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嗑盘瓜子等于多少米饭,吃碗米饭吗,贵是贵了点,不 来自世道

中国有一句俗语道:民以食为天。又云:三代仕宦,着衣食饭。德国有一句谚语也很有意思:“什么人吃什么东西。”这三句话的潜在含义就是:饮食是人们维持生存的物质生活基础,无论哪一个社会阶层,也离不开一日三餐,即使帝王家庭,也概莫例外。与此同时,从人们每天吃什么,确实也可以发现他们的社会身份。于是,饮食既是人们社会地位的标志,也可以从中反映出人们所处时代文明或文化的基本特点。

在明代饮食风俗的发展过程中,在城市中出现了一些以风味取胜的饮食名店,以及一些买卖蔬菜、鱼肉、果子的市场与铺行。如明末北京双塔寺赵家所卖的薏苡酒,顺承门大街刘家的冷淘面,钞手胡同内的华家,尽管只是柴门小巷,但他家所煮的猪头肉,内而宫禁,外而勋戚,都知其名。更有一些蓟镇的将帅,耳闻华家猪头肉美味,专门派快马进城采买。又如“查楼”,在明末时已是北京著名的酒楼,位于前门,崇祯皇帝曾微行到过这座酒楼。到清初,查楼免于邻火。谈迁到北京时,友人曾请他在查楼饮酒。南京城的果子行,大多集中于三山街至斗门桥一带,而大中桥、三牌楼等处,则是卖鱼肉蔬菜之类的大市集。在南京城中,单是卖糖食的铺户,就有三十多家。在开封城内,也是酒馆、饭店鳞次栉比,买卖各样饮食,有酒店、南酒店、酒园、饭店、饭铺,也有烧饼店、素面店。在酒园里,更是有各样美酒,各色美味、佳肴,高朋满座,又有清唱妓女伺候。在城市中,还有专门的“厨役市”,厨师在市中守候,等人家有酒席,“在此招雇”。即使是在一些市镇上,也无不设食店、酒馆,以招揽生意。

第一节 饮食生活特征与风尚

明仁宗洪熙年间,北京饮食市场上卖一道美味佳肴,叫“驴炙”。其制作之法:将驴四足埋于地下,让驴腹贴地,再用絮被把驴子盖上,并在上面多次浇沃沸汤,两手按被,从项抹至尻,其毛尽脱。生剜驴肉,在火上烤炙,味道特别鲜美。卖家靠这道名肴而发家。后来这道菜被宫中所知,成为御膳桌上之物。但仁宗生性柔善,对这种残忍的饮食之法大为气愤,最终将卖家置之于法。

万历年间,北京,一个士大夫家的家常宴会。席间宾朋满座,高谈阔论。席上杯盘错致,味尽水陆,庖厨之精,令人叹赏。小唱拨弦弄丝,唱着山歌野调,在旁侑酒,煞是尽兴惬意。宴会已到了高潮,接下来就是上两道压轴的名菜,一道是火炙鹅,另一道是活割羊。所谓火炙鹅,就是将鹅罩在铁笼里,让它饮下椒浆,直接在火上烧烤,毛尽脱落,鹅未死,肉已熟了。而活割羊,就是从活羊身上割取羊肉,用火烧烤,肉已割尽,羊尚未死。

不难看出,晚明士大夫留心烹饪,争奇斗巧。他们为了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不惜标新立异,别出蹊径,惨杀物命,暴殄天物。

“筵不尚华”、“筵会无珍异之设”,是明初饮食生活的特点。这一方面体现了明初物质生活的贫乏,以及由此所反映出来的饮食风俗的俭素,但另一方面也说明,在礼教和等级制度的束缚下,人们的饮食也相对刻板一些,显得有些死气沉沉。

元末之时,江南富人,以奢侈相尚。常熟虞宗蛮家,每天杀鹿以食,所居之地遂称“鹿皮弄”;又每天杀牲以充馔,血从沟中流出,涓涓不止,故称“勒血沟”。苏州府民顾常用金造酒器,并用珠玉宝石作为装饰。其饮食奢侈之风,于此不难想象。到了洪武年间,大理寺卿熊概抚吴,承太祖旨意,喜欢抄没人家,一时富家略尽。

明太祖朱元璋建立大明帝国以后,百废待兴,禁止一切奢华。饮食生活也不例外。这位出身农家,又当过游方僧人的明太祖,时常想到的是幼时生活的艰辛,江山得来的不易。坐上皇帝的宝座后,身体力行,崇尚朴素,饮食不过是“常供”,即家常菜肴,并无珍异美食。每天早晚进膳,必有一道豆腐,以示不敢奢侈。马皇后也以俭朴自持,甚至亲自“主馈”,掌管宫内饮食。

为了堵塞豪饮之风,明朝廷一向实行一种禁止民间种植造酒的粮食,或者直接禁止造酒、造曲。朱元璋在建立大明帝国前,就曾下令“禁种糯”。嘉靖元年(1522),有鉴于酒会糜废五谷,导致米价腾贵,明世宗也下令禁止北京民间造酒、淮安百姓造曲。

洪武二十六年(1393),为了防止世习奢靡,明太祖在饮食上确立了一套等级制度,并就饮食器皿的质料作了详细的规定:公侯与官一品、二品,酒注、酒盏用金,其余的器皿用银;三品至五品,酒注用银,酒盏用金;六品至九品,酒注、酒盏用银,其余都用瓷;庶民百姓,酒注用锡,酒盏用银,其余用瓷、漆。至于漆木器,均不许用硃红及稜金,并雕琢龙凤一类纹饰。洪武二十八年,《礼制集要》一书修成,对饮食器皿的等级重新作了规定。建文四年(1402),又对规定进行了重新申明,即使是有品级的官员,也不许僭用黄金制成的酒爵。正德十六年(1521)又定,一品、二品官员,饮食器皿只许用黄金,不能用玉器。至于那些商贾、工匠之家,饮食器皿不许用银。

在这种等级制度的制约下,明初的饮食普遍以俭朴为时尚。这也部分证明了明初在建国过程中,社会生产力仍处于恢复之中,以及由此所反映出来的物质生活的相对匮乏。换言之,明初的宴会,只是表示礼节的一种仪式,而非穷奢恣欲的场所。不妨试举几例:

在江苏南通州,明初宴会一般是一席共宾主四人。如果宾客多,容纳不下,那么主人就坐在宾客的旁侧。用瓷杯行酒,自斟自酌,互相传递菜肴蔬果。食品也不很讲究,大多临时取来,酒也是从市上沽来,不追求丰腆,以求醉饱而已。有些庶民百姓家,终生不设宴待客。临时有故,就用盂羹豆肉招待客人,客人也不把这看成简单怠慢。一些贵家巨族,没有大故,也不开筵宴,不张灯结彩,更不用歌舞戏。偶然开一次宴会,请来了歌舞班子,人们就兴高采烈,一同前往观看,谈说数日不止。

江苏江阴县,明初宴会菜肴的数量也以八盘为限,四人合坐,凑成一席。

浙江新昌县,明初宴会很朴素,除了蔬果以外,再设馔数味,都取自土物。宴会器皿一般用瓦器,酒行止五七道即止。

福建邵武府,直至嘉靖以前,还没有用鹅招待客人;惠安县,没有宾客或祭祀等大事,不专门杀鹅待客。

江西永丰县,宴会时只设肴四色至五色而止,果品取自土产,菜肴用家畜。

在浙江桐乡,李乐小时随他父亲赴邻居家的喜宴,所设不过水果五盘、菜肴六盘、汤三盏。如果是平常邻人相聚,坐客或五、六人,或八、九人,都用冷肴四品,用有蒂瓷钟轮流饮酒,并不是一人一杯。

饮食是人们一年中天天重复的内容。当皇宫中天子和后妃正享受着“烹龙炮凤”的珍馐美味的时候,当缙绅士大夫追求丰腆精食和为长生不老而大谈养生之道的时候,一般的庶民百姓却为“开门七件事”而奔波、忙碌,品味的不过是粗茶淡饭,甚至食不果腹。尤其是在大灾之年,还出现了一种“吃人”的现象。至于那些悲田院中的乞儿,所品尝的只是残羹剩饭,真所谓是人生五味俱全了。这是饮食习俗的社会阶层性特征。

除此之外,传统中国地域广博,各地都有基于本地物产或者饮食习惯之上的饮食风俗,从而形成了各具特色的地方名特菜肴。于是,饮食也就有了地域的差异。一般说来,东南之人食水产,西北之人食陆产。食水产之人,无不以鳖、蛤、螺、蚌为珍味;食陆产之人,反倒以狐、兔、鼠、雀为美品。正如明人王士性所言:“海南人食鱼虾,北人厌其腥;塞北人食乳酪,南人恶其羶;河北人食胡葱、蒜、韭,江南人畏其辛辣。”这是很自然的现象,也是限于地域相隔、交通不便所致。

在明代,“餔啜家”中有一句流传相当广泛的俗语,即“天下诸福,惟吴越口福”。其实,早在宋代就有了下面的谚语:“不到长安辜负眼,不到浙右辜负口。”到了明代,又有人将此谚改为“不到浙西辜负口”。毫无疑问,吴、越两地被称为天下美食的汇聚之区,这当然是这两个地方的地产使然。吴、越虽同属江南,饮食风俗固然不乏诸多相同之处,但若细究起来,两者的差别仍然颇大。大体言之,吴地奢侈,越地俭朴;吴地花样翻新,越地朴实无华;吴地领导天下饮食发展的潮流,而越地仅仅是随风而跟。那么,在一般的文人雅士眼里,吴、越两地的美食又有哪些呢?我们不妨将明末清初文人余怀所开的单子列在下面:用惠泉水泼峒山庙后茶(即岕片),烧兰溪猪(金华火腿所用之猪的原料),煮太仓笋(笋以六月所出为佳),吃松江米饭。这就是一个文人眼中的日常吴、越饮食。

吴越一旦成为天下口福所至,那么,也就形成了它们独特的饮食口味,即清淡。在北方,即使像北京这样的大都会,五方杂处,但北京菜系,多用佐料,气味辛浓,在江南人看来,已失食物本然之味,实在是粗糙得很,根本不值一晒。又如山西,“饭以枣,故其齿多黄,食用羊,故其体多肉”。这是饮食风俗的地域性特征。

从饮食习俗上来看,南与北之间的地域差异也很明显。众所周知,每当冬季,夜长昼短,北方人每日两餐,习以为风。但据史料记载,明代江南人家,朝夕亭午,每天均以三餐为足。此外,又有上、下午中间的点心。这种饮食习俗,不仅存在于官宦人家待客,即使工匠、佣夫之家,也是如此。与这种饮食习俗相关者,是南北民风在勤、惰方面的差别。一日三餐,外加点心,免受饥馁,事实上导致的结果是勤恳持家,不再有怠惰;而一日两餐,又无点心可吃,难免有饥饿之感,其结果是不免怠惰有辞。

按照明代士大夫的传统看法,元人茹毛饮血,几乎不懂火食。上面所举驴炙、火炙鹅、活割羊,尽管已经动用火烤,但多少带有蒙古人的饮食习惯。这一点也毋庸置疑。这是明代饮食风俗的民族融合特点。

明代的饮食风俗丰富多彩。伴随着朝贡贸易和海外贸易的拓展,随之而来的是新的作物的引进,各种香料的进口,扩大了人们的食物来源和食物品种,增进了饮食烹调的多样性,诸如玉米、甘薯、马铃薯、烟草、花生的引入,胡椒、丁香、肉豆蔻的进口。尤其是到了明代末年,由于西方耶稣会士来到中国,并带来了西方人制作面包的技术,从而对中国传统的面食产生了较大的影响。这是文化交流所带来的饮食风俗的新特点。

