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了KX 2传奇版声卡,可以电脑听歌声卡但是说话别人听不到,晚上吃鸡无法沟通。痛苦的压批!大佬能来施救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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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9 滨州 闹钟又响了!朋友的菜该熟了,迷迷糊糊的打开电脑上网偷菜!(1516***8885)
00:42 济南 跑了一天去买人生中第一台电脑,累着却也开心着~谢谢虽然之前只有一面之缘却还是陪我去买电脑的李同学,谢谢辛苦的业务员,很累的啊,大家都快睡吧,晚安。(1586***7317)
00:57 青岛 夜深了,我还没有睡。拿起手机,上面有个未接电话,是在老家上大学的兄弟打来的。突然好想他们。很怀念以前的快乐时光。习惯了打打闹闹,习惯了谈天说地。每天我们的脸,都像阳光一样,是灿烂的。很久没有见到他们,不知他们怎么样了,愿他们都好。(1506***8026)
04:08 济南 列车四点十一分到锦州,我提前二十分钟换票牌.一位上铺的女旅客睡意未消地问:“我得下铺吗?”我忍不住反问:“你不下铺怎么下车?”中铺一位男旅客笑出了声.真逗! (1340***7276)
06:11 烟台邻居爷爷奶奶早晚散步,回来爬楼梯总是手牵手,看到我就会先让一边,笑呵呵:年轻人走的快先走。后来发现,奶奶腿脚不便,六层楼两人牵着走就要10多分钟。奶奶口齿也不清,可爷爷总是不厌其烦跟她聊天,有次无意偷听,爷爷说奶奶:“你这个家伙呀…”语气中充满宠溺。每次遇到他们就觉得很温暖,相濡以沫的爱就在身边。(1519***5066)
09:03 济南早上去吃早餐听到一个小女孩对爷爷说:爷爷你给我买肉包吧,等我长大了我会给你买很多好吃的还会陪你去溜鸟可以吧?可爱的女孩希望长大的你不会忘记这承诺:-)我转身离开拨了家里的电话,爸妈,天凉了注意身体!(1505***4203)
09:23 潍坊彩票中了五元钱,早餐有着落了,豆脑油条,赶紧起床。(1386***2022 )
10:37 济南 走在一条窄窄的路上迎面走来一位同样打着伞的男孩我们都不约而同的给对方让路,最后他微笑着打了个手势示意我先走!我微笑的道谢,虽然今天烟雨蒙蒙可心里的却有灿烂的阳光呵呵:-) (1505***4203)
18:12 滨州 今天傍晚我和病友拄着双拐去医院食堂买饭,我和病友又走到卖丸子汤的地方。病友还打算买丸子汤,我说你忘了那汤很咸啦,食堂那大哥接着唱了一句“我们之间有太多的误会(无悔)”。嘻嘻,这一句把大家逗笑了。(1586***0654)
19:41 济南
今天看到女儿包书皮!想到自己故去的母亲。我上学时书都是她包的!我想你…母亲。(1369***0266)
20:14 济南 晚上六点,母亲电话,说家里灯不亮了.我赶去查看电表电线,未有问题,便电话询问电力公司.公司一女声:你户欠费己停电,即使今晚交费也不能保证供电.我解释:父母年近八十,忘交电费,能否通融.女声不能作主.没招,试着打一下市长热线.晚上八点,灯又亮了.(1340***7276)
22:17 济南走在相亲的大道上,今天的革命又失败了!不知不觉我成了家人操心的大龄青年了:-(但我坚信会遇见属于我的MR.right!加油喽我一定会幸福的:-)(1505***4203)
22:58 潍坊3:35我等在手术室外,心里万分担心和激动,13分钟后医生从手术室出来,不等她开口我马上问到咋样啦?医生说是男孩母子平安,顿时我的心放下来啦,当时我的眼里好像有眼泪在打转,那种心情唉!怎么说呢?……(1586***3325)
22:58 济南今天作为婚庆公司的工作人员参加了一对新人的婚礼,我和同学扮演了一对唐老鸭,在赚钱的同时也享受到了快乐,羡慕那对新人并祝他们幸福!(1505***0957)
9月21日00:02 聊城太晚了、刚虑完报纸,瞄到150的信息未号记不住了、说给家中打个电话,突然想到!出来一个月还没给家里打过一次电话呢!人家不提自己想不起来,惭愧!(1510***3536)
01:42 滨州刚才摸了一下宝贝,小家伙尿下了,而且翻的已经一丝不挂了。自己真是睡的太熟了。(1500***6509)
04:56 滨州04:40 突然醒来, 拿出mp3想听歌, 听到“分手在那个秋天”想起自己的初恋.原来有些事在记忆中是抹不掉的,深吸一口气静静的听静静的想…原来回忆也是一种享受呢。(1500***9249)
05:16 济南凌晨五点突发奇想去跑步,看见老多环卫工人忙碌的背影,有的已经扫完拉着垃圾往垃圾楼的方向走了。每天都走在干净的马路上却不知道他们这么早就起来打扫。叔叔阿姨们,你们辛苦了!(1586***5599)
06:40 济南 早晨五点…闹钟,起床,厕所,洗脸,穿衣服,吃糖,出门,打车,火车站,排队,订票…想我妈了…(1380***1706)
10:40 青岛上大二了才感觉到自己的变化,无论做什么事都感觉自己变得淡定许多,不再像从前那样追求一些奢侈品,也不像从前一样爱攀比,也许自己真的长大了…(1515***6735)
9月22日07:01 烟台 今天早晨吃饭时爸说今年太旱,花生都刨不出来了.得先浇水.我问有水吗?妈说地头有个大水湾.任凭我妈怎么向我描述我就是想不起这地在哪.上班路上内疚和刺痛充斥着我的心.吃了二十几年父母的饭,居然连自家的地在哪都不知道!(1596***0998)
20:14 济南今天傍晚出门,走在村间的小路上,家家户户已经上灯,闻着一路的饭香和炊烟的味道有一种感觉叫做温馨,我想这就是所谓的人间烟火吧,纯朴的让人迷醉,叫异地的游子们如何不思乡!(1596***16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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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情、暴力
我们会通过消息、邮箱等方式尽快将举报结果通知您。2013版《苦乐年华》(上部)
 六十年代的第七个春天,席卷了华夏大地的那场文化革命,铺天盖地,覆盖了昆山这座江南小城。
  那一年,我十六岁。
  不知具体从什么时候开始,游行的队伍不断壮大。人们群情激愤,斗志昂扬。身着土布短褂,摇晃着五颜六色的三角旗,从中山路、人民路、长江路、浩浩荡荡地到县府前集合。高音喇叭反复播放最新指示,原本人影稀少的街道此刻热闹非凡。鸟儿都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学校早就停课了。我的班主任,就是那个千灯的顾老师,也成了反动权威。从星期一到星期六都不可避免地要在三用礼堂接受批判。花白的头发象九月的残雪,很可怜。善于作报告的他,嘴巴被胶带粘了一半,所能作的,只是低头,再低头……
  察院前25号的四楼,有我的家。外墙白里透青。站在窗前,便将整个热闹的场面尽收眼底。
  年轻人好奇,特别羡慕那一身橄榄绿,放了纸板的军帽更是威武。父亲既然不让我投身于火热的气氛中,看看总还可以吧。就这样,我每天除了吃饭,就是看,目不转睛地看。
  父母熬不过我,在第二年的秋后,把我送到了部队。
  于是,十八岁的我,就成了一名光荣的解放军战士。故事,也就此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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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十八日,骄阳似火。
  一行七人带着大红花,穿着崭新的,没装领章、帽徽的军服。整齐地排在卡车两侧,一面一平米见方的大鼓发出震耳欲聋的吭吭声,锁吶的尖利更是刺耳。脚下的钢板烫的要人命,汗水早已湿透全身。说真的,那时的大脑一片空白,欢呼的人群喊什么口号、接兵的连长瞩咐什么、县武装部送了什么、一切的一切,通通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上了列车,马上就虚脱了。靠在坐席上,足足睡了二天二夜。
  醒来的时候,感觉有点冷,也有点饿。车上空气污浊,又有几个新兵不知怎么搞的还晕车,吐得一踏糊涂。&
车越走越慢,晃荡得也更历害了。气温更低,特别冷。
窗外是茂密的森林,阴沉沉的,偶尔还能看见二支亮亮的灯晃来晃去。
  三天后我才知道:那是狼的眼睛……
  部队就驻扎在一望无际的呼伦贝尔大草原上,正中的伊勒呼里山脉横贯大兴安岭腹地,巍峨挺拔而神密莫测。
  新兵的首要任务就是训练,首要的首要是抵御寒冷。方法很简单,就是在室外不停地跑。跑得全身大汗,跑得腰膝酸软,就不觉得冷了。
  我作为森林警察部队的一名站士,主要职责就是防火预警和打击滥砍滥伐的犯罪分子。由于地处山区,浩瀚的原始森林古木齐天,所以,我们只有六个人的巡逻队简直太渺小了。视线特低,根本就看不清楚周围的一切。于是支队便造了四百座瞭望塔:就是在最高的山巅的树上,搭一些简易木棚。人可以从扶梯爬上爬下。或者找一片平坦的林地,用木材为梁,搭建简易账蓬。帐篷四周压用巨石固定。风有时特别大,吹得帐篷摇摇晃晃,很不安全。不过视野开阔,再配合高倍望远镜真是恰到好处。
  有一次我和战友小梨核(外号)去巡逻,差点丢了命。现在想起来,真是怕得要命:
  与棕熊不同,东北林区的熊叫狗熊。个头大,黑褐色,是一种冬眠的猛兽。大兴安岭的无霜期仅110天,也就是说,一年至少有七个月狗熊是在冬眠。它不是纹丝不动,而是有喘气。只不过这种维持生命的喘气特别微弱,还要让哈出的热气化成霜,再由霜化成冰盖住自己。冬季大雪一覆盖,就安全了。不是特殊原因,它是不会出来的。再说了,就是想出来,要咬碎1.5米厚的冰,也真不容易。
  既然狗熊要呼吸,就要吃食物。狗熊不会象蚂蚁那样储存食品,所能吃的,只有自己了。吃什么呢?那就是人间第一美味——熊掌。
  四只熊掌,最多的也就是六十斤。这就是狗熊七个月的全部口粮。严格地讲是舔,一片一片地舔,每年开春的时候,狗熊要在冰雪完全融化后才结束冬眠。而此时的狗熊,基本只剩下光突突的四肢了……
  就是这样一个人声罕至,山珍奇兽并存的八百里莽莽林海中,世代生活着十六个民族的兄弟姐妹。最有发言权的应该是鄂伦春族,这是一个以狩猎为生的民族,全国总人数不过三千,在这区区可数的三千人里却有着许多精美的传说。有一个鸟枪换炮的典故,就发生在这里。鸟枪,顾名思义。就是打鸟的枪,当时称猎枪,就是那种只能打散弹的小马枪,打飞禽小兽很管用。对付诸如狗熊、野猪之类的大动物,就太难了。所以当地猎民总是渴望有一种快枪,用起来就顺手多了。可那时封闭得很,山上的猎民是万万办不到的。后来全国解放,政府为了规范化管理,将对持枪的猎民登记造册。发放狩猎卡。可浩瀚的原始森林怎样才能找到他们呢?
  有人灵机一动:放炮。
  轰轰隆隆的炮响震荡整个林海,四个月放了十万炮。就有猎民来打听,后来聚集了一千多人,政府向他们阐述民族政策,可他们不听,又不能硬来。怎么办呢?
