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在四川乐山天气 吃的一种花生牛奶糖 有一层糖衣的那种 包装是白蓝色的 是纸盒子装的 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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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32万件 手工牛扎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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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天天低价,畅选无忧有一种包装奶糖的纸,透明的,遇到水就会融化,这是什么东西_百度知道
色情、暴力
我们会通过消息、邮箱等方式尽快将举报结果通知您。
有一种包装奶糖的纸,透明的,遇到水就会融化,这是什么东西
我有更好的答案
那是糯米纸,记得是用来防潮的,能吃~
采纳率:66%
跟冰糖葫芦的那种纸一样吧
糖衣。糖做的
这是糯米纸
其他2条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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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一换
回答问题,赢新手礼包我喜欢捕捉光鲜之下的阴影,肃穆之中的荒谬,可是这类事情做太多,就会变得好像只是在耍弄“我跟别人不一样”的小聪明,会变得非常幼稚,非常自以为是。我又会设法从这层里面跳脱出来,否定自己的小聪明。
但我仍不是光鲜或者肃穆的。
父后一年间,每开这个档案,写两行,就要哭到头痛欲裂整天不能做事好生气。于是,投降,不写了。
前年父亲节,我提早从香港寄明信片给你,邮件却出奇地慢,两个礼拜后的七夕你才收到。那天,你打电话给我说,我收到你的情人卡了。
今年父亲节,截稿前七日。我早起,坐在椅子上,哭了两个小时。
只是想到,我已经无法再寄任何东西给你了。
于是,我又开始写。我跟自己说,一天,写一日就好了。
(马修·史卡德马修·史卡德,美国犯罪小说家劳伦斯·布洛克的著名小说系列中的主角,是一名私家侦探。此处作者借用这句话来表达忘记父亲的困难。说,一次,戒一天就好了。)
父后七日.......
今嘛你的身躯拢总好了即现在你的身体都已经康复了。,无伤无痕,无病无煞,就像少年时欲去打拼。
    葬仪社台湾乡间负责殡葬礼仪服务的公司。的土公仔传统道教葬礼中的执事者。虔敬地,对你深深鞠了一个躬。
    这是第一日。
    我们到的时候,那些插到你身体的管子和仪器已经都拔掉了。仅留你左边鼻孔拉出的一条管子,与一只虚妄的两公升保特瓶pet bottle的音译,即塑料瓶。连结,名义上说,留着一口气,回到家里了。
    那是你以前最爱讲的一个冷笑话,不是吗?
    听到救护车的鸣笛,要分辨一下啊,有一种是有医——有医——,那就要赶快让路;如果是无医——无医——,那就不用让了。一干亲戚朋友被你逗得哈哈大笑的时候,往往只有我敢挑战你:如果是无医,干嘛还要坐救护车?!
    要送回家啊!
    你说。
    所以,我们与你一起坐上救护车,回家。
    名义上说,子女是送你最后一程了。
    上车后,救护车司机平板的声音问:小姐你家是拜佛祖还是信耶稣的?我会意不过来。司机更直白一点:你家有没有拿香拜拜在祈祷(佛)或瞻仰(已故人士)时所行的一种礼节。啦?我僵硬点头。司机倏地把一卷卡带翻面推进音响,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那另一面是什么?难道哈利路亚哈利路亚哈利路亚哈利路亚?!
    我知道我人生最最荒谬的一趟旅程已经启动。
楼主发言:1次 发图:0张 | 更多
    人在不知不觉中长大,不知不觉中走上梦想中的或从未想过的路,不知不觉中得到或失去。始终在我们身后的父母,似乎就是生命中的背景,我们很少会想到他们真的离去。如果真的离去,又将如何接受?
  (无医——无医——)    我忍不住,好想把我看到的告诉你。男护士正规律地一张一缩压着保特瓶,你的伪呼吸。相对于前面六天你受的各种复杂又专业的治疗,这一最后步骤的名称,可能显得平易近人许多。    这叫做,最后一口气。    到家。荒谬之旅的导游旗子交棒给葬仪社、土公仔、道士,以及左邻右舍。(有人斥责,怎不赶快说,爸我们到家了。我们说,爸我们到家了。)    男护士取出工具,抬手看表,来!大家对一下时喔,十七点三十五分好不好?    好不好?我们能说什么?    好。我们说好。我们竟然说“好”。    虚无到底了,我以为最后一口气只是用透气胶带黏个样子。没想到拉出好长好长的管子,还得划破身体抽出来,男护士对你说:“大哥忍一下喔,帮你缝一下。”最后一道伤口,在左边喉头下方。    (无伤无痕。)    我无畏地注视那条管子,它的末端曾经直通你的肺。我看见它,缠满浓黄浊绿的痰。    (无病无煞。)    跪落!葬仪社的土公仔说。    我们跪落,所以我能清楚地看到你了。你穿西装打领带戴白手套与官帽。(其实好帅,稍晚蹲在你脚边烧脚尾钱尸足前端,以立香、火烛、银纸及白饭上供,也称“脚尾香”。时我忍不住跟我妹说。)    脚尾钱,入殓之前不能断。我们试验了各种排列方式,有了心得,折成L形,搭成桥状,最能延烧。我们也很有效率地订出守夜三班制,我妹,十二点到两点,我哥两点到四点。我,四点到天亮。    乡绅耆老组成的择日小组,说:第三日入殓,第七日火化。    半夜,葬仪社部队送来冰库,压缩机隆隆作响,跳电好几次。每跳一次我心脏就紧一次。    半夜,前来吊唁的亲友纷纷离去。你的烟友,阿彬叔叔,点了一根烟,插在你照片前面的香炉里,然后自己点了一根烟,默默抽完。两管幽微的红光,在檀香袅袅中明灭。好久没跟你爸抽烟了,反正你爸无禁无忌,阿彬叔叔说。是啊,我看着白色烟蒂无禁无忌矗立在香灰之中,心想,那正是你希望。            第二日。我的第一件工作,校稿。    葬仪社部队送来快速激光复印的讣闻。我校对你的生卒年月日,校对你的护丧妻讣闻用词,往生者的妻子。孝男孝女胞弟胞妹孝侄孝甥的名字,你的族繁不及备载。    我们这些名字被打在同一版面的天兵天将,仓促成军,要布鞋没布鞋,要长裤没长裤,要黑衣服没黑衣服。(例如我就穿着在家习惯穿的短裤拖鞋,校稿。)来往亲友好有意见。有人说,要不要团体订购黑色运动服?怎么了?!这样比较有家族向心力吗?    如果是你,你一定说,不用啦。你一向穿圆领衫或白背心,有次回家却看到你大热天穿长袖衬衫,忍不住开玩笑说,怎么老了才变得称头穿着讲究的意思。?你卷起袖子,手臂上埋了两条管子。一条把血送出去,一条把血输回来。    开始洗肾了。你说。    第二件工作,指板迎棺时,往生者子女为棺材引路。。迎棺。乞水迎棺后,至丧宅最近的水源,向水神乞水以便期望为亡者沐浴。。土公仔交代,迎棺去时不能哭,回来要哭。这些照剧本上演的片场指令,未来几日不断出现。我知道好多事不是我能决定的了,就连,哭与不哭。总有人在旁边说,今嘛毋驶哭,或者,今嘛卡紧哭。即今天不能哭,今天使劲哭。我和我妹常面面相觑,满脸疑惑,今天,是欲哭还是不哭?(唉个两声哭个意思就好啦,旁边又有人这么说。)    有时候我才刷牙洗脸完,或者放下饭碗,听到击鼓奏乐,道士的麦克风发出尖锐的咿呀一声,查某囝来哭!如导演喊action!我这临时演员便手忙脚乱披上白麻布,直奔向前,连爬带跪。    神奇的是,果然每一次我都哭得出来。            第三日,清晨五点半,入殓。葬仪社部队带来好几摞卫生纸,打开,以不计成本之势一迭一迭厚厚地铺在棺材里面。土公仔说,快说,爸给你铺得软软你好困哦。我们说,爸给你铺得软软你好困哦。(吸尸水的吧?!我们都想到了这个常识但是没有人敢说出来。)    子孙富贵大发财哦。有哦。子孙代代出状元哦。有哦。子孙代代做大官哦。有哦。念过了这些,终于来到,最后一面。    我看见你的最后一面,是什么时候?如果是你能吃能说能笑,那应该是倒数一个月,爷爷生日的聚餐。那么,你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无从追考了。    如果是你还有生命迹象,但是无法自行呼吸,那应该是倒数一日。在加护病房,你插了管,已经不能说话;你意识模糊,睁眼都很困难;你的两只手被套在廉价隔热垫手套里,两只花色还不一样,绑在病床边栏上。    好歹留一句话啦!这是你的护丧妻,我妈,最最看不开的一件事,一说就要气到哭。    你有生之年最后一句话,由加护病房的护士记录下来。插管前,你跟护士说,小姐不要给我喝牛奶哦,我急着出门身上没带钱。你的妹妹说好心疼,到了最后都还这么客气这么节俭。    你的弟弟说,大哥是在开护士的玩笑啦。  
  第四日到第六日。诵经如上课,每五十分钟,休息十分钟,早上七点到晚上六点。这些拿香起起跪跪的动作,都没有以下工作来得累。
  首先是告别式场的照片。葬仪社陈设组说,现在大家都喜欢生活化,挑一张你爸的生活照吧。我与我哥挑了一张,你跷着二郎腿,怡然自得貌,大图输出。一放,有人说那天好多你的长辈要来,太不庄重。于是,我们用绘图软件把腿修掉,再放上去。又有人说,眼睛笑眯眯的,不正式,应该要炯炯有神。怎么办?!我们找到你的身分证照,裁下头,贴过去,终算皆大欢喜。(大家围着我哥的笔记本电脑,直啧啧称奇:现在电脑真是厉害。)
    接着是整趟旅程的最高潮。亲友送来当作门面的一层楼高的两柱罐头塔台湾丧葬礼仪用品,用彩色纸与易拉罐饮料搭成塔形。。每柱由九百罐舒跑台湾一功能性饮料品牌。维他露P与阿萨姆奶茶台湾统一公司奶茶品牌。砌成。既是门面,就该高耸矗立在艳阳下。结果晒到爆,黏腻汁液流满地,绿头苍蝇率队占领。有人说,这样爆下去不行,赶快推进雨棚里。遂令你的护丧妻孝男孝女胞弟胞妹孝侄孝甥来,搬柱子。每移一步,就砸下来几罐,终于移到大家护头逃命。
    尚有一项艰难至极的工作,名曰公关。你庞大的姑姑阿姨团,动不动冷不防扑进来一个,呼天抢地,不撩拨起你的反服母亡者之母仍健在。亡者之父仍健在称“反服父”。及护丧妻的情绪不罢休。每个都要又拉又劝,最终将她们抚慰完成一律纳编到折莲花台湾祭祀时用纸折成莲花,希望借观世音菩萨座下的莲花法器,将渡化对象送往西方极乐世界。组。
    神奇的是,一摸到那黄色的糙纸,果然她们就变得好平静。
    三班制轮班的最后一夜,我妹当班。我哥与我躺在躺了好多天的草席上。(孝男孝女不能睡床。)
    我说,哥,我终于体会到一句成语了。以前都听人家说,累嘎欲靠北即累到想哭丧。“靠北”指父亲死掉的时候哭得很惨。,原来靠北真的是这么累的事。
    我哥抱着肚子边笑边滚,不敢出声,笑了好久好久,他才停住,说:你真的很靠北。
    第七日。送葬队伍启动。我只知道,你这一天会回来。不管三拜九叩、立委致词、家祭公祭、扶棺护柩,(棺木抬出来,葬仪社部队发给你爸一根棍子,要敲打棺木,斥你不孝。我看见你的老爸爸往天空比划了一下,丢掉棍子,大恸。)一有机会,我就张目寻找。
    你在哪里?我不禁要问。
    你是我多天下来张着黑伞护卫的亡灵亡魂?(长女负责撑伞。)还是现在一直在告别式场盘旋的那只纹白蝶俗名菜粉蝶。?或是根本就只是躺在棺材里正一点一点腐烂,尸水正一滴一滴渗入卫生纸渗入木板?
