此,皇帝站在了被告的位置。我亲眼见到皇帝以缓慢但坚定的步伐,站到了被告席上,这不仅让我惊讶,还让我狂喜,甚至有了生理反应(对,大家没有看错,我说的是生理反应)。  一个月起,皇帝就布置了本案的重审。他指定的主审是吏部尚书焦芳。起初,焦芳欢天喜地地接受了这个任务,但很快,听到皇帝的要求后,他一张脸成了苦瓜脸。皇帝本人非但不是审判员,而且居然还要做被告。诚如他所言,他开创了历史,这是历史上首位被告帝王。他对着焦芳拍桌打椅,“朕不能做被告,那你说,谁来做被告?先皇?还是太后?”  焦芳欲哭无泪,“陛下,审理案件,应该是刑部的事情,”这个家伙准备脚底抹油开溜。  年轻的皇帝摆摆手,“这是朕对你的信任。再说,你也不要有压力,案件的审判,我们要找一个陪审团来裁定,你呢,就是个司仪,是个主持人,懂不懂?但是,陪审团的人员组成,你按朕的要求去找。你是管人事的,这是你的份内之事吧。”  我们的焦芳大人一脸愁云地接受了这个任务。我们有理由相信,此时,他一定懊恼自己为什么选择投靠了正德皇帝。  原告郑旺坐在原告席上,他穿的是一件青色的袍子,这很正常,至少他目前仍然不是国丈。这个老男人,高瘦,眉目忧郁,有着刀砍斧削般的皱纹,但眼神犀利。  皇帝指定的陪审团是些什么人呢?据说这是皇帝划了几个圈,然后从中随机选择的,他们包括一位农民、一位商人、一位下级小官吏、一位私塾教师以及一位家庭妇女。焦芳听到皇帝这个要求后,终于彻底明白为什么皇帝不让刑部接手这件事,如果刑部尚书知道要让这五个人来审判案件,而他只是一个司仪,那他一定宁愿自杀也不会遵命。  案件很快进入到了唇枪舌剑的法庭辩论环节。韦小宝向焦芳法官申请提问,皇帝告诉大家,韦小宝是他指定的辩护律师。韦小宝穿着一件象俄罗斯套娃的怪异服装,他说:“我们相信郑旺老先生,也就是原告的女儿失踪了,可是,她为什么就一定进了宫?”  王玺,这是郑旺选择的辩护律师,皇帝说了,郑旺同样可以选择一位辩护律师,他选择了他的好友王玺,他答道:“普天之下,可以区分为皇宫内与皇宫外二个地方,郑旺先生的女儿,也就是郑金莲女士,现在的国母失踪了……”  “我反对,法官大人,在陪审团裁定作出决议之前,原告不得使用这种诱导性表达!”  焦芳点头,“反对有效,原告律师,请注意您的言辞!”  王玺:“普天之下,可以区分为皇宫内与皇宫外二个地方,郑旺先生的女儿,也就是郑金莲女士失踪了,既然没有在皇宫外找到,那就只能是在皇宫内。”  这个推断从理论上来讲无懈可击,但事实上又破绽百出。法庭里众人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王玺。然而皇帝却点点头,说了他在法庭上唯一的一句话:“原告是弱势群体,而朕又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朕没有办法证明原告没有去找郑金莲女士,朕也没有办法在皇宫外找到郑金莲女士,所以,朕无话可说,朕认可原告的推断。”  我们不敢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皇帝,至于他的辩护律师韦小宝怎么想的,我不得而知,不过,他能成为皇帝指定的辩护律师,果然有他的独到之处,他迅速调整方向,直指问题的核心:“法官大人,即使郑金莲女士在皇宫内,也无法证明她与被告的父亲发生了肉体关系,生下了被告。我们申请证人出场。”  一位老态龙钟的太监来到了法庭。他发誓所说句句属实,否则被雷劈死,这时王玺提出了抗议,他认为这个誓言缺少约束力,被雷劈死的机率可以忽略不计,他举例道:“这就好象你发誓,说假话就一辈子彩票不中大奖,这有什么意思呢?你发誓如果说假话那打麻将就次次输,这才能体现你的诚意。”老太监很生气,于是他说,“如有半句虚言,就让我跌到茅坑淹死。”配合老太监走进法庭的步伐,这个誓言非常之毒,王玺就有些脸红,表示完全相信老太监接下来说的每一句话。老太监接着说道:“皇帝每一次性行为,宫内都有记录。