  有一位叫乌丽尔的猎民提出:用马枪换你们的炮。
  政府当然不同意。
  后来谈来谈去。还是换了,只是没给猎民炮弹。一个月后,当然是又换了回来,不过,登记造册工作也同步完成。只是其间出了一个插曲,就是那个叫乌丽尔的猎民在冬季狩猎狩猎时意外发现了狗熊藏身的洞穴,由于没有枪,炮又没炮弹,他就用一把长刀扎狗熊,还用烟熏,用火烧。经过四天的折腾,终于烧化了冰雪。不幸的是狗熊爬了出来,只在他的脸上舔一下。只一下,他就少了半个头。而狗熊也留下两行血红的爪印,走得远远的……
  其时,世上的生灵皆有源。芸芸众生,交相成趣。餐腹相依。各自都有一个生老病死的过程,都想成为社会的主宰,那是万万不能的。各有各的酸甜苦辣,各有各的举步维艰。物竟天择,适者生存,一些物种在默默的消逝,新的物种在悄悄的成长。
  所以说道理很简单,生死由命,富贵在天。
  梨球的真正名子是李阿荔。是我的同学兼战友。也是最亲密的人。昆山城东西河村人,有三个姐姐,他爸爸四十岁才得了宝贝儿子,怕有闪失,便给他取了个不男不女的名子,李阿荔。白白的脸蛋,一百一十斤的体重,走起路来蹑手蹑脚,小小的眼睛左顾右盼。如淑女一般。身高仅一米六四。
  我理所当然成了他的保护神。
  当然,也经常得到他的一些小恩小惠。象糖果啦、菱角啦、青团啦,在那时可是新鲜货,不容易见到的。自然,有我壮胆,他也傲气不凡。有一次竟然说了错话:我是挺着胸膛走进军营的。就这一句,完整的把身高不足的问题公布于众,害得在县政法委的六叔七天没睡好觉……
  作贼总是心虚,虽然自己怕的要死,可别人却一点感觉也没有。
  他依然在保家卫国,三个姐姐依然相继出嫁,每月依然又多了三个不同地址的邮包,所含的内容也越来越丰富,先是奶粉,干鱼,茶叶,后来是香烟,黄酒……总之是很多。
  可他还是高兴不起来,还是嘴搀,要吃家里种的桔子,葡萄。
  一年以后,六叔真的让其他部队的人带了十斤香梨。
  唉,那滋味就别提有多香了。吃过之后,真是叫人回味一生一世。
  阿荔呢,却把吃剩的梨核埋在营房后的草地里,说要建个果园。
  果园是没建成,却建成了小昆虫游乐场。先是梨核被蚂蚁独享,后来蚂蚁多了,便引来了食蚁鼠。食蚁鼠多了,便引来了猫头鹰。猫头鹰多了,野狼也来凑热闹……  再后来,这里成了毒蛇猛兽的战场。
  每天夜晚鸡飞狗跳,哀伤惨叫。
  支队长李大昆说:已打乱了部队正常的生活,不整治不行。要查明原因,一查到底。
  再后来,部队用推土机挖地三尺,清除了隐患。再后来,部队来了调查组。
  查来查去,罪魁祸首是一堆梨核。
  于是,我那最亲密的战友加同学——李阿荔,就成了梨核。
  俗话说:人无外号不富。那时的富,标准于现在不同,三瓜倆枣就是富,外加几颗糖果,就是大富。梨核理所当然成了小富翁。又恰好和我分到了一个班。他当然很高兴。我呢,自不用说,悄悄地得了诸多实惠,何乐而不为呢。我每次巡逻,也喜欢带上他。渐渐的感情更加深厚。
  八月的东北林区,正是早穿棉袄午穿纱的季节。一轮红彤彤的太阳从东方升起,室外温度21.3度。午时三刻33.9度。难怪女兵都报怨:优美的线条不能展现,枉为女儿身。可又有什么办法呢。走出军营,倒是可以花枝招展一下。但要万分小心,弄不好,就会被猎民误伤。
  九连的一位排长,就因一条白毛巾挂在腰上。蹲在山中采摘浆果,远远望去,象一只猴子。一声枪响,身体中了三十二颗砂粒。那可怜样就别提了……
  所以还是穿军装好,往林间一站,如一棵树,溶入森林那绿色的海洋里,才亲如一家。
  “梨核,快走。”巡逻路上,我得一直提醒他加快速度。。看他小家碧玉的样子,真急人。空中飘来几朵淡淡的乌云。鸟的鸣叫越来越稀。凭经验,谁都知道是要下雨了。可梨核还是一路摘花弄草。能不气愤。
  “好……好……好……”他回答一声,走一步,还装作十分努力的模样。
  我更生气了:“在前面等你。”
  就这样,我拽开步,一口气走了一百多米,然后坐下来等他。
  这时天空真下起了雨,到处是一片沙沙声。雨打树叶,先是在叶片上积存成巨大的水珠,压得叶子摇晃不止。终于禁不住水珠的重量,重重地跌落,啪啪作响。
  雨越下越大,整个林间湿淋淋的。慢慢的又漫起了白雾,并且在渐渐扩大,一个小时后,竟伸手不见五指。
  我等了二个小时,梨核还没有赶上。我有些着急了,顺着原路,一路滚爬着来到我们分手的地方。一看可傻了眼,除了一片新采摘的野花,一顶树枝编的草帽孤零零的被雨淋透,夹杂着北国特有的黑色土壤。狼狈不堪。
  我开始担心梨核的安全,反复呼喊着他的名子。
  “梨核……梨核……”
  没有回答,只有雨不知疲倦地洒洒扬扬。
  “梨核……梨核……”
  我几乎是声嘶力竭了。喉头发痒,声带呜咽。
  怎么办,对讲机在我手里。
  按规定,应该各自到集合地点集结。可万一……
  我不敢想了,掏出对讲机,以最快的速度和支队联络。
  没说的,被支队长李大昆披头盖脸地骂了一顿:“你是战士吗?你不懂军法无情吗?马上单独执行命令。不得讲条件。”按规定,若有迷路,任何一人都必须独立执行任务,也就是说要到目的地集合。三天不见就得报失踪,第四天部队会派人找,第十天要是还找不到就要上报总队。
  这个,我很清楚。  
“何苦来,你听着,马上行动。”李大昆好象也急了:“你动用123等回来再接受调查,现在至少有一百人在听,你还不快滚。”
  我一惊,123是直线呼叫。一旦有呼叫,方圆五百里的四支部队,修铁路的铁路兵部队、保卫金矿的黄金部队、守卫国界的边防部队、森林警察部队,还有二个机降支队、地方政府的防火中心、还有……
  我一下懵了:为什么不用1或2或3呢,连用123是非常时期才能用阿。
  怕也没用,我索性请求支队长找人。
  这一下可捅了马蜂窝,副支队长,副政委论番开骂。
  我还要争论,忽然一个闷雷。我看到眼前有万道霞光,手一麻,失去了知觉……
&&&&&&&&&&&&&&&&&&&&&&&&&&&&&&&&&&
&&&&醒来的时候,已是艳阳高照。温暖的太阳透过林间的缝隙,暖洋洋地洒在脸上。不知名的几只小鸟在我的膝上恘恘不止。
  雨后的森林郁郁葱葱,碧绿如洗。清心的空气泌人脾肺,令人心旷神怡。
  不过,我却没兴趣流连这良晨美景。而是在努力整理自己的思绪,回忆刚才发生的一切。
  对讲机已经被炸雷击得粉碎。洒落一草地、步枪也静静地躺在我的右边。
  看一看四周,似乎感觉不出来太大的变化。只是眼前一棵30米高的参天大树,被拦腰折断。树冠已不知去向。只剩下一段三米左右的树干,孤零零地插在地面,还冒着黑黑的清烟。
  如果不是下雨,很可能又是一场雷击火。
  活动一下僵硬的四肢。我惊奇地发现。除了腹内饥饿。我几乎没有受一点伤。
  可梨核在哪里呢?
  “梨核……梨核……”
  “李阿荔,你在哪里?”我一遍又一遍的大声呼唤。
  “李阿荔,狗日的,你他妈的在哪里?”
  没有回答,只有林风徐徐。
  我急了。猛地抓起步枪,拉开枪栓。
  “啪啪啪。”三声清脆的枪声划过林间。这是我们早已约好的联络信号。
  没有回答。只是把栖息树上的飞龙,沙蚌鸡呼啦啦地乱飞。呱呱叫着匆匆逃窜了。
 “啪啪啪。”又补三枪
  我绝望了。看来。梨核凶多吉少。
  我气急败坏地大吼一声,把钢枪指向湛蓝湛蓝的天空,使尽全身的力量再一次扣动扳机。
  直到钢枪不再响了,我也无力地跌坐地上。放声大哭……
  不知过了多久,我还是不能从巨大的悲痛中走出。
  天空又有些阴,看来,还有雨。
  唉,生死有命,福贵在天。
  我长叹一声,胡乱抓了一把浆果填进嘴里。拖着沉重的双脚,蹒姍上路。向着目的地走去。
  忽然,我看到前方一棵碗口粗的树在摇晃。
  核核?我惊喜万分,直奔过去。树枝刮破了军装,刺伤了肌肤。此时,我浑然不知,想到马上就能见到梨核了,那欢喜劲就别提了,那种感觉,仿佛分别了一个世纪。眼泪竟不能自主地流下来……
  然而,就在即将重逢的最关键时刻,我猛地站住了,因为我看清了,不是梨核,是一颗黑色的巨大的头。两只耳朵几乎遮住了半个脸,圆圆的眼球滴溜溜转个不停,前掌正按着什么,我看不清,厚厚的獠牙里还有一快鲜红的肉,鲜血正源源不断地顺着嘴角流下来。
&  狗熊。
  我当时大吃一惊。
  马上下意识的撤后半步,咔地推上枪栓
  狗熊没有动,眨了眨眼睛望了望,漠不关心的样子。只是嘴角的鲜血划成一条美丽的弧线。
近在咫尺。我感到了恐惧。双腿开始打颤。半干的军装立刻又被冷汗浸透。
  我悄悄的将枪后拽,不让刺刀的光亮引起狗熊的注意。
  就这样。狗熊和我对视了十分钟。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狗熊不耐烦了,甩了甩头,把两只大耳朵扔到脑后。这个,我很清楚,老猎人常讲,狗熊顺风跑时,耳朵会遮掩双眼,人有逃生的可能。逆风就彻底玩完了。
  可风呢?现在的风力不会超过一级
  我迅速扫描一下周围环境,左侧有一根倒木,如果钻到下面,狗熊太庞大,过不去,那它一定会用掌打碎倒木,也许会有点希望。一边思考,一边把行军包拉在胸前,如果追的太急,可以把行军包扔给它。然后乘机逃跑。
  最可怕的是我打光了子弹。
  看来,我在劫难逃了。
  狗熊似乎一点也不急。可能是吃饱了的原因吧,它吃了什么,是梨核吗?
  想到梨核,我只觉的鼻子一酸,可梨核不会那么傻吧,可以装死,狗熊是不吃死尸的呀。
  梨核,你真奔,我呢。我不是更傻,更笨吗?