    火化场,宛如各路天兵天将大会师。领了号码牌,领了便当,便是等待。我们看着其他荒谬兵团,将他们亲人的遗体和棺木送入焚化炉,然后高分贝狂喊:火来啊,紧走!火来啊,紧走!
    我们的道士说,那样是不对的,那只会使你爸更慌乱更害怕。等一下要说:爸,火来啊,你免惊惶,随佛去。
    我们说,爸,火来啊,你免惊惶,随佛去。
    第八日。我们非常努力地把屋子恢复原状,甚至习俗中说要移位的床,我们都只是抽掉凉席换上床包。
    有人提议说,去你最爱去的那家牛排简餐狂吃肉(我们已经七天没吃肉)。有人提议去唱好乐迪台湾一家卡拉OK连锁公司。。但最终,我们买了一份《苹果日报》与一份《壹周刊》,各卧一角沙发,翻看了一日,边看边讨论哪里好吃好玩好腥膻形容八卦新闻的重口味。。
    我们打算更轻盈一点,便合资签起六合彩。08。16。17。35。41。
    农历八月十六日,十七点三十五分,你断气。四十一,是送到火化场时,你排队的号码。
    (那一日有整整八十具在排。)
    开奖了,17、35中了,你断气的时间。赌资六百元(你的反服父、护丧妻、胞妹、孝男、两个孝女共计六人每人出一百),彩金共计四千五百多元,平分。组头阿叔当天就把钱用红包袋装好送来了。他说,台彩特别号是53咧。大家拍大腿懊悔,怎没想到要签?!可能,潜意识里,五十三,对我们还是太难接受的数字,我们太不愿意再记起,你走的时候,只是五十三岁。
    我带着我的那一份彩金,从此脱队,回到我自己的城市。
    有时候我希望它更轻更轻。不只轻盈最好是轻浮。轻浮到我和几个好久不见的大学死党终于在摇滚乐震天价响的酒吧相遇,我就着半昏茫的酒意把头靠在他们其中一人的肩膀上,往外吐出烟圈顺便好像只是想到什么似的告诉他们。
    唉,忘了跟你们说,我爸挂了。
  他们之中可能有几个人来过家里玩,吃过你买回来的小吃名产。所以会有人弹起来又惊讶又心疼地跟我说你怎么都不说我们都不知道?
    我会告诉他们,没关系,我也经常忘记。
    是的。我经常忘记。
    于是它又经常不知不觉地变得很重。重到父后某月某日,我坐在香港飞往东京的班机上,看着空服员推着免税烟酒走过,下意识提醒自己,回到台湾入境前记得给你买一条黄长寿台湾卷烟品牌。。
    这个半秒钟的念头,让我足足哭了一个半小时。直到系紧安全带的灯亮起,直到机长室广播响起,传出的声音,仿佛是你。
    你说:请收拾好您的情绪,我们即将降落。
  不错。
  后来.......    
不要隐藏泪水与脆弱,最坚强的人,总是平和地与它们在一起。      后来,我开始我变态的疗愈。    走在路上,我刻意拐进公园,穿越而行,找到阳光灿灿的树底,选个好位置坐下来,近乎没有礼貌地,眼睛直直扫视那些被外籍看护推着轮椅坐成一排的老人。    他们神智不清骨瘦如柴气若游丝,生命连同尿袋、点滴一起被挂在轮椅加设的铁杆上,晒太阳。    然后,我就可以告诉自己,你真的比较幸运。(你在加护病房躺了六天,然后,走了。)    变本加厉时,我甚至想从轮椅的花色式样、老人身上的管子总数、腿上盖毯的毛质,或是看护们吱吱喳喳的南国方言里,(好吧再搭点另一侧欧巴桑群摆的土风舞姿与俗丽歌曲吧)去找到一种叫荒谬的东西。    但其实我什么也没找到。我只看到一个骄傲的我,骄傲其实怕得要死的我。    我也曾经如此盛气凌人、自以为是地,看待你的虚弱吗?    我只是孤傲地,用文字筑起高台,一个字一个字往上爬,越爬越高,站在上面,疏离而睥睨,自以为远离俗世层,自以为清高又安全,喃喃诵背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佛教“人生八苦”之怨憎会苦、爱别离苦、求不得苦。。这些文字积木其实虚妄而摇摇欲坠,如迭迭乐一款桌面游戏。,抽掉一块就粉身碎骨。我不过在等,等纵身一跃。    一如,红衣女模。    你百日,红衣女模跳楼。你是中秋后一日走的,而你百日,刚好是圣诞节。犹记得,平安夜下午,在高速公路南下的统联客运上,接到朋友兴高采烈揪人晚上去狂欢的电话,嗡嗡引擎声中,我扫兴回复:不行耶,我要回彰化。朋友仍尖着声调:那么乖呀!我说,唉。    (唉,好奇怪,还是说不出口。够闷了。我爸百日,四个字,还真难说。)    圣诞节一早,我们一家,及返回祭拜的二叔三叔一家,共十多人,进进出出准备祭品,客厅电视开着,是新闻台。我端着一盘可能是油煎萝卜糕或三牲四果,在电视前停下来,婆婆妈妈般鬼叫。    平安夜,一名正值花样年华、连C咖台湾喜欢把演艺圈的各类明星,按大牌等级分称为:A咖、B咖、C咖……A咖指一线明星, C咖则为三线明星。都称不上的女模,因不堪男友始乱终弃,在永和住处顶楼喷漆写冤枉,刎颈后跳楼,当场身亡。一身焰红,浓妆艳抹,誓做厉鬼(又一,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一个人孤零零地,雨夜,从二十多楼坠下。    电视新闻记者留下问世间情为何物或惨绝人寰或不禁唏嘘的评论。    我鬼叫,是因为,那中庭拉起黄色警戒线的小区,我再熟悉不过。正是妹妹和我在永和的租居之所。女模跃下的那栋楼,在我们的斜对角。从我们住的十七楼阳台可清楚看到那个顶楼,当然也包括现在电视里,摄影记者正模拟着的,从顶楼到小区中庭这一加速度直线。直线终点,围满警察与记者,四周圣诞灯仍闪烁着节庆的光芒。    我与妹妹、家人就着电视未能免俗也说了些三姑六婆的话。还好不是我们那一栋喔,耶,不知道这样可不可以跟房东说降房租喔。然后,继续去拜你。    每人三炷香排排站,阿嬷台湾对奶奶的称呼。会说些话,叫你回来吃饭,叫你带阿祖一起回来吃。每次听着,我感觉身体里所有的水分都满到喉咙满到鼻腔了,一开口,一呼吸,它势必全部满到眼睛。因此,我很佩服阿嬷,她总是能把思念与心愿说出来,即使带哽咽,也一次比一次克制。(只有一次失控了坐到古厝门坎哭,我的儿子啊拉都拉不回来)可惜此家族人大多遗阿公那边,A型,闷。    祭拜完成,到等待烧金纸的这段时间,(时间可长可短,照惯例由阿嬷发布,她会掷筊一种问卜的仪式。“筊”也称“杯”(贝),故闽南语“掷筊”又名“跋杯”。依据传统习俗,仪式内容是将两个约掌大的半月形,一面平坦、一面圆弧凸出之筊杯掷出,以探测神鬼之意。凸面为“阴”,平面为“阳”。一平一凸称之为“圣杯”(或“圣茭”,“信筊”)表示神明认同,或行事会顺利。,问你:呷饱未即吃饱了吗??待得到一个圣筊,方可烧纸。)一大家子十多口人,坐在客厅说说笑笑聊梦境。    首先是阿嬷。她说梦到你回来告诉她,烧点碎银来吧,这边大钞不好用。大家一阵狂笑。有人说,看吧,谁叫我们铆着劲儿几亿几亿地烧!有人说,啊不会叫爸爸去买包烟找开喔!    接着是三婶。她说你告诉她,你在那边没鞋子穿,又叮嘱她,别花钱买,拿三叔工厂里的样本就好。三叔在厦门台商鞋厂当差,常带回样本或瑕疵品给众多侄儿侄女。工厂主要帮欧美品牌代工,款式大多年轻新潮。三叔自然就忘了,在自己大哥有生之年,带双给你。三叔有点愧疚,拿出鞋,大家又一阵惊呼,哇,是NIKE耶!    可是,怎么会没鞋穿呢?入殓时明明是整套西装白袜黑鞋,做七亦称“烧七”、“作七”等。即人死后(或出殡后),于“头七”起即设立灵座,供木主,每日哭拜,早晚供祭。每隔七日作一次佛事,设斋祭奠,依次至“七七”四十九日除灵止。时也烧了好多双纸鞋,难道都没收到?    你的妻子说,那个(你在家里的最后一个)半夜你突然从床上坐起,神情恍惚,路都走不稳,像是要去小便,还没走到厕所,就尿在裤子上。她意识到不对劲,下床扶你进浴室清洗,换上干净衣裤,不敢惊动睡楼下的公婆,蹑声打电话叫醒住在附近的二姨:赶紧开车来,你姊夫浑身烧滚滚,烧得不省人事。    二姨火速到达。两位一向坚强的女眷半推半扶把赤脚的你弄上车。那时起,你脚上便无鞋。到医院,送上推床,急诊室转加护病房,从此没下过床。六天后,心跳归零。离去时,床侧无鞋。(啊,原来灵魂最后记忆的,是出窍这一刻。那我们那七天拼命烧,岂不装肖为装傻,装无知。?)    安静寡言的你爸续接起话尾。没人知道,那个晚上,二姨的车开走后,他起来了,看着红色尾灯,消失在阒黑的寂静巷弄。接着,他躺回床上,一阖眼,似梦非梦,看到你,胸前一摊血,笑笑对他挥挥手,说再见。    (天啊爷,你竟然憋了百日才说出来。)    全家静默。阿嬷已上楼,楼上厅堂传来掷筊声,清脆敲在磁砖地上,一声,又一声。大家忽把目光朝向我,唉,爸爸最疼你,有没回来跟你说什么?(喔,拜托,你们前面几位都讲那么好叫我怎么接棒啦?)    