这是被告父亲历次性行为详细记录,其中并无与郑金莲女士发生关系的记载。”  焦芳接过老太监带来的记录,花了足足一个小时很认真地进行了查阅,“记录非常详细,精确到了分秒,鉴于本记录涉及皇家机密,你们可以很简单地推断出皇帝的***次数,甚至每次***的时间长短,我无法给各位陪审团成员传阅,但我可以保证,其中并无被告父亲与郑金莲女士的记载。”  王玺:“我强烈请求观看这份记录,并郑重申明,绝非猎奇,而是事关案件本身。”——但是谁都看得出来,他纯粹是出于猎奇才想看这份记录,因为其实大家都是这么想的。焦芳法官果断再次重申了无法传阅皇帝***记录后,王玺悻悻说道:“我很遗憾无法观看这份记录,那么请问这位证人,你们在记录女方过程中,是否会详细记录女方长相、身材?”  老太监第二次很生气:“这是官方文件记录,又不是*****怎么会有这些描写?”  法庭里响起窃笑声音。焦芳重重拍了拍办公桌,“肃静!否则我将以藐视公堂罪将你们驱逐!”  王玺:“那是否会详细记录女方姓名、包括曾用名、小名等等?”  老太监:“只会记录女方在宫中的称呼。”  王玺:“那也就是说,本记录只是证明被告父亲没有与一个名字叫‘郑金莲’的女士发生关系。我们可以合理推断,如果郑金莲女士进宫后改了名呢?毕竟,金莲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名字。”  这真是一次精彩的法庭辩论,每每在山穷水尽之际,却总有柳暗花明之机。韦小宝不甘示弱:“我们申请第二位证人出场。”  又一位老太监出场了,首先他发誓所说句句属实,否则打雷的时候吓得跌到茅坑淹死,然后他说道:“依据宫禁中祖宗之定制,帝**后,我等必跪而请命,曰‘留不留?’帝说留,则将某月某日某时皇帝幸某妃,笔之于册,以备受孕之证,也就是说皇帝每次发生性关系后,我们将根据皇帝的意图确定是否留下龙种。这里同样有一份记录,除了被告母亲外,被告父亲没有要求留下任何龙种。”
  作为一名以才思敏捷著称的诗人,民间曾经传说,我写过一首非常有名的脑筋急转弯诗,在为一名女寿星祝寿时,我大笔一挥,“这个婆娘不是人”,在大家变色之际,我接着写道:“王母娘娘下凡尘”,大家纷纷叫好之时,我又来一句“儿孙个个都是贼”,一帮子老少爷们脸红脖子粗时,我淡定地写下最后一句“偷来蟠桃献母亲”。  可是,我得说,这次法庭辩论,比这首诗更峰回路转。在我都认为原告一方应该理屈词穷、偃旗息鼓的时候,王玺申请传他们的证人。  这位证人是一位风韵犹存的妇人,她一进来,就给每个人抛了个媚眼。她也发誓所说句句属实,否则被雷劈死,这时韦小宝也提出了抗议,他同样认为这个誓言缺少约束力,要求原告证人也加上“如有半句虚言,跌到茅坑淹死”,但证人掩起了鼻子,表示坚决不能发这个毒誓,哪怕她不作这个证人,这让王玺一方很尴尬,深刻体会到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们进行了紧急磋商,随后证人说:“如有半句虚言,则永世为娼,或者是**的妈。”这誓言其实更毒,法庭里所有男士都忍不住暗暗摇了摇脑袋,内心里对这位女性证人的思维表示不可理喻。  王玺:“请问被告证人,你们所说是否留下龙种,是否指采取事后避孕措施?”  老太监:“是的。”  “请问你们的避孕措施具体是什么?”  “我反对,”韦小宝跳了起来。  王玺:“这与本案关系重大。”  焦芳一脸歉意地看了看皇帝,“反对无效。”  老太监:“主要采取女方清洗、流出龙精方式。”  王玺微微一笑:“春十三娘,请自我介绍。”  春十三娘,也就是那位原告女证人:“本人为南京最红火的妓院‘丽春院’的妈咪,我可以证明,通过本人临床第一手大数据分析,以上避孕措施成功率不足百分之五十。”  我忍不住要击节赞叹,不仅是被告有备而来,原告也是做足了功课,他们居然请到了一位货真价实的专家。作为来自一线基层的业界权威,春十三娘的证词对被告方而言,极具杀伤力。