自成化以后,饮食时尚日趋奢华。这种风气首先来自宫廷。明初洪武年间,宫中饮食相当俭朴,即使御膳,也只是在奉先殿日进二膳,朔、望日则用少牢。亲王、后妃每天所支羊肉仅一斤,而且支了羊肉之后,就将牛肉免支,或者免支牛乳。再拿宫廷的斋醮为例,本应清素,不求美华,而且明初斋醮时所用果品也不过“散撮”,即散着堆放在器皿中,所用不过八斤。到了成化年间,果品都改用“粘砌”,即用糖将各色果品粘在一起,弄成一定的花样。用来装果品的盘子,也大至一尺,以致装满一盘需花费果品13斤。宫廷中倒是依然保持着吃豆腐的习惯,不过豆腐已不再是由黄豆制成,而是用百鸟脑酿成,一盘豆腐,需花费近千只鸟脑,显已奢侈至极。皇帝不仅不理朝政,而且嗜酒如命,戏嬉成癖。那位正德皇帝特别嗜好饮酒,常常随身携带杯杓,终日酣酗昏醉,颠倒迷乱。他还开设了一家花酒店,成为倡优的渊薮,可算是糜烂至极。

其次,在宫廷尚奢风气的带动下,士大夫也不耐清贫生活,崇尚套侈,以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如正德年间,当时有一位大臣设宴招待钱宁,一席之费,多达千金。嘉靖年间首辅夏言,所用膳馐,一如王公。按照惯例,朝廷每天供给酒馔,但夏言在会食时从来不吃官供之酒食,而是从家里自带酒肴,相当丰盛,所用饮食器皿,也全都用金制成。万历时首辅张居正奉旨归葬,路上饮食,每餐水陆已过百品,居正还感到没有下筷子之处。

一席之费,多达千金,这当然是一个极端的例子,其间包含着主人不可告人的目的。但一日张宴,费银一两,或者二三两,这在晚明的士大夫中间已相当普遍。按照当时的物价,费银一两办一桌酒席,可以置办菜肴百盘。奢侈之状,不难想象。

在晚明,士大夫如果打算做会,一般事先要准备数日,保证宴会之物,酒是内法酒,果是远方珍异,食品充盈,放满几案,才敢发出请柬,否则就会被人视作“鄙吝”。至于酒器,金银器皿也不再被视为珍贵之物,而是崇尚玉斝。照例说来,这些深受儒家思想熏染的士大夫,应该品节高洁,有“羔羊素丝”之风。但到了晚明,京城缙绅中的宴会馈问,已是奢靡无节。这是士人在饮食风俗方面的俗化现象。

最后,时风所及,民间饮食风俗也逐渐由俭素转向丰腆,果肴讲究,宴会不断。一切酒席,全用“簇盘”、“糖缠”等物,上下仿效,习以为常。起初不过是富室召客,以饮馔相高,水陆之珍,常至方丈。到了后来,即使是中人之家,也纷纷仿效,“一会之费,常耗数月之食”。

宴会时所用菜肴,品种繁多,务求奢美。先前的喜宴,最多不过水果五盘,菜肴六盘,汤三盏。明中期以后,即使平常的宴会,菜肴动辄十样。在浙江新昌县,宦家贵族一开宴会,席上菜肴就有五干五湿十样,碟盘满桌,设看卓然。福建邵武,一开宴席,菜肴更是多达数十品。又如当时有一士大夫请客,菜肴果品共计百余样。据谢肇淛的记载,他的父亲曾出席一个监司官所举行的宴会,不过是主客三席而已,但所费食物原材料,计有:鹅18只,鸡72只,猪肉150斤,外加其他食品,真可谓奢侈已极!

菜肴果品,不再局限于产自本地的土物,而是千方百计收罗远方的珍异,水陆毕陈。如鹅在明代算是美食,一般不轻易食用,但当时有人请一次客,杀鹅达30余只。此外,在酒宴上还出现了许多山珍野味,如鸽子、斑鸠之类。《明实录》上所说的“屠宰之类,动及千数;肥鲜之味,恒致百品”。谢肇淛也说,晚明一些富家巨室举办一次宴会,常常是穷山之珍,竭水之错,诸如南方的蛎房,北方的熊掌,东海的鳆炙,西域的马奶,无不罗致宴上,确乎如古人所言,一筵之上,食品所列,已是“富有小四海”。就是明中期以后饮食风俗骄奢无度的真实写照。

就宴会果品、食品、菜肴的样式来看,也务求华美好看,创制了许多新式样,主要有糖缠、大样饼锭、簇盘、插花、粘果、高顶、狮人等,竞为丰盛。在松江,流行“果山增高楪架”,也就是将果品在器皿上层层架叠,以夸示美观。

就席次来说,客人必须设专席,即一人一席,否则就是两人一席,已没有一席而三四人共享的例子。

饮食器皿也打破规定,大多僭用。士庶之家,初登仕途,就购置犀玉酒器,作为宴会器皿,象牙筷子、玉杯已习以为常。松江士大夫家所用酒器,或用玉,或用金,玉为汉玉,金酒器由名匠按照古器式样打造,极为精美。在浙江嘉兴,有一家人请客,用银水火炉、金滴嗉。每位客人用金台盘一副,是双螭虎人杯,每副约有十五六两重。宴会的费用也日渐增高,一般一席需花银一两,多者达银数十两。

婚丧嫁娶,无不需要酒食。酒成了最大的消耗品。根据明人顾漆的估计,到嘉靖年间,一年之中,淮安一府用来造酒曲的原料,大概需要用麦子100万石。如果将这些酒曲全部用来酿酒,又需要费去1000万石之米。尽管这一说法不免夸张之词,但酒之消耗粮食确是相当惊人的。

最值得一提的是,按照传统的观念,烹调饮食,均属妇人之职,故《易》有“在中馈”之说。明初之时,马皇后也曾亲自主中馈。一至明末,“妇女骄倨,皆不肯入庖厨”。这是男女关系变化而在家庭饮食风俗中的一种真实反映,从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明末社会风俗的一种新动向。

明代皇帝的御膳究竟吃些什么?明宫中后妃的饮食风俗又是如何?在一般人的想象中,皇帝吃的一定是龙肝凤髓。诚然,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由于君临天下的特权,皇帝可以任意享用各地的贡品、时鲜,包括水陆珍馐、山珍海味。于是,明代宫廷饮食风俗,就给人以神秘之感。其实,明宫皇帝的御膳,并非以“大官”(即光禄寺属下的御厨)为美,所以后来皇帝的饮食,大多是由太监所掌管。原因很简单,大官所进献给皇帝的饮食,全无珍错殊味,不过鱼肉牲牢。这还在其次,尤其是烹调方法,也实在难以令人恭维,不过是以燔炙醲厚为胜。下面从御膳管理、宫廷宴会,以及宫廷饮食中所包含的主食、甜食、茶食、菜肴、酒、茶、贡品等方面,对明宫饮食生活作适当的介绍与剖析。

一 御膳管理与朝廷宴会

明宫廷御膳管理,分为内外两套衙门。外廷的管理机构有光禄寺、太常寺。内廷属于宦官衙门的有尚膳局,属于女官衙门的有尚食局。

自古以来,帝王的饮食,全都由一些精于烹调的人掌管。光禄寺的职掌主要包括祭享、宴劳、酒醴、膳羞之事。光禄寺所属有大官、珍馐、良酿、掌醢四署。大官供祭品、宫膳、节令筵席、蕃使宴犒之事;珍馐供宫膳、肴核之事;良酿供酒醴之事;掌醢供饧、油、醯、酱、盐之事。光禄寺掌管御膳所用牲、果、菜物,均取自上林苑。若上林苑不够或无,则在民间市场上购买。明初洪武年间,光禄寺卿是徐兴祖,明太祖朱元璋给他的任命诰文中,就称其“世业烹芸,其于五味之施,皆无过不及,可谓能矣,善矣”。可见,明代掌管皇家饮食之事的光禄寺官员的选择,有时就是一些精通烹调之人。

太常寺主要掌管祭祀、礼乐之事。凡是与祭祀有关的饮食活动,诸如祭品的准备,都由太常寺负责。

上林苑掌管苑囿、园池、牧畜、树种等事务。下设良牧、蕃育、林衡、嘉蔬四署。良牧掌牛、羊、猪的饲养;蕃育掌鹅、鸭、鸡的饲养;林衡掌管果实、花木;嘉蔬掌管莳艺瓜菜。上林苑之地,东至白河,西至西山,南至武清,北至居庸关,西南至浑河。有养地,有栽地,以供给宫府的膳馐。

光禄、太常二寺属下均有很多厨役,以备御膳、朝廷各种宴会以及祭祀食品的烹调之需。从分工上说,隶属于光禄寺的厨役,其职责是“以给膳馐”,即负责皇宫内的饮食以及各种朝廷宴会;隶属于太常寺的厨役,则职责是“以供祭祀”,即所有祭祀食品的烹调,均由太常寺厨役负责。

光禄寺的厨役额数,宣德十年(1435)定为5000名,后增加到6884名。嘉靖八年(1529),实际厨役数额为5064名,三十四年后减到3600名。隆庆元年(1567),以3400名作为正式定额。

太常寺厨役数,洪武时初定为400名。后陆续增加,到弘治五年(1492),增至1500名。随后又时有增减。至万历十一年(1583),以1300名作为正式定额。

光禄寺厨役,主要在大庖厨、大享门、凉楼、东西舍饭店、御酒房、苦酒饭服役,或为伴当,或准备御膳,以备皇帝饮食的随时之需。

皇宫饮食所需,如牲口,主要由礼部岁派各省府州,例有定数,然后再解到光禄寺,以备饮食之需。后来也有改折价银之例,所收银两也储于光禄寺,再由光禄寺出银到市场购买所需之品。(参见表5)

表5 光禄寺岁用牲口数

光禄寺大官掌管御厨,原本是一代典章制度所在。但明代皇宫饮食制度采用的是一套双重的管理办法,在光禄寺之外,其中宫内的女官和宦官体制中的一些监、局,同样负有管理或操办宫内饮食的职责。

宫内女官,设有六局。其中尚食局就专门负责进御给皇帝的饮食,掌膳馐品齐之数。凡有饮食进奉给皇帝,必须先由尚食局的尚食品尝。尚食局下辖司膳、司酝、司药、司四司。司膳掌割烹煎和之事,司酝掌酒醴酏饮之事,司药掌医方药物,司掌廪饩薪炭之事。

明代的宦官衙门有十二监、四司、八局,号称“二十四衙门”。其中尚膳监掌管御膳及宫内食用并筵宴诸事。在尚膳监下,设提督光禄太监一员,专门负责协调、监督光禄寺所负责的宫内饮食。酒醋面局掌管宫内食用酒醋、糖酱、面豆诸物。在二十四衙门之外,还有内府供用库,其中的御酒房、御茶房、甜食房,均与御膳或宫内饮食相关。

御酒房,掌造御用之酒,专造竹叶青等酒,还造糟瓜茄,所造干豆豉,味道尤为佳美,外廷很难得到。

御茶房,职司供奉茶酒、瓜果及进御膳。凡宫中三时进膳,及圣驾匕箸、中宫匕著,均系其职掌。御茶房中,闲杂人等不许轻易闯入。

甜食房,掌管造办虎眼、窝丝等糖及各种甜食,隶属于御用监。甜食房所造丝窝虎眼糖,被外廷视为珍味。

按照旧例,皇帝每日三时所进的御膳,均由司礼监掌印太监、乘笔太监或掌管东厂的太监轮办。其实,这些照祖制所造办的膳酒,仅为具文,皇帝根本不吃,只是拿它作赏赐之用。到嘉靖朝,明世宗朝夕御膳,不用大官所供,都由左右大太监轮值供应,取其精洁便适。在天启朝,皇帝所吃一日三餐,由太监中王体乾、宋晋、魏进忠三家每月挨次轮流办膳。天启二年(1622),魏进忠更名忠贤。四年以后,便是王体乾、魏忠贤、李永贞三家轮流操办。只有客氏,则常川供办。可见,天启时的御膳供办,共有四家操持。每家属下,有经管、造办、膳馐、掌家等官数十员,造酒、醋、酱等项,并荤素各局外,厨役多达数百人。这仅仅是紫禁城外管办御膳的体制。至于乾清宫以内,则每家又有领膳、暖殿四员,管理果酒暖殿二员,请膳近侍四五十员。此外,还有司房、管库房、汤局、荤局、素局、点心局、干碟局、手盒局、凉汤局、水膳局、馈膳局,管柴炭及抬膳,又各内官百余人。崇祯初年,御膳改由尚膳监供办。到崇祯十三年(1640),又改为旧例,由大太监按月供办。