我说了,我的确梦到了,也是NIKE。梦中你和我妈来台北,我送你们去统联站搭车回彰化。候车室里,你说你冷,我穿着红色NIKE连帽夹克,说,不然这件给你穿?    就梦到这儿。    那件红色NIKE连帽夹克,是我大四时用家教费买的。有次穿回家,难得你识得一个品牌logo,而节俭的你难免带点责备:吼——衫嘛NIKE,鞋嘛NIKE。(嘿,老爸,你不知我这衣服一穿穿十年耶。)    我问,那意思是我要把这件外套烧给我爸吗?大人说,这样不算。必须是,你梦中的他,是死去啊又回来啊,这样才叫托梦。如果你梦到的,是过世前的他,那只是你想念他。    原来都不算。    我甚至还梦过,我才读国中,你竟然变成红酒收藏家。有天,你一位生活阔绰、每次来都开不同名贵进口车的表弟,慎重登门拜访,要跟你买一箱酒。你从壁橱里搬出木箱子,说:“外面好像一支卖一百六,我算你一百五好了。”表叔说:“外面喊到一百八了呢!”(你们说的是美金吗?)你从容笑笑,又搬起箱子,说:“是喔,那我不卖啰!”我大概在房里写评量测验卷,从门缝偷偷看,心里想,哇,爸你好帅!    (那这个梦,不只是我想念你,还是我自己所爱喔?)  那天我很三八地打电话回家,要妈妈帮我签:15、16、18。全部没中奖。以为是你托梦托来明牌,原来都不算。在我梦中的你,总是更年轻更健康更帅,我不知道,死去啊又回来,你会是什么样子。    (我问过三婶。她说我也不会说,反正就是会知道是你。)    阿嬷话声:可以来烧了哦。我们带着一摞一摞大银小银,(妈妈经常帮我们垫这个钱那个钱,要给她,她总是说免啦。唯独每年给你的金纸,她不容欠一天。每年每人一百元。)一家十多人围着庭院前的临时铁皮金炉,待纸烧旺了,三叔把鞋丢入火丛中,橡胶慢慢熔化,浓浊黑烟升起。骑脚踏车路过的村人皱眉掩鼻,NIKE那一个勾勾,也慢慢熔了。    你收到了吗?    午饭后,我和妹妹搭二叔二婶的便车回台北。车子才从家里开出不到一公里,车速渐缓。二叔转着方向盘,欲拐进一座宽阔无人的停车场。我当然知道这里是哪里。在心里死命祈祷,求求你,拜托,不要停。祷告无效。车子停下来了,二叔拉起手煞,转头对我们说:去看一下你爸。    我爸,在哪里呢?    如果是在家里,我妈也常说,去看一下你爸。她指的是楼上祠堂里那块神主牌。而在这田尾乡公墓停车场旁,有一座塔,来到这儿,说,去看一下你爸。指的就是,塔里的坛里的你。    你在这世界最后的物质存在。    我们快速找到你的坛。我双手合十,低头,果然,那满在喉咙满在鼻腔的水,就从眼睛倾倒出来了。算了,投降,撑不下去了,哭丑就哭丑吧。哭与不哭,那时的我总带着淡漠的放弃。    (要好久好久以后,我的瑜伽老师告诉我:“不要隐藏泪水与脆弱。最坚强的人,总是平和地与它们在一起。”我才慢慢学会,平静、觉知而释然的泪水。)    我抬头,转身。一向理性的二叔,距离我们三步,不敢向前。二婶对他说,不过来看一下你哥?他摇头,眼眶噙着薄薄的泪。我看见二叔守着阿公遗传给他的压抑性格,撑在最边缘。他知道,再一步,他可能就会变成哭到拉都拉不住的阿嬷。    于是,北上高速公路上,你的四位家人,不知谁该安慰谁,也不知该用什么话安慰。两百公里,一路闷着前进。终于到了,我的十七楼城堡。    我深吸一口气,对叔婶礼貌地微笑致谢,和妹妹下车。感应门卡三声滴滴响,小区大门、大楼大门、电梯,冰冷却象征进步、流畅、安全,以及私密。我捏了捏口袋里阿嬷给的茉草台湾用来压惊的药草,与大陆的艾草不同。,缩回高楼。    尽管这里前夜也才刚发生过暴烈的死亡。
  爸,上海很冷。    父后五个月,农历年后,一个皮箱,我到了上海。    第一个挫折,被干冷天气打败。水土不服,鼻水流完流鼻血。两岸三地感冒药吃掉好几排都不见好转。在暖气房里入睡,鼻子完全堵塞,手脚冰冷,呼吸道燥热,好几夜重复做着有人不断往我嘴里塞干吐司的恶梦。    然后,我梦见你了。    真实发生过的。你入殓时,葬仪社人员从冰柜将你搬起,硬邦邦的身体无臭无味,如速冻真空包装,利落地“哐啷”一声,入了棺材。事毕,你的老父感叹,时代果然进步了,今天真卫生。他阿嬷过世时,昭和年间,尚无冰柜,在厅里摆到腐烂出水,入殓几乎是捞起,汤汤水水,尸水渗入土角厝的泥土地。出殡后,臭气仍萦绕屋内,久久无法散去。人进人出,皆捂鼻露出嫌恶状。  这一幕,竟然自动在我脑中转换成影像,在异地的快速动眼睡眠期,档案被叫了出来。梦里,你躺在早就夷为平地的三合院正身大厅,正如,你爸的阿嬷,在发臭。就好像在应该彬彬有礼的社交场合中有人放屁,只要一白目人搞不清楚状况的人。率先发难说:“好臭!”所有人便会群应而起。远亲近戚顾不得庄严悲矜,就连我哥和我妹也捏着鼻子。    (这是托梦吗?不,梦中的你只是死去啊,并没有又回来。)    而我,倔强摆着一副死样子,我不要闻到你的尸臭味。不发一语,独站角落,如游泳课练憋气。我怕,只要一丝放松,便会破功前功尽弃的意思。,我也将开始嫌恶你。我憋到整脸涨红,双手紧握至指甲插入肉里,脑袋快因缺氧而休克,最终,投降。    我醒来了,从窒息恶梦脱逃。急切地深吸一口气,鼻子通了,流出来的,是一条温热的鲜红鼻血,脸上爬满惊恐的泪。    天已亮,下雪了。窗外正飘着刨冰状雪花,宿舍后院一片雪白苍茫。那场雪,像是可以通到心里某个地方,那般的澄冽干净,那般柔美而仁慈。    自此之后,每逢遭遇悲伤挫折,我就想赶赴到一个下雪的地方,静看雪落。            后来,我感觉自己变得不太一样。例如说,我变得爱发愿。好像有你在上面一切将变得容易灵验。    是心灵体验,或超觉玄秘体验,或讲得流行一点的,灵修吗?不,那时都还不算。    在上海,我的工作是帮琉璃制品写文案、写故事、写新闻稿。我背了好些,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电亦如露应作如是观(金刚经四句偈),愿我来世得菩提时身如琉璃内外明澈净无瑕秽(药师琉璃光本愿经),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我背,纯粹因为,写文案时,很好用。    我驽钝又铁齿。每天在占地幅阔的厂区,或施工中的琉璃博物馆,晃来晃去,由无相无无相晃到今生大愿千手观音,由花好月圆晃到澄明之悟。我的老板待我宽厚,偶尔开我玩笑,说我是不信形而上之物的文艺女青年喏。    从无相到千手观音区,必须经过一长廊,廊侧是一整排琉璃转经轮,名为常念慈悲。设计上,希望贵宾走过时,伸手触摸、转动那刻满经文的琉璃滚筒。博物馆开幕前一夜,灰扑扑的工地,仅靠几盏悬挂的黄灯泡照明。上上下下有无数双手在敲敲打打、擦擦拂拂。转经轮陈设完毕,老板叫我去转动,看有没有“感觉”。(是啊,文案,不就是要贩卖一种感觉吗。)    我当好玩地,走进那廊道,内外明澈、净无瑕秽的琉璃经文穿过我的手。它旋转着、映照着什么。到第四座经轮,我停下来了,仿若有一道电流,由手掌通过整条手臂。我不知道有没有经过心,但它,直接抵达我的眼睛。    (是你吗?是你来了吗?)    我措手不及,双手合十压住颤动的嘴唇,确定眼睛里那热热的东西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流下来。转头,切换成三姑六婆又一派无赖的文艺女青年,对老板说:“我觉得客人走到这里就受不了了啦!连我这么、这么……”    “这么笨、这么现实吗?”老板帮我接了。他一如往常,宽厚地笑着。    “对啊!”我毫不否认。    不信形而上之物与鬼神之说的文艺女青年想要一个科学的答案。于是,我囫囵吞枣,看了很多开悟与大脑、量子力学与灵魂之说,越看越昏。后来,一位广泛接触身心灵领域的朋友说,不要去解释它,你时候到了,如此而已。    时候到了?皈依佛法或虔心信教的时候?不,我自己清楚,那不是鬼神膜拜,也不是宗教救赎,更不是心想事成的秘密。而是,顺应身体与心念,慢慢找到那个澄明、净澈、慈悲的所在。    我相信,也许你在那里。