  现在来看,一切都晚了。
  狗熊站了起来,挥舞两只前掌,天哪,足足有三米高。
  我开始小心地后退。  
狗熊只用后掌走了三步,就站住不动了,摇了摇头,张开满是鲜红的大嘴,一声咆哮。
  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
  林间的树叶哗哗落下,五颜六色的,很漂亮。
  我却一点心情都没有。人之将亡,其言也善。什么情深似海,什么不共戴天。通通抛到九宵云外去了,万语千言。难诉此时此刻的心情。我太流恋这个光怪陆离的人世间了。有爱,爱得疯狂,爱的死去活来。有恨,恨得咬牙切齿。恨得……
  又一声嗥叫。我差点晕过去……求生的欲望,把我拉回现实中。
  我以最快的速度把行军包扔给狗熊,然后马上钻进倒木下。那狗熊一把接住了行军包,只两下行军包就成了碎片,一条橄榄色的行军被、几件单衣、还有一只烧鸡。也许是烧鸡的香味引起了狗熊的注意。它竟然准确无误地把那烧鸡捧在两掌之间,连同刚刚落下的树叶全塞进嘴里。那憨态,很好笑……
  趁着这一瞬间,我拼命向前跑,慌忙之时,竟一头撞在一棵树干上,两脚也被藤条缠绕,动弹不得。当时我眼冒金星,意识开始模乎。没办法,只好转过身,靠在那棵大树的根部。拉过枪,迅速将刺刀对准前面,一阵疾风掠过。我猜想。狗熊应该在面前了,于是,大吼一声,用尽平生吃奶的力气,扣动扳机,枪竟然发出沉闷的一响,一股巨大的后坐力牢牢顶在我的肩头……
  空气似乎凝固了,我只感觉到肩头被重重地一撞,一股咸咸的、黏黏的液体流到脸上……
  不知过了多久,我慢慢地整开眼,用手擦一把脸上的血迹。惊奇地发现,我的刺刀正好插在狗熊的嘴里,刺穿了它的舌头,直直地插在口腔里。而且。还把那颗臭弹打响了,动乱的年代,什么都乱了套,臭弹时有发生。何况民用的了。不过对我来说,却是太及时了。
  再说那狗熊,也正好趴在那棵倒木上,两只前掌似乎有撕打倒木的痕迹。嘴离我的头不过半米,之间架着一把钢枪,钢枪顶着我的肩,而我身后有是一棵更大树。使它不能向前……
  那家伙瞪着圆圆的眼睛,两只前掌搭在倒木上,很是痛苦。就这样,它望着我三十分钟,我的脚被藤条所缠,也动弹不得。慢慢的,狗熊的眼睛开始混浊,渐渐失去了血色。眼球运转缓慢。喘气越来越微弱。最后竟不再挣扎了,无助地望着我……二十分钟后,开始流泪,先是一滴一滴的流,最后就象断了线的珍珠一样。圆圆的眼睛没有了嚣张的气焰,只是静静地望着我,然后,慢慢地合上眼睛。眼角,还挂着几滴清泪……
  那种无奈的表情,一生一世都不能忘记。
  后来,我被搜索小组找到,伤了一条右腿,可能是狗熊踩的,也可能是自己硬扭的,不得而知。
  梨核没死,狗熊口里的是一只可爱的梅花鹿,早已肢离破碎。出于人道。战友把它埋葬了。当时没谁在意。在他们身后,一支母鹿前腿曲膝下跪,眼里满含泪水,三只更小的鹿偎依在妈妈的腰间。神情庄重。
  我更应该感谢梨核,是他强烈要求支队寻找我。开始李大昆不同意。梨核竟猛然拉过枪,一梭子打出去,把瞭望塔开了天窗。
  “再不找人,我就放火烧山,就自杀。”
  就这样,才在第二天夜里,把我抬回了医院……
  当然,一个月后,我们都被部队记了大过,本来准备提我当排长,这一下,全泡了汤。
  梨核也好象一下子成熟了许多,也老了许多。两天没睡,常常独自一个人站在月光里,呆呆的,麻麻的,真让人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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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军235医院坐落在一望无际的原始森林之中。茫茫林海缠玉带,一点杏红罩夕烟。一点不假,高高的红色围墙象北京的四合院一样磐驼在一起。黑黑的铁门于白白的积雪交映生辉,常绿的乔木旁是一个个神态各异的雪人,眼球一般是两个红色的浆果,两只手基本是拿着拖把或条帚之类。额头上还有字,多是牛鬼蛇神的名子。还有一些是淘气的、不配和治疗战士的病床编号,如果是周日,真实的姓名就赫然在目。
  我们完全是弱者,站在窗前,真是无可奈何。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我在这里一晃就住三个多月。天气由凉变热,由热变凉。一切节气变化,都在我的眼下。阔叶树种落叶的时候,有雨、有雪、有风、有雷、有闪电、大千世界,毫无保留地展示自己。七九八九河畔杨柳抽芽时风是暖的,水是温的,阳光是懒洋洋的。一年四季,各有情趣。
  我的病房在二楼,是个单间,一切设施齐全。站在窗前,便可以看到院子里,尤其是那几条轮窜的狗,这几个家伙一定是色盲,除了绿色,别的颜色根本无法辩认。大凡披一件军装,就可以在院子里独来独往,任你堆雪人、打雪仗、踏雪寻梅,其他颜色服装的人,只能在甬道上行走,不许喧哗,不许东张西望,稍越雷池一步,就会被扑倒在地
  经过治疗,腿可以活动了。我决定报复一下,让那些女护士尝试一苦头,谁让它们在雪人额头上写我们的名子嘛,欺负我们不能下楼嘛……
  235医院的护士有三种,一种是卫生学校毕业生,一种是没有资质的女兵,还有就是随军的家属。卫生学校的护士一般在干部病房。女兵在战士病房。随军家属名义是护士,其实主要是外勤,就是洗个床单、扫个垃圾之事。基本距伤兵较远,没什么共同语言,况且她们的爱人又近在咫尺。也怕闹点风言风语,犯不上。其中有两个烈士家属,作起事来更是小心翼翼,如屡薄冰。
  和我们最近的,就是那些女兵了。由于她们来自不同的省份,社会背景各异。又远离家乡和亲人,多有胆怯感,团结在一起的可能性比较大,于是,私下就有了小集团,
  我们二楼的专业女兵护士有七名,号称“七仙女”。有谁受了欺负,另外的小姐妹就群起而攻之,那才叫热闹,有的哭、有是叫、有的要死、有的要上告……
  渐渐的,她们就有点翘尾巴,以为自己是老大了。
  我们森林警察的病号有十六个。五个老兵,因为是三级以上伤残,又是孤儿,都不愿转业。便常年住在医院里,到也其乐融融。他们可不想惹事。两名要求上进的文职人员,也是老实人。剩下的九个人口音不同,经历不同。但有一点相同,那就是一颗年轻的心……
  得知有个七仙女,我们马上选出了董永,然后是大姐夫、二姐夫、三姐夫、直到五妹夫、六妹夫……
  这一下可惹了大祸
  “董大康,你出来,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阿竹全心全意照顾你,给你端屎倒尿,你竟敢写小纸条,搞什么一堆狗屁姐夫,你还成了董永,快过来赔礼道歉,否则,决不饶你。”有人大喊。
  “何苦来,你怎么躲起来了,敢作不敢挡,算什么英雄,你应该叫何苦胆……”又有人扯着脖子大叫。
  本是开个玩笑,她们一闹,可就众人皆知了。无端的,我的屁股被多扎了几针,其他几人也不同程度的受伤。那才是有苦难诉呢。 
二胖,大名卢骅,四川成都人。标准的辣妹子。可能和我有缘吧,高高大大的腿,白白的皮肤,象黄瓜一样的嫩,精瘦精瘦的,胸部发育特好,所以我戏称二胖……
  好了,这里不写了,二胖拉我耳朵了。让我倒洗脚水,要快,慢了不得了,不说了,明天也不能写了,二胖说了,如果暴露了隐私,她一定饶不了我,不写了……
  二胖是我最怕的人,圣旨一下,也只好暂时另写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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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核果然小肚鸡肠,一个大过都无法承受。在以后的岁月里,他总是让人琢磨不透。爬在行军床上,不知在写什么,一个上午,甚至于整个星期天。没有人去打扰他,任其自由吧。
  九月的东北林区,还是有些冷。营房后便是黑龙江,水流时而缓,时而急。江对面就是苏联,军队穿的是一身白,人又高大,半自动步枪显的又短又小,帽子很大。没事的时候,喜欢在江边钓鱼,然后用三支木头顶个锅,一边煮鱼,一边唱着俄罗斯民歌。
  我们的战士也是如此。
  黑龙江上游在西伯利亚的尾端,更是寒冷,中游在我国境内,相比之下温度要高一些,春天往往是中下游先溶化,最后是上游。可是有的年份不同,上游先开化,中下游还是厚厚的冰。这就麻烦大了,茫茫的江水象脱缰野马一样四处泛滥,当地人称其为倒开江。淹没村镇、庄稼、直到中下游完全溶化,险情才可以解除。
  梨核生在江南,长在江南,和水有不解之缘,常常一个人坐在江岸,对着翻腾的江水发呆,仿佛这就是吴凇江、是静静的仓基河。只是少了一座正阳桥,少了哝哝吴语的缠绵。
  黑龙江上行驶的大都是军舰,是巡逻艇。鱼船也特别的大,插着国旗……
  那天是一只俄罗斯的炮舰在炸蝗鱼,炮弹竟打到我们的地界。
  所谓我们的地界,有必要解释一下:黑龙江是一条地型地貌都很独特的江,说它独特,因为它是一条世界上少见的国境江,我们和苏联的边境是以江为分,主航道就是二个国家的边界线。南侧是我国的领土,北侧就是苏联的远东地区。一旦倒开江,国界就难以区分。因此说,我国的国土面积每时每秒都在变化。
  主航道有界碑,但它时隐时现,往来的船舶大都以河中央最揣急的水流作为标准。各行其道。鱼船捕捞江里的鱼,军舰则穿梭巡视。
  我国的鱼船比苏联的渔船要小的多,常常无声无息默默作业。苏联的渔船动力大,跑的快,轰轰隆隆的震耳欲聋,鱼自然受惊吓而逃,我们的渔民就会坐收渔翁之力,常此以来,双方颇有积怨:我们年年大丰收,尤其以鳇鱼和大马哈鱼为主。这就使对方更加气恼。鳇鱼,鱼卵如鸡蛋般大。成年鳇鱼一次要产卵几百粒。营养价值特高,经济价值更是不菲。最重的一条有八百公斤。大马哈鱼是一种出生在江里的鱼种,产卵后不远万里游到海里,几年后再游回黑龙江,如果在海里捕到,就是另外一种海鱼,如果在日本海捕到,就是三文鱼,当然要比江里捕到的在体积上小得多,口味也不同。虽同为一条江,江南是欢声笑语,江北却是眼巴巴地望着,竭尽全力想办法。最后,就和军方建立了关系,具体条款不详,能见到的,是苏联的军舰放炮弹,打的很有水平,都在自己的一方,但我方的鱼却少了许多,后来也用军舰打炮叉,就是鱼勾,描准了打,然后马上收叉,活生生的就把鱼拖上了船。这一招果然很灵。有时偷偷放水雷,打到我方的河岸,随着慢慢的浸蚀。主航道也慢慢的向我方移动,从而获得更多的土地。
