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梦梦见本家梦见哥哥去世世了,我光想哭

张广泰回家
&在清朝康熙年间,北京东边通州所管地界河西务是个水旱码头。一条街长有三里,街内有盐当商和妓院,三四百户人家,各式各样的买卖铺户一百多家。又是个运粮河上的大码头,所以设有巡检司。因为不是城,不能设县衙,虽然是巡检司,可是快班、皂班人数和县衙差不多。当时做官的都愿当八品河西坞司官,不愿做七品的知县。因为这个司官来钱多。这天六月三伏,天气很热,在运粮河上游来了三只官船。中间官船刁斗旗杆上挂一面旗帜,白旗子红火焰,上绣黑字,横着四个小字是巡河副将,当中斗大的一个张字。这三只官船离河西坞还有五里多路就停住了,那面旗子刷啦啦的落将下来,船不走啦。官舱内坐着一位大人,
三十岁左右,白净子,一对剑眉,一双虎目,鼻直口阔,牙排似玉,头戴四品顶戴,身穿官服。这就是巡河副将张三大人。
在大人身边站着一个小孩,也就有十三四岁,穿着一身靑,
面似喷血纸,白脸上长了些红斑点儿,嘴犄角朝上翘,短眉毛,两只小圆眼,猛一看跟庙里的小鬼差不多。这个孩子是张三大人的干儿,可是他管大人叫三叔。因为这位大人还没结婚。他的名字叫江玉。这时江玉问:“三叔,怎么到这就不走啦?”张三大人叹了一口气:“咳!江玉,我不是跟你说过,我离家已有六年了吗?”江玉想起三叔跟他说的话。原来张三大人家在河西坞,
父亲张好善开着一家广聚粮找。家里兄弟三人,是一父二母,大
哥叫广聚,二哥叫广兴,他叫广泰。广聚四岁时母亲死了,张好善续娶妻子姓康,生的广兴和广泰。虽说康氏是广聚的后娘,但是特别疼爱广聚。广聚长大,张好善死啦,买卖由广聚管理,老二广兴照料家务,老三念书。老大和老二都娶了妻,大奶奶娘家姓李,二奶奶娘家姓陈。广聚是人大心大,对他父亲续娶妻室不满。心说,要是父亲不娶我这个后娘,就我一个,这份家业全是我的。这可好,一份家业三下里分。他仔细地观察,老二是个窝囊老实人,没什么了不起。可是老三精明强干。要是想这一份家业都归自己,非得把老三处置了不可。只是没有机会。这年八月十三,张广聚用毒药酒把广泰给药死过去,准备活埋。多亏大嫂李氏把广泰给救了,张广泰才从家中出来。五六年的光景,现在是巡河副将四品官职。江玉听他三叔说过这事儿。广泰说:“我离家这么多年,家里怎么样啦?我全都不知道,当初我大哥要死我,也因为我不学好,什么朋友都交,被朋友引诱去烟花妓院,没想到在那里又……”说到这他没往下说,原来张广泰在烟花妓院认识一个妓女叫韩红玉,两人订下白首同盟,一个非他不嫁,一个非她不娶。这些事张广泰当然不能跟江玉说啦。“反正我不能就这样回家,我得改扮私行,只要我大哥对我母亲和我二哥好,我就什么也不提啦。要是我离家这些年,我大哥对我母亲和我二哥不好,就连害我的这笔账,我跟他一起箅清。江玉,你去给我买一身要饭穿的衣裳来。”江玉答应,拿了散碎银子,
挎上了自己的腰刀,离了官船够奔河西坞。
可是哪儿有卖要饭穿的衣裳呀,小孩江玉买不着啦,就又往回走,走了三里来地,天气又热,江玉来到道旁的一片树林,他坐在树林子里凉快凉快。他正坐着哪,往外一看,他高兴啦,从大道上来了个要饭的。有三十多岁,头戴破草帽,汗碱很厚,这身裤褂脏的跟地皮一个颜色,一双袜子都没底了,鞋都开绽啦,用麻绳在脚面上系着,腰里挂着块拉船用的纤板,左手里拿着打狗的枣条,右手提着个黄瓷瓦罐。江玉一看,心说:这身衣服行,给我三叔买着。江玉这个孩子淘气,他等要饭的快到树林的前头啦,猛地往外一蹿,把刀往外一拉,站在路当中,嘴里还有词呐:“呔!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牙崩半个说不字,我一刀一个不管埋!”要饭的一见要乐,
“我说好汉爷!您劫道也得劫那过路客商,有钱的人哪,我是个要饭的,哪儿有钱哪。”江玉说,“我这个劫道的专劫要饭的!