      父后五年清明节前夕,三婶梦见你。    在乡下欢闹办桌的场合,(是哥哥的婚礼吗?)你一人走进来。三婶告诉周围人,我大哥回来了。但除了三婶,无人可看见你。你走至里面较僻静角落,自己找张椅子坐下,问婶:    你们要我保佑你们什么?    三婶想要说,当然是保佑赚大钱啊。但她喉头像被哽住,说不出口,不断流泪,最后,呜呜咽咽说:保佑大家平安就好了。    你点点头,站起身,把手搭在婶肩上,拍拍她,像在说:我知道了,你别哭了。    婶没停止哭,直至清晨醒来。    我在两百公里外的电话这头,听母亲转述婶的梦,不可遏抑地流泪。我的哭点是,你现在,有给予愿望的能力了吗?    而我父后以来这一路顺遂,是否都来自祈愿灵验?    我写了一篇讲你死掉的文章,得到文学奖首奖。电影制片邀我改编成剧本,提案获得电影辅导金补助。剧组浩浩荡荡,返回我们老家拍摄。影片完成,获邀参加好几个国际影展,发行商主动联系上院线。    你来三婶的梦时,我刚自香港电影节归来。媒体的形容是:口碑爆棚。观众的回响是:对白精辟抵死。    电影里的父女回忆相处情节,都是你与你父亲的真实经历吗?我最常被问到。不,那只是剧本初稿完成后,制片及资深业内好友们提出的建议:多一点,温馨感人的父女戏吧。    我深知游戏规则。我知道一个文本走至此处,一位上道的创作者,必须变成一部浓烈或爽淡、加糖或加奶皆任君选择的智能型咖啡机。客户键入多点糖奶,喔,不,是多点温馨感人,我经过电子式感应运算,得出下列一场戏。    还在读高中的女儿,自学校返家,父亲骑着野狼机车去车站接她。一路,父女随意攀聊,爸爸问她,模拟考考得怎样,会不会上台大。女儿噘嘴耍耍大小姐脾气,不要再问成绩的事啦。    而时光忽一转,摩托车上的父女错位。女儿骑着机车,载着父亲,只可惜,已不是能说能笑的老爸,而是一帧遗照。    拍这场戏时,我毫无预警,会被震撼到痛哭流涕。我在摄影车上,看着小屏幕里那对如情人一般的父女,情绪骤然失控,但也不是要拉要劝那种,就是,泪水关不掉。剧组人员大概以为这是我的亲身经历,所以不能自已。其实,真正的原因,只有我自己明了。    没有。我和我的父亲没有过这样亲密的相处。但正是这样才更教人难过,因为,再也没有机会了。        但你知道吗?父后五年里,我除了工作上堪可称上专业好用的智能型咖啡机外,其余,全是一笔烂账,一股憨胆跌跌撞撞,自作自受。    于是,我又来到,下雪的地方。日本纪伊山地高野山,被列为世界遗产的千年参诣圣地。日本所有念得出名字的家族:德川家康、织田信长、丰臣秀吉、伊达政宗,全都安葬在这里,还有许多企业的供养塔、工殇慰灵纪念碑。我在千年的杉木林里踏雪而行,走至最高的奥之院御供所。前方,就是空海大师的长眠之所灯笼堂。    日本寺院,一切供养祈愿,皆明码标价。点香、点蜡烛、买御守,任君选择。我出发前,两位认识的人刚过世,一位是九十岁的大姑婆,一位是罹癌的大学同学J。    大姑婆一生硬朗,连颗蛀牙都无,九十大寿后有天跌倒,卧床多日,在睡梦中离去。大学同学J活得认真笑得灿烂,婚前健康检查验出癌症末期,无缘披上白纱。半年化疗放疗追不上癌细胞蔓延转移的速度,她平静接受,发信给亲朋好友:“不收奠仪。如果你来,请带我最爱的向日葵。”    我与她们,都不算熟稔,甚至没熟到需要去参加告别式。但直觉地,为她们各点一根白蜡烛。每根五十圆,我将一枚百圆硬币投入木箱。秉烛祝愿她们一路好走。然后,走上御庙桥。    桥下是玉川之水,溪畔一排庄严佛像背水而坐。就要进入最神圣的堂殿,我依照立牌标语,脱下毛帽,卸去手套围巾,收起相机。正从背包里挖出相机套时,我突然一惊:啊你咧?    我又忘记你了!    停下脚步,回头一望,御供所已涌进日本进香团阿公阿嬷。他们身系白褂,拄着木杖,神色虔敬。我定住犹豫着要不要倒退走,手上同时抓着毛帽、手套、围巾、相机与相机套,拉链未拉的背包垂挂在手肘,看起来又狼狈又形迹可疑。进香团的导游发现我了,以为我要停下拍照,对我扬手喊着:继续往前走!这里禁止拍照!    好吧。    前方,是好长一道石砌阶梯,每一阶,积雪已被前仆后继的膜拜信徒踩出两道足印。我拾级而上,四周宁静得只听得到自己的喘息。    最后一阶,抵达空海大师御庙。LED温度计显示:零下二点七度。庙门的对联上写着:昼夜慰万民住普贤悲愿,肉身证三昧待慈氏下生。    禁止拍照,抄经可以吧。掏出笔记本,呵着冻僵的手,抄下对联。    这一次,我没有流泪,没有什么奇妙电流或玄秘感应。从呼出来的白烟里,我隐隐知道,你不需要我为你点蜡烛。    因为,亲爱的父亲啊,对我来说,你已是永恒的存在。  
  很感人的文章,至诚至真。
  南无阿弥陀佛    七日之后,皆重生    
  关注。
  不错。
  看过电影,文字更好
  下载了,还没看,  很容易想起那严肃的我的父亲  已近而立之年,却依然很少沟通……
  真挚的情感最感人
  千江有意,轻涛洗岸山含烟;层岭无言,苍山藏黛水描容。月朗风清之时,斯人逸士相约,随意而卧,清茶素酒相就。听风林下,赏月山头。兴,起而聚,快意天下风流。兴,尽而归,了却三伤五愁!何其快哉!    长笛吹月 qq群欢迎加入        
  电影和文字都不错
  感人的文字,不知几次让人落泪。真诚的情感,让人无法自拔。
  与《父后七日》一起的时光    (同名电影拍摄札记).......    1    第一夜,众人散去,庭院与灵堂虽有一点凄清寂寥,但相对,反而也有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感觉。庭院里只剩道士阿义和表弟小庄在泡茶聊天。阿义对小庄说:“我是你妈妈的同学,但是我阿公是你外婆的哥哥,不是亲的啦,是你外婆的阿爸认我阿公作义子,所以我要叫你外婆叫姑婆仔,要把国源叫阿叔。你妈算起来,是我的阿姑。啊这样,你要叫我……哥哥啦!”        亲戚牵来扯去,论辈不论岁。我有很多明明年纪比我小的舅舅阿姨,或明明同年级,我却要叫姑姑叔叔的亲戚。国小一、二年级的导师我要叫姑婆仔。开学第一天就把我叫到旁边说:你妈有吩咐,要打大力一点。国中的教学组长是我的舅公,所以每次月考我全校排第几名连我阿嬷都知道。    就以拍片时来卖力赞助、情义相挺的几位乡亲来说好了:    出借自家透天厝作为工作人员住处的,是我爸爸的妈妈的三哥的大儿子,可收拢为我爸的表哥,再简称为我的阿伯。    经营葬仪社半买半相送提供葬礼场景器材的,是我妈妈的爸爸的堂弟的儿子,他叫我妈叫阿姊,所以舅舅叫下去就对了。    片头表弟返家坐的客运车,是到亲戚的游览车上拍的。这位老板我也要叫阿伯。他是我爸爸的爸爸的大姊的二儿子,也是我爸的表哥。    他们上一次全员到齐,可能,就是我爸的葬礼。这次,再全员出动,也是为了这部讲爸爸死掉的电影。    这样东拉西扯,拜托来拜托去,岂不,很不好意思?不会,因为,每一层关系都紧密连结,和气稳固,而能够如此,的确是仰赖一次又一次的家族婚丧喜庆。如无尽的盛宴,大家在日常悲欢中,把称谓再复习一次。    用我妈的话说,就是:大家都很亲啦!  担任临时演员的更亲。折莲花的一帮女众正是我亲妈与亲姨。趴在纸房子前数一二三四的,是小我二十四岁的小堂弟。看日子的乡绅耆老是我的外公。    外公的职业很多。他是农夫,是农会的理事长或是总干事我总搞不清楚,就是,名字会被刻在农会大楼外面,家里有无数庆贺匾额那种。他也是每一次地方选举的内线。他是家庙龙州宫的掌门人,每次进香都要下场带队舞狮。他快八十岁了,头发全白,仍声如洪钟,身手矫健,喜欢唱卡拉OK,会找我合唱《雪中红》和《一条手巾仔》。吃饭喝酒,要判断他醉了没,就是注意他有没有开始撂英语。    除此之外,外公还会择日命名。所以,请他来,就是要他自己演自己。外公自己骑摩托车来,日常装扮,已浑身是戏:詹氏宗亲会红背心、老花眼镜、择日黄历、小楷毛笔、叼根烟。外公自己在农会便笺上写好子丑寅卯,与饰演道士阿义的金钟影帝吴朋奉对戏,毫不生疏。    择日桌边,还坐了另外两位老人家,是我的叔公。担任操管葬礼大小事的道士阿义,一边与择日耆老讨论入殓出殡时辰,一边请老人家抽烟。每换一个镜位,就要再重点一次烟。    日后,在电视上再看到朋奉,外公叔公总大笑,与有荣焉曰:“彼个演员,一晚不知请我呷几枝烟咧!”    另一个有型的临时演员是外婆的小弟,我的小舅公。小舅公种植盆栽园艺树苗,从我懂事以来,不分冬夏,他每次出现,总是一身牛仔装,一双牛皮夹脚拖鞋。我们从没问过他的装扮风格是从哪里来,只留下了“很趴”很夸张之意。的印象。    戏里,当载着父亲的救护车,在夕阳余晖下,飞快驶过田间小路,路边,一老农夫携着随身听巡视稻田。随身听传出地方电台质朴又生猛的卖药广告或气象报告。而救护车尖锐的鸣声,划破乡间原有的安稳静好。    这个匆匆一瞥的老农夫,就是小舅公。他一样,一身蓝色牛仔劲装,自己配上黄色的某某宫的鸭舌帽,与黄色雨鞋。    收工时,摄影助理跑来跟我说:“你舅公好有型!好像克林·伊斯威特!”我望向工作车边的舅公,他正客气地,把红包里微薄的临演费抽出来,递还给工作人员,谦和地说着:“收袋子就好、收袋子就好!”