我看到小皇帝和韦小宝进行了短暂的交流。他们,要怎么回击呢?  韦小宝再次展现了他阅读比赛的能力:“本人郑重提醒在座的各位:本案的重点并非郑金莲女士是否进了宫,也并非是否与被告父亲发生过性关系,以及是否曾成功采取避孕措施,而是被告是否系郑金莲女士所生。众所周知,被告系张皇后所生。”  王玺则再次展现他的敏捷反应:“可是,被告父亲与被告母亲多年,并没有生育,请问被告二位证人,在被告出生之前,被告父亲与被告母亲有多少次留种记录,但实际被告母亲并末受孕?”  老太监扯了扯嘴角,“具体数字不便透露,但确为多……次。”  王玺:“法官大人,根据以上证人陈述,我们可以合理推断,被告父亲与被告名义上的母亲并没有生育,被告母亲利用其身份、权力,强行霸占了原告女儿与被告父亲的孩子,冒充为自己的孩子。”他得意洋洋扫了一眼韦小宝,神气活现地坐了下来,“法官大人,我没有什么要问的了。”  韦小宝:“我想请问原告证人,春十三娘,一个女子多年不孕,是否意味着此女一直不孕?”  春十三娘拢了拢鬓角,“此种情况不算常见,但也确有前期不孕女子,后来又成功怀孕的。”  韦小宝:“很好,谢谢。我们还有第三位证人,尽管他早已经夭折,无法出庭,被告母亲在生下被告之后,还曾经生下另外一个孩子,也就是被告的弟弟朱厚炜。因此,没有任何证据表明被告母亲无法生育,也没有任何证据表明被告母亲强行霸占了原告女儿的孩子,坦白说,我们可以合理推断,如果被告系郑金莲女士所生,那朱厚炜诞生后,成长过程中夭折的应该是被告。”  他得意洋洋扫了一眼王玺,神气活现地坐了下来,“法官大人,我没有什么要问的了。”  焦芳:“接下来有请陪审团合议。我宣布,休庭。”  我以记录者的身份全程旁听了陪审团的合议过程。  五位陪审团成员,一位农民、一位商人、一位下级小官吏、一位私塾教师以及一位家庭妇女,来到了一个小屋子进行商议。为了叙述的方便,我将他们分别称之为有点粮、有点钱、有点权、有点识以及有代表。  五个手握重权的陪审团成员一开始并没有表现出热情认真的工作态度。他们彼此表现出谨慎乃至戒意,长久的缄默。有点钱首先打破了沉默,他问有点粮:“你……也是皇亲?”后面四个字,带着上扬的语气,听着象是亲切,也可以理解为有一点质疑。  有点粮本来半个屁股坐在椅子上,闻言马上站了起来,脸上露出恍然的表情,然后就是不好意思,“不敢,不敢,我……就一种地的。”他马上补充,“各位大人说什么,那就是什么,我听各位大人的。”  有点权扫了一眼有点钱,“莫非你是皇亲?”这话里的质疑味道似乎就浓了些。  有点钱讪讪:“我就一卖布的。”  有点识看着有代表。她说:“我倒是想成为皇亲。我就三孩子他妈。”  有点识:“我是个教书先生。教的学生中连个举人都没有。”  有点权:“我是个八品官,算是天子门生,皇亲不敢当。”  屋子里的气氛忽然就轻松下来。有点识:“这个案子大家觉得应该怎么判?”  有点钱:“这有什么难判的。法庭上劈里啪啦讲了一大堆,我一句都没有听,难道还真判郑旺那老妖公是皇帝的姥爷?”  有点权冷笑:“不要说太后还健在,即便太后已经仙逝,也容不得跳梁小丑兴风作浪,冒认皇亲吧。”  有点识:“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此等大逆不道之事,也有人敢做!”  有点粮频频点头,“几位大人说的在理。”  有代表:“那还等什么。不瞒大家,我第三个孩子才六个月,还等着我喂奶呢。见着了皇帝是高兴,皇帝长得真俊,可他也没有说几句话。你说这皇帝,好好的弄这么一出,好玩是不。”  正往外面走的几个人却停了下来。  “你们,真不是皇亲?”  一屋子的人忽然相视发出似乎爽朗的笑声。然后却又集体陷入缄默。  有点识:“此事,当从长计议。”  有点权:“你说,皇帝要我们来审这案子什么意思?焦芳大人审的话,难道不会判郑旺妖言冒认皇亲?”  有点钱:“莫非,皇帝真是……所以……”  有点粮频频点头。有代表也露出思考的表情。  屋子里又陷入缄默。  