把打狗枣条,要饭的罐子留下。”要饭的说:“你这个劫道的就劫这个呀?好!给你。” “把草帽摘下来!” “这个也要!给你。”
“扎腰的绳子,拉船的纤板拿来。”“好好,给你!” “小褂扒下来!” “行,给你。” “鞋,袜子!”
“这个你也要!给你。”要饭的说:“行啦吧。”江玉说:“把裤子脱下来!”要饭的说:“不行!你得给我留下这条裤子,要不我光着屁股上哪儿要饭去呀?”江玉把眼一瞪说:“你给不给!”说着话,咬牙瞪眼把刀一晃,要饭的一看,说:“给!”要饭的把裤子脱下来放在地下,
往那儿一蹲,不敢站起来啦。江玉把裤腰带扎腰绳往地下一顺,
裤子、褂子、鞋、袜子、草帽都放在绳子上面一系,刀插入鞘中,一手提着一嘟噜破衣服,一手拿着打狗枣条挑着黄瓷瓦罐,转身就走。要饭的一想,他把东西劫走了,我怎么办,上上下下无条线,光着屁股,上谁家要饭谁不揍我呀!我非在这儿饿死不可呀,还不如叫他拿刀杀了我痛快哪!要饭的想到这儿,就喊开啦:“嗳,劫道的,回来!”江玉回来啦,问道:“叫我干什么?"
要饭的说:“干什么?你不是有刀吗?拿刀杀了我,反正我也活不了啦。”江玉一听也乐啦,说:“我跟你闹着玩哪。”要饭的说:“有这么闹的吗?”江玉拿出十两银子说:“得啦!你这破烂衣裳算我买啦,给你十两银子。”说着话把十两银子往过一递,要饭的接过银子,江玉拿着东西转身就走。要饭的拿着银子想,我这一身破烂,一吊钱也不值,给我十两箅我走运。又一想,不对呀!谁花十两买这个呀?噢!听他说话是江南口音,都说南方人会憋宝,他是憋宝的吧?我那草帽是宝贝?也许我的衣服上有翡翠虱子,珍珠虮子!十两啊,我不能卖。想到这,他往回喊江玉:“嗨,劫道的!买破衣裳的!嗨,憋宝的!”江玉一听,我怎么成了憋宝的啦?走回来就问:“你喊我干吗?”“干吗?这衣裳我不卖!十两啊是你的,你当我不知道哪!你是憋宝,我这衣服上有宝贝,我不卖啦!”江玉一听:“不卖拉倒!衣裳给你,钱是我的。”拿起银子转身就走。要饭的又一想,不如卖给他吧:
“咳!卖给你啦!”江玉说:“你这不是费事吗?”把十两银子给了要饭的。江玉心想,他光着屁股看他怎么走,于是站在远处瞧着。要饭的也有办法,他蹲在那儿拔草,把草拧成了绳子,然后又拾了几块破瓦用绳一拴,往腰中一系,前后挂七八块瓦,一跑起来叽里呱啦的乱响,奔街里买裤子去啦。江玉看着满有意思。他提拎着破衣裳往回走,一边走着一边想,这个要饭的说他的衣裳有宝贝,真是穷疯啦,江玉觉着手上痒痒,一看,嚯!真有宝贝,还是活的,虱子爬到手上啦。江玉用那根枣条挑着吧,他回到官船,一想,这衣裳怎么叫三叔穿哪?又不能洗,一洗都成了破布条啦。他还真有主意,把打狗枣条和黄瓦罐放在船头,拿着破衣裳上了第三只船,找厨子去啦,一进舱门就问:“大师傅!
今天中午吃什么?”厨子说:“天气又热,吃点清淡的。”江玉 说,“来!把这个蒸了。”厨子问:“怎么吃呀?”“清拌。”说完,
江玉去上船头刷瓦罐去啦,厨子没办法,只好蒸吧!要饭的这一身儿上笼屉这么一蒸,味这个难闻哪,把厨子给熏的差点恶心。江玉刷好了黄瓦罐,来到厨房一看,厨子正忙着哪,用一个大盘子,破草帽坠底,上边放上那身破裤褂,两只破袜子往上一搭,
一双破鞋底朝上一放,手里拿着个碗正在和芝麻酱哪!江玉一瞧,说:“真吃啊!”厨子说:“不是清拌吗?”江玉把衣裳拿到外边去迎风一抖,一会儿它干啦,看着还是那么脏,可是没有臭味啦,他把东西拿到了大人的官舱,说:“三叔,您换衣裳吧。”
张广泰一看:“这么脏,我怎么穿?” “您别看脏,可是什么味也没有。”张广泰这才换了衣裳,问江玉:“你看我像要饭的吧?”