  2        阿梅家的客厅,如动画效果,沙发、茶几、电视、家具、家电一样一样不见,变成空旷的客厅。再如绘图软件植入新对象:神桌、祭品、蜡烛、遗照,一样一样被挪进来,很快,客厅变成一个灵堂。        当电影开始下乡勘景筹拍,第一个遇到的问题就是:谁家要借我们搭灵堂?工作人员和我在乡间小路偷偷巡视,哪个三合院已没人居住,是不是可以出借。但妈妈特别嘱咐无禁无忌的我,连开口都不要开口,免得触人霉头。在敬天畏鬼的乡下,要找到心脏够强的人家,来让剧组把棺材、灵堂、道士、孝女、花圈、罐头塔,全部放进你家,然后说:“这是假的啦!”真的,不容易。    这时,人称詹董、经营葬仪社的堂舅出现了。    堂舅并不是一开始就当起“董仔”。他年轻时去当木工学徒,学的,就是刻棺材。几年之后,出师了,头脑灵活的他,自己吸收了上下游厂商,开了葬仪社。生意越做越大,他想,得拓展事业,而乡下,最不缺的,就是土地。于是,他把祖产地重新整理规划,再往更上游发展。葬仪社的上游,是什么?    答案是:老人赡养院。名为养乐村。    堂舅大方出借养乐村的接待厅。经过美术组的用心改装,成了电影中这户人家的客厅,也就是灵堂,是许多场戏的主要场景。在里面要折莲花、要诵经、要办法事、女儿动不动要扑在棺材上哭阿爸。我们问:那住在这儿的老人家不会忌讳吗?看淡生死之事的堂舅回答得很妙:“让他们先练习一下也好啊!”    于是,开拍了。拍摄现场,呈现出多层次的画面。  中间,演员们披麻带孝爬进爬出,外围,工作人员把棺材等葬仪用品搬进搬出。再更外围,则是放风时间由外籍看护推出来晒太阳的阿公阿嬷。有人插管,有人痴呆,而他们轮椅坐成一排,来看戏。    在阿公阿嬷团的更外围,眼尖的副导演发现,有一位酷哥,经常看我们拍戏看得出神,充满表演欲的样子。酷哥是养乐村的工友,要打扫、修整庭园、倒垃圾。他长得瘦瘦小小,却像极了黑道电影里,跟在大哥旁边最狠、也最抢戏的跟班。    问酷哥之前在做什么?他说:四处流浪。堂舅说,他是艰苦人啦!就让他来帮忙,有地方住,有点零用钱。    乡下,有很多不知从哪里来的人,在都市,被称为街友、游民、流浪汉。在乡下,有个更悲悯的称呼,称他们为艰苦人。无依无靠、无家可归、靠苦力过活的人。    太好了,有一场戏可以让酷哥发挥。天兵表弟小庄,要帮哥哥大志拍一张拿花的照片,要两位村人扛着蓝背板,以便用绘图软件去背。小庄搞半天搞不定,炽热难耐,小庄一说:好啊!村人要用力放下板子,一路骂着脏话走出去。    我们请酷哥来试一下戏,他竖起手,信心十足说:“免!这我会晓!”    好,开机!直接来!    小庄说:好啊!酷哥的表演爆发力、节奏感、草根气口,随着摔板子,全部到位。一次OK。那自己加词组成整串的脏话,更是,真的,编剧我,打死都写不出来。    而后来,当剧组再度重返养乐村补拍几个镜头时,艰苦人酷哥,已不知去向,不知又流浪到何方。他就像个天使,赐给了我们一场天衣无缝的戏。  3        道士阿义拿了张黄色封条,上面写,一亿五千万给阴间林国源,其他无主孤魂不得占用。阿义的助理递上火把,给三个小孩,要他们站成一圈,这样要给你爸的财银才不会跑掉。火把点燃纸房子、纸车子、纸扎人偶,熊熊大火起。红色火光映在每个人的脸上。        我是数字白痴,但拍片的预算书上,有个算式,总让我害怕。那是,餐饮费。每人每天三餐乘以六十元,扣除早餐,制片会特别早起张罗豆浆蛋饼或咖啡火腿蛋,午餐晚餐两个便当。若拍二十天,等于,每人要连着吃,四十个六十元的便当。    所幸,主要场景在彰化乡下,与制片讨论,请当地的外烩食堂,依每人六十元的预算,做出五菜一汤或六菜一汤的合菜,放饭时,大伙就围着两三桌大红圆桌吃,如乡下的办桌。    果真有几餐,在外公家的庙埕上吃,像吃拜拜祭祀时宴请亲朋好友。。外婆若正好烧好一锅梅干扣肉,会端出来帮大家加菜,旋又进屋去,切出一大盆番石榴。    唯独一晚,我们在田中公墓拍烧纸钱纸扎的夜戏,遂请食堂,打成便当,送到公墓来。收工时,便当也来了。黑暗中,那提着数十个便当,踩过公墓灰泥地往我们走近的食堂小开小开,台湾对小老板、老板的儿子的称呼。,对我咧嘴笑着,啊!是,鸡屎耶!我的小学同学鸡屎!    食堂小开的名字是基石,很正面很有为的两个字,可是发音听起来就是鸡屎。我和很多小男生直接翻成台语,叫他:给赛!    对啊,基石的阿公是老村长,他爸妈在帮人办桌。我们是小三小四的同班同学,有阵子两个人的座位还在一起。小五分班,国中不同班,这一别,将近二十年。    基石把便当发放给工作人员。他看起来,只是小三时的原尺寸放大,一样脸圆圆的,眼睛圆圆的。他开口第一句话是:“阮儿子国小二年级啊捏!我儿子读小学二年级了!”    相较起我的惊喜,基石一派轻松。他说早就知道是我在拍片,只是找不到时间相认而已。我拿着便当,坐在公墓旁的石堆上吃起来,基石也蹲下来,继续开讲。    他当兵时女朋友就怀孕了,退伍就结婚,现在已经生第二个了。我夸他真厉害。他说:“对啊!谁叫你们后来都去读好班啦!”国中,能力分班,国小狐群狗党鸟兽散,他们的生活必定比我精采。当他们无照骑车、偷抽烟、泡马子,我就只有读书、读书、读书。基石帮我更新信息,说哪位同学现在在干嘛干嘛,谁娶某了,谁生子了。    公墓,人影幢幢,工作人员收拾着器材,纸钱纸扎已烧成灰烬。纸房子的竹框架烧不掉,大家合力拆解,丢进公墓铁网围成的金炉里烧,基石也帮着我们。火光中,我感觉温暖,感觉,我不再是那个好班的学生。
  4        宁静暗黑的乡间,矗立着一座灯火通明的夜市,是乡民生活的精神堡垒。每周一天晚上,各式传统流动摊贩在此聚集。一台摩托车,慢慢靠近夜市,停下来,拿下安全帽。前座是小庄,后座是还穿着套装、高跟鞋的阿梅。        在选女主角阿梅时,一开始很刻意找“中南部出生长大,到台北读书工作”背景的演员,后来一波三折,回首一望,发现编剧兼舞台剧演员王莉雯很适合。她是三重小孩,从小在家里帮忙卖鱼丸,自然亲和的气质,看似平凡,实则自成一格。    阿梅与爸爸骑摩托车一场,本想在深坑的木棉道拍,但路边已停满一排车,怎么看都不像彰化乡下。遂转往外环道,先拍现在的戏,女儿骑机车载爸爸的遗照。再拍回忆的戏,同样的一条路,爸爸载着穿台中女中制服的女儿放学回家。    看莉雯换上台中女中制服,头发中分,很有感觉。惟台中女中制服自古以透气又低胸著称,高中时冬天我和同学常在下课时间躲进游泳馆,把吹风机直接塞进胸口喷热风取暖。这次苦了莉雯,只有把羽毛外套随侍在旁,一卡就披上。    阿梅骑着小摩托车载遗照的戏,我们上摄影车跟拍,摄影师士英的free hand书面镜头摄影术语,即免手持、徒手。很有力量,每一个晃动都有感觉,他时拍阿梅脸,时拍露在车外的爸爸遗照,加上速度,虽然没有日光,却很有层次,很有张力。    而这台很难发动的破旧小摩托车意外加了分,一遇熄火,就得在冷天里发动半天。在这一熄一发之间,莉雯也没觉得烦。每启动一次,看着monitor监视器。里莉雯骑车的侧脸与背影,我都觉得,把阿梅乡下出身的卑微与韧性,逼得更出来了。    如果找来的是安全发动的机车,恐也没这效果。    这场戏爸爸也必须穿短袖骑野狼机车,有武打底子的太保哥,在深坑的青山绿水环绕间,时以打拳热身。    前一夜在深坑黑狗兄餐厅爸爸生日聚餐的戏拍完,我们请太保哥到外面练一下野狼机车,场务在后协助。场务本想太保哥不熟车况,大概会慢慢骑,他只消在后头小跑步跟着。结果一发动,太保哥马上变成古惑仔,换档顺畅,车速平稳,可怜的场务在后面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跑回来后弯着腰,话都说不出来,直竖大拇指。    田间道路拍完,雨又开始有一阵,没一阵。开始忧心,晚上的夜市戏怎么办?棒球摊已联系好,若雨下大,他们将奉陪到乐华夜市。傍晚,摆摊的流浪兵团一摊摊进驻占位子,看来会开摊,但不确定卡拉OK来不来,执行制片载我去木栅或景美找家较local的唱片行,借一些台语唱片与伴唱带,万一不来,我们可自己陈设出一个爸爸的卡拉OK摊。    