明朝廷的定期宴会分为“大宴”与“常宴”两种。凡大祀天地之后,第二日必举行大宴,称为“庆成大宴”。在洪武、永乐年间,凡正旦、冬至、圣节,也举行大宴,赐给百官节钱。永乐年间,凡遇立春、元宵、四月初八、端午、重阳、腊八等节日,在奉天门赐百官宴。遇到太子千秋节,在文华殿赐宴。宣德以后,凡遇皇太后寿诞,就在午门外举行宴会。这些都是“常宴”。

一些不定期的赐宴也不时举行。如皇子出阁讲学,讲官进讲完毕,皇帝必赐讲官酒饭。所赐比常宴更为精腆,“非时横赐,又不与焉”。自嘉靖年间始,又在每年的四月五日至八日,赐百官“麦饼宴”。朝廷用不落荚制成黍饭,用不落叶包成角状,称“不落英”,又称“不落荚”。此宴一直延续到崇祯五年(1632)。崇祯十五年九月,崇祯皇帝在明德殿赐阁部大臣宴会,置宴榻12张,众人分东西就座人席。席上设有大花瓶,插鸡冠花,酒具用金葵花杯,大如盂,花有瓣,中心花点甚多。在各个节日,朝廷均赐百官饮食,如立春赐吃春饼,正月元夕赐吃元宵圆子,四月八日赐吃不落荚,五月端午赐吃粽子,九月重阳赐吃糕,腊月八日赐吃腊面,大都先期光禄寺上报,凡是朝参的官员都得以分尝。

此外,还有在各宫举行的“奉宴”,以及招待“四夷”的“赐宴”。这种赐宴,始于明太祖洪武年间,通过对来朝贡者“待以下程筵宴,十分丰厚”,以达到使其畏威感恩甚至悦服的政治效果。

内廷的“内宴”,属于皇家的家宴,也时常举行,并有独特的一套礼仪,家法极严。万历皇帝初登帝位,宫中内宴,仁圣皇太后上座,慈圣皇太后犹在阁中,万历帝不敢同坐。稍久,才一起入座。万历皇帝到两宫皇太后处朝见,都在案前设席,起居磕头,跪而受茶,不敢坐。礼仪之繁杂,让人眼花缭乱。

按照明代的制度,每当遇到大的典礼,都要准备“烹龙炮凤”的宴会。宴会由光禄寺备办。所谓凤,不过是用雄雉代替,而牡羊则代替了龙。诞幻荒唐,如同儿戏。不过,烹饪技术一定很高。在“烹龙炮凤”宴会上,还有其他食品,如大枣,称“安期枣”,又有桃,称“方朔桃”。

皇帝不可能整天吃山珍海味。他们的饮食,完全凭个人的喜好,所吃食品或为名贵品种,而有些干脆就是民间的普通食物。假若赶上斋戒,尚须素食。如明世宗信奉道教,追求长生不老,平常所吃,有“麒麟脯”、“五色芝”。明穆宗有时喜食驴肠,有时喜食果饼,由尚膳监、甜食房到东长安大街勾栏胡同采买。东宫皇后喜吃“市饧”,去崇文街坊采买。明熹宗喜食什锦海味杂脍,用炙蛤、鲜虾、燕窝、鲨翅等海味十余种,“共脍一处食之”。崇祯皇帝对燕窝羹情有独钟。每次膳夫煮好羹汤,先呈递给太监,经过五六人的品尝,参酌咸淡,再进御给皇帝。

每当遇到斋戒时,皇帝干脆食素,减节饮食。如明孝宗在一年之中素食的日子共达111天。在食素其间,不仅禁屠,而且赐宴也用素食,减省原本御膳所需的猪、羊、鸡、鹅等物。当然,皇帝确实是富敌天下,即使素食,其制作方法也是民间庶民百姓无法望其项背的。如嘉靖皇帝因久居西内,事玄设醮,大体以茹素之日居多,但供给嘉靖帝的素食,必须“皆以荤血清汁和剂以进”,嘉靖皇帝才会对胃口。崇祯皇帝每月要持十斋,但又嫌素膳无味。于是尚膳监就将生鹅褪毛,从后穴取出内脏,再将蔬菜放进鹅肚,煮一沸,取出,用酒洗尽,另外用麻油烹煮成菜肴。

明宫饮食,原料大多为贡品,也有采办自民间的,再由尚膳监的膳夫烹调而成。在这当中,就出了不少独家所创的食品。仅以赐筵食品为例,品种已让人眼花缭乱,分别有:宝装茶食、响糖、缠碗、大银锭、小银锭、大馒头、小馒头、肉汤、粉汤、像生小花果子油酥、花头鸳鸯饭、马牛猪羊肉饭、棒子骨、羊背皮、黑白饼、甘露饼、大油饼、小点心、风鸡、风鸭、烧煠、按酒、果茶、鱼煠、煠鱼、云子麻叶笑面果糕、软按酒,等等。显然,品种已包括主食、甜食、茶食、菜肴、酒、茶、贡品等方方面面。下面依次予以介绍。

上述赐筵食品中,大馒头、小馒头、花头鸳鸯饭、马牛猪羊肉饭等大体属于宫廷内的主食。就馒头而言,明初即已存在,作为祭祀的供品。如祭功臣庙时,就需用馒头一藏,共5048枚,由江宁、上元二县供面粉20担,祭毕送给工部工匠,以作饮食。“捻转”为时令食品,以为一岁五谷新味之始,也为明宫主食。捻转制法:取麦穗,煮熟去芒亮,磨成条,即成。又有“包儿饭”,俗名“打菜包”。其制法为用各样精肥肉、姜、蒜,剉如豆大,用此拌饭,再用莴苣大叶裹食。此外,还有一种“熏虫”,每年二月初二日食用。所谓熏虫,或用黍面枣糕用油煎成,或者就是将面和稀,摊成煎饼。宫中还有一种“匾食”。崇祯朝时,翊坤宫内侍太监刘某最擅长制作匾食。所谓匾食,又作扁食,其实就是现在的饺子,宋时开封就有这种食品。明说部中有“党太尉吃扁食——照样行事”的歇后语。

(二)茶食、甜食和时鲜果品

茶食与甜食,均为点心,主要指糕、饼一类的米面食品和一些糖制品。上述踢筵食品中。诸如宝装茶食、响糖、大银锭、小银锭、像生小花果子油酥、黑白饼、甘露饼、大油饼、小点心等,均属此类。

饼类食品,木犀花饼为南京宫内旧制。每当木犀花开时,就用木犀花和面制饼,并设拣花使者500名。每年四月初八日,为浴佛节,朝中素尚此节。正是在这一天,朝廷赐文武百官吃“不落英”,实为一种面食。在湖广荣王府内,端午节吃“不落荚”,即今之粽子。此外,尚有松饼、饼、减煠。减煠,疑即前述踢筵食品中的烧煠,也属饼类。

官内有甜食房,专制甜食,造法器具,均由太监经手,不令人见,所以所制甜食,被外廷视为珍品。此类甜食,分别有丝窝虎眼糖、佛波罗蜜。

至于时鲜果品,每年四月尝樱桃,以为一岁诸果新味之始。此外,凤仙橘、小红梨,在明宫所食果品中也算时鲜。

值得一提的是,自中期以后,明宫茶食品装盘已由散撮变为粘砌,以致一年所费果品量猛增。如果品均用二尺盘粘砌,每盘高二尺,用荔枝、圆眼110斤以上,枣、柿260斤以上,每年共需94900余斤果品。

明宫菜肴,除一道“烹龙炮凤”名菜之外,所制豆腐堪称一绝。如前面所述,明宫豆腐后改用鸟脑制成,无疑是美味佳肴。制作名品还有“老太家膳”。所谓老太家膳,就是天启皇帝乳母客氏烹调的菜肴,因得天启皇帝欢心,故有此名。老太家膳的名菜,有炒鲜虾、人葠笋。

明宫内还流行吃驴肉、狗肉、鸭肉。每年年末,各宫吃驴头肉。因宫中称驴为鬼,故称“嚼鬼,。天启朝时,权监魏忠贤贪饕,好吃狗肉。凃文辅等亲自将狗肉烹调好,在乾清殿内用手抓吃,须臾立尽。用鸭烹调而成的名菜,称“冰鸭”。其法,先一日将鸭煮熟,过一天凝成膏,即可食用。

明宫膳食所用蔬菜,由司苑局掌管,都用竹笼装盛进用。每当中元节,宫中就吃银苗菜,即藕的嫩牙。同时,还用新莲子做汤。

明宫用茶,均为宫品。洪武二十四年(1391),敕令天下产茶之处,岁贡茶叶,各有定额。因福建建宁茶品最上,所以宫内大多采用建宁贡茶。从宋代庆历年间以来,贡茶均制成小片龙凤团,凡20个饼重一斤,宫人在茶团上镂上金字。明初,建宁贡茶也“碾而揉之,压以银板”,制成大小龙团。后明太祖罢造龙团,只用芽茶。

进贡的茶叶,均以“春”命名。如宋宣和以前有“玉液长春”、“龙苑报春”、“万春银叶”。明代建宁贡茶有“探春”、“先春”、“次春”、“紫笋”等茶品。

至明末崇祯朝,周皇后家每年进贡阳羡茶。于是,宜兴茶也就成为贡茶。

明宫内法酒总名“长春”。以“春”字取酒名,自古已有先例,以此形容酒之美好。这是因为一年四季之景,惟有春色最美。在明以前,荥阳有“土窟春”,富平有“石练春”,宜城有“竹叶春”,崇安有“曲米春”,剑南有“烧春”,吴县有“洞庭春色”。此外,还有春泉、浮春、成春、皇都春、留都春、十洲春、海岳春、蓬莱春、锦波春、浮玉春、秦淮春、丰和春、谷溪春、万象皆春、万里春等名。

明宫内法酒比较著名的有“金茎露”、“太禧白”两种,都由太监监酿,光禄寺不得干预。金茎露至弘治初年才有酒方,其酒清而不冽,醇而不腻,味厚却不伤人。太禧白色如烧酒,澈底澄莹,浓厚而不腻,为酒中绝品。

明宫由太监监酿的用酒,又可分为两种:一种为御酒房所酿,一种为太监在宫外造好进奉。御酒房所造之酒,除金茎露、太禧白之外,还有“荷花蕊”、“寒潭春”、“秋露白”、“竹叶青”等数种。据载,金茎露、太禧白两种酒颇为崇祯帝所喜,易名为“长春露”、“长春白”。天启年间,权监魏忠贤在外造办各种名酒,再托名御茶房,进奉给天启皇帝,品种有“金盘露”、“荷花蕊”、“佛手汤”、“君子汤”、“琼酥”、“天乳”等,名色可达六七十种。

此外,明宫内酒品名见于记载的还有“桂花酝”、“菊花浆”、“芙蓉液”、“兰花饮”,据说达六七十种。宫中长随将枣实用曲酿酒,到市场上货卖,以此维持生计。这种由宫中流出宫外的酒,被京城市民称为“廊下内酒”。