  作为森林警察,这里是防护的重中之重,既要这一地区不起火警。又要在有火警时消灭在我方的土地上。一旦有星点的火种过江,烧了邻居国家的森林,那损失就无法估量了。
  苏军那一次炸鱼,正好炮弹落在我方岸上,只听轰的一声,空中弥漫鱼的腥风血雨,无数的鱼翻起了白白的肚皮,方圆一千米的距离内,所有的鱼全部被炸伤,绝大部分是破了胆,稍微远一些的被炸昏,个别的有苏醒的可能。
  梨核就是被这个别的鱼咬伤的。
  一条约有三四百斤的鳇鱼顺江而下,正好在梨核的眼前飘过。还在那里静静坐着的梨核,懒的连苏军舰艇都不看一眼。对这条鱼却情有独钟,尖叫一声,连衣服都没脱,扑通一声跳到江里,死死抓住鱼尾往岸上拖,鱼太大了,也太滑了。带着梨核向下游飘去,瘦小的梨核怎拉得动那大家伙,我们在岸边也狂奔而去,就这样,六个人憋足了劲,鳇鱼不动了,岸上不会游泳的战友扔来了绳子,梨核麻利地抓住绳头,伸到鱼嘴里,要在鱼嘴里绑在什么地方,滑溜溜的鱼身跟本没地方捆……
  就在这时,那条鳇鱼忽然醒了过来。嘴一合,就听见梨核一声惨叫,我们同时觉的腰间一空,鱼逆流而上,转眼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一切,都在瞬间即逝。
  梨核高举的手臂血淋淋的,看不清楚伤在哪里,伤的有多重,我们也几乎同时向梨核靠近……
  抓到梨核后,才看清他的左臂有无数的齿痕,断了两个指头,我们合力拖起他向岸边游,梨核身体弯曲,很不好举。又有大批的死鱼往下游飘,有的没有被震死,疯狂地翻滚,小的倒也无所谓,大的就麻烦了,撞的我们几乎没有用手推行的可能。
  天开始阴了,死鱼越来越多,我们要摆脱困境相当难,更可怕的是我们在慢慢地靠近主航道,也就是说,稍一松懈,我们可能就到了另外一个国家,苏军的一艘巡逻艇也一直跟踪我们,情况是万分紧急……
  中国有一句俗话:房漏恰逢连绵雨,一点不错。
  当我们在生死攸关之际,苏军的巡逻艇离主航道越来越近,转眼间,就在上游二十多米的地方停了下来,艇上装了无数的死鱼,艇后用棕绳还拖了许多,巡逻艇停了,可拖着的鱼却顺江飘流,有的竟越过主航道,撞到我们的面前,巡逻艇的船头站着一个穿一身戎装的军官,白白的脸,很高大,脖子上跨一只望远镜,带着白手套,很英俊。
  只见他转过头向一位水手交代了什么,那水手就踏过群鱼,险些滑倒,最后拖过一个大大的救生圈,还带着长长的绳索,那军官接在手,一用力,向我们抛来,借着水流一下就到了我们的眼前。没什么可犹豫的,我一下就抓住了绳子,企图把绳子拉断,无论怎么用力,都无济于事。那巡逻艇上的军官见状,不知从哪里搞到一把铁剪,喀的剪断绳索。我们一见,急忙把梨核放在救生圈上,用力向岸边游去。
  天空飘起了雨,而且是越来越大,江水忽然又翻滚,咆哮。
  那巡逻艇又打了一个鱼叉,只听咣的一声。越过我们的头顶,飞向我国境内的一片丛林,叉后的绳索自空中落下,正好被我们拦住,那苏联军官又一下剪断棕绳,我们颇感意外,拉着绳索,稍一用力,就到了岸上,这时苏军的巡逻艇已经远去,但“哈拉少哈拉少”的喊叫清晰可闻。
  天空彻底阴了,转眼间,大雨如断了线的珍珠,劈离啪啦地落下来。在田野上,沟壑形成一条条的冲痕,积水成溪。天地间一片白茫茫的雾气……
  还是235医院,还是那红红的围墙,还是那间我曾住过的病房。不过,这一次,躺在病床上的是梨核。蓝色的单被盖着弱小的身躯。白暂的脸,经雨水浸泡,更加苍白,眉毛弯弯,象两条蚯蚓卧在上面。头发已经理光,像泛青的葫芦。右臂挂满吊针,白色的液体有节奏地滴着,左臂缠着厚厚的绷带,里面的石膏板清晰可见。两只蝴蝶在上空翻飞,一只紫红,一只淡绿。
  年轻的护士站在床边,正用蒲扇驱赶蝴蝶。不让它吵醒沉睡的人。房屋里基本没什么变化,只是正面墙上多了一块匾,上书:胸怀祖国,放眼世界。画面是一个英俊的战士,斜跨一把钢枪,脚下是波澜壮阔的黑龙江。
  我靠在门口,望着梨核,心情特别难过,此时,才更能了解我躺在病床上,梨核护理我的心情。护士基本还是先前的那些。既熟悉有陌生,这时候的我,再多的糖也不觉得甜,再多的安慰,也无济于事。再漂亮的护士,也不想多看一眼。卢骅也来了,还是那种神态、那个样子。虽然已升任护士长了。可还是老样子。她只是望了我一眼,那眼神,怪怪的,匆匆向护士交代几句,就走了,还是那样的风风火火。
  我无事可做,就在走廊走来走去。眼前总浮现医生剪下的两枚断指,手臂上的累累伤痕。梨核眼角的清泪和无助的表情。
  “何苦来。”
  有人叫我,声音低低的,很浑浊,象打破的瓷器,显的底气不足。
  “何苦来,叫你呢。又是一声刺耳尖叫。”
  我猛一回头,哦,是董大康。
  他坐在轮椅上,手里拿着一只藕荷色的水杯。杯是封闭的,里面是映山红的叶片,一闪一闪的,如星星一般,很漂亮。
  一位白衣天使正用轮椅推着大康,很显然,这一声尖叫是她发出来的。
  “是大康吗?”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就是被唤作董永的大康吗?那个大康身高一米八六,浓眉大眼,属于四肢发达,头脑单纯的那种。是大大咧咧,万事不放心上的董大康吗?是敢于用橡胶皮筋打女医生的大康吗?是第一个喊出:炮声一响,国家来养的大康吗?那庞大的身躯,竟萎缩在小小的轮椅上。
  我俯下身,靠近轮椅,望着他,
  望着望着,我的心头猛地一沉,因为手所触摸的,是冰冷的假肢,是没有神经的木头。
  “何苦来,你好吗?”他眼角红润,无神,像一只受伤的猫。
  “我好,大康,你也好吗?”
  “我。”他勉强地笑一笑,“还好。”
  “梨核受伤了。”我说。
  “好。”他使劲摇了摇我的手臂……
  轮椅推着他渐渐远去,我的心,更加沉重。
  军人,在和平年代似乎是多余的,城市的灯红酒绿,没有军人的影子。KTV的轻歌慢舞,也没有军人的影子。夏夜的街心公园,多少年轻人在卿卿我我,也没有军人的影子。那么,军人在哪里呢?
  每逢山洪暴发,江河泛滥,第一个冲在前面的,一定是军人,死伤固然很多,一旦风平浪静,就忘了一切了,可军人能忘吗?军人又敢忘自己的职责吗?
  难过归难过,饭还是要吃的,事也是要作的。
  北国的夏天白昼特长,尤其是夏至那几天,基本就没有夜晚。子时还可以在球场打蓝球,临近凌晨一点才有十几分钟的黑色。然后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就照射在脸上。这种自然的现象,叫北极光,全世界也是罕见。这也是一年中最令人焦躁的季节。没有夜晚的世界最长要持续三天。人的精神往往会进入无边的亢奋。大脑会麻木,会产生瞬间的模糊。主要的表现是情绪的大起大落。就如江南一带油菜花盛开时会有花痴一样。症状会明显的暴露出来。无拘无束,无遮无盖。
  高高的路灯,整齐地站在甬道两侧,灯光昏暗,有无数的飞虫落在上面,灯罩表面污浊不堪。
  蛙声如潮,这些不肯睡觉的小家伙扯开嗓门不知疲惫的嘶叫,可怜的生灵,一定也很亢奋。
  伫立在夏至的时节,我也象着了魔一样,毫无困意。一个人坐在路边的石凳上。怔怔地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我感觉身后有人,定睛一看,原来是卢骅,今天的她,很漂亮,正用一种怪怪的目光瞧我。
  “有事吗?”我轻声的问。
  “没有,随便走走。”她轻声说。
  “大康,真的就没办法治了吗?”我问。
  “没办法,”她说。
  “他,为什么他的情绪那么低落。”我问。
  “谁都没有办法,真的。”卢骅咬了咬嘴唇,“阿竹嫁人了,嫁给六支队的文书,已随军去了山海关。”
  “永远都不回来了”
  “是七仙女的老七吗?”
  “是。”
  我不再说话了,凭夏夜的风掀乱头发,乱我的思绪。看到大康,看到梨核,我仿佛是打碎了的醋坛子,酸酸的。
  起风了,而且是越刮越急,越刮越猛。
  凌晨刮风一天雨,一脚泥,北方的谚语很准,是祖祖辈辈总结出来的。
  卢骅走了。我一个人又呆坐了很久。
  小飞虫越来越多,围着我嗡嗡乱叫。实在受不了了。于是拖着疲惫的双腿上了楼,推开门,梨核坐在床上吃着东西,白米粥和馒头,好象还有咸菜,卢骅的后背挡住了我的视线,看不清。忽然,我有了恶作剧的念头,悄悄走了过去,猛地大喝一声:“不许动。”
  仿佛是晴天霹雳,梨核本能地往后一闪,立刻做了个跨枪的恣势。枪自然没有。可受伤的手重重的触在了床上,随着是一声惨叫,肘部又撞了卢骅的腰,卢骅应声而倒,一下子绻在床边。
走廊几乎同时响起杂乱的脚步,医生,护士,还有一些病人,登时挤满了小小的房间。这可就乱了套。我根本就没想过会这么严重,楞楞地站在那里。
  院长正好在查房,马上奔了过来,院长姓李,临近60岁,是个老处女,参加过抗日战争,解放战争,55年被授于大校军衔。身上的伤不知有多少处,甚至于右眼失明,左脸略低。只见她挤进房间,眨了眨一只眼睛,威风凛凛地望了我一眼:“怎么回事?”
  浓重的湖北口音,我一时没有听懂。呆呆地不知该说什么。
  梨核倒是反应的快,马上忍痛举了举滴血的左臂。
  大校的脸上立刻多云转晴,几步窜到病床前,轻轻托起梨核的手,麻利地拆卸夹板。
  “护士。”
  “在。”
  卢骅勉强地答应一声,却没有直起腰,豆大的汗珠从面额渗入。
  “来人,马上处理,”大校又是一声大喊。
  马上有二名护士奔过来,架起卢骅,试图扶她起来,但她太重了,娇小的护士无论如何扶不起来。
  “你去帮忙。”大校指着我说。
  我只好推开护士,蹲下身抱起卢骅,乖乖,真的好重,门太窄,两人过不去,没办法,我只好放下,然后从新背起,跌跌撞撞地走了出去,难怪叫二胖,耳边听不到她的呼吸,只觉的二个肉球滚来滚去……
  从病房到医生办只隔了三个门,我一溜小跑的把卢骅放了下来。不巧,医生都不在,我更着急,站在门口大叫医生,没有人回答,我又发疯一样的返回梨核的病房,只见大校象慈善的老妈妈一样,在给梨核包扎。梨核痛得呲牙咧嘴,右手还笔笔划划,口里断断续续地说:都怪我不小心,撞伤了护士长。对不起呀……
  我想叫院长,又觉不妥,犹豫不决之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一回头:
  “卢骅!”