江玉看了看说:“我看您四不像了。” “你这是怎么说话?”
“您里边套着仿绸的衣服。外边穿着的衣服都破了,露着里边的衣服,再说哪个要饭的有长的又白又胖的?您等着。”说着江玉走啦,没有多大工夫,他找来十几张膏药。“来!我给您粘上。”他用耷药把衣裳破的地方全粘上啦,又去厨房,在锅底下抹了两手锅烟子,回来对广泰说:“三叔您闭眼。”张广泰把眼一闭,江玉往张广泰脸上一抹,然后又跟张广泰一拉手,他拿过镜子来说:
“您瞧瞧看。”张广泰一照镜子,把自己也吓了一跳:“这是什么模样?”对江玉说:“一会儿我站在船头上要饭,你往下轰我,
叫我走,借着你的这句话,我再下船,就是有人看见也不会疑心,要不从官船上下来个要饭的,准让人疑心是私访的。等到天快黑了,我要不回来,你牵着我的马匹,带着官服去巡检司接我。你去看看岸上有人吗?”江玉看了看说:“岸上没人。”张广泰这才出了官舱,站在船头上,对着官舱就喊:“行好的老爷!
太太!赏点吃的吧!”喊完了等着江玉出来,可是江玉没出来。
张广泰再喊:“行好的老爷!太太!赏点吃的吧!”江玉还没出来!张广泰急啦,心说,你不出来我怎么走哇!“行好的!老爷!太太!赏点吃的吧!”江玉这才从舱里走出来。你看他趿拉着两只鞋,髙仰脸,嘴里叼着根牙签儿,把嘴一撇说:“嗨!嗨嗨!要饭的!你没戴着表哇!”张广泰一听,要饭的有戴表的吗?“你也不看看太阳,早饭过去啦,晚饭还没到,你站在这儿叫唤什么?要是把我家大人惊醒了,碾折你的狗腿,还不给我滚!”张广泰心说,回头咱爷俩再算账。
张广泰走下官船直奔河西坞,来到河西坞一看哪,变样啦,有的大买卖现在变成了小铺户,有的矮小的房屋变成了三间门面的大商家。张广泰想,我离家这些年,我家怎么样了?广聚粮栈还有没有?有,还是不是我们家的?我既然来私访,就得打听明白了。张广泰一边走一边想,猛然从前边走过来一个老头,张广泰一看,认识,是过去一家老街坊。张广泰赶忙的把这老头给拦住了:“老大爷!”老头一瞧是个要饭的,“咳!小伙子,要饭你找那有钱的人去要哇,我没钱给你!我在家里吃顿闲饭就够孩子们为难的啦。”“老大爷!我不是跟您要饭,我是跟您打听点事。”老头说:“你打听什么?”“老大爷,河西坞有个广聚粮栈您知道吗?”“啊!知道哇。”“还有吗?”“有,不但有,还是张家的买卖。比以前大多啦,以前是三间门脸,现在是九间门面。你打听它干什么?”“我听说广聚粮栈每逢初一、十五舍馒头,
半斤一个,去一个要饭的就给两个大馒头,我去要饭去。”老头一听连连地摆手说:“你说的那是过去,有老掌柜的活着的时候,现在不行了,老掌柜的一死,大少爷当了家,当时老规矩没改,可是最近几年变啦,不但不舍馒头,在门口挂了个牌子,写着‘僧道无缘’,要饭的在他们门口要饭,非挨顿打不可。他养着四五十个打手,这条街上谁不知道大恶贼张广聚呀,你千万别去!”说完,老头走了。张广泰继续往前走,心中暗想,我大哥怎么变成这样了,他待我母亲和我二哥怎么样?张广泰正往前走,耳边听见有人喊天:“天哪!天!”声音是从胡同里边传出来的。张广泰往胡同里边一看,见一人身穿破裤褂,头戴破草帽,跟自己这身差不了多少。肩挑一担鲜草,一手扶着墙摇摇晃
晃往外走,张广泰一看认识,正是自己的二哥广兴,张广兴一边走着嘴里一边叨唠着:“天哪!天!都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我就不信!我大哥独谋家产,把我们娘俩给轰出来啦,他也没个报。老三死活不知,我每天打草卖,养活老娘,可是老天爷不睁眼,叫我长病。眼睛烂眼边儿,鼻子不通气儿,嘴里长口疮,耳朵闹耳朵底子,脾子长鼠搭脖子,脑袋后头长砍头疮,脊梁上是瘩背,腰里长串腰龙,下边连疮腿。”张广泰一听,心说你还活的了哇!张广兴挑着草往前走,张广泰后边跟着,要瞧瞧二哥到哪卖草去,然后再问问二哥是怎么一回事,问明白了找大哥算账。