明宫饮食所用,除采买外,大多为贡品。这些贡品,又多为地方特产,甚至是珍馐美味,明王世贞《弘治宫词》云:“五月鲥鱼白似银,传餐颇及后宫人。踌躇欲罢冰鲜递,太庙年年有荐新。”诗中所言鲥鱼,即为宫品。

由于明宫中普遍采用藏冰方法,为保存时鲜贡品提供了可能。浙江海门进贡的是鳓鱼,岁贡99尾。明初江阴侯家向皇宫进贡鲚鱼,后江阴所产鲚鱼也就成了贡品。每年二月初二日,宫中吃鲊,称“桃花鲊”。而宫中所用鱼鲊,就是来自湖广的贡品。湖广进贡鱼鲊,始于成化七年(1471),起初只有2500斤,后增至3万斤。天启皇帝酷嗜鸡鬃菜,就是由滇南进贡的,价格达每斤数两银子。

小说《金瓶梅》第六回有这样一段描写:“少顷,西门庆又脱下他(按:指潘金莲)一只绣花鞋儿,擎在手内,放一小杯酒在内,吃鞋杯耍子。”这种吃“鞋杯耍子”,就是在当时的士大夫中相当风行的妓鞋行酒。由今人的眼光看来,这种饮酒方式近乎庸俗污秽,而在明代,却被视作风雅,只是显得有点变态。

假若说明宫饮食风俗是一个谜,有待于进一步揭示阐释,那么明代士绅阶层的饮食风俗,相较于宫廷饮食风俗而言,就显得更为直露。士大夫的饮食丰富多彩,形形色色,既有暴殄天物、穷奢极欲的宴会场景,又有“妓鞋饮酒”一类的放浪形骸,当然,也有对素朴清雅的追求。

一 游宴成风与“妓鞋行酒”

从弘治年间开始,由于朝政宽大,官员多事游宴,蔚成一时风气。当时北京的一些富家和揽头,也趁官员在朝天宫、隆福寺等处习仪,摆设盛馔,托一二知己邀士大夫赴宴,席间有教坊司的子弟歌唱侑酒。有些放荡不检的官员,就“私从顽童为乐”,行娈童之好。如郎中黄与同年顾谧等在北京西角头张通家饮酒,与顽童相狎,被缉事衙门访出挐问。不过,京师官员的游宴吃酒,得到了明孝宗的默许与支持。考虑到官员同僚宴会大多在夜间,骑马醉归,无处讨灯烛。为此明孝宗下令,各官饮酒回家,街上各个商家铺户都要用灯笼传送。南北两京均如此。

南京各衙门官员也天天摆酒,游宴成风,以致留下一段笑谈。时人何良俊说,南京各衙门摆酒,吏部是办事的官吏,户部是箩头与揽头,礼部与六科是教坊司官俳,兵部是会同馆马头,刑部、都察院、大理寺是店家,工部是作头,太常寺神乐观道士、光禄寺是厨役。每摆酒一桌,只给银二钱,有些刻薄的人只给一钱半,食品菜肴却要丰备,最终还是苦了店家铺户。

摆酒时所用器皿,一般客至供茶,用瓷瓯。宴客行酒,也只用瓦盏。这是当时的风气。只有盛唐、张凤冈二人别有创见,供茶用银镶瓯,行酒用银杯盘。

士大夫家居,平常日子也有家宴。在松江,士大夫宴会,一般不让子侄辈陪坐。不过也有例外。如顾东桥每有宴席,就让儿子坐在自己旁边。顾东江每次宴会,也会让儿子坐在桌边。可见,在士大夫的家宴中,子侄辈也可同坐,与客人谈谐共饮。

士大夫不仅为应付官场交际而举行宴会,即使公余、家居,或在旅游途中,也开酒筵。如公安派文士袁宗道在游北京小西天东峪寺时,就在寺门空地上与同好诸公开筵饮酒。

明朝人在妓院狎妓饮酒(选自高罗佩《中国古代房内考》)

士大夫举行宴会的场所,除公署、私室之外,更多的是在名刹、园林中。这是明代士人的风气。如袁宗道曾与友人在北京崇国寺葡萄林下饮酒聚会;又与诸友在张园会饮。宴会座中所谈,或谈禅说玄,杂之以诙谐;或谈学问,说宦游事迹,甚至谈人隐私。

披云肩、穿长袍的明代妇女
(选自陈高华、徐吉军主编《中国服饰通史》)

明万历皇帝十二团龙十二章缂丝衮服

明绣金龙百子暗花罗方领直襟女夹衣

明万历皇帝纱地缉线绣龙纹袍料
(本页图片选自陈高华、徐吉军主编《中国服饰通史》)

(选自陈高华、徐吉军主编《中国服饰通史》)

戴展角幞头、穿织金蟒袍、系白玉腰带的明代官吏
(选自陈高华、徐吉军主编《中国服饰通史》)

戴乌纱帽、穿盘领常服的明代官史
(选自陈高华、徐吉军主编《中国服饰通史》)

戴乌纱帽、穿织金五爪蟒袍的明李贞像
(选自陈高华、徐吉军主编《中国服饰通史》)

(本页图片选自陈高华、徐吉军主编《中国服饰通史》)

(本页图片选自陈高华、徐吉军主编《中国服饰通史》)

士大夫的饮食生活,不仅豪奢,而且放浪行骸。明初规定,文武官之家不得挟妓饮酒。但到了宣德年间,一些大小官员在家里开宴饮酒时,“辄命妓歌唱,沉酣终日”。如“三杨”(杨士奇、杨荣、杨溥)饮酒聚会,旁边就有侍妓伺候,同样属于“挟妓饮酒”。成化年间,后府都督佥事刘清举行一次家宴,也用了“妓乐”。这是士大夫饮酒风气的一种转变,而“妓鞋行酒”就是最好的例子。

妓鞋行酒,又称“双凫杯”、“金莲杯”,其实就是“鞋杯”,也即以鞋代杯。“双凫”的典故出处,一般只知王乔“飞舄”之事,事载《后汉书》卷82上《王乔传》。其实,女人绣鞋同样可以称为“双凫”,王道《双凫诗》即可为例。金莲杯的出处,是齐东昏侯妃潘玉奴“步步生莲花之义”,杨维祯称之为“金莲杯”,瞿佑有《沁园春》词,专咏此事。以妓鞋喝酒,宋人已有先例。元末杨维祯访瞿士衡,“以鞋杯行酒”。靖中,冯惟敏少负才名,但在官场却并不得意,肮脏归海滨,以文酒自相娱乐,作有《鞋杯词》,所写也是妓鞋行酒之事。明隆庆年间,何良俊到苏州,在河下遇到王世贞。当天就在友人家夜宴。何良俊袖中正好带着妓女王赛玉的绣鞋一只,醉中就出以行酒。王世贞乐甚,第二天就在扇上书长歌纪之。其中二句云:“手持此物行客酒,欲客齿颊生莲花。”《金瓶梅》的作者显然深知文人中流行的这种习俗,所以在小说中也有描写西门庆“吃鞋杯耍子”的场面,而且“潘金莲”这一人名的取名,同样与这一习俗的出典有关。

二 食不厌精与追求“方物”

在明代的士大夫中,固然不乏美食家,但更多的还是饕餮之徒。他们对于饮食菜肴,刻意求精,务为丰腆。正德时大臣宴会,赏赉庙厨动辄费数百金。鹅为美味,明初士大夫食鹅时,必去掉头尾,而用鸡的头尾替代,有“御史毋食鹅”的说法。自中期以后,不仅吃鹅成为常事,而且暴殄天物,豪奢至极。如嘉靖、隆庆年间,无锡安氏家巨富,有“安百万”之号。他家饮食豪奢,专门在家宅旁另筑一庄,饲养家畜,以供膳食。平常养有子鹅数千只,每天宰杀三四只。有时夜半想吃鹅,来不及宰杀,就让厨子割鹅一肢,以供食用。吃毕,鹅还宛转未绝。吴越王妃之兄孙承祐,凭借亲宠,态为奢侈。每一次宴会,杀牲千数。平常每一顿饭,必须菜肴数十品,才肯动筷。当他跟随皇帝车驾北征时,也“以囊驰负大斛贮水,养鱼自随”,以便在幕舍中也脍鱼具食,只管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至于费用,并不计较。

山珍海味吃腻了,就搜求“方物”,即吃地方名产。明末文士张岱就自称清馋,喜吃方物。他开列了一张自己吃过的全国各地特产单子,不妨引述如下:北京,有苹婆果、黄儠、马牙松;山东,有羊肚菜、秋白梨、文官果、甜子;福建,有福橘、福橘饼、牛皮糖、红腐乳;江西,有青根、丰城脯;山西,有天花菜;苏州,有带骨鲍螺、山楂丁、山楂糕、松子糖、白圆、橄榄脯;嘉兴,有马交鱼脯、陶庄黄雀;南京,有樱桃、桃门枣、地栗团、窝笋团、山楂糖;杭州,有西瓜、鸡豆子、花下藕、韮芽、玄笋、塘栖蜜橘;萧山,有杨梅、莼菜、鸠鸟、青卿、方柿;临海,有枕头瓜;台州,有瓦楞蚶、江瑶柱;浦江,有火肉;东阳,有南枣;山阴,有破塘笋、谢橘、独山菱、河蟹、三江屯蛏、白蛤、江鱼、鲥鱼、里河鰦。这些方物,有些在当地百姓看来,也不过是土产常物,但要吃遍天下方物,近则月致之、日致之,远则岁致之,非如张岱这样的有雄厚经济基础的士大夫,则是很难想象的。像张岱这样眈眈逐逐,整天为口腹谋的人,在明代士大夫中并不罕见。

风气所及,专讲饮食烹调的食谱、菜谱、酒谱,就成了士大夫中相当流行的著作,而饮食口腹之学也成了一门专门的学问,登上了大雅之堂。于是,在一些士人中就出现了专门讲究烹饪之学的专家。如高濂著有《遵生八笺》一书,其中之《饮馔服食笺》,专讲饮食之事,其主旨是“防饮馔之困膏腴,修服食,苦其口腹”。又张岱之父、叔父,“家常宴会,但留心烹饪,庖厨之精,遂甲江左”。张岱一家,在明季堪称饮食世家。其祖张汝霖著有《饔史》四卷,专讲饮食正味。此书多取《遵生八笺》,在烹饪方法上又采用“大官炮法”,为张岱所不喜。为此,张岱在《饔史》基础上再加搜辑订正,著成《老饕集》一书。

在士大夫中,也有人在饮食上保持俭朴,并不追求奢华,而是讲清雅。据说,江西士大夫即使位至显官,也不忘贫贱时的日子,称蔬菜为“旧朋友”。建文朝时常熟人黄钺,官为刑科给事中,曾用菜粥招待朝廷使者。兵科给事中蒋性中宴请地方长官周忱,肴不过五品,其中有菜一碟,美其名曰“金花菜”,实不过是草头而已。据明人李乐记载,布政司参政张楚城请人吃饭,席间只有一肉,外加一道“神仙菜”。所谓神仙菜,其实就是腌菜。王恕巡抚云南时,每天所吃,不过猪肉一斤,豆腐两块,菜一把。又董浔阳之父董良仪,平生款待客人,从未设馒头。一天,施西亭拜访董良仪,也只设卷蒸。座客笑道:“董良仪馒头,一生吃他不成矣。”顾东江丁艰回家,状元出身的钱福来访,留其吃饭,只不过杀一鸡,买鱼肉三四品而已。苏州著名的文人画家文徵明的生活,就更为素俭。上午,他必吃点心,不过是饼饵之类,现吃现做。午饭,喝一点酒。晚饭,吃一面饭。到点灯时,再吃粥二瓯。一日三餐,外加点心、夜宵,并无希奇之处。宋应星有《怜愚诗》42首,其中一首道:“适口滋甘是处生,酸咸得诀有余清。何须越国求珍错,殉欲伤身长嗜萌。”可见,宋应星追求的饮食生活,以适口、酸咸得诀为准则,崇尚的是带有养生色彩的清淡生活。至于像为了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而到处搜求越国珍错,在宋应星看来,都是一种愚蠢的行为。