我们还在路上,接到电话说今天深坑夜市全部不摆摊了。万念俱灰,赶紧回去与大伙会合,打算移师永和。结果一到,雨停了,灯亮了,一半的摊位已摆开,那时突升起一种共存共亡的革命情感,我们与这些摆摊者都是看天吃饭的小老百姓啊。    天渐渐暗,仍迟迟不见卡拉OK。为怕开天窗指没有准备、计划好。,我开车回家把能找到的洪一峰江蕙郭金发新春金曲100等CD都载上备着。王导打电话来说,万一数量不够多,就带一些旧书吧,把爸爸的摊子陈设成旧书旧货兼卡拉OK摊。哈,这我最会,找了很搞怪的集合:《家常菜第一次就上手》《赖和全集》《台湾世纪回味百科》《日汉字典》(简体版)《水浒传》《三国演义》《壹周刊》《新新闻印刻联文》等过期杂志与各国火车时刻表。    结果我把这些家当运到深坑时——当当——神奇的卡拉OK出现了。    接下来,除了雨仍时下时停,一路顺利。中间雨下得粗时,太保哥跟工作人员说,我看你们工作车上有线香,拿三枝给我吧!我拜一拜。太保哥说这是他的习惯,每到一个场景就祈求一下。他说,你看吧,白天在路边就没下吧。原来是他先“请示”过了,让人感动。    夜市的最后一场,爸爸过世之后,哥哥大志接手爸爸的卡拉OK摊,表弟小庄顾棒球摊。家祥与阿泰都演得好极了,搭上雨,搭上冷,那种萧索落寞与一点点温馨更到位了。    十一点钟,夜市收摊,我们也收工了。借一句香港友人廖伟棠的书名:我们在此撤离,只留下光。
      粽子节就要到了,希望看我文字的人都快乐。
  哇,《父后七日》的文字果然比影像更打动人~  电影主要突出的是“荒谬”,文字透露出无言的想念~
    时光匆促    
  一周前刚看完《父后七日》,感动。我想说的是,除了关于父亲的文章之外,作者其他文章还是一样的真挚,好看,令人感动。
  欢迎台湾朋友。文字质朴感人,叙述有力,精神隐忍于情感的场内。
  关注。
  很感人。
  记下,有空再看
  《父后七日》超级无敌好看!!!只有渐渐长大,才会更为明白和体会亲情、生活、人生,谢谢你哦,希望写出更多的好作品与我们分享!!!
  LZ《父后七日》在大陆发行了吗?好想买一本。
  看过电影
  看过电影。    祝端午节快乐!
  刚又重温了一遍电影。    后面的故事,其实还可以续拍。
  好感人啊,哭得我脑袋都不清醒了
  sb一样的文字,不装B会死?
  读这篇文章,可以感受到台湾不同于大陆的风情习俗,也更感到作者深沉的父女之情。真情实感是散文的内核。也更能撞击人的内心。这篇散文可读性强,有耐于作者叙述上的随意自如。
  作者:ErinSummer 回复日期: 09:59:01 
      好感人啊,哭得我脑袋都不清醒了    ---------------------------------------------------------  真的不必这样,想他们的时候是应该笑起来的~  
  来点开心的  --------------------------------------------------------  车子从北斗上交流道,北上,过三义,一片静寂。  开车的我哥先开口了。    我哥:刘梓洁赶快说一些话啦我快睡着了。  我:喔,我觉得我好像快中风了。  我哥:靠北喔。  我:你说要找话题的啊。    又陷入沉默。    我哥:刚刚过了几个收费站?  我:两个,员林和后里。  我哥:那造桥快到了。  我:造桥上去是杨梅、泰山,泰山上去还有吗?  我哥:汐止。汐止是北上要收,南下不用收。  我:那南部的,员林下去是斗南……然后新营……新市……  我哥:冈山!最后一个。  我:耶!那我们来背二高的!树林、龙潭……                  返乡者.......    若不是闻到飘散过来的烟味,我不会发现她的——返乡者。    二○○七年,高铁通车,返乡者们换了路线。高铁台北到台中乌日站,走到台铁新乌日站转乘电联车,搭到离家最近的小站。    在此之前,他们要提早订好周休连假都很难订的火车票,莒光号或自强号,山线或海线车程三或四小时,如果没有误点的话。或者,后车站承德路统联客运,排成弯弯曲曲好长一列人龙,排歪了,就排到台南去了。    这里的返乡者,很抱歉,要画一下地缘。他们来自彰化市以南的彰化,纵贯路上(学名是说,省道台一线),或中山高交流道,或普快车停靠站,你会看到,永靖、社头、田尾、北斗、溪洲。这些乡镇,虽然分别以袜子、菊花或肉圆闻名。但,基本上,它们像个美国中西部小市镇,你没有车或摩托车,哪里都到不了。若你在纵贯路上开好久的车,四周是原野,一栋房子都没有,忽看到路边矗立着美国公路电影里的景观:发亮的好大的T霸汽车旅馆招牌,名字是寻梦园或青青河畔,是的,就是这里。  返乡者们的家,还必须从汽车旅馆旁边的小巷子,弯过几块田、猪舍、养鸡场、土地公庙、县议员服务处,才会抵达。但不是你想的形制完好的红瓦屋或乡村小木屋,现在大部分是有围墙有庭院有车库的两层楼房。周围有废弃的三合院,有一整排刚兴建好的独门独院洋房(案名是巴黎四季或荣耀罗马)。    返乡者与我,就在这惯称为家的房子里,度过了两天一夜,或三天两夜。如果是夏天,我们会穿上可能妹妹高中时的T恤和运动短裤,穿爸爸或阿公的拖鞋,蓬头散发,胶框眼镜,隔离遮瑕膏皆免。心情好会跟妈妈上市场,下厨做道在都市里学的西餐(迷迭香煎鲑鱼)或外省菜(合菜玳瑁)。有时也骑了摩托车去帮妈妈买米酒(而且不用戴安全帽哦)。    假期结束,带着一办公室人份的桂圆蛋糕或古早味三明治,(同事提起这是网络团购超夯热门的,很受欢迎的。名产时,返乡者总反击:台北俗哦,我们从小吃到大耶,下次回家带给你们吃。)提着行囊,由家人载送,经过弯弯的巷子与田间联络道,抵达名曰田中的小车站,买了一张往高铁乌日站的电联车票,过匣口,上月台。    就在这时,我闻到熟悉的烟味,嗯,女生爱抽的凉烟,按烟索骥,我看见她了。返乡者。    她坐在月台最尾端的位置,像是放松、调节或想着什么地,抽着烟。(所以,现在我非常确定了,我遇见她的时间,是高铁通车后,而月台禁烟令前。)她的烟,是从大包包里的小包包拿出来的。哇,这个厉害,藏得真好。    呵,好几次,若返乡前先与朋友聚餐,临去车站前总赶快把没抽完的烟全部送他们。他们直说不好意思,我摊摊手,不能带烟回家的啦。    抽烟的人看见人家抽烟就会更想抽。没错,但我还没转过神、还没放松、还没调节,所以,我只是默默看着返乡者,抽烟。她比我秾纤合度秾纤合度,英文slim, exactly right,不胖不瘦,正合适。,是有点瘦,头发是我烫好几次都失败的无重力烫,随性又有型,穿着亦然,时尚界说的,smart casual一种简约时尚休闲的衣着风格。。最让我羡慕的,是她脚上那双,TOD’STOD’S,意大利著名鞋类品牌。以创造出了被形容为像是走在水床上,完全没有压力的“豆豆鞋”而成为意大利制鞋业里的佼佼者。 墨绿色麂皮便鞋,杂志上称“豆豆鞋”。我这种波西米亚人,会对自己做的最奢侈的事,就是把整笔稿费拿去买一双鞋,但这双,哇,还买不起呢。    火车来了,我坐在她对面,不露声色地,继续随火车摇晃,欣赏她的鞋,我的梦幻鞋。但,才行驶不久,火车突然停了。不是靠站,却一动也不动,没有广播。车上人开始躁动。列车长拿着无线电匆匆走进车厢,说:“头前那班车有人卧轨,等一下哦!”    啊,déjà vudéjà vu,源于法文,其意思相当于中文当中的“似曾相识”。。    不,déjà vu说的是隐微模糊的似曾相识,而我的记忆,是千真万确。    十年前,我也遇到卧轨,火车暂停。我甚至可以清楚说出那天的日期,是一九九八年七月二日。我的大学联考日。    一样在从田中往台中的电联车上,途中有人卧轨,我与一车子考生惊慌失措,深怕错失考试时间。与我一起坐车的,是陪考的母亲,提着一袋削好泡过盐水的苹果,与两把折叠椅。    我开始幻想,嗯,第一堂考英文,坐这班车的学生都可以加分。