  我惊诧地看着卢骅,嘴巴大大的,一脸惘然。卢骅没有理会我,竟直走进病房,从大校的手里接过器械,认真的忙碌起来,大校用关切的眼光去询问。
  “是叉气了。”她轻声说。
  手却没有停。大校也直了直腰,走了。
  我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看热闹的人也散去了,整个二楼,又恢复了往日的静寂。
  梨核站在床边,一个护士在换床单,另一个护士蹲在地上,使劲擦着地板,被梨核咬了几口的馒头,忙乱中不知被谁踩扁,牢牢地粘住。我依着门,想笑又不敢笑,梨核朝我扬扬手:“今天我救了你,不要忘本,我还真疼?”
  “活该。”我说
  “你这人真怪,闯了祸,还不承认,害人虫。”护士忽然接住话头。
  “真不知这种人有哪里好,卢姐还真不长眼,瞧上这家伙。”小护士说。
  我还象没听清:“你说啥?”
  护士马上住了口,拿起擦地的碎布:“好话不说二遍。”然后挑衅似的踢我的脚:“好狗不挡道,闪开闪开!”
   然后一溜小跑地逃了出去。
我还在发楞。
  “你傻了咋的。”梨核说。“帮忙一下。”
   我连忙扶梨核上了病床,
  “让我调查一下,”梨核轻声说。
  “调查个屁。”我说。我朝梨核吼了一声,“看大康去了!”
  “好心当驴肝肺!”
  梨核发怒的时候,我隐约听到,不过,人已到了门外。走得急,正好和一人撞个满怀,是卢骅。他手里拿着的病历卡,也落到地上,一阵风吹过,花花绿绿地飘满了走廊。我连说对不起,马上去抓飘来飘去的纸张,拣完了才发现卢骅早没了踪影,只好抱着一堆病历,来到医生办。好在有医生在,匆匆递了过去,就溜之大吉了……
  今天是怎么了?我一边往三楼走,一边自言自语。仅仅是一个早晨,就发生这么多事,什么日子吗?看来,要小心一点才对。于是,我放慢脚步,学着绅士一样的行走。到了大康的门前,依照惯例我会大喊一声,敲敲门,竟直进去的。
  今天却不,我轻轻抬起手,正要敲,却听到大康在唱歌,严格地讲,是护士在教大康唱。护士的嗓音很差,干巴巴的,有点象破锣。大康学得不错,就是音太高了,有些跑调。
  “笃笃笃。”
  我轻轻地敲了几下,歌声嘎然而止。我也没等他们说请进,就推门而入了。
  “何苦来,你怎么文明了?”大康瞪起圆圆的眼球。可能他还没有搞明白,风风火火的何苦来,今天抽哪股子疯。
  “大康。”我忘了约束自己了,大大咧咧地坐到床边,“没啥事。来看看你。”
  小护士大概是新来的,我没见过,她也不认识我
  “是老乡。”大康简单介绍信一下,护士也知趣,简单整理一下凌乱的被子,就匆匆离开了。大康指了指窗台上的暖水瓶:“自己倒。茶在墙角包里。”
  “不用。”我回答
 &  ……
  “何苦来,把门关上。”大康说。
   我连忙站起,重重地锁上门,
  “有什么事吗?”我关切地问。
  “我想不通。”大康狠狠拍着轮椅,“庸医误人。庸医误人啊。”
  “庸医误人,什么意思?”我不解地看着他的脸。
  “刚住院的时候,没那么严重,什么世道。外科医生全部被批斗,没人值班,他妈的是医院还是刑场,我在观察室躺了九天,九天啊,他妈的没一个人来,最后来了个庸医,把好腿又误切掉了,害的我只好在轮椅上过一生啊,何苦来,我冤啊。
  大康好象疯子一样,用力抓自己的头发:“我才十九岁呀。”
  我正想劝劝他,不巧,有人敲门,我连忙打开,还是那个护士:
  “该晒太阳了。”她不由分说,推过大康就走。
  大康出去晒太阳去了,把我孤零零抛在病房。四周静悄悄的,静得可怕,静得使人难以琢磨。
  我好像有些困了,索兴就在这里休息吧。于是躺在大康的病床上。来苏尔的味道扑鼻而来,真不习惯。墙上的时钟有节奏的嘀哒声越来越清晰。
  我的意识开始模糊。忽然,玉山广场的红旗铺天盖地飘过来,先是鲜红鲜红的。后来,又变成血红血红的。刺的我眼睛发痛,最后还有腥味,哦,不是红旗,是巨大的鳇鱼的血,正沽沽地流着……梨核的两个断指,也在欢快地跳跃,大康也来了,拍着蓝球跑过来,还一跳一跳的,挤眉弄眼,很滑稽。卢骅怎么也来了,拿一把剪刀:我很喜欢你呀,让我看看你的心是黑的还是红的。
  寒光一闪……
  我一声惊叫。
  “乱叫什么。”是卢骅的声音。
  我一跃而起,心砰砰狂跳,大汗淋漓。
  “别动,”卢骅按住我的手,拿一根针在找血管,
  “你病了,要挂水。”
  我疑惑地望着她,病房亮了灯,大康在喝茶,窗外已是繁星点点,我这才知道真的睡了一天了,头脑发热。身体轻飘飘的。
  俗话说,病来如山倒,一点不假,我这一病,就是三天,体壮象牛一样的我,轻易不会感冒,是属于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那类,一旦倒下,可是病得不轻。俗话又说,病去如抽丝。睁开迷离的睡眼。大康还在为我扇风。空气躁热,知了沙沙乱叫,梨核在慢慢地踱步,护士也在收拾吊架,盐水瓶……
  “妈的,你小子终于醒了,吓我一跳。”大康猛地弹我额头,用扇子柄捅我的腋窝,“还护理梨核呢,真十三点。”
  我咧咧嘴,想骂他几句,可浑身不舒服,还是没吭声。梨核凑过来。靠在轮椅旁,”告诉你两件事,第一,支队通知你后天中午12点前到卧牛河瞭望哨报道。第二嘛,第二……
  梨核小心地凑到我的眼前,很神秘地靠在我的耳朵上,轻轻的说着什么,只觉得耳朵痒痒的,我皱了皱眉头:“你大点声,我听不清。”
  “有人---喜----欢----你---了,”梨核忽然大声叫了起来,震的我耳膜轰隆山响,扑通一下跌座在地板上。
  “你小子艳福不浅,有点男子汉大豆腐的气概,就是胆小。”梨核调皮地拍了拍我的头,第三下又加足了力。我就更懵了,刹异地望着他,没懂。
  “护士长给你的。”梨核随手扬了扬一封信。
  “真的?”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震昏头了吧,你自己看吧,拜拜了。”
梨核走了,大家你瞧瞧我,我瞧瞧你,也一轰而散了……
  我满怀疑惑地拆了信,白纸黑字,没错,隽秀的蝇头小隶,不过,写的太直接,太大胆了。让我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楞了许久……
  卢骅约我晚六点花园凉亭见。
  “我去。我一定去。”
&&&&&夏日的阳光暖洋洋地洒在大地上,黄橙橙的,田野碧绿如畦,煞是养眼。许多鸟儿在天空自由翱翔,一会儿排成人字,一会排成一字。真羡慕它们,同在蓝天白云下,尽享大自然赐于的阳光、空气和水。
  卢骅来了,象许多姑娘第一次约会一样,扭扭嗫嗫。声音低的象蚊子叫,听不清他在讲什么,匆匆的见面,匆匆地离去。时间竟不足十分钟,
  也许,这就是我的初恋。不知不觉,我已踏上了爱情的船。虽然不能预见将来的结局是什么,至少,我曾经历过,现在是令人羡慕的,令人梦寐以求的。恋爱的年龄。就如要出壳的小鸡,拦不住,挡不住。如眼前的水面,水多了,一定要四溢一样。
  明天我就要离开这里了,去一个陌生的环境,命运真会捉弄人,幸福怎么来的这么晚呢。这里。有我的牵挂,有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密战友梨核,有身残的大康,现在,还有卢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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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卧牛河瞭望哨设在胭脂沟,离医院不过场30公里的路程。
  胭脂沟,在满清中叶就享有盛名,主要是财富和土匪。财富是指矿金,土匪就是响马,当地人俗称:“老金沟。”自伊勒呼里山脉中分,其南部是一段长500公里,宽300公里的狭小区域。两侧是巍峨的群山,阴天闭日。中间是一马平川的大草原,是额木尔河、呼玛河、乌苏里江三江共同堆积而成的嫩江平原,土质优良,是世界仅存的两块黑土地之一。用沃土连天崖来形容,并不为过。地貌正属:两山夹一沟,当地人又把这15000平方公里的地方叫沟里,外面则称沟外。此处盛产黄金,已挖掘了几百年,仍是黄金万两。响马也大都是关东响马,以打家劫舍为生,官府也是连年讨伐,却收效甚微。
  后来清末民初,华夏大地风云变幻,官府更是无暇问津,响马于是就划地为疆,瓜分群山,又称:“站山头”。于是官匪分而治之,莽莽的原始森林里就有了无数的独立王国。长期以来倒也相安无事。
  解放后,政府增加了管理力度,先后成立了黄金管理局、黄金支队。改民营为国营。后来又根据具体情况,进一步放开黄金市场,允许私人经营,由国家按市场调节价回收。于是,整个林区就热闹起来,国家采金是用船,并且占领最好的区域,夜以继日地挖掘,然后将采得的沙金送管理机构加工成砖,金灿烂的,价值连城。
  私人采金就简单了,还是在使用原始的几百年沿用的土办法,只要在地上挖3米见方的大坑,叫“顷”。然后用吊机把坑里的沙石,全部运到坑外。用筛子一遍一遍的筛,最后剩下的就是金光闪闪的沙金了,黄金含量在6-7层。
  那才叫“千呼万唤始出来”。有了黄金,一定要加以保护,黄金支队就承担此重任。有了人,就一定要走路,于是十万铁道兵杀上了高寒禁区。北疆边陲自然要有边防部队,当地还设有公安。加上我们森林警察。一时间,当兵的可真不少,拿枪的也挺多,没有房子,不论你多高的级别,都要吃山涧水,住账蓬。
  金民差不多全是外埠流入人员,社会背景复杂。打仗斗殴时有发生,有的黑心金主见财生歹意。,携金外逃,那金农就苦了,走投无路的便一死了之,金农常说:盲流到漠北,谁来谁后悔,吃得猪狗食,喝的控山水,攒几个破钱,还不定给不给。
  所以,这里是特定的世间,有的采金的”“顷”不迅速回填,地下水上涨,就胡乱丢一些树枝、干草,不仔细看,是发现不了的,经常有人一脚踏空,就掉了下去,更可怕是有树枝盖顶,掉下去的人是很难自己爬上来的。
  这些,我见的多了。
因为,卧牛河瞭望哨就建在最高的山上。山尖是一座巨大的钢塔,用三支钢锭浇铸,重约有一百吨,三根立钢的中间是一段半吨重的槽钢,每当吹起十级以上的风,中央的槽钢就猛烈撞击立拄,巨大的声响就是信号,就是一级战备,就不能烧火煮饭,全体人员一律到指定地点集合,随时准备打火
  瞭望哨就在塔下,头顶是一段槽钢,日复一日的在那里摇摇晃晃……
  瞭望哨后一百米,有三座帳蓬。用加厚的帆布牢牢地栓住,室内比外面低五米,分二层,在外面看是一座普通的营房,进去才会发现共有三层,也有电(太阳能电站),有自来水。
  其实,这就是森警指挥中心。电报声嘀嘀作响,对讲机也哇哇不停地叫,大功率的发射器架在山顶的三角塔上。到了夜晚,塔尖的信号灯就仿佛是一颗星星,闪烁不停。所以,我们又戏称为:星站。
  这里有先进的通讯设备,成熟的指挥系统,专业的技术人才。广播站,卫生队,抢救队全在这里
  转眼间,我来瞭望哨已经半个月了,开始不习惯钢铁敲击的声响,好在时间一长。到也无所谓,说话的人多了,思路也拓宽了,消息也灵通了。更何况用望远镜就可以看的更清晰,就是无法沟通罢了。