在上古时代,聚会时设四簋之肴,已经算是很尊敬的了,即使天子所用,也不过是八簋。而在明代,一旦宴会,往往罗列水陆,甚至有昧至百簋者,显然奢侈已极。一至晚明,确实有一些士大夫的聚会,继承儒家“真率”之传统,开始以“省宴费”为聚会的宗旨,以示清雅,并在士人中倡导一种俭素的风气。如李日华创设“竹懒花鸟会”,所设之食、酒、果品、菜肴、炊食(点心)之类,无不是以“裕于用”、“侑杯杓”、“填然以饱”、“济虚之需”为目的。因此,品馔不过五物,只是取其鲜洁;攒碟多少,随客多少而定,不过取一些时鲜精品;用上白米做饭,再加上佳疏二品、鲜汤一品;酒只备二品,当然须极佳者;再用精面作炊食一二品,作为坐久济虚之用。蒋德璟设立的“笋江社”,也以省费、崇俭为宗旨。冯时可设立的“林间社”,午饭所食,不过肴二、菜蔬二。饭后,再进茶品。晚饭,则是鲜果二、肴三、蔬菜三,再加上一些饼饵。其意也无非是以清俭为贵。

上面所说的是仕宦阶级的生活。至于一般的士子秀才,他们相聚时固然也有诗酒流连的风雅场面,甚至不乏美味佳肴满桌,海陆杂陈。然相对于缙绅阶层而言,生员就较为贫困,其饮食风俗也就稍显素朴。在明代的笑话中,流传着秀才抢孔庙祭祀完毕以后的祭品的故事,说明了秀才生活的穷困。明末生员陈确有一首《蒸菜歌》,其中云:

瓶菜淘已美,蒸制美逾并,尤宜饭锅上,谷气相氤氲。……贫士昧肉味,与菜多平生,因之定久要,白首情弥亲。

穷秀才昧于肉味,平常日子所吃不过蔬菜而已。即使吃蔬菜,亦不用油炒,而是放在饭锅上蒸,既省油,又省火。贫窘生活,于此可见一斑。

据《如梦录》载,在开封府,秀才参加乡试时,吃的不过是大米饭、细粉汤。浙士一向生活俭朴。生员招友饮酒,因家贫无仆,即以其子躬持肴酒服役,不但不以为耻,反而习以为常。即以饮食来说,绍兴生员多借寓僧寺读书、会课,其会食“俱用菜腐,旬日或设咸鱼,不知有肉味也”。饮食之清素,于此不难想见。

谚云: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元人小词《折桂令》云:“倚蓬窗无语。嗟呀!七件儿全无做。甚么人家柴似灵芝,油如甘露,米若丹砂,酱甕儿恰才梦撒,盐瓶儿又告消乏,茶也无些,醋也无些。七件事尚且艰难,怎生教我折柳攀花?”可见,柴米油盐酱醋茶是明代民间日常生活的必需品。缺了这些,是没有兴致“折柳攀花”的。明余姚人王德章诗云:“柴米油盐酱醋茶,七般都在别人家。我也一些忧不得,且锄明月种梅花。”说的是王德章安贫忘忧的高尚节操。不过,七件事一概不具,尚能锄明月、种梅花,实不可信,不过是诗人的一种理想罢了。生活在现实中的民间百姓,谁也离不开这开门七件事。

在明代,对一些食品的起源,流传着一些说法,诸如:太古时人,茹毛饮血。到了有巢时,才开始教民食果;燧人氏又发明了火,人们才知道用火炮肉;神农耕作炒米,轩辕造粥、饭、羹、炙、脍。此外,如公刘作糍糕、麻团,周公造汤团,鲁敬美作不托,汝颓作粽,秦昭王作蒸饼,汉高祖作寨饼,金日磾作胡饼,刘安做豆腐,诸葛亮做馒头、夹餤,石崇造馄饨,梁武帝造面筋,等等。其实,有些就是一种传说而已,不过姑妄听之,但同时也可说明中国人的饮食风俗源远流长。另外,明人对饮食方面,也喜欢排列出一些当时天下第一的东西,如内酒,建州茶,兴化军子鱼,福州荔枝、龙眼,温州柑,临江黄雀,江阴县河豚,金山咸豉,简寂观苦笋,均为天下第一,他处即使效仿,终究不及。其实,这种品评也是见仁见智的事情,并没有统一的标准。如建州茶,在明代虽属名茶,但说其天下第一,恐怕很多明朝人不干,因为明人多将岕片茶视为第一。当然,这种说法的存在,也在某种程度上活跃了饮食文化生活。

柴,在开门七件事中排名第一,说明它的重要性。其实,从儒家的饮食理论来看,“熟食”则是其主要的精髓,而熟食就离不开柴。柴,在《说文》里解释为小木散材,其意是说不能用作造屋及器用之材。大者析之为柴,小者合束为薪。《月令》有“收积柴薪”之语。据注,薪施炊婴,柴以给燎。在明代,总称为柴薪。

柴薪为燃料,是平民饮食生活的必需品。有些地方柴薪不足,只好拿别的代替,而且薪价较贵。如松江府,无山陵林麓,只能用水滨的芦苇与田中种植的落实(即禾秆)作为柴薪,所以松江的柴薪价格远远贵于邻近府县,大约每百斤一担的柴,值新米一斗,折合成银,大概是六七分或一钱内外不等。河南汝宁,烟火稠密,号称殷富,但柴薪缺乏。每当雨季连绵,即使是富贵人家,也只能“裂门以炊”。

明人王士性说:“江南烧薪,取火于木;江北烧煤,取火于土。”大体说来,明代炊爨所用柴薪,吴人烧草、禾秆,淮人烧荻芦,北方人烧煤与牛马粪。在北京,宫中奢侈,则烧石炭,俗称“水和炭”,可以和水而烧。石炭,即发香煤。据明制,宫中捣炭为末,用枣梨汁合之为饼,置于炉中。宫中还有“红箩炭”,属于木炭,用易州一带山中硬木烧成,用红土刷筐装盛,所以称为红箩炭。

明代煤矿(选自宋应星《天工开物》)

在民间,有些奢侈之家,以蜡代薪,即烧蜡。此外,还有用红纸代薪的。如江西一黄编修家,有一次遇到夜雪,正好柴薪告乏,就“取双红纸五千燃之”,堪称豪奢之极。

柴薪为百姓日常所需,所以在明代的一些城市中往往都有一些柴薪市场,定期交易。据《如梦录》记载,河南开封城内有专门的柴市,卖柴薪杂木等物。

米,《说文》将其解释为穬实。穬,颗粒也。明代上贡米称“香秔米”,味道很香。软的称“长腰米”,可用此米煮饭。颗粒很大,属于晚稻。晚稻的品种有八种,分别为八月白、银杏白、雪里青、落种、麻子乌等。其次则为黄秈,即占城稻。其品红尖头,性硬,属早稻。黄秈品种不一,糯者适合酿酒,贱者人也吃。北方人称米为“大米”,而称黍、粟为“小米”。北方人不经常吃大米,尤其是在一些极边地方,大米就更为贵重。在南方,贫穷人家一般吃大小麦、乔麦、黄黑豆、蚕豆、稷、粟。碰上饥荒之年,只好掘草根,剥树皮,以度朝夕。

与乡村小民所用粮食来自自产不同,明代城市的粮食,均从外地输入。于是,就出现了专门卖粮食的大米行、江米店。如开封城内,除江米店以外,还有大米行,凡是来自郑州、辉县、光州、固始等地的各色大米,都归入行内,由米行专卖。

油,在《说文》中解释为膏。明代油的品种,徐光启《农政全书》说有豆油、青油、菜油、棉花油、桕油等。田中种菜,收其籽,可以榨油,称菜油,也叫香油,供烹调饮食之用。用芝麻榨油,称麻油,甚香,可以解毒,也可食用。用黄豆榨油,称豆油,也叫臭油,在明代一般只作点灯用,不过小户人家也食用。用桐子榨油,称桐油,只能当漆用,人食用后就会吐泻。用桕子榨成的是桕油,只能制烛。

在明代宫廷中,因避讳,称油为“芝麻水”,可见宫中多用麻油,显然麻油在明代的食用油中最为贵重。当香油贵时,就熬猪油食用。明代的徽州人以经商闻名天下,却极俭啬,一年四季都吃猪油。在一些深山穷谷,如于潜、昌化一带,民间很难得到油,只好取饭锅米汤炒菜,称“米油”。在广东,民间主要食用茶子油。此外,还有露化油、山柚油、海棠油、山竹果油、麻子油、蜜香油、榄仁油。

城市平民百姓用油,主要靠各地客商贩运。如嘉兴府崇德县,油料大多从镇、淮、楚、湘贩运而至,再在本地加工成油。在城市中,往往设有油房、油店,或为从事榨油的作坊,或为歇息油商的店铺。至于油的价格,无论是菜油,还是豆油,“向来视肉价为低昂”,也即取决于猪肉价格的高低。

盐,在《说文》中解释为咸。 日本著名学者宫崎市定在《历史与盐》一文中,曾引用日本德川家康时期一个侍女的一段话,以说明盐在百姓日常生活中的重要性。不妨引述如下:

一切好吃的东西没有赶得上盐的;无论如何烹调,如果没有盐,就很难调好味道。而且万民如果一日无盐,就不能饱其口腹。

最不好吃的东西也没有过于盐的了。无论怎样好吃的东西,如果盐味过浓,就不能吃了。 因为它丢掉了本来的味道。

宫崎市定引用这段话的含意,是为了说明盐在食物中是仅次于粮食的一种很重要的东西。在具体的饮食生活中,盐又是一种必不可少的调味品。

在明代,淮浙最盛产盐,设有盐场,由灶户、卤丁烧制盐。陕西有盐池,四川有盐井。盐的品种,从古以来就有木盐、石盐、白盐、红盐、伞子盐、水晶盐、黑盐、黄盐、紫盐、苦盐、饴盐等。

谚云:盐筋醋力。王霁云:君子喜食酸,小人喜食咸。小人喜食咸,无非是因为盐能使筋骨强壮,是老百姓的生活必需品。故明人宋应星言:“食盐,生人所必需,国家大利存焉。”

按照宋应星的估计,一人一年需要盐50斤。这50斤盐,价格贵时需银五钱多,而贱时则不到四钱。因宋应星是江西人,当地不产盐,需要从外地贩入,所以盐的价格相对就贵一些。因为产地或品质的不同,或者销售地与产地距离的远近,使各地的盐价稍有低昂的差异。以江南的松江府为例,其海滨产盐。崇祯初年,松江的盐价是每盐百斤(属平秤,约有120斤),价钱不过值银一钱五、六分。到了崇祯十六年(1643),由于遇到大水,价格上升至每斤纹银五分。

明海盐生产图(选自宋应星《天工开物》)

对一般庶民百姓来说,盐的价格仅仅是问题的一个方面。由于明代盐政实行专榷制度,虽有贩私之盐,但远水解不了近渴。所以,一些山中小民,得不到盐,就只好终身茹淡。这种茹淡的境遇在城市贫苦市民中也存在。

酱,在《说文》中解释为醢。醢,即肉酱。古代酱的品名,分别有豉酱、芥酱、榆荚酱、连珠酱、玉津金酱、元灵酱、红螺酱、蚁子酱。

古代的豉酱,在明代已称为遏酱。明人所用的酱,主要是豆酱。其制法,用黄豆和小麦面拌匀,使其发黄,称为“酱黄”。再用盐和水成卤,下入酱缸,晒熟即成酱,用作烹调。酱汁称酱油。蚕豆也可造酱,磨碎的称细酱,也叫酱。明代富家用的有枸杞酱、玫瑰酱。城市或乡村平民,即使连豆酱也很难尝到。