广泰在百步以外紧跟着,广兴来到对河居门前放下扁担,对河居是河西坞有名的一家饭馆,楼下应时小卖,楼上可以包办酒席。广兴放下挑子拿着破手巾,擦着汗冲里边喊:“三叔!三叔!”张广泰在那边一听,心想在这怎么又出来个三叔哇?就见从饭馆里走出一个人来,三十多岁,黄白脸膛,两半截斗鸡眉毛,一对母狗眼儿,尖鼻头,薄片嘴儿,穿一身蓝布裤褂,白围裙。这人是对河居跑堂的,姓刘行三,外号叫刻薄刘三。他见着有钱有势的人能把人捧到天上去,你要放个屁,他说这味特别香。要是见着不如他的,他能把你说的一个钱都不值。他来到张广兴面前把脸一仰:“嗨!倒霉张!喊叫嘛?”张广兴赶紧说:“三叔!”广泰在哪边一听,“噢!管他叫三叔!”张广兴说:“昨天您说我打的草不新鲜,今天我起了个五更头打来这挑草,您看还带着露水哪。您把它搬进去吧。”刘三把眼一瞪:“我说倒霉张啊,谁要你的草哇!你人倒霉,打的草也倒霉。你这草不能喂牲口,马吃了得瘟病,牛吃了肿嘴唇,驴吃了会上房。谁敢要你这倒霉的草哇!挑走!”张广泰在那边一听,这气大啦。心说好小子,等会儿我问你谁的马吃了瘟死了?就听广兴说:“得啦!
三叔!您把草留下吧!”刘三说:“不要就是不要!”说着话把手一抬,照准广兴的脸上“啪”就是一个嘴巴!“挑走!”一转身进了饭馆。
张广兴手扶草挑放声痛哭。张广泰实在看不下去啦,一手拿着打狗枣条,一手提着黄瓷瓦罐就要进对河居找跑堂的讲理,就在这个工夫,从大街上来了一个人。此人身髙八尺,膀阔三亭,
赤红脸膛,浓眉阔目,鼻直口方,有三十上下的年纪,穿一身蓝宁绸裤褂,脚下是薄底快靴,敞着怀,露着通膛的护心毛,有一寸多长。右手拿着桑皮纸的大扇子,左手提拉着四五尾鲜鲤鱼。张广泰一看认识,磕头的拜兄弟,大哥李贵。张广泰想,这几年没见,李责发财啦。原来李贵是运粮河码头上扛粮卖苦力气的,
吃上顿没下顿,后来跟张广泰拜了盟兄弟,时常花张广泰的钱。
张广泰想,今天我二哥在这儿受人家的欺负,你不用说给我二哥出气拔创,你只要叫声二哥再走,我这朋友算没白交,将来我们还是拜兄弟。你要是见着我二哥,来个高仰脸连理也不理就走,以后知道我做了官再来找我,我也不认你是我的朋友。张广泰没想到,李贵看见张广兴站那儿哭,老远就把小褂的扣子扣上了,左手的鱼往地下一扔,右手的扇子交到左手,抢行几步给广兴深深的请了个安:“二哥您好!”回头再找鱼没啦,叫狗叼跑啦。“二哥您干吗站这儿哭哇?我不是跟您说过吗,打草就送到对河居,甭管多少,哪怕就是一根草叶,只要您送来,就拿两吊钱,您……”广兴没等李贵说完,把手一摆,“你别说啦!你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可是人家饭馆不听你的。昨天我打了一挑子草送来啦,伙计刘三说我这草不新鲜,不值两吊,给了我一吊二百钱,今天我起了个五更头,打来这挑子草,还带着露水哪,他说我人倒霉,马吃了瘟死,牛吃了肿嘴唇,驴吃了会上房。他不但不要,还打了我个大嘴巴。”说着他又哭起来啦。李贵一听,把脸气的都成了紫茄子皮啦,“这话是谁说的?”“就是伙计刘三说的。”“那好吧!我进去问问去,叫他们把这挑子草买了去。您站在这儿看着我,我不点头,他给您多钱您也别卖。我叫您看个热闹。今儿我放火烧楼!”李贵说完了就往饭馆里走。张广泰在那边听着,心说,李贵说这么大的话,他有把握吗?张广泰哪里知道,对河居掌柜的姓李,跟李贵也不是本家,他把买卖做赔啦,对河居关门啦。李贵请朋友来吃饭,一看对河居黄啦,就问掌柜的为什么把买卖关啦。李掌柜的说没本钱啦。李贵是个红脸汉子,既然问了,就得想个办法,于是李贵拿出钱来,对河居才二次开张。李贵说的好,只要买卖赔了就找我李贵。从那儿以后李贵经常给对河居添本钱,所以买卖越做越好啦。现在这个买卖成了李贵的啦。