  有时,我也在瞭望哨上发呆,置身与天地之间,思维也不正常,望远镜里,偶而能看到弱肉强食的争斗。有时是一只猎豹扑捉梅花鹿,凄惨的嘶叫不能听见,只见尘土飞扬,然后是梅花鹿无奈的眼神。随着猎豹红红的嘴一张一合,一条鲜活的生命就在草原上灰飞烟灭。
  溪水仍旧欢快的流,鸟儿也在尽情的唱。仿佛大自然沉浸在平和的氛围里,不知道生死只在一瞬间。更可怜的是那一望无垠的青草,没有谁会在乎它们的生与死。在光怪陆离的世界,静悄悄的生,静悄悄的死……
  我好象一下成熟起来,每天处在高度紧张之中,情绪开始低迷。
  并且开始想家了,想那小桥流水,想那碧绿的桐蒿,慢山遍野的油菜花,鱼塘里活蹦乱跳的虾,香气飘溢的蟹黄,划着小船,去锦溪游文昌阁,去玉山广场放风筝……
  一切,都在我的记忆里消失了很久,很久。现在,忽然又渐渐清晰,而且越来越近,越来越感到亲切,好想有一只无形的手,在牵引,牵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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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月14日,星期三。
  我用高倍望远镜在逐个山尖、沟壑、水渠巡视。小心翼翼地察看每一棵大树、每一片草坪,整个上午,就是这样。汗水湿透了短袖军装,颈后不知何时被蚊子咬了几个包。可能是太认真了,我竟全然不知。
  匆匆吃过午餐,在休息室养了二小时的眼睛。下午三点,我又准时上岗了。还是枯燥的巡视,电风扇哗哗地旋转,一小时过去了,我还一动不动地看着……
  忽然,我看到了一点红色。我一阵兴奋,马上用眼睛死死盯住。可是,一片叶子飘来飘去,足足观察了半分钟,我断定,那是火
   不能犹豫,我马上打开对讲机,调123频率:“指挥中心,指挥中心,我是卧牛河瞭望哨,发现火情,发现火情。”
  立刻传来回答:“我是指挥中心,我是指挥中心,请报告。”
  “卧牛河瞭望哨以西四十公里奥拉岭主峰以北,鄂伦春旗31号线118林班5至8小班发现火情,报告完毕。”
  对讲机里马上传来警报声,震耳欲聋。
  按照工作程序,我要在二分钟内再一次确定位置,可该死的叶子,竟完全挡住我的视线,没办法,时不等人,我只好据实上报,
  “卧牛河哨为异物所挡,目前尚未结除。”
  “明白,火点以定位,航标确认,完毕。”
  我长出了一口气,没错,是一处火点。接下来,我还要正常巡视,刚才的火,于我无关了。我已经完成任务了。其它的,自有相关部门协调。我倒了杯水,转转僵硬的脖子。又把眼睛对在了望远镜的目镜上,我看到一架直升机呼啸而过,通往鄂旗的路上烟尘滚滚,我知道那是灭火大军在奔赴火场,看到这些,我竟产生了自豪感。但只是一瞬间。因为,我好象又看到了一片红光了,没错,是火点,我定了定神,揉了揉惺红的眼睛。半分钟后,我肯定了自己的判断,于是,毫不犹豫地再一次报告了火情,二分钟内,我再一次回复报告,没错,是火,而且比上一次更大……
  一小时内两起山火,而且相距不过百里,忙碌起来可想而知。警报声由一长变成了一长一短,更刺耳。
  我心里更是狂喜,立功是一定了,我有点飘飘欲仙了,调了一些望远镜的物镜。然而,我却看到了更可怕的一幕:刚才飞过的那架直升机在空中摇摇摆摆,象断了线的风筝直往下坠,先是一只螺旋降被甩了出去,直升机倾斜着掉了下来,下面是茂密的森林,已看不到飞机的影子,这我从没有经历过,马上跳起来,向指挥中心报告,二分种内,有进行了回复,那一时刻,我神经绷到了极点……
  忙碌的一天过去了,时针指向20点一刻,我躺在行军床上,困意全无,努力回忆一天发生的种种事情,我是幸运的,因为是我首先发现了火点。我拯救了森林,我不负重望,我不来则已,我来则一鸣惊人,我要带红花,我要配带军功章,我要上报纸,我要做报告……不知过了多久,我稀里糊涂地睡着了,眼角还挂着淡淡的微笑
  17日,各种数据统计完成,14日一天共发生火情三起,经过两天的全力扑救,已完全得到控制。过火面积136公倾,两起天然火,一起人为火。肇事者也被公安机关逮捕。
  23日,在鄂旗中心礼堂召开了表彰大会,现场那是相当隆重,红旗飘飘。鼓声价天响。——授予我优秀士兵称号,并记二等功一次,我身带红花,风光十足。
  会后,旗政府大宴有功人员,在迎宾馆开了九桌,军民同乐,旗长名叫乌山达央,细长的个,黑黝黝的脸庞,高高的颧骨,两只手即厚又大,肥嘟嘟的。握手的时候,我宽大的手被他紧紧包裹。我忽然想到了熊掌,他使劲地摇着我的手臂,并且热烈地拥抱了我,一股刺鼻的羊臊味呛的我几乎窒息。他把我拉到了中央。
  “勇敢的山鹰,驱逐了草原的黑暗……让我们把最香甜的美酒献给他,我们最真挚的朋友。”
  然后,斟满一大碗白酒端到我的面前,先用小拇指蘸点酒,在空中弹三下。又蘸了一点酒。弹在地上,然后哈下腰,把庞大的身躯埋在两臂之间,送给我。
  望着这奇怪的举动,我一时不知所措。幸好支队长李大昆赶紧跑过来,双手接过酒,也用小拇指蘸点酒,拍了拍我的额头,又拍了拍我的胸口,然后,示意我喝掉,乖乖,足足有八两,我犹豫着接过碗,看着支队长不容质疑的眼神,咬咬牙,举过头顶,然后,闭上眼,一饮而进。
  一股巨大的冲撞力从喉管倾斜而下,我努力咽了几口。立刻,腹内翻江倒海,气压上顶。我又晃了一晃,拼命站住……
  整个大厅静悄悄没一丝声响,时间好象也凝固了。我抓着碗,一动不动,乌山达央旗长好象也喝醉了,摇摇晃晃走过来,我手一松,大碗啪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我有些心慌,脚却不听使唤,迈不动步,惊慌之际,全场忽然爆发热烈的掌声,马上有几个身穿民族盛装的少女围着我跳起了舞,我本来就晕,她们左右一转,我更分不清东南西北了。乌山达央也钻进圈子里,紧紧拥抱我,我几乎窒息,只见他捡起一块瓷片,一下划破中指,立刻有一盛装少女手托一红色木盘,上面有一碗酒,乌山达央旗长的血滴进两滴,然而,端起酒,一扬脖子,喝了一大半,然后递给我,当是也是鬼使神差,不知那来的勇气,接过碗,把剩下的酒干掉,乌山达央又猛地抢过碗,狠狠摔在地上,然后牵过我一支手臂,高高擎起。
  整个宴会厅立刻成了欢乐的海洋,盛装少女疯狂的舞蹈让人眼花缭乱,旗长也跳了起来,并唱着自己民族的歌谣。我听不懂,就坐在椅子上看这热闹的场面,支队长也挤到我的身边。他说:“不错,你的表现太优秀了,这是少数民族地区。风俗习惯很多,要把握好不容易啊。”
  我当时是眼发花,脚发麻,根本没听清他在讲什么,只是被餐厅中央奇怪的舞姿所吸引,不时有盘子跌落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狂欢的人完全不在意。忽然我看到一派光亮闪过,是一个人挥动一把寒光闪闪的刀在狂舞,
  “叭叭。”
  不知是谁连开枪,巨大的响声也没有影响大家的舞兴,
  我却浑身不舒服,趴在桌子上,游周公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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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是酒精的作用吧,直到第二天中午,我才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李大昆坐在床头,正聚精会神看着书,烟缸里有一堆烟蒂。有几支还在燃烧,淡兰色的青烟,袅袅飘飘……
  见我睡醒了,支队长马上站起来给我倒半杯热水。关怀地送到我的眼前:“醒来就好,昨天辛苦你了。”
  支队长的眼睛也是红红的,小白兔一样,不相称的就是他的前额,有一条疤痕,横在眼眉上,如一条面目狰狞的蜈蚣。是解放战争中负的伤。当时他在梁兴初将军的39军当营长,在辽沈战役中固守黑山,高桥一带,打到最激烈的时候,被炮弹炸昏。被战友抬到后方医院,才发现丢了一条左臂,一支右眼,伤愈后被派到森林警察当了支队长。和平年代,仗是没地打了。心情特糟糕。好在娶妻生子。也添补一些空虚。不幸的是岳父竟成了反动派,于国民党斗争了四十年最后自己成了国民党,一时想不开,服过量的药物自绝于人民。他这一死,自然牵累了在235医院做外科医生的女儿。就着样,支队长的妻子被开除军籍,发配到遥远的海南岛去了。至今是生死两不相知。唉,人啊,没办法说,富贵也仅一步之隔。
  经受了无情的打击。支队长一下就老了十岁了。幼小的儿子寄养在部队的机关幼儿园。每天李大昆又当爹又当妈的忙个脚底朝天。一年前李大昆被派到指挥中心,孩子就只好交到幼儿园,用支队长的话讲,就是交给党了。
  望着支队长饱经风霜的脸,虽历经磨难,却有一种刚毅,一种艰忍不拔的精神。
  “谢谢支队长。”我挣扎着坐起来,险些刮倒床头边的一个木架,上面的一只玻璃瓶子叮当乱撞,我这才发现自己在挂水,右手臂牵一段长长的塑料管。
  “不要乱动。”李大昆按住我的肩膀,”你的任务是休养二天,不能乱动,要服从命令。”
  我乖乖地躺下,马上有人端来一个托盘。放着一碗面,二个煮鸡蛋,还有一小碟咸菜。还别说,我真饿极了,恨不得一口吃下。
  支队长恰好被勤务兵叫走,他一只脚才出门,我忽地一声坐起,迫不及待的大吃大嚼,直到喝光最后一口汤,才满意地舒了一口气。刷地一下拔掉针头,甩在地上,立刻又弹了回来,白白的药水淋了我一脸。
  “妈的,啥玩意。”
  我穿鞋下地。这可急坏了那个小卫生员,想阻拦又拦不住,一着急,竟流了泪。
  “你别怕,支队长放我二天大假,我走了。”我说。
  “你去哪里?”她问。
  “我去,”还别说,我还没想好去哪。
  “去235。”我随口而出。人已在十米之外了。
  几十里的山路对我来说,算不小什么,用当地的话就是
  一猫腰就五十里,我不懂是什么意思,反正就是“一会儿”。
  今天却不同,前十里没感觉怎样,只是冒汗,爬过三座山,越过一条小溪。我就彻底没了精神,靠在路边一棵碗口粗的樟松,大喘特喘了,二条腿象灌铅似的,再也挪不动了,索性,就躺在路边草地上,眯眼看了看暖洋洋的太阳。睡一会岂不更好。
  就这样,在夕色愈浓之时。才大梦先觉,忍耐腹中的饥饿,过了二座桥,235医院的大门,就在眼前了。
  于外面的世界不同,235医院里却热闹非凡。横挂一大红条幅,上书:向英雄致敬。写着密密麻麻的名子。太高,看不太清。两侧是标语牌,张贴着英模的像片,虽然是黑白的,胸前配带的也是黑花,总的来看,很潇洒,特等功臣几乎全部用黑框围住,大部分已将是烈士了。
  不远处,灯火通明,天还没有黑,真是浪费电。
  我上了二楼,梨核没在,透过玻璃口可以看到叠的整齐的被子,角落里好象有个行军包,视角不对,看不真切。门上有一张纸:何苦来,请速到器械处,急,急,急。
  我感到好奇,我前脚到,马上后脚就来了通知,是谁呢?