醋,即。明人所用之醋,用米或粞造,如造酒之法,制成酸香之味。醋分上、次、下三品:上品色红,称“珠儿滴醋”,次品色黄,下品色白。醋的品名,有腊醋、桃花醋、六月六醋、白酒醋。因酿醋颇费粮食,一般百姓人家也不多造醋。明代谚云:若要富,卖酒醋。可见,在明代卖酒、醋二物,获利相当丰厚。

茶,即木萌。茶的别名,有檟、蔎、茗、荈。根据采集节气的不同,茶又可分为上中下三品:惊蛰为上品,清明为中品,谷雨为下品。正如前面所述,明代上贡之茶,分别称探春、先春、次春、紫笋。茶多有伪造掺假,宋代称为“盗叶”,其品有柿叶、桴槛叶。明代的假茶有苦灯树、杨柳叶,称为“托叶”。城乡小民所饮,多为托叶,而有些人则只饮米汤,终身不知茶味。

二 日常食品及饮食名品

有一句俗语:民吃百谷。当然,百谷是指成数而言。百姓平常所吃,只是麻、菽、麦、稷、黍五谷。明代开封的市面上,专卖“六陈杂粮”。所谓“六陈”,主要是指米、大麦、小麦、大豆、小豆、芝麻,因可久藏,故称“六陈”。这是从“五谷”演化而来的“六陈”。此外,就是一些杂粮。不过,在明代,水稻、麦子已经成为最主要的粮食作物。

水稻的品种很多,不粘的,禾称秔,米称粳。有黏性的,禾称稌,米称糯。其品种:广东有香粳、余粳、赤粳、珍珠稻、赤粘、黄粘、花粘;长安,有线米,粒长而大,胜于江南诸稻,每岁入贡朝廷;清浪卫,有香稻,圆实而大;贵州,也出产香稻。

从南京各仓所藏南方所产各类大米,可见明代大米的种类已相当丰富。如江西有花红米、蒸稻米,湖广有蒸稻米,太平、宁国、池州、安庆四府以及滁、和二州有花白米、花籼米、花红米,苏、松、常三府、广德州,以及浙江嘉兴、湖州二府有黄粱米、白米,应天、镇江、徽州三府以及浙江杭州府有黄粱米、白米、白晚米、花白米,浙江金华、衢州、绍兴三府有黄粱米、白米、花白米。

麦有数种。小麦称来,大麦称牟、穬,杂麦称雀、荞。

北方人只将大米称作粳稻,其余概称小米。如黍与稷同类,黍有粘、不粘之分,稷也有粘、不粘之别。凡粘黍、粘粟,通称为秫。粟与粱,通称为黄米。又有一种芦粟,称为高粱。粱、粟的品种、名称很多,比黍、稷更甚,而山东人一概称之为谷子。

菽的种类,与稻、黍相等,有大豆、绿豆、豌豆、蚕豆、小豆、白扁豆等品种。此外,还有豇豆、虎斑豆、刀豆,都可充蔬代谷。

甘薯,俗名红山药。薯分两种:一种称山薯,闽、广等地土产;一种称番薯,明末由海外传入广东,品种有白鸠、力薯、猪肝薯、番薯。用薯做成饭,称薯饭,可以当谷米之佐。将薯切成粒,再经蒸曝等几道工序,贮藏起来,称为薯粮。

玉蜀黍,旧称番麦、御麦,就是玉米,由外国传入。我国关于玉米的记载,据说见于正德时修《颍州志》(1511)。颍州在皖北。在此以前,大概沿海各地,已有栽培。据各省方志记载,明代玉米已传入冀、鲁、豫、陕、甘、苏、皖、两广、云南等省。

在明代饮食习惯中,北人吃面食,南人吃米饭,大致也是通例。据宋应星的《天工开物》,明代燕、秦、晋、豫、齐、鲁等地,百姓所吃,小麦居半,而黍、稷、稻、粱相加也仅居半。而在川、云、闽、浙、吴、楚等地,种小麦的比例只有二十分之一,其余均种水稻。

在南方,小麦收成以后,磨面,制成捻头、环饵、馒首,或作汤料之用,一般不用作正餐主食。如以面作桃乳形,称之为“龟桃”。在江南各府,如杭州、嘉兴、湖州、苏州、松江等地,因树艺相同,均以大米作为主食。如嘉兴人多吃冬舂米,而将不舂的黄糙米,卖给杭州商人。

南方饭食的种类很多,尤以广东的“荷包饭”最为著名。在广东东莞,当地人用香粳米加上杂鱼、肉等,用荷叶包裹蒸熟,表里香透,称荷包饭。此外,西宁有乌饭,用浸透的青枫、乌桕嫩叶绞汁和糯米,蒸熟为饭,色黑而香;南雄有粔肗,用蜡树叶捣和米粉做成,色青而香;长乐人用香桂皮或叶蒸饭,吃起来也是齿颊留香;琼州有椰霜饭,用南椰粉做成。

一般城乡贫穷人家,无福吃干饭,就只能喝粥。贫穷、无奈方才喝粥,这是常理,不难理解。但在明代,确实也有一些士大夫,大鱼大肉或山珍海味吃腻了,为了改换口味,或是出于养生的考虑,也喜欢喝粥,于是就使粥的花样变得更加丰富。明人高濂《遵生八笺》之“粥糜类”共收入了38种粥糜的制作之法,其粥糜名称如下:芡实粥、莲子粥、竹叶粥、蔓菁粥、牛乳粥、甘蔗粥、山药粥(此山药粥乃加羊肉而成)、枸杞粥、紫苏粥、地黄粥、胡麻粥、山栗粥、菊苗粥、杞叶粥、薏苡粥、沙谷米粥、芜蒌粥、梅粥、茶蘼粥、河祇粥、山药粥(此山药粥,不添加羊肉,而所用山药,为淮山药)、羊肾粥、麋角粥、鹿肾粥、猪肾粥、羊肉粥、扁豆粥、茯苓粥、苏麻粥、竹沥粥、门冬粥、萝卜粥、百合粥、仙人粥、山茱萸粥、乳粥、枸杞子粥、肉米粥、绿豆粥。这些粥品,或益情力,强智力,聪耳目;或治虚老骨蒸,清目宁心;或治人下元虚弱,甚至壮阳,大多具有药效,属于养生之食。不妨再另引一“神仙粥方”为例。神仙粥的制法:用糯米约半合,生姜五大片,河水二碗,在砂锅内煮一二滚,次入带须大葱白五至七个,煮至半熟,再加米醋半小盏入内和匀,取起即可。神仙粥虽功在食疗,但也不排除是百姓在贫穷的景况中创造出的一种养生食物。

明代南方人还用米粉为原料,制成各种茶素,也就是点心。据屈大均的记载,明末时流行于广州的茶素有:炮谷,相当于爆米花,用烈火爆开糯谷;煎堆心馅,用糯米粉做成大小圆子,入油煎;米花,用糯饭盘结其他各种米饭,再入油煎;沙壅,用糯粉杂白糖炒,加入猪油煮;白饼,用糯米、粳米相掺,炒成粉,再将其放入方形或圆形的印模中敲击,使坚如铁石。冬至吃米糍,称冬丸;平常有粉果,又称粉角,将白米浸泡半月,入白粳米饭中舂为粉,再掺入猪油,做成鲜明的外皮,另以茶蘼露、竹胎、肉粒、鹅膏等作馅;饦食,用椰子、芝麻、豆糠制成餈,或用蕨、葛、菱、茨菰、甘薯做成粉。此外,茶素名点还有黄饼、鸡春饼、酥蜜饼、油馓、膏环、薄脆。需要指出的是,油馓、薄脆用面制成,当属面点。

南方人虽不以面作主食,却以此作“点心”,而且品种较多。嘉兴人用麦粉制成糕,味道佳美。到了夏天,则将麦炒熟,点汤代茶。至于广东人的面点,更是花色品种繁多,令人目不暇接。广东人宴客时,用擘面、索面做羹汤。市场上卖的有温淘、冷淘两种面,切成薄片,成蛺蝶双翅的形状,统称为“水面”。此外,面点还有干饼、蓑衣油饼、馎饦、水晶包、卷蒸等品种。

说到茶素、面点,不能不提“阁老饼”。此饼由内阁大学士丘濬所创。丘濬是广东琼山人,可见此饼深受广东茶素、面点的影响。阁老饼制法:将糯米淘尽,拌水,磨成粉,沥干。配方是米粉二份,白面一份,和在一起,里馅可随意,再摊熟,即成。此饼吃起来软腻适当,很是可口。丘濬曾拜托太监将此饼进贡给皇帝,深得皇帝喜欢,命尚膳监效法制作,却不合口味,因为太监根本不知此饼的配方及制作之法。

宋人陶榖《清异录》曾说到金陵有“七妙”,即齑可照面(形容其清),饭可打擦台(形容其软滑),馄饨汤可注研(形容其汤之清与稀),湿面可穿结带(形容其筋抖),饼可映字(形容其皮之薄),醋可作劝盏(形容其味之美,犹如酒香),寒具嚼着惊动十里人(形容其脆劲)。所谓的金陵七妙,加上起面饼,就可以称为“八绝”,在明代南京犹有遗存。起面饼,以城南高座诸寺僧人所供为最胜;馄饨汤与寒具,市上卖此二物者颇多。

明朝末年,由于葡萄牙、荷兰人来到中国,西方制作面包的技术传入中国,部分改变了中国南方人的饮食结构与习惯。据记载,当时中国南方人已经知道用上好的麦子制作面包,这与中国传统的麦食诸如饼类是不同的。据说,面包制作是从葡萄牙人那里学来的。

万历时王临亨奉命到广州审理案子时,曾经收到了西洋人所赠送的“饼饵”和酒。饼饵有十余种,“各一其味,而皆甘香芳洁,形亦精巧”。王氏为江苏昆山人,吃过很多江南细点。当他看到西洋糕点时,也不得不承认,即使那些巨室闺秀,拿出毕生主持中馈的技艺,也无法效仿。至清初,谈迁在北京也吃到过“西洋饼”,由传教士汤若望赠送。

从字的本义上说,“面”指的是小麦末,也就是面粉,而不是今人所理解的面条。明代市场上店家常常打出“重罗白面”的广告,指的却是面粉。如汉代人束皙赋云:“重罗之面,尘飞雪白。”所以,又将面粉称为“玉尘”。明代谚语中有“命合吃粗食,莫思重罗面”的说法,可知所谓的“重罗面”,就是一些精致的面粉。北方以面食为主,主食与面点品种很多,主要品种以饼为主。凡是用面制为食品,均可称为饼。火烧而食,称“烧饼”;水瀹而食,称“汤饼”;笼蒸而食,称“蒸饼”;而馒头,则又可称“笼饼”。明代市场饮食店铺中所卖的“春饼”,又称“葱饼”,是用来卷葱肉而吃的饼。

按照明人蒋一葵的说法,凡是明人所常吃的蝴蝶面、水滑面、托掌面、切面、挂面、馎饦、馄饨、合饹、拨鱼、冷淘、温淘、秃秃麻失之类,均可归于汤饼一类;至于像切面、水滑面、挂面一类,又可称为“索饼”;凡是明人常吃的毕罗、蒸饼、蒸卷、馒头、包子、兜子之类,均可归于笼饼,又称炊饼;至于像明朝人常吃的烧饼、麻饼、薄脆、酥饼、髓饼、火烧之类,则归入胡饼一类。即以河南开封为例,见于《如梦录》一书记载的面食就有烧饼、火烧、烙馍、银丝、扁食、奇魁、蒜面、肉内寻面、切面、油箄、油糕、煎饼、油粉等。烧饼、火烧,其名最早见于《贵耳集》,迄今汴中仍存此名。二者做法不同。扁食,即饺子。奇魁,可能就是今天仍流行的锅魁。烧饼中,又可分出一种“烧饼合檐”。所谓合檐,就是饼作双层,也即那种双层的饼。在山西洪洞县,面食中有烧麦,还有蝴蝶面。在北京,有许多著名的小吃,已经入了民间的俗对,如象棋饼、骨牌糕、细皮薄脆、多肉馄饨、椿树饺儿、桃花烧卖。上面所说的象棋饼,是一种面食点心,在当时很有名,又称“棋炒”。棋炒由烧饼铺户制成。制法:用白面和香油、芝麻,制成薄饼,切成棋子块状,炒熟即成。