可是李贵从来没跟李掌柜的提过钱字,就是张广泰离家以后,张广聚把老太太二弟夫妻给撵出家来,住在坟地的三间草房里,说的好听,每月送米送面送钱,可是送了没有三个月,就不送啦。李贵好打抱不平,就去找二爷张广兴,要帮助他找广聚算账。可是老太太不让。老人家说:“广聚不是我生不是我养,虽然我把他拉拔这么大,他恩将仇报,早晚有一天他会报应。再者老二为人老实,就是找老大去,外人也使不上劲。有一天,老三会回来的。到那时再去找他大哥算账也不晚。”李贵也没办法,就找了磕头老二邹忠,哥俩一商量,干脆把他们娘仨的生活给包下来就完啦。没想到老太太非常耿直,她说自己拉拔起来的孩子都不管,何况是老三的盟兄弟哪?说什么也不要他们送来的东西。就连大儿媳妇背着广聚给送来的东西,老太太也叫她们拿回去啦。就仗着婆媳俩给人家缝缝洗洗。李贵实在没有办法了,就想起了个主意来。背着老太太叫二爷广兴打草卖草,这草就卖给对河居。李贵跟对河居李掌柜说的明白,草送来不管多少,就算没挑草来,只要二爷广兴来了,就算把草送来啦,就给他两吊钱。这钱哪都记在李贵的账上,草算白要。李掌柜就把这事儿交给伙计刘三啦。刘三是个势力眼,又爱占小便宜,有时少给广兴二百钱,有时故意刁难张广兴,今天该着刘三倒霉,李贵赶上啦。这些事张广泰怎么知道呢?
张广泰就见李贵嘱咐完了张广兴就进了对河居。他来到账房门口就站住啦:“掌柜的!”李掌柜正在账房里写账,一听有人叫,隔着玻璃一看是李贵,赶紧出来啦,“大哥!来,里边坐。”
李贵把手一摆说:“不!你那账房门口写的清楚,‘账房重地,
闲人免进’,我李贵手脚不干净,你要是丢了东西,我还得遭嫌疑。”李掌柜的一听,“大哥!您今儿个是怎么啦?”“怎么拉!
我怎么吃的怎么拉!别费话,你把账本翻开,看看我李贵欠你多少钱,当时还账。我要是挪挪窝儿给钱,你拿刀子拉我脚心。要是短我的也得当面还清。少一个小钱儿今儿我放火烧楼!”李掌柜的一听,说:“大哥甭算啦!这买卖归您,我怎么得罪您啦?您把话说明白喽!"李贵说:“我跟张广泰是把兄弟你知道吧?”“啊!”“可是张广泰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大恶贼张广聚独谋家产,这事你也知道吧?”“不但我知道,河西坞人所共知。”“老太太非常耿直,我们弟兄送什么都不要,我这才叫二哥广兴打草卖,把草送到对河居给两吊钱,钱是写在我的账上,草算你们白要,也不过就借你对河居的名。为什么今天把草送来了,你们不要,不要还没什么,为什么说我二哥人倒霉打的草也倒霉,马吃了得瘟病,牛吃了还肿嘴唇,驴吃了什么你妈的会上房,哪个驴上房啦?”李掌柜的一听就问:“这话是谁说的?”“你们的伙计刘三。”掌柜的说:“大哥您别管啦,我叫他好好的把草买进来还不行吗?”李贵说:“好!买不进来我就放火烧楼。”李掌柜的心说,刘三哪,刘三,你净给我找麻烦,你要把李贵的那个彪劲给招上来,他真能把楼给烧喽。掌柜的一看刘三正在那边忙着哪,掌柜的过去照准刘三的脸上就是一个大嘴巴,“啪”的一下,把刘三给打愣啦,用手捂着脸问,“您打我干嘛?”“干嘛!
我不是跟你说过吗,张广兴送草来就给拿两吊钱,就是不送草来,只要人来了,就给两吊。你今儿个吃饱了撑的。你说他的草倒霉,驴吃了会上房。你看李贵知道了,要放火烧楼,你出去把草买进来,要是买不进来,他就放火。”别看刘三挨了个嘴巴,他倒乐啦:“咳!不就是这挑子草吗,那有什么,我出去用不了两三句话,就把草买进来。”说着话刘三走出来啦,这小子还真有两下子,老远的朝着张广兴笑嘻嘻的就过来啦,给张广兴请了个安:“哟嗬!张二大爷!”张广兴赶紧地作了个揖,“哎呀,刘三叔!”张广泰在那边一听,心说这是什么辈呀!刘三说:“刚才我在里边正忙着哪,那会正是饭时,我真没工夫往里搬这挑子草。叫您在这等了这么半天,这是怎么话说的?得啦,我把草搬进去吧!”说着话就要往里搬。张广兴把扁担按住啦:“你先别搬,你知道我这挑子草卖多少钱吗?”