  我拿着纸条一边想,一边往大康的病房走。
  好在大康还在,一个人,正在听收音机,嘴里哼哼矶矶。摇晃着圆圆的大脑袋,一幅忘我的样子。这一次,我吸取了以前的经验教训,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还是把他吓了一跳,然后马上大骂,说我装蛋。
  我笑了笑没和他计较,他马上拉住我的耳朵:告诉你个好消息:老七的爱人被打倒了,是反革命,那小子已经自绝于人民了。
  “老七,哪个老七?”我圆瞪着双眼。
  “就是七仙女呀。”他说。
  我楞在那里,才几天的事呀,怎么变化这么快呢?
  “老七已和他划清界线,我,有希望了。”大康的眼睛里闪过无限喜悦的光芒。
  “何苦来,我有一件事求你,你是英雄了,应该办得到,帮借一台照像机,我要照一张半身的照片,一张有大用处,另一张寄回家里给妈妈。”
  说到家里,说到妈妈,大康马上就象一只泄了气的皮球,软棉棉的。
  “如果你回昆山,无论如何都要去一次丁家桥,带我向老娘磕头。”
  大康的转变让我还没醒过神来,他已经从床上滑了下来,重重地摔在地上,迅速给我磕了个头:这个,请一定转给我娘。
  我连忙一边答应,一边抱起大康,把他放在床上,我觉的,他的体重一定不会超过一百斤,不知怎么搞的,我也落了泪,是为老七的爱人,还是为大康,我真的不清楚。
  “还有,护士长让你去医务处,快去。”大康不再理我,拉过被子:“我也困了,你快走吧。”
  我还想说点什么,可一看大康,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我拍了拍被角:一会儿回来看你。
  235医院是正师级野战专业医院,占地很大,我当然不知器械处在哪里。问了几个人,都讲不清楚,害的我找一路,问一路,终于找到了,在最后面的一个山洞里,没有标记,没有一点生气,十几条狼狗趴在水呢地上晒太阳。怎么看也是军犬训练基地。树上的鸟也调皮,吵闹不止。我用双手很劲地晃动大铁门,没人来开,狗也不吠,气的我一垛脚,独自下去,先填饱肚子在说。
  军人食堂里人声鼎沸,吃饭的人清一色的橄榄绿。好在是大锅饭,凭士兵证就能领餐票。
  想吃好一点的,也有,但要自己出钱。我当然舍不得,胡乱吃了一堆,就急急的往器械处跑。这回还好,大铁门完全敞开,门口不知何时立一哨兵。我向他说明了情况,并拿出了纸条。可他就是不放我进去,我急了,和他吵了起来,立刻就跑来几条大狼狗,伸着腥红的舌头,朝我呲牙咧嘴。没办法,我只好站在大铁门中央,等有人出来,天快黑了,我也完全没有辙了,也只有去找梨核或卢骅了。
  正在我垂头丧气的要往回走时,我看到几个人影在朝器械处走来,眨眼间,就到了门前,是院长,那个老处女。
  我灵机一动,快步奔到大校面前,大喊一声:“报告院长!”
  有人好办事,果然不假,院长简单了解一下情况,就让我随她进去。我于是就跟在院长身后,雄赳赳气昂昂的走进了大门,还没忘伸出两根手指,向哨兵“抠”了一下,气得哨兵直翻白眼,却不敢发作。
  我心里那个舒服哇,别提了。
  大铁门右拐弯的尽头是一条甬道,沿路挂两行小灯泡,朦朦胧胧的,看不见左右是什么,走了十几分钟,再向右转,推开一个大大的铁门,里面光亮无比,刺的我睁不开眼睛,下意识的站在原地,大校好象也感觉到了,让我稍等了一下,朝一个警卫说:卧牛河的卫生员。办理取药手续,联络人是我,十五分种内找我签字,
  她说完,也不看我一眼,竟直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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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已经黑透了,如墨汁一样。弯弯延延的群山,原本翠绿无垠,在夜色笼罩下,却面目狰狞,偶而传来野狼一声长哮。我盲人摸象似的沿着影影绰绰的山路前行,被青山绿水拥抱的村庄、学校、军营灯光闪烁,鬼魅一般。
  走了一个时辰,我实在太困了,索性就在路边睡一会吧。
  仲夏的北方,晚上还是有些凉意,好在我体格强壮,找了一个小土包,把红十字药箱枕在头下,不一会,就进入了梦香。夜风轻吹,树叶沙沙作响,空气真诚地流动。忽然,有几个人向我走来,是一群战士,草绿色的军装,威武的身材,每人斜跨一支枪,一定是巡逻队,我也不惊奇,这里当兵的多的去了。走在最前面的“啪”地一个立正,又行了军礼。我连忙站起,迅速还礼。其他的几个战士也围了过来,都是当兵的,也不感觉拘束,短短十几分钟,我们就谈的火热,原来,他们是铁道十三师的修路部队,目前正在凿第19个山洞。
  领队的说:我是四川龙昌人,上士班长,张霖,负责这里的治安,有事你找我,我每天都在值勤。
  其他的战士也分别作了介绍。最后那个小个子的是盛泽人,和我还是老乡,我们于是就用苏州话交谈,他告诉我:我们班长和你们森警的地勤名叫俞丽的在谈恋爱,很叫人嫉妒能否也帮帮我的忙。
  尽管是说的方言,还是被班长张霖听到一些,他朝小战士挥挥手:少说点行不,没看见人家来了么?小个子战士马上闭了嘴,彼此又寒喧几句,张霖拍拍我的肩膀:夜里风大,还有野兽,小心点。说完,他们一行又出发了。
  他说的没错,我也该上路了,可药箱呢?怎么就没了呢?是不被巡逻队拿去了,我登上土包,四处寻找,没有,除了静静的夜,什么也没有,我急了,大声呼喊:张霖,张霖。
  喊着喊着,我醒了,原来是南柯一梦。
  睁开眼,东方的天边已露出一条鱼白。树枝上早起的鸟啾啾鸣叫,药箱还在,方方的角咯得我头好痛。衣服已被露水打湿。更可气的是裤腿粘满浆果的暗红色
  是作梦吗?我觉的不象。站起来,伸伸懒腰,活动活动筋骨,口渴得历害,于是随手拔出腰间的匕首,随便找一棵小白桦树,划开厚厚的树皮,一股清凉的水珠就一溜淌下,把嘴贴在树干上,饱喝一顿。
  忽然,我看到一个人影,渐渐临近,原来是一个骑自行车的女兵,那年月,有一台自己的自行车,就相当与现在拥有一辆宝马。我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她的自行车,二八式,锃亮的锰钢车身,闪着光环,她一见我那神态,竟然下了车,说:“你好,大英雄,怎么早?”
  “咦,你认识我。”我说。
  “大英雄,谁不认识,大名鼎鼎的何苦来。”
  “你是?”
  “我们是一个系统的,我叫俞丽。”她说。
  “俞丽?”我张大了嘴巴。
  “是呀,我住在塔圆镇,每天都从这里走。”她说。
  “不错,真的不错。”我说。
  “你说什么?”她一脸惊愕。
  “车,我说车,真的不错。”
  “那当然。”她自豪地扬扬手:“再见!”
  巡逻队走了,俞丽也走了。再也不能再耽搁了,二天假期,毕竟没办理任何手续,也没有正式通知,如果李大昆不认账,那就麻烦大了。军法无情,后果不堪设想,我心有点乱,一边思索,一边赶路。
  我是急性子的人,闻令则行。顿时脚下生风,既不渴,也不饿。到了日上三杆的时候,我爬完最后一步山,踏着午餐的号角,准时正点地推开医务室的门,一个矮小的护士在值班,冤家路窄,竟是被我得罪的那个护士,我把药箱递给他她,一句话没说,转身就往门外走。
  “站住,什么意思,不说清楚。”她说。
  “没什么不清楚,交到医务室,我的使命就完成了,其他的不甘我事。”我说。
  “怎么证明呢?”她反问。
  我一下想了起来:对,还要签字。
  没办法,我又走回来,拿一支笔,认真地签字。然后,很潇洒的一转身:白白
  “等一下,让你看通知。”她说。
  “我知道。”
  我刚要出门,她又朝我大叫一声:等一下。
  我有些不高兴,大吼一声:“又什么?”同样的几个字,音调高到了极点。
  “看你签的什么鬼东西。”她说。
  我大跨几步,抢过记录薄一看,我也乐了,我写的是两个字:签到。
  我忍不住笑了,她也笑了,空气顿时缓和下来。
  我一脸尴尬:对不起。
  不知为啥,堂堂的何苦来,居然脸红脖子粗,象个忸忸嗫嗫的小女孩,
  “没什么,你呀,不定啥时把自己丢了还不知道。”她说。
  “是……是……是……”我一边回答一边点头哈腰地退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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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十分,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乌云密布,转眼间就是瓢泼大雨。北方的雨,和北方的人脾气相似,来的急,去的也急。所以说北方人豪爽,其实就是粗枝大叶,不拘小节,决不拖泥带水。大刀阔斧,雷鸣电闪,我可能是吃了太多的东北大米,喝了太多黑龙江水的缘故,曾经江南的小男人在我身上荡然无存,如果在南方,我可能会引起太多的注意,但这里是北方,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对了就要坚持不懈,至死不该,错了就敢于承认,任你千骂万骂,我也认为,这才是男人,旗帜鲜明,大张齐鼓。
  所以,尽管没带雨具,我坐在餐厅的窗前,相信这场雨不会很久,当然,和我有同感的人很多,森林警察的主要任务是灭火,既然老天下雨帮忙,我们自然是省力许多。于是大家放心地凑在一起侃大山,侃着侃着雨就停了,我们才陆续离开。
  我来到通知栏一瞧,果然,有一条和我有关。
  卧牛河瞭望哨何苦来于15日前到指挥中心报到。
  唉,真能整事,15日,是明天,我早晨8点就上岗了,所谓之前,就是便向告诉你要用自己的时间,说的含而不露叫你有苦说不出。高,实在是高。
  牢骚归牢骚,反正今天没事,就去吧。
  敲了敲指挥中心的门,地勤人员马上指了指最里面的一间告诉我:支队长找你。
  我大喊一声:报告!