明代糖食已很普及,而且花样很多。明代之糖,多取自甘蔗之浆,主要产自江西、岭南诸府。明末时,松江府的白糖价格,大体是上白者每斤需银三四分。

据《如梦录》一书记载,在开封城内,响糖铺所制的品种有连十、连五、连三合桌等各样糖果。响糖为喜丧、年节所用的糖供。有人物、鸟兽、果类等,数品为一桌,论桌而卖。开封城内周王府所制的藕丝糖及其他糖果,远近驰名,号称第一。从明代北京民间的俗对中,可以知道如琥珀糖、倭丝糖、玫瑰灌香糖之类,都是当时京城著名的糖食。广东市肆所卖糖果称“茧糖”,其实就是窠丝糖。由于形状及用途的不同,可分为以下几种:糖通,炼成条子,形状玲珑;吹糖,吹之使空;糖粒,实心,大的称糖瓜;飨糖(即开封的响糖),做成番塔、人物、鸟兽的形状,吉凶礼节时所用;糖砖,祀灶时用。宴客时所用的糖果,有芝麻糖、牛皮糖、秀糖、葱糖、乌糖。在一些城市中,还有专门买卖糖食的店铺。如南京城中,糖食铺户就约有30余家。

关于肉食和野味,不能不提到在明代广为传说的“八珍”。明末学者朱之瑜到日本后就曾经向日本人介绍过中国人所谓的“八珍”。据他的解释,八珍应该是猩唇、豹胎、金齑、玉脍、紫驼峰、熊蹯、龙肝、龙髓。明代又有另外八珍的说法,与上面所说微有差异,依此为:龙肝、凤髓、猩唇、豹胎、熊掌、驼峰、鸽胸、雀舌。八珍之说,在上古时是八种烹饪方法,后来泛指珍贵的食品,如《三国志·魏志·卫觊传》中,就有“饮食之肴,必有八珍之味”之说。到了明代,却将它落实为具体的美味食品。在这八珍种,龙肝与龙髓当然是子虚乌有之物,可以不论。至于“金齑”,就是黄鱼舌下之物;而“玉脍”,则指鲈鱼脍,因鲈鱼肉白如玉,故名。金齑玉脍,曾被隋炀帝赞为“东南佳味”。

中国人的饮食结构以素食为主,肉类食品品种虽多,却多以此做美味佳肴。西班牙人拉达在《记大明的中国事情》一书中,就记载了他在中国南部一些城市中所见到的丰富的肉类食品,有烧肉、鹅、鸭、阉鸡、熏咸肉及其他猪排骨、新鲜小牛肉和牛肉,另有鸽子和斑鸠等野味。葡萄牙人克路士在《中国志》一书中,也认为南部城市有大量牛肉和类似牛肉的水牛肉,有很多鸡、鹅和数不清的鸭,还有用猪肉制成非常奇特的腌肉,而且还吃蛙。克路士在广州城郊发现一条饭馆街,“那里出卖切成块的狗肉,烧的煮的和生的都有,狗头摘下来,耳朵也摘下来,他们炖煮狗肉像炖煮猪肉一样。”这是说广州人好食狗肉。广州城内一天肉类的消耗量,据说猪达五六千头,鸭1万或1.1万只。此外,还消费大量的牛、水牛和鸡。

在明代,两广人已经以能吃和敢吃闻名。尤其是吃蛇与吃虫之饮食习惯,更为独特。有一种慢带蛇,长五六尺,粤人“取以供膳”,藉此辟瘴去疯。又田中有一种小虫,名“禾虫”,或树中蠢虫,大如指,色白,广东人都用油炒食。明人张瀚也记载了广西人的食蛇之俗:“深山产大蛇,土人捕获,食之如甘鳖。”

东南佳味,多为水产,而北方则以羊肉为珍味。每当秋天,塞上寒风一起,家家都吃羊肉。即使皇宫内院,也是吃羊成风。或用戎盐相舂,羊肉如玉碎一般;或用火炙,吃烤肉。在卢龙塞外,有一种黄羊,似羊而毛色深黄,更是野味中的一味珍品。尤其是黄鼠,在南方人看来,并不珍贵,正如诗句所言,“南来怯陋容”;但在北方人看来,黄鼠无疑是一种美味,一如诗句所云,“北产推珍味”。据《如梦录》记载,在北方,开封城内所卖的肉类食品,有羊肉、熏鸡、鹅、鸭、牛肉、驴肉、猪肉。开封的羊肉面店,每天宰羊达数只。还有一个鹁鸽市,专卖鹅、鸭、鸡、猫等牲畜。

在肉类食品中,鹅一向被视为美味,所以有“御史不食鹅”的规定,以示御史清廉公正。自明中期以后,已将鹅视作常味,甚至有些人家“日进数头”。事实确实如此。在广州、开封两城,鹅已很平常,而且消费量也相当惊人。

有些地方专产地方名特肉食,并因此而闻名全国。如嘉定鸡、金坛鹅、广州的乳猪就为当时名品,或由家里专养,市场无售,或在市场出售,士大夫家把它当作待宾上馔。嘉定鸡为三黄鸡,出嘉定南翔、罗店,尤以嘴、足、皮毛均为黄色者为上品,重数斤,能治疾。金坛子鹅擅江南之美,饲养有专门的方法,色白而肥。

明人张瀚在广州市肆上就曾发现这样奇怪的现象:

市肆惟列豚鱼,豚仅十斤,既全体售,鱼盈数十斤,乃剖析而售,惟广州为然。

从市场上所售之猪仅10斤之重来看,显然广州人吃乳猪之习,在明代已经出现。

明人说到宴会奢华时,必以“水陆毕陈”形容。“水”即指水产品,包括海货与江河湖泊所产水鲜。

明代城市的水产品相当丰富,而且出现了专门的海菜店和专营水产品的集市。据《如梦录》一书记载,在开封城内,有海菜店,专卖各色海菜。又有干鱼店,糟物、海菜俱全。葡萄牙人克路士在《中国志》一书中,谈到中国南部城市中鱼非常之多,有好多品种,从不缺鱼。在城市中,有售鱼的街道,其实就是鱼市。拉达所著《出使福建记》也说,在福建的同安镇,在一条半里多长的街道上,两侧沿街是一座真正的鱼市,售卖各种鱼类。伯来拉的《中国报道》记载,在离海较远的内陆城市,市场上也充斥着很多从河里捕捞来的鱼:鲱鱼、石斑鱼、鲶鱼、旗鱼(剑鱼)、鲈鱼、鹞鱼。此外,还有很多淡水贝类。

这些淡水鱼,除了那些从江河湖泊中捕捞的以外,很多是人工养殖的。明代人工养殖鱼类已很发达,有《养鱼经》传世,记载了当时人们养鱼的经验。当时有专门贩卖鱼苗的商人。渔民将鱼苗购回,放在鱼塘中养殖,用牛粪喂养塘里的鱼,鱼长得很快。举例来说,如江南的松江,养鱼分为“鱼池”与“鱼断”两种。所谓鱼池,就是稍大的积水河,相当于鱼塘。以其水面稍宽,可以养鱼,就用工本银买鱼苗蓄之。所谓鱼断,就是断河水养鱼。换言之,即选择一段河流水面,在其两瑞用竹篱或细网拦断。这种鱼断,因是活水养鱼,相对于池塘养鱼来说,就取利较多,“每年包银有多至五六十两者”。

在一些城市的城壕里,也用同样的方法养鱼,供给官员食用。广州地多池塘,养殖渔业相对就比较发达,其养殖鱼的品种有鲢、鳙、鲩、魿、鲫。而在江南人家的塘池中,所养殖的鱼,最多的是鲢鱼、鳙鱼。明人顾起元载,鲢鱼,头大,鳞细,肉颇腻,“江南人家塘池中多种之,岁可长尺许,俗曰此家鱼也,有青白两种,大者头多腴,为上味”。顾氏混将鲢、鳙作为一鱼。从他所说有青、白二种来看,头大而色青者,为鳙,俗称“胖头鱼”;头小而色白者,为鲢。但从俗称鲢、鳙为“家鱼”,可知这两种鱼在明代的养殖已相当普遍。江南人家鱼塘或池所养之鲢鱼,鱼种主要来自湖南与湖北,鱼苗“细者如针,千余头共一瓯盛之”。塘内养鲢鱼,一般与草鱼同养,草鱼食草,而鳞鱼则食草鱼之屎。此外,如浙江余姚人家池沼中所养家鱼,还有一种青鱼。青鱼也分两种:一种就是“螺狮青”,浑身赤黑色,鳞大味佳,大的长达四五尺;另一种就是寻常青鱼,背黑而腹稍白,味道稍差一些。

在海水、淡水产品中,有很多驰名全国的美味品。就海产品来说,燕窝菜可说是食中佳品,即使皇帝也很嗜食。在明末,燕窝菜的价格为每斤价银八钱,显非一般平民百姓所能食用。福建所产西施舌、江瑶柱这两种海味,在当时也名重天下。在明代,福建以荔枝、蛎房、子鱼、紫菜并称“四美”。蛎就是海蛎子,又称“蚝”,因其负石为房,所以称“蛎房”,不但味佳,而且有益于人。紫菜、子鱼不过是平常之物,不足为奇,甚至还比不上辽东的海参、鳆鱼。在北方,尤其以鳆鱼为珍,每只之价高达三钱银子。辽东所产海参,又称“海男子”,其状如男子之根。海参之性稳补,足敌人参,所以称为“海参”。至于福建所产的带鱼,长的可达丈余,在海产品中属于贱品,请客时一般不上桌。当然,一些中人之家,将带鱼用油沃煎,亦甚馨洁。广东海产品的品种相当丰富,然岭南人喜食鳙,即鲍鱼。此鱼其臭如尸,所以时人有所谓“海畔有逐臭之夫”的说法。江苏、浙江海面,尤其是舟山渔场所产的“鲞(”又作“鲞”)尤称海中佳品。据说鲞字为吴王所创,食而思其美,所以用“美”字头。鲞,又称白鲞,即黄鱼(又称石首鱼,民间俗称黄花鱼)。每年桃花汛时,可在舟山一带海面上大量捕捞。今日所称之鲞,为干鱼,即用黄鱼腌制晒干而成。在明代,鲞所指为新鲜黄鱼。渔民捕到后,用冰冷冻,随后由商人沿运河往北贩运,直至北京。

南京所产淡水鱼,其中较为美味者,分列如下:鲥鱼,四月出;河豚,美味,但有毒;刀鰶鱼,类鲥鱼,头有长鬛二;玄武湖所产鲫鱼,其脊黑而厚。又西安有石斑鱼,生石池冷水中,味道甚佳。此外,长江口鹅鼻山下有一处名回溜的地方,所产鳗鱼,味最美。每年秋风一起,“鳗鱼下,操网于此,比他处利十倍”。

淡水产品中,莼菜属美味,成为贡品。从万历年间开始,邹舜五就从太湖采莼,当时张君度绘了一幅《采莼图》,陈继儒等人均有题诗,传为一时韵事。如今盛传西湖莼菜,不过是一种传言而已,目的是借助西湖的名头扩大影响。其实,在明代,杭州莼菜,大多来自萧山,尤以湘湖所产为天下第一。湖州乌程县苏湾所产莼菜,也被明人视为佳品。鲈鱼也是淡水产品中的至味。过去将莼菜与鲈鱼合在一起,称“莼鲈之思”,其意是说思念家乡的美味。鲈鱼以产于松江的四腮鲈最为出名。明人诗句中有“门柳旧五树,江鲈新四腮”之说,即可为证。宝坻县所产银鱼,也被北京人所珍,称之为面条鱼。在宝坻县专门设有银鱼厂,至时太监到厂督捕进贡。