“二大爷!您甭说,少给不了您哪,别人的这挑子草也就是二百钱,谁叫你常来这儿送草哪,跟过去一样两吊钱。”说完话这就要往里搬草,张广兴手扶着扁担往对河居里边这么一瞧,见李贵把头一摇。二爷广兴说:“两吊哇,不卖!”刘三一听,“两吊您不卖,好!我给您两吊五!”张广兴一看,李贵还是摇头,“两吊五哇?不卖!”“给您三吊行啦吧?”李贵在里边一摇头,张广兴说:“三吊哇?不卖!”“三吊五!”张广兴往里一瞧,“三吊五?不卖!”“我给您四吊!”“四吊不卖!”“您多少钱才卖哪?”“多少钱也不卖!”“您怎么才卖哪?”“多咱这楼冒了烟儿才卖哪。”
“噢,您非得等着放火呀!”李贵在里边一听四吊,就朝广兴一点头,二爷广兴这才卖了这挑草。
刘三把草搬进来放到后院,又到柜房拿了四吊钱,出来交给广兴。二爷广兴接过钱来,按理来讲广兴应该找李贵客气客气,要不是李贵来,这挑子草能卖出去吗?所以广兴是老实人,也就是废物的别名。他把捆草的绳子一挽,往扁担上一套,肩膀上一扛,扭头就走。张广泰一瞧,心说:二哥你也太不通人情了。李贵从饭馆里追出来啦:“二哥,您就这么走吗?”广兴回头说了一句话,差点儿把李贵的鼻子给气歪了:
“我就知道你们这些耍把式的人儿不好惹,帮我把草卖了,还要分我两吊去?”李贵一听大声说:“我干吗这么没出息呀!我是说您吃了饭再走!”“吃饭?可得你拿钱!这卖草的钱得给我妈去。”张广泰在那边一听,心说,二哥可真会说话!李贵一拉广兴:“放心吧!不叫您花钱!”李贵把广兴拉进了对河居。刘三把二爷的扁担接过来立在墙旮旯,李贵广兴上了楼。张广泰一看坏啦,他们上楼我怎么办,他们说话我听不见啦。他趁跑堂刘三没注意也进了饭馆,上楼找了一张靠犄角的桌子就坐下了。跑堂的刘三正忙着张罗李贵这边,也没注意广泰上来。李贵对广兴说:“二哥,您想吃什么
就要吧!”“还是你要吧,不是你二哥我说大话,别人不知道,你是知道的,我们家有钱,我吃过见过,我要是要酒要菜都是上等的名酒名菜,花钱多,你一听非心疼不可。”李贵一听:“我干嘛那么小气呀!您要吃什么尽管要,花掉了脑袋我上一边儿安去。跑堂的!去告诉掌柜的,把门关了,今儿个这买卖不干啦,
我一人包啦!”刘三赶紧劝道:“二大爷您吃什么尽管要吧,别叫李大爷发疯啦。”
“好!那我就要啦。”李贵说:“您要吧。”“伙计,你告诉灶上,把勺刷干净喽!要旺火,用小磨香油,葱花不要葱白,也不要葱叶,要葱白葱叶相接的那一块,叫葱裤,
因为那个地方的味香好吃。”李贵一听:嘿,这吃法真讲究。“用好酱油,使老干团粉,出勺后加上一点花椒油。”李贵说:“什么菜?”
“来个烩豆腐。”
“费了半天事儿,就要个烩豆腐哇,还是我要吧。”李贵要了好几个菜,另外又叫跑堂的要几个软和菜和四碗干饭一盘馒头给广兴家送去,伙计答应一声站在楼口一吆喝把菜要下去了。张广泰点手叫伙计:“唉!伙计!”刘三一看:“咳!咳!咳!你这要饭的怎么上楼啦,下去!”“下边人多
我嫌乱。”“你这要饭的毛病还不少哇?”广泰说:“我着了点凉,想喝一碗酸辣汤,我有钱。”说着话广泰拿出来一串铜钱往桌上
一放,“一碗酸辣汤,剩下的钱都是你的。“刘三没说的啦,因为人家花一个钱也是主顾,甭管穿的好坏,都是一样对待,这是做买卖的规矩。“你要碗酸辣汤?”