有点权问有点识:“先生怎么看?”  有点识沉吟:“按理说这案子轮不到我们几个来断,皇帝可以亲自审理,也可以要刑部审理,我记得孝宗皇帝曾经亲自审过这案子。除非,皇帝有不得已的苦衷?”  有点权:“皇帝今天做了被告,这是盘古开天地以来,破天荒第一遭。”  有代表又站了起来,“那就判郑旺是国丈好了。我的孩子肯定饿的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有点粮忽然发火:“奶孩子奶孩子,你就知道奶孩子。搞不好我们的脑袋都要掉了。”  然后一屋子的人都在那挠脑袋,喃喃自语:皇帝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有点权忽然又笑了,他居然还点起了烟袋吞去吐雾。有点钱随后也笑了,他居然还唱起了小曲郎情妾意。  其他三人有些不解。有点权神秘一笑:“等!”有点钱也神秘一笑:“等下应该会有公公来吧。”  大家恍然大悟,除了有代表有些关心她孩子没有奶吃有些许焦躁外,其他人都开始一脸泰然地等待。  然而,却并没有人来,一直没有。  屋子里的气氛渐渐凝重而又焦躁,一直没有人来,却好象有不少人搬进来一桶又一桶沉重的火药桶。有点粮这时反而看起来是这中间最轻松的一个。屋子里吃的、喝的,一应俱全,他乘人不注意,偷偷塞了二个鸡腿到怀里——不知道他是想带回家给儿子吃还是给老子尝。  有点钱冷笑:“你还有心情吃?”  有点粮:“几位大人说什么,那就是什么,我听几位大人的。”他的意思是说,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他怎么都算不上是高个子。  有点权仰着头,“这不科学。”  有点钱也抬头:“毫无道理。”  有点识不抬头,但捻须:“蹊跷。”  有代表:“你们前面不是说皇帝会派人来告诉我们怎么判?怎么现在还不来?”  有点识:“请允许我再确认一次:我们这里面没有皇亲?没有任何人得到了皇帝的指示?”  其余四人郑重点头。  有点权仰着头,“这不科学。”  有点钱也抬头:“毫无道理。”  有点识不抬头,但捻须:“蹊跷。”  有点识沉吟良久:“皇帝可以审这个案子,也可以不审这个案子。皇帝可以想怎么判这个案子,就怎么判这个案子。可是,他却将判案的权力交给了我们。他又没有给我们任何明示或者暗示。”  所有人异口同声:“为什么?”  有点权:“第一种可能,皇帝不想给指示,他也给不出指示,因为他也想知道真实的情况。”  所有人异口同声:“有道理。”  有代表:“还有一个可能,他根本不关心最终的判决结果。”然后她就看到一屋子的人用看白痴的眼神看她。“我一个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你们莫怪。”  有点识:“皇帝既然真将裁决的权力给了我们,我建议,那我们就正儿八经给的给判一回。”  五位陪审团成员终于认真、细致地审理起了案件。  一个时辰过去了……  二个时辰过去了……  有点粮:“几位大人说什么,那就是什么,我听几位大人的。”  有点识:“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难啊。”  有点钱:“唉,都怪我,早知道我就好好听听法庭上的辩论了。”(然后其他四人用鄙视的眼神看着他)。  有点权:“我们总得出个结果吧。”  有代表:“我家宝贝肯定饿坏了。”  天黑了……  夜深了……  有点粮:“几位大人说什么,那就是什么,我听几位大人的。”  有点识:“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难啊。”  有点钱:“唉,都怪我,早知道我就好好听听法庭上的辩论了。”(然后其他四人用鄙视的眼神看着他)。  有点权:“我们总得出个结果吧。”  有代表:“我家宝贝肯定饿坏了。”  