  支队长的办公室里有七八个人,正在闲谈,有政委、副指挥长、干部科长等。我心里直打鼓:莫不是我偷偷逃离被发现,还是那护士告的状。李大昆微微抬起了头:小何呀,来,坐坐。
  我疑心听错了,大声说:卧牛河瞭望哨何苦来报到。
  “不要那么严肃,今天叫你来,随便聊聊。”李大昆说。
  乖乖,当兵的和首长聊天:老虎拉车——谁敢哪?
  李大昆瞧瞧我,又瞧瞧在坐的其他人,然后再一次瞧我的眼睛,瞧着瞧着,竟忍不住笑了。他这一笑,其他的人也笑了,我虎着脸,努力控制自己,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前方。我想笑,可不敢笑。不知他们搞的什么鬼名堂。见我一动不动,他们笑得更历害了,空气中满是诙谐的气氛。我更糊涂了,是笑我欺负护士,偷着下山,还是……我越想越奇怪,索性就不去想,看他们快要笑抽筋的模样,嘴角以上全部变形,夸张地扭曲。我也忍不住笑弯了腰,可我一笑,他们马上都停止了笑,一起看我。
  “好了,好了。”李大昆打着手势,“演出结束,谈正事。”
  我只好洗耳恭听,李大昆示意干部科长:你先来。
  干部科长拿出一张纸:现在宣布最新决定:第一,何苦来任卧牛河瞭望哨哨长,辖西北十三个了望哨,包括南翁河、伊斯敏河、塔里图河、赤马河……森林警察和水有不解之缘,所以设哨卡的时候几乎都是以河为名。
  哨长是相当于排级的官,是兵头将尾、哨长主要是管理了望哨,要巡视每一个了望哨,十三个哨所每隔两天去一次。就要走30天,谁又知道有多少天刮风下雨呢?
  干部科长宣布完,看我的反应,至少也应该表示一下吧。
  我慌忙行个军礼:多谢首长。
  “不用谢了。”李大昆轻松的扬了扬手臂,“还有一件事,明天,你代表我们去鄂旗。邀请乌山达央旗长和相关人员,希望能来参加八一建军节庆祝活动,具体我在邀请函中以有交代,麻烦你这个大英雄亲自跑一趟。怎么样?”
  还用征求意见吗?征求根本不用,下命令就是了。
  第二天,当晨雾刚刚散去,我就乘212北京吉普,辗着胶粘的黑土出发了。在路上颠簸了四小时,临近中午,汽车来到了旗政府的门前,七月的天空,忽然飘起雨花,本来就狭窄的路上有猎民骑马跑来跑去,玩皮的孩子淘气的站在远处,用石子,弹弓猛打我们,并大声喊叫:驴吉普。
  吓的我跳下车,一路狂奔进了政府大门。警卫一看我是军人,也没多问,甚至于连登记都免了,挥挥手放我进去,办公室里有很多门,门上用汉语和蒙文二种文字。就是太冷清了,大字报帖的到处都是,几乎全是蒙文,我看不懂。又找不到人来问。没办法,只好问警卫,才发现他只会蒙语,汉语他听不懂,也不会讲。比划了半天,才弄明白:在宾馆开批判会。
  我于是马不停蹄奔了过去,这里,正好是开庆祝会的地方,人山人海,会场中间高悬一条巨大的横幅:挖掘内人党,人人有责。
  我想挤进去,可人太多了,情绪激动的人群牢牢地挡住我的路。好在我也称得上是人高马大,费了九牛二虎的力量,终于挤到了台前,猛抬头,发现被批的人中有一个面熟,越看我越发懵,因为我看清了,正中央那个挂牌子的正是我要请的人——乌山达央。
  乌山达央旗长的脖子上吊着大大的铁牌,上面有字,因字太小,看不清楚,只能分辩出是黑字和红色的交错,有汉文,也有蒙文。铁牌似乎很沉重,已至于乌山达央旗长的头被压的几乎靠在膝盖上,他几次顽固地抬起头,又被人粗暴地压下。最后,他竟躺倒在台上不起来,于是一群带着袖标的人又是一顿拳脚相向。而他还是倔强的抬起头,几个回合之后,那一群人恐怕惹恼台下的观众,竟允许他抬头,只见他嘴角流着血,面颊青紫。可眼神却是那么钢毅、冷酷。我更急了,拼命挤到台下,看清楚了,没错。可怎么才能联系呢?
  我仔细观察一下周围的环境,发现右侧有一小门可通台上,只是有二个凶神恶煞模样的人在把守,我想都没想就挤了过去。
  “你干什么?”一个家伙拦住我,黑黑的手臂绣了一条张牙舞爪的龙。
  “我是森警,来找你们旗长,”我扬了扬手中的信函:“命令。”
  二个家伙对视了一下眼睛,显然,他们对乌山达央旗长比较熟悉。又咬了咬耳朵,就对我说:”“你稍等一会,我们先通报一声”于是一个守门,另一个转身上了台。
  我只好站在台下等,这样,离被批斗的人之间就太近了,我看见乌山达央旗长脸色惨白,鬓角不停的在流汗,铁牌的字也一目了然:隐藏反革命嫌疑人。
  我感到很诧异,堂堂正正的政府官员,怎么竟成了罪大恶极的人民公敌,是暗藏的坏分子。我真看不出来,也想不通,再说了,犯了罪为什么还当旗长,旗长相当于古代的部落头领,如果是阿拉伯国家,也应该是个小酋长,拥有绝对的权力。怎么能在大厅广众下,众目睽睽的被人欺负呢?他的手下呢?他的公安局、检察院、法院呢?
  我就这样圆瞪双眼,云里雾里的胡思乱想。一时难以自治。
  在我发呆是时候,四五个红卫兵挤到的我的身后。头接耳,窃窃私语。其中一个高个子的还拍了拍我的肩膀,我被吓了一跳,出于本能,我转身回肘一挡,另一拳头直击对方面门,只听一声惨叫,那大个竟摔倒在地,于此同时,又有二个人分别抓住我的双手,只一瞬间,我才意识到自己伤了对方,连忙陪礼:“对不起,实在对不起。”
  并想蹲下身搀扶伤者,而我却忽略了正被拉住双臂。一用力,只听一声撕裂的声音,我的军装被拉破,肩头的军衔飘然落地,红红的肩章上三条横线豁然抢眼,四周的人才发现我是军人,可能因为军装的原因吧,拉我手松开了,几个人一下楞了。我想发火,咬了咬嘴角,直视对方的眼睛:“你……给我拣起来!”
  对方虽然松开了我,却一步步逼近,把我围在核心,那个伤者也被拉起来,手捂着脸。还在痛苦的呻吟。我眼睛仍然死死地盯着撕掉肩章的人,他有点恐惧,想低头去拾,不想这一举动惹恼了另一个同伴,啪的一记耳光甩过去,那个正要哈腰的人被重重的一击,险些摔倒,脸上立刻出现五道彩虹,很鲜亮。我想笑,却不敢笑,挨了打的虽然身材瘦小,却跳的很高,一个马步快三拳,打人者的脸上顿时是一片桃花,就这样,打人的成了被打的,被打的也成了打人的,二人怒吼着纠缠在一起。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我一转身,冲开人群飞一般的逃了……
  北国的夏天,是最美的季节,微风吹过,水面扬起一道一道的水波,在明媚阳光的照耀下,如一层一层的黄金溢溢生辉,有不知名的小鱼在水波上往来飞奔。如船在海面一样,只是没有惊涛骇浪,一切都在悄悄的发生,没有人注意。岸边,是一排排的柳树,枝繁叶茂,鸟儿不知疲乏地欢唱,远处,不时传来姑娘银玲般的笑。
  我坐在车里,望着外面,心急如焚,任务没完成,还闯了祸。丢了肩章,是军人的耻辱,回去如何交代呢?
  “何排长,不必着急,我们可以在会场外等,他们一定有结束的时候。”司机是个乖巧的人,见我发愁,便侧脸对我说,“我们还一个下午的时间,不信他们还能有什么花招。”
  我也没办法,心里还真的有些怕,万一被人认出,在这里,还不被打成肉饼。
  “你在车上,我去看情形再向你汇报,如何?”司机说。
  事情到了这般程度,我只好应允。
  于是把车停在一个安全的地方,把我锁在车里,那年月,绿色的军用吉普还是个新鲜玩意,立刻有一些人围过来看车,我只好躺在后座上,临近正午,温度升高,车里象蒸笼一样,我浑身水淋淋的,很不舒服。好在不一会司机就回来了,发动了引擎,加大油门,向旗政府方向驶去,车速很快,惊得路边的牛马嘶叫不止。小车这一次直接开到了大门口,一个急刹车,正好堵在门前。
  “何排长,他们马上回来办公。”
  我半信半疑地望望他,又望了一眼公路,小车扬起的黑色尘埃还没散尽,透过间隙,可以看见一群人走过来。渐渐地轮廓清晰了,没错,是乌山达央旗长……
  随乌山达央旗长进了办公室,他很仗义地拥抱了我,并大声的喊人倒水沏茶,那神态自若的样子,好象刚才的批斗于他无关。闲聊一会,我把首长的意思转给他,他微笑着说知道了。一定会参加,我发觉他有些不自然,笑的也僵硬,手开始微微的颤栗,一口接一口的吸烟。
  我很知趣,顺坡下驴地告辞,乌山达央默默的送我到车前,热情地和我握手、拥抱,最后递给我一个信封:你是好样的,我佩服你,我的人民也佩服你。说完,他朝我挥挥熊掌般的大手:再见
  在回来的路上,我打开了信封,映入眼帘的是我曾经的不安——二枚鲜红的肩章。
  我满怀激动的凝望遥远的天边——乌山达央旗长,你真是个谜。
  绿色的吉普车穿行在绿色的林海里,重峦叠樟的山脉起起伏伏,象一条条巨大的龙卧在天边。山外有山,错落有致地紧密相连。气势磅礴。山巔迷雾芒芒。树天一色。路是陀螺一样的盘绕而上。路面很窄。仅能行驶二台车。既使是爬行一个时辰,也决不会升高十米的距离。间或有小禽小兽横穿公路。对汽车安全行驶不会造成什么影响,最有意思的是开车追野兔,在晚间最好,找一段平坦的路面,打开车灯,再鸣笛一分钟,就会有许多野兔跑上公路,这时起动汽车,加速行驶。野兔就会顺着灯光一路狂奔,十五公里以内,就会突然趴在路上一动不动,因为,它已经活活的累死。但如果开的过快,野兔就会跳下公路。总之,很有情趣,就这样,我坐在车里一路追兔,白天野兔比较少。有不好追。虽然有三次险些翻下山崖,也不知流了几次冷汗,傍晚十分,我们终于有了一只野兔,收获不小。敲开支队长的办公室,正好是九点三十分。
  匆匆汇报了工作,我就想溜,
  “你真的很顺利,没遇到一点麻烦。”支队长狡诈地盯着我,“没出一丝的差头。”
  “有一点,”我被逼无奈,大声说,“我打了人,不严重,不过已经处理好了。”
  “处理了就好。”支队长象是对我说,又好象是自言自语,“真的没事?”
  “是的,真的没事。”我的声音低了八度,“因为我跑的快。所以……所以就没处理。”
  “跑了最好”支队长轻描淡写,“伤的重吗?”
  “不重,不过……我担心他们会来报复。”
  “不会。”支队长斩钉截铁地说,“少数民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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