不知过了多久,火车开动了,考试时间没被耽误,我前进都市的梦想,也没被耽误。    想起来,那次的卧轨事件后,我就考上台北的大学,离开家乡。如今,十年已过去。    字正腔圆又温柔的国语,把我唤回来。是返乡者。她拿着最新款的手机,向电话那头报告卧轨意外。嘿,是对都市里的男朋友吧!她又拨了另一通,用的是台语,是跟妈妈再报告一遍吧,语气里,独立大过撒娇,仿佛妈妈再多叮咛一句她就要噘嘴了。    我好像也该这么做。但,多年来我已养成不向人交代行程的习惯。出门是丢掉,回家是捡到。对妈妈、对都市里的男朋友皆然。    但,我是不是也常轻松自然地,切换两种语言,两种声调呢?如同一根烟,可以切换城市与家乡的状态。火车动了,车上乘客有位好事热心且人脉广阔的中年人,大声说着,他去分驻所问了,从中间压过去,切成三截呢!说是精神有问题的啦,呷安非他命呷,吃的意思。安非他命,是一种会刺激中枢神经系统的管制类药品,英文为“amphetamine”。的!    返乡者娟秀的五官略略皱眉,眨了眨长睫毛,抿了抿嘴,戴上耳机,好似,就把自己隔离在这些乡土事务之外了。    我也一样。我不知道返乡者听的是什么音乐,可能是王菲,可能是陈绮贞,但也可能是英国后摇滚乐团。我们彼此疏离,各自戴着耳机,MP3里可能曲目各异。但我开始在心里,跟你说话。    返乡者,你也跟我一样,十年前大学联考,就决定不管考几分都要从台北的学校开始填志愿,而且去台北一定要先去敦南诚品台湾书店。吗?嘿,跟你说一个很蠢的,我大一还和高中校刊社同学跑去诚品前面喝啤酒,不睡觉,觉得自己这样就是文艺青年了。一年内跑完所有的地下音乐酒吧,酒量大概是那时练的。    我们已不是“孤女的愿望”《孤女的愿望》本来是一首日本曲,上世纪五十年代末由叶俊麟先生填写台语歌词,以一个初出社会的少女为主角,描写她对台北都市的憧憬,以及对工厂女工生活的期待。那一代,离乡背井,不是为了投入经济起飞的年代,而是,我们需要都市里那些信息与资源。更浅显一点,我们需要那些配备:凉烟红酒、翻译小说、摇滚乐CD,更甚者,老外男朋友。    可我相信,潜藏在心中的,我们仍是一个乡下小孩。放大来说,就像是,土耳其作家到了美国,印度作家到了英国,成为英语流利、以英文写作、用英文上课的教授级作家,但他们毕其生探索的,仍是那离散情结。他们写的东西就叫离散文学。    啊,对不起,我严肃了,返乡者。也许,你没想那么多。你只是轻松、自然、恬淡自适地,过你在都市与在乡下的生活,没有我那么磕磕绊绊,那么别别扭扭。我羡慕你,真的。    火车到站。从台铁站到高铁站,要经过一段不算短的走道。我总觉得,这条走道,像在过渡着什么,因为穿越它之后,高铁站这头,就是星巴克、摩斯汉堡、乐雅乐、书店、Yamazaki面包店,一切都市配备又回来了。  这些醒目明亮的店招出现,我就看不到返乡者了。我尝试着用目光梭巡一遍,未果。好了,我告诉自己,别再像个偷窥者了,就要回台北了,干净利落点吧。买好票,进入匣口前,我突然想到什么,想要印证什么。我提着大包小包行李,快速跑进便利商店,买了一包烟与一个打火机,再冲出玻璃自动门,到高铁站外的走廊吸烟区。    没有。她不在这里。返乡者已消逝无踪。  
  我的一九八○年代.......        1    那是你二十九岁参加一场名曰疗愈内在孩童的灵修体验营才发现的事。    你与一群人盘腿围坐,治疗师以轻柔声调,引导回溯冥想:轻轻闭上眼睛,回到童年的那条路上。在混合印度梵唱西藏颂钵的音乐中,你感觉到周围人们开始低头啜泣或抽面纸擤鼻涕。恭喜,那代表他们成功找到埋藏在深层意识的童年创伤,正在藉泪水洗刷疗愈。治疗师说,放开一切,让它出来吧,眼泪代表丰沛的爱。最后,大家会互相拥抱以守护住爱的源头。    而你,你发现了要命的事,那就是,妈呀我没有创伤。你只看到你,顶着一九八○年代最流行的日本娃娃头,傻不愣登咧着嘴笑,手握甘蔗边啃边吐渣,跟在你哥后面,骑脚踏车或灌蟋蟀,堆沙堡或挖壕沟。你们游戏的场景之一是乡公所,因为你妈在那里捧铁饭碗,一捧三十几年。你跟你哥托儿所下课就到这里来,玩到你妈下班。你在乡公所里认了五个干妈,每跑过一张桌子都有人叫你来画图折纸或吃糖。你们玩捉迷藏时当鬼的人就趴在国父铜像上数秒,连乡长的桌子底下都可以躲。乡长还是你外公的拜把指结拜兄弟。。    音乐声止,慢慢把眼睛张开,把身体带回当下。你才发现更要命的事,妈呀你哭得跟牛一样。治疗师说,有什么问题吗?你举手,我没有伤为什么我还哭?那是另一个生命课题了,治疗师带着一抹悲悯而诡异的微笑说,我们留到下一堂课。    2    我一直记得我学会写名字的那个夜晚是星期一。    哪一年哪一月哪一日,不记得了。我五岁或六岁,那么,父亲就是三十二或三十三岁。记得星期一是因为,星期一臭豆腐会来。一对夫妻骑着电动三轮车,沿着小巷叫卖,老板会拿着麦克风,喊:“臭豆腐——”    三合院老家的客厅里,爸爸摊开哥哥没用完的小学数学作业簿,一页有八大格,教我一笔一划,写在格子里。三个字,整整四十一划。笔划好多,好难。我依样画着,一边撇、捺、点、勾,一边竖起耳朵注意听臭豆腐来了没。    因为,爸爸说,学会写名字,等下就买臭豆腐给你吃。    那个晚上,为什么客厅只剩下爸爸和我两个人,妈妈、哥哥跟妹妹去了哪里呢?以及,后来,我真的吃到臭豆腐了吗?    我全忘了。千真万确的是,我在那个晚上学会了写名字。那是我小时候难得一件可以拿出来说嘴的事。    3    八○年代,正好我一岁到十岁,从出生到小四,与同学每天排路队回家,边走边唱。    我那十年与“优秀”两字完全无关,叫我写作业不如去给阿公报明牌类似于彩票。,每天上学能把该带的东西带齐我妈就很阿弥陀佛了。    小一到小四,只有两个字能形容:脱线指说话说到一半突然转换话题,扯到别的地方了。也有脑筋不好使的意思。。再加俩字的话,就是:很皮。    小一上课时和旁边的小男生比赛,谁可以把铅笔削到最尖。两个人四只小手在桌底拿着铅笔和小削铅笔机奋力转着,结果老师走过来,我赶紧把手上东西往抽屉一塞,那好尖好尖的笔芯,直直刺进手掌里,断在里面了。    在学校怕被骂,不敢说,回到家手掌周围都肿了,让妈妈拿针慢慢挑。我一只手给妈妈,一只手拿一本图画书,架在膝盖上看,很痛,但不敢叫,不敢哭,不敢缩手。好奇怪,那时就有一个执念,我只要很认真很认真看书,就会忘记痛了。    但我只有一只手空着,书翻得东倒西歪,便把还在念幼儿园的妹妹叫过来,帮我翻书。妹妹似乎也觉得这差事很好玩。我看完一页,说“好”,她就翻,偶尔发表意见:“真的吗?哪有看那么快?!”    灯光下,三合院,母女三人,这就是我最早的阅读记忆之一。    升上小五,第一次月考,不知老天闪过一道什么光,我考了满分,六百分,一题都没错,第一名。老师同学诧然,同时把我的生命画了一条线,归到好学生那边。    从此以后,有如进入罐头生产线:就是另一个读前段班、考第一志愿省女中、国立大学的讨人厌的好学生的故事了。    4    长大,进入所谓文化圈工作,听过几位外省第二代前辈说,他们共同的童年记忆竟有一幕,是躺在一叠一叠未裁切的钞票上睡觉。因为,他们的父母在中央印制厂上班。    如果说,我的童年也跟什么“厂”有关的话,那无疑是“羽田机械车厂”。    大概我出生后不久,父亲就到羽田上班,虽只是个基层员工,但当时福利应该很不错。逢年节,公司会发送日系、欧系百货公司的礼券,那就是妈妈和我们三个小孩最早“西化”的开端。第一次吃牛排、吃汉堡、买洋娃娃和乐高,都是因为要用掉这些礼券。更不用说,家里的餐具都印有Peugeot标致,世界十大汽车公司之一。是法国最大的汽车集团公司,以生产汽车为主,兼营机械加工、运输、金融和服务业。商标。    客观的数据,是这么记载的:羽田在八○年代初以组装法国Peugeot车起家,一九八三年起和日本Daihatsu大发(DAIHATSU)工业株式会社成立于1907年,原名为大阪发动机制造株式会社,1951年改为现名。