天亮了……  正午了……  有点粮:“几位大人说什么,那就是什么,我听几位大人的。”  有点识:“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难啊。”  有点钱:“唉,都怪我,早知道我就好好听听法庭上的辩论了。”(然后其他四人用鄙视的眼神看着他)。  有点权:“我们总得出个结果吧。”  有代表:“我家宝贝肯定饿坏了。”  第二天下午,重新开庭。  焦芳用他低沉的嗓音刻意营造庄重的气氛,这个主持人倒是看起来很胜任:“案件扑朔迷离,但真相只有一个。”他一脸严肃与沉重:“请问陪审团是否已经有了裁决?”其实谁都能看出来,他的心情不错,现在他肯定觉得,他只是当个司仪,这是件多么幸运的事情。  有点权:“我们讨论了很久。”  焦芳:“那你们有结果了吗?”  有点钱:“没有。”  有点识:“我们讨论了很久,很难达成一致意见。”  焦芳向皇帝看了一眼,眼神中带着崇拜。他拍拍手,“上!”  五个漂亮的小宫女小心翼翼走进来,她们在五位陪审员前面分别放了一盏灯,白瓷莲瓣灯,灯座上印着四个大字:公为天下,束腰灯柄上面缀满了星星,顶部灯盘的灯盏上正燃烧、跳动着昏黄的火苗。  焦芳:“诸位陪审团大人,下面到了你们作决定的时候。首先,请提起你们面前的灯,很好,接来下,如果你们认为原告胜诉,请保持你们的灯亮,反之,请灭灯。最终,我们将根据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确定本案结果。”  “在作出最终选择前,你们有三个呼吸的时间进行最后的思量。”  五位陪审员面面相觑。“啪!请选择!”焦芳大法官不容置疑的声音响起。  有点权首先吹熄了灯。有点钱提起灯,眼中闪过一丝狠色,下定了决心,他将灯轻轻放下——没有吹灯。有点粮稍有犹豫,跟着吹熄了灯。有点识迅速扫了一眼并肩作战的伙伴,他也将灯轻轻放下——没有吹灯。  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到了有代表身上。  有代表似乎始料未及,这千斤重担,忽然就落到了她一个人身上。  焦芳:“女士,你的灯?请确定是否灭灯,然后放下你的灯。”  有代表:“我第三个孩子才六个月,还等着我喂奶呢。他肯定都饿坏了。”  法庭里第二次响起窃笑声音。焦芳重重拍了拍办公桌,“肃静!否则我将以藐视公堂罪将你们驱逐!”他挤出一丝微笑:“女士你除外。我怎么都不会驱逐你,而且,恰恰相反,你必须作出决定,然后才能回家,才能给你嗷嗷待哺的孩子喂奶。”  有代表:“我本来不知道作出什么决定。但是,要想知道陛下是不是太后亲生的,我觉得不难。”  “在我做出选择前,我请求要补充询问陛下一个问题。”  焦芳沉吟(其实是在暗中询问皇帝):“同意。你可以询问被告。”  有代表:“请问被……陛下,如果你肚子饿,你觉得你现在的母亲,也就是太后,她会不会担心你?你觉得她爱你吗?”  在得到皇帝肯定的答复后(皇帝郑重、坚定地点了点头),有代表望向原告:“我是一个女人,也是三个孩子的妈妈。我不会爱我丈夫和其他女人的孩子。”  她吹灭了灯。
  我觉得我在中国历史上写下了崭新的篇章。我创立的陪审团制度,整整比美国的陪审制度早了一百年,我还成为了中外历史上第一个站在被告席上的皇帝,我亲自站到了被告席上。  我多么希望唐寅先生以如下的文字结束本篇章:  名模配球星,影星嫁豪门,才子就一定要有风花雪月,作为一个著名的风流才子,我点秋香的故事脍炙人口,大家也都知道,秋香女士最后是这样对我说的:“想上老娘的床,除非皇帝当被告。”因此,庭审结束后,我第一时间跑到正德皇帝面前,采访了他。年轻、帅气的皇帝以缓慢、坚定的步伐从被告席走了下来,他掷地有声地说:“这是我个人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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