鱼类的食用方法很多,但最讲究者应推广东人。广东人吃鱼,有生鱼片。生鱼片,又称“鱼生”。生鱼所用原料,有鲈、黄鱼、青鲚、雪魿、鳝、蠔,尤以鲩鱼为上品,而鲩鱼中又以白鲩最好。其法:用刚出水的活鱼,去掉皮剑,洗尽血腥,细剖成片,红肌白里,轻可吹起,薄如蝉翼。然后两两排列,浇以老酒,再下入椒芷,吃起来入口冰融。

生鱼片分鱼鲊、鱼脍两种。粤西人善做鱼鲊,粤东人善做鱼脍。鱼脍由男子制作,制法如前述。鱼鲊则由妇女制作。凡是妇女出嫁,其家必定送上数十罐。假若善做鱼鲊,甘酸适度,香可饫口,就算是好媳妇。廉州用珠柱肉制成鱼鲊,而连州则用笋虫做脍,色白如雪,也很甘脆。

每当隆冬季节,北京城内大雪连绵,菜市场已无鲜菜可见。一些市井小民,只得动用秋末窖藏的大白菜,或吃些酸菜一类的腌菜。至于有钱的富室,家中有地窖火炕,可以培植出黄芽菜、韭黄,有福享受时鲜蔬菜,用不着吃腌制的蔬菜。在这些冬令时鲜蔬菜中,黄瓜就是其中的一种。冬季里吃嫩黄瓜,别有一番风味。这些黄瓜,就是菜农从暖洞子里培植出来的。明万历年间王世懋《学部余蔬》中载:“王瓜,出燕京者最佳,种之火市中,逼生花叶,二月初即结小实。”

明代民间日常所食蔬菜品种,主要有姜、芋、萝卜、胡萝卜、油菜、蕨菜、芥菜、乌菘菜、夏菘菜、菠菜、甜菜、白菜、苋菜、豆芽菜、生菜、莴笋、冬瓜、黄瓜、甜瓜、生瓜、香瓜、葫芦、茭白、胡荽、葱、韭、蒜、刀豆、茄子、天茄、甘露子、薄荷、紫苏、山药。在澳门,西方人已用洋葱待客,说明洋葱头也逐渐传入中国。

各地蔬菜,均有一些地方美味的蔬茹。以南京为例,旧有“板桥萝卜善桥葱”之说。但在明代,此二处所产萝卜、葱,已不被人们重视。明代南京所产蔬菜较有名者,有春初的水芹,夏半的蕹菜,秋中的茭白,初冬的白菜。湖州东门外所产白菜,嫩白甚佳。如果将这种白菜移种他处,就会变成油菜、青菜,而且品味也会随之改变。

白菜,为蔬中上品。唐人就有“阔叶吴菘”之说。将白菜称为“菘”,究其根源,则是此菜临冬不凋,四时常见,有松树一般的节操。按照通常的说法,物有八珍、百羞,当数菜之味最淡。菜有五味,而又以白菜为淡。明人吕坤描述白菜道:“其为物也,入目不华,入鼻不香,入口不爽,类生樊圃中,与凡菜伍,而彼亦秽恶无染,清素自如,不共名芳斗妍媸 。”白菜其种不一:一种称“莲花”,丛生而环附,似蕴藉之人;一种称“杓”,下广上狭,似虚受之人;一种称“箭竿”,峭然玉立,似正直之人。

中国人有腌制蔬菜的习惯。这种习惯的存在,一方面是受四季节气的影响,再加之商业、交通在沟通新鲜蔬菜方面尚缺乏必要的机制,但另一方面也是中国人生活习俗比较节俭的反映。在蔬菜旺季,将蔬菜腌制成品,以度隆冬一季。北京的大白菜在当时已很有名。每年秋末,北京人就家家腌制大白菜。这种大白菜,相当于杭州的黄矮菜。在宁波,则用雪里蕻腌菜,脆而佳,可与苏州的箭干菜媲美。北京腌制的大白菜,可能就是现在北方十分流行的酸菜;宁波的雪里蕻、苏州的箭干菜,则是流传下来的梅干菜。

中国地大物博,菜蔬种类很多。然因所跨纬度较大,南北温差大,所以南北方在食用蔬菜风俗上有明显的差异。大体说来,在广东一带,人们在春、夏、秋蔬菜旺季,以食新鲜蔬菜为主,而在冬季,则以干菜为主品,辅以鲜菜。在北方,则干菜较为普遍,鲜菜反而较为次要。

山苋菜:明人荒年所食野菜之一《选自徐光启《农政全书》)

在明代城市中,郊区多有菜园,城中士大夫的园林也往往带有菜园,所以蔬菜品种极其丰富。葡萄牙人克路士在《中国志》一书中,就描述了南部一些城市的菜园状况,并说菜园里有很多蔬菜,如大头菜、萝卜、白菜,及各种有气味的菜,如蒜、葱等等。在广东一些城市中,由于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即使隆冬季节,也有新鲜蔬菜十余种,百姓家极少用盐腌制蔬菜。谚曰:冬不藏菜。每当宾客到来,如果用腌制菜待客,即被视为不敬。而在江南嘉兴,有一种白菜,夏种冬收。每年十月,民间就买来或从自己菜地里收取白菜,用盐加以腌制,称为“盐齑菜”,作为整个冬天与初春时的主要菜肴。在江南的城乡各地,家家有一只腌菜缸,大概不是一件希奇事。据《如梦录》记载,在北方的开封城内,每当时令季节,也有不少卖新鲜希奇蔬菜的店铺,但专售干菜的干菜店也着实不少。“希奇”二字,说明明代商业繁荣、南北交通发展以后,蔬菜在全国各地之间的流通已开始趋于频繁,于是在城市里就出现了一些不是当地所产并让当地人感到“希奇”的蔬菜。

在说到蔬菜之时,不妨将明代的豆制品顺便介绍一些。明代福建流传着一句俗语:“延平豆腐邵武伞,建阳妇人不用拣。”可见,豆腐是明代城乡饮食生活中的常备菜肴,而福建延平所产豆腐则在当时很有些名气。据说豆腐创始于汉淮南王刘安。自宋以来,朱熹、苏平等人均有咏豆腐诗。明代江阴人孙大雅嫌豆腐之名不雅,将它改名为“菽乳”。绿豆,用水浸湿,就会生出白芽,这就是绿豆芽,在明代已被视为“菜中佳品”。

中国传统的调味品,除了前面在“开门七件事”中所介绍的各色之油、盐、酱、醋外,主要有葱、姜、蒜、蒝荽这几种。

按照《说文解字》的说法,葱属于一种“荤菜”。葱分为四种,即山葱、胡葱、汉葱、冻葱。山葱、胡葱只宜入药,而汉葱、冻葱,则可供食用。

姜辛而不荤,去邪辟膻,犹如茹蔬中的拂士。尤其是老姜,味极辛,可以“和烹饪”,作为一种调味品。

按照《说文解字》的说法,蒜也是一种荤菜。最初中国只有小蒜,一名“泽蒜”,此外还有山蒜、石蒜。自张骞出使西域以后,才带回了大蒜。明代北方人吃饼肉,大多离不开大蒜。即使是泽蒜,吴地人调鼎,“率多用此”。可见,蒜也是饮食必不可少的调味品。

蒝荽,一名“香荽”,是张骞出使西域之后才传入中国,所以又名“胡荽”。蒝荽,俗又作“芫荽”。其中的蒝字,原本是“茎叶布散之貌”,作“芫”字,明人徐光启认为是一种错写。在食馔中,一般也将蒝荽当作香料,用来增加味道,显然也是调味品。

明代一些老饕,因为好吃,在调味品上就不免格外讲究一些,于是就自己动手,创制了一些独特的调味品,并传下了制作的方子,诸如“十香咸豉”、“芥辣”、“芝麻酱”、“水豆豉”、“酒豆豉”之类,都是听其名就能提起人的胃口的调味品。

据明末西方传教士利玛窦说,明朝人只喝牛奶,而不用山羊奶做奶酪或作为饮料。这种说法只是就其大概而言,同时也说明外国人眼中的中国人的生活不过是管中窥豹,不可全信。

饮茶是中国传统文化的组成部分。儒家传统的《五经》无“茶”字,于是有人将“谁谓茶苦”中的“茶”,解释为“茶”。关于饮茶之习的起源,古人就有两种说法:一种以为始于三国时,而另一种则认为西汉时已有啜茶之说。

将佳茗比作佳人,在中国也是渊源有自。唐人李商隐诗云:“谢郎衣袖初翻雪,荀令熏炉更换香。”就是将好茶比若美人。宋人苏轼诗句有云:“戏作小诗君一笑,从来佳茗似佳人。”“从来佳茗似佳人”,与“若把西湖比西子”,恰好是天生一对。

按照明朝人的说法,在官场或民间的人情往还上,待客一般都是用茶,只有情厚或者远来的客人,才用酒招待。茶与酒相较,茶像廉介之士,而酒则像旷达之人。从人情世俗上说,民间很少有劝人喝茶之习,却多强人喝酒之俗。

饮茶品茗,乃一雅事,非财力、闲暇两全,很难得知个中况味。这似乎好像是士大夫的专利。但即使是士大夫,如果一心汲汲功名利禄,难以尝尽品茗的乐趣,直与村朴之夫无异。关于此,可引张岱一段记载,以资说明:

惠山不渡钱唐,西兴脚子挑水过江,喃喃作怪事。有缙绅先生造大父,饮茗颇佳,问曰:“何地水?”大父曰:“惠泉水。”缙绅先生顾其价曰:“我家逼近卫前而不知打水吃,切记之。”董日铸先生常曰:“浓、热、满三字尽茶理,陆羽《经》可烧也。”两先生之言,足见绍兴人之村、之朴。

“惠泉水”误以为“卫前水”,而且自以为浓、热、满三字可以尽品茗之理。在张岱这样的品茗之家看来,这种所谓的“缙绅先生”,简直与村朴之夫没有多少差别。

明代各地所产名茶,明人记载颇多,而且所记因各人口味和品茗水平的不同而稍异。南京虽不产茶,但五方茶品至者甚多。明人顾起元曾记录下了南京市场上来自各地的名茶,引述如下:

如吴门之虎丘、天池,岕之庙后、明月峡,宜兴之青叶、雀舌、蜂翅,越之龙井、顾清、日铸、天台,六安之先春,松萝之上方、秋露白,闽之武夷、宝庆之贡茶,岁不乏至。

这是一种说法,仅是举出各地著名茶品,并没有加以排出座次。而明人王士性却将虎丘、天池列为海内第一。他说:

虎丘、天池茶今为海内第一。余观茶品固佳,然以人事胜,其采揉焙封法度,锱两不爽,即吾台(按:指浙江台州)大盘不在天池下,而为作手不佳,真汁皆揉而去,故焙出色味不及彼,又多用纸封,而苏人又谓纸收茶气,咸盛以磁罐,其贵重之如此。余入滇,饮太华茶,亦天池亚,又啜蜀凌云,清馥不减也。

王士性主要肯定了虎丘、天池茶的制作工艺,以及包装技艺。此外,他又提出了一些新的名茶品种,如滇之太华茶,蜀之凌云茶。其实,浙东也多茶品,除了王士性提到的大盘之外,尤以雁山所产称最。每年春天清明日,采摘茶芽进贡,“一枪一旗而白毛者”,称为“明茶”;而在谷雨日采摘者,则称“雨茶”。这两种都属于上品。在雁山,还产一种“紫茶”,叶紫色,其味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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