一转身朝楼下一吆喝:“酸辣汤一碗哪!”张广泰说:“别忙,我不吃葱花。”“不要葱花!”“我不要姜末。”“好,不要姜末!”“不要花椒。”“免花椒!”“不吃豆腐,不要鸡血,别放酱油,不要油,别搁盐!”刘三一听:“给你来碗白开水怎么样?”“也行。”“也行?你成心起哄啊!”广泰一笑:“就给我来碗酸辣汤吧。”他把钱扔给了刘三。
张广泰不为喝汤,是为了要听听二哥他们说些什么。就见李贵那边的酒菜都上来了,二爷广兴和李贵刚要吃饭,就在这时候,就听楼梯噔噔噔一响上来一人,见此人有三十上下的年纪,黄白净子,高颧骨大眼睛,从眼神上这个人非常精明强干,头戴六辫靑缎子帽垫,身穿两截的截褂,蓝绸子中衣,白袜子,粉底官靴,腰扎一根凉带,上挂着针线活计,手拿一把全宗百将折扇。走上楼来往那一站用眼一扫,就看见李贵跟广兴啦,张广泰一看认识,正是磕头二哥邹忠。广泰想,这几年没见,都变样了。原先邹忠不过是巡检司的小伙计,现在是巡检司的八班总头儿,站着的司官。这些年来有的司官上任,邹忠就直接问司官,您上任是为名还是为利?为名三二年中准能叫您混个好名离任,为利他就
有办法在三二年里叫你捞到一定的金钱。他交往广泛,真称的起手眼通天。今天巡检司接到了通州守备的公文,说河西坞来了一位巡河副将张三大人回家祭祖,叫司官准备公馆接待。邹忠是奉了司官之命出来迎接张三大人来啦。他还没吃饭,想上对河居吃饭,吃完饭好去迎接这位副将大人。他上楼一眼就看见李贵和张广兴啦,赶紧过来请安:“大哥、二哥您好!”李贵一见:“哎!
老二你来的正好,来吧,一块吃。”邹忠一皱眉头,心说:这哥俩不喝酒没事,一喝酒就想起老三广泰来,一想起广泰就哭,哭
起来就没个完。我有公事在身,我是在这劝他们哥俩哪,还是去迎接那位张三大人去呢?他想到这儿,“二位哥哥,兄弟我今天可有公事在身,也不知道咱们河西坞是谁家又出了个做官的,是位巡河副将张三大人。我是奉了司官之命去迎接这位三大人去。”张广泰在那边一听,心说甭接啦,我就在这儿那。就听邹忠接着说:“吃完饭我就得走,今天咱们吃饭谁也不准提他。”
说到这他伸出三个手指头,那意思是说不准提张广泰。“要是一提他,你们哥俩一哭,我就甭去办公啦。二位哥哥怎么样?”广兴说:“对!还是邹忠说的对,吃饭嘛,就是痛痛快快的。”邹忠给李贵广兴每人斜上一盅酒,自己也斟了一盅。说不哭哇!
一喝酒就不由他啦,广兴端着酒盅说。“邹老二说的对。”他喝了一口酒,“咱们不提广泰。”他又喝了一口,“一提我们老三来,
我这心里就难受。”又喝了一口,“说不提他呀!还不行,我不喝酒还好,一喝酒我就想起老三来。这些年也不知道他上哪去啦?广泰呀!”他哭起来啦。邹忠一看坏啦,广兴一哭,李贵就快掉眼泪啦。俩人一哭起来就没个完,干脆我叫他们哥俩哭个痛快的。他在楼上扫了一眼说:“二哥您别哭,我跟您说实话吧,
广泰他呀!死啦!”就这一句话张广泰在那边吓了一跳,我怎么死了?其实邹忠是在说瞎话。说瞎话也不容易,得说的圆全。叫人听了得信,邹忠是在衙门口当差,为人是精明能干,他说完这句话后边的话还没想好哪,可是说的声音有声有色,你一听就是真的。广兴一听广泰死啦,当时就不哭了,“啊!”李贵把眼一瞪:“老二你听谁说的?”邹忠叹了一口气:“唉!别提啦!这话是昨天晚上,我睡到半夜三更我梦见广泰回来啦,我一看他那个样儿,别提够多难看啦。穿着一身破衣裳,戴着一个破草帽,那双鞋呀,用麻绳在脚上捆着,浑身上下贴着好多膏药,腰后边挂着拉船用的纤板,一手提着黄瓷瓦罐,一手拿着打狗枣条,一见面哭着跟我说:‘二哥呀,二哥,我死的好惨哪!’”张广泰在那边一听,心说,他梦见的人怎么跟我一样啊!邹忠是说的瞎话,
他得现编,他见在旯旮坐着个要饭的,他就按照要饭的那个模样说吧,能不跟张广泰一样吗?邹忠继续说:“他眼泪汪汪的叫着
我:‘二哥呀,我自从离家以后就流落到江南,什么苦我都吃够了,就想回家呀。可是我分文无有,可怎么回去呢?正好有一只北上的官船,我就拉船纤,我想跟着船能回去了。没想到哇!走到大江以北,正赶上闹瘟病,我染上了瘟病,病了半年多,又没有钱治病,连病带饿我就死啦。你我磕头一场,你若念咱们是磕头的盟兄弟,您就想办法把我的尸骨找回来埋在河西坞。’说完了,他就要走,我一揪他,我也醒啦。听了听,正打三更。我记的真真的,可是他说死在江北也没个地名,江北大啦,您说我上哪儿找去!”李贵一听,他咧着大嘴哭开啦:“广泰呀!广泰!