签定技术合作协议,又生产日系车,但到九○年代不敌其他国产车,在一九九五年倒闭。    很模糊的记忆,好像父亲还跟工会去静坐抗议过。而我一直记得羽田董事长的名字:叶林月昭。    有次父亲拿回一张公司颁给他的,可能是年度绩效优异或是员工运动会的奖状,他看着上面的董事长大名,摇摇头喃喃自语:“叶林月昭,难怪薪水越领越糟。”5    八○年代,忽有一夜,人声鼎沸,跑进跑出,吆喝:中了中了!中的,是大家乐,让一干乡亲父老为之疯狂的赌博游戏。一夜致富的传奇不绝于耳,总是能听到,市场哪个卖猪肉的一期就中几百几千万,猪肉不卖了,开始在自家田地盖起楼仔厝自家建的楼,一般四五层。。    一支签对,就中一部奔驰。一支签错,连老婆都不见。班上会有些来来去去的转学生,听老师家长们耳语,在跑路的啦。    那时没有名牌风,只听明牌的。    明牌在哪?在梦境,在路上,在所有非自然显像里。梦见蝴蝶是33,骑机车出门辗过一条蛇,要努力回想,那蛇是弯曲成0或6或8,被狗追被狗咬更不用讲,9签下去就对了。小小孩蹲在稻埕尿尿,水痕留下什么数字,小孩考试考几分第几名,都是阿公阿叔咸鱼翻身的关键密码。    在集体狂热之下,脱线的我,不知为何,成了明牌小神童。初时是被大人带到庙里等待乩占卜问疑。童降乩拿毛笔鬼画符,从里面拆解数字,或是从香灰或白米看浮字。我一股憨胆,总是最快大声报出来。果真,说中好几次。学校的小学生储蓄日,我就带着这些分红的奖金,几百元几百元存进去。好一阵,阿叔阿伯总会跑到家里来,问我,最近眼前有没有闪过什么数字?    然而,又忽有一夜,随着不知是何时禁了赌、退了烧,神迹不再降临在我身上。  
  王功重游.......  事实上,我离那条童年的路,已经越来越远了。
  你知道吗?长很大之后,我才知道,王功,原来不是王宫。    小时候,你与我妈的两份薪水养三个小孩,我们连小康之家都称不上。记忆中你也从没开过什么好车,但一想起童年,却满是出游的画面。    当时还没有周休两日,在车厂上班的你,一个星期只有星期天不用穿卡其色的工作服。出游前,你并不会预告或号召,但我记得,当你开始热车,把椅垫拿起来甩甩,帮水箱添水的时候,我就知道,要出去玩了。    行前,你从不研读什么旅游指南。我们住在彰化正中央平原,出游路线有两条:一往东上山,从田尾连接田中,再到南投、名间、竹山、鹿谷;一往西下海,从田尾翻过高速公路上的陆桥到溪湖,再到二林、芳苑,王功海边。    我们没有目的地,你也从来不会说去哪边。玩法是这样:上山路上看见哪个路基可切下溪谷,便停了车,抓虾戏水;看见哪个观光橙子园正开放采果,便携了塑料袋,采得满车橙子,准备回家分送亲友。下海一途亦如此随兴,抓螃蟹、摘西瓜、找个海神庙烧香拜拜、吃片蚵嗲蚵嗲是流行于福建、台湾西部沿海养殖蚵(即是海蛎、生蚝)之渔村、港口市镇油炸类小吃。,吃盘炒蚵面、返程必到溪湖糖厂吃冰。    在我小学三、四年级的时候,中部旅游突然热门起来,一些大型游乐场度假村纷纷开业。九族文化村、九九峰、斗六天元庄、剑湖山游乐世界,大型广告牌在路上巍然高耸,打着:一票玩到底。星期一到学校去的时候,同学兴奋讨论兼炫耀,昨天我爸妈带我去了,好刺激好好玩喔。    可是,一个我都不曾去过。    出游路上,经过一座游乐场,我会偷偷观察你扶着方向盘的手,是不是准备打方向灯,但从来没有。反而是遇到游乐场周围大塞车,你会痛喊几声。有一次拗不过我妹吵闹,你只好开进游乐场,在停车场停下。收费的小弟马上过来,点了两个大人三个小孩五张门票,外加停车费,一共要收多少钱,正确数字我忘了,只知道,对当时一个礼拜零用钱五十元的我们而言,那是天价。    你一边倒车出游乐场,一面跟我妹妹说,我们有来过了喔。    多年之后,九·二一地震,我参加大学社团的赈灾队。当游览车驶过同样一条路,看着那些因走山而倾圮败坏的游乐园,残破不堪的大型招牌,恍如隔世。天晓得它曾经是几双童稚的眼睛里,殷殷企盼的希望之托。    因为没有目的地名称,每当玩回来,要写日记的时候都问你,今天去的地方叫什么名字?你说就写“ㄇㄧˊㄥ间”台湾拼音,即汉语拼音mínjīan。吧,我便写上,今天爸爸带我们去“民间”玩,感觉起来,好像我们一家是游走的鬼魂或天上的神仙一样。    或者你说,今天去的叫“王ㄍㄨㄥ”台湾拼音,即汉语拼音gōng。,我就更理所当然写上,今天爸爸带我们去“王宫”玩。回想起来,王功海边,夕阳辉映下金光闪闪的沙滩,以及那之中你与我母亲尚年轻的脸,对我而言,的确就像座美好的王宫吧。    接下来,我们长大,时间流逝,如电影之过场。    我离家,念高中,读大学,考研究所,恋爱,工作。    你不再健康,提早退休,打胰岛素,洗肾,进出医院,气衰体弱。    病榻上,你忽喃喃对我说,去考个汽车驾照吧。这句话,竟成为我唯一记得的你的遗愿。    父后三年,我开车已平稳娴熟。这次,载上三两城市里的朋友,回彰化玩。我选择海线,循着童年的路,重游王功。    王功这几年变得极热门,渔火、夕照、景观大桥,童年梦土好像被文史工作室与旅游局规划过了一般,插上好几个说明广告牌,反而变得不再真切。    我找到抓螃蟹的沙滩,才知道螃蟹的真正名称叫招潮蟹,而沙滩也不是叫沙滩,叫做潮间带。海风强大依旧,多了许多游客。记忆中空旷的王功大街,竟也拥挤起来,多了便利商店,纪念品中心。大概是观光气氛使然吧。一时竟觉得路边一群群包着头巾戴着斗笠的挖蚵妇女,都像是展示了。    名产不可不吃,除了蚵嗲之外,王功开始观光升级,有哇沙米花生、养生面茶、红土地瓜。有朋友闹着要吃枝仔冰,我这神游到童年王宫的失职导游,才回了神,摆出地陪架势:吃冰,当然要到溪湖糖厂啊!    溪湖糖厂,是许多彰化小孩沁香浓甜的记忆汇聚之处。糖厂福利社各种口味的枝仔冰、四四方方一块的冰淇淋三明治、或从冰柜里挖出的一大球雪白冰淇淋,数十年不变。在都市长大的朋友们,尽管第一次来到溪湖糖厂,都在这将时间冻结的福利社里,召唤起童年的单纯美好,拿着保温的保丽龙盒,兴奋挑选。    一位朋友看见货架上台糖出品的各式健康食品,便问大家,还记不记得小时候吃过的台糖健素糖?被这么一提,每个人都怀念起那一颗颗裹着彩色糖衣,像维他命丸的东西,恨不得马上抓一把放入口中。    架上什么养生黑糖、健康寡糖都有了,唯独不见健素糖。问了台糖柜台人员,得到的答案是,哦,后来验出来健素糖里的酵素,是给猪吃的,就停止生产贩卖了。    我们不禁觉得又好笑又悲哀。好笑的是,原来我们小时候都被当猪一样喂,悲哀的是,这童年难以忘怀的味觉记忆,竟就这样,给猪吃了。    我跟着朋友们嘻嘻笑笑,心中却升起莫大失落。    你知道吗?那时,我突然感觉到,尽管我可以不断开车重游,但事实上,我离那条童年的路,已经越来越远了。  
今天先这么多吧     明天贴关于爷爷的开心事
——父后的日子 也有欢笑 只是没有他一起分享!
  好看。有书卖么?
  期待!
        大学时和一个台湾女孩通过信,她很认真,有错字就用涂改液涂掉(而我是直接涂个黑疙瘩),她的字迹工整秀丽,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
  这样的文字,真是好文字。让我想起张洁的《世界上最疼我的那个人去了》这本书,我反复读过多次。
  记号。回头细看。
  刚看过电影,很朴实很感动
  谢谢文章,很感人。
  谢谢。
  有舞台的效果。有戏剧的色彩。
  干净透空的文字,,,
  祝福,拿到了您的书,再看到在散文天下的文字,倍觉亲切。  看到悲伤里的轻盈,实在是很感动
<span class="count" title="万
<span class="count" title="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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