亲戚有远近,朋友有厚薄,你给你二哥托梦,怎么不给我托个梦呢?你要是给我托梦,甭说江北,就是湖北我也把你的尸骨找回
来!广泰呀……呀。”他是放声大哭。张广泰一想我过去吧,要不然等一会儿他能给我烧纸。张广泰这才把草帽往后一推,走到哥仨的这桌子前边说:“三位哥哥不要难过,小弟广泰回来啦!”刚才李贵哭的特别厉害,听广泰一说,他比谁跑的都快,
“打鬼!打鬼!”广泰说:“我不回来您想我,我这一回来您又说打鬼,有白天闹鬼的吗?”李贵定了定神,过来。把抓住广泰:“兄弟!这些年你上哪儿去啦?”张广泰听李贵这么一问,心想我就按照二哥邹忠说的那一套说吧,他这回说瞎话省事啦,有人给他编好啦。离家后怎么去江南要了几年饭,拉船北上又病了一年多,这才回来。就在这个时候,在楼梯旁边一张桌子,坐着二位吃饭的,其中一位是河西坞老户,对广聚粮栈的事知道点儿,
一听张广泰回来啦,就注意听他们说话,听张广泰说自己要饭,
在外边实在混不下去啦,这才回来。就跟对面那位说:“一个人从小就能看出长大了有没有出息,就拿广聚粮桟的张小三说吧!
我看他从小就没出息,看来我的眼力还不错。现在长大啦,在外边混了这些年,要着饭回来啦。我要是他呀,真没脸回来!这么大个子也不害臊,扎尿屎的池子里死喽,也不回来现这个眼!”
他说的声音很大,李贵听见啦,心说这个人的嘴可真缺德!老三好容易才回来,他一听这话再走了可就不好办啦。老三是个要脸的人,我得把面子给找回来。想到这儿,“老三,你们先吃饭,
我出去一趟,这就来。”说完话,李贵下楼出去啦。他干吗去啦?到对过借了一条麻袋,又找大铺户借了些元宝,装了有半麻袋,他背回来往楼口一站说:“众位乡亲们听着,我磕头的三弟张广泰回来啦,别看穿着一身要饭的衣服,这叫做改扮私行。回家私访来啦!”这句话叫他蒙对啦,“我兄弟在外边发了财,光元宝就带回三大船,怕众乡亲们不信,我拿半麻袋来!不信你们看看吧!”说着他把麻袋口朝下往楼口那一倒元宝顺着楼梯往下一滚,刚才说话的那个人跟对面坐的那位说:“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活百岁,就拿广聚粮栈的三东家说吧,从小我就看着这人有出息,我的眼力真不差,现在真的发财还家啦。”那位一听,说:“你这张嘴还有皮吗?”这时李贵叫伙计把元宝拾起来装上麻袋先存在柜上。干吗?一会得给人家送回去,这是刚借来的。这时李贵问广泰:“广泰!你家里的事大概你都知道啦,你打算怎么办?你是愿意跟你大哥文斗还是武斗?要是文斗,他不是九间门面的广聚粮栈吗?在他对过我给你开个十八间门脸的广泰粮栈。要是武斗,我手下有百十来个扛粮的,咱们把他的粮栈拆喽!”广泰说:“大哥您先别着急,叫我二哥先回家,您到家先别跟咱娘说我回来啦,等我把事办完,我回家再跟娘说。”广兴一听:“兄弟,你可别惹祸。咱可惹不起大哥他,干脆咱哥俩一块打草卖吧!”邹忠说:“二哥您就别管啦。”
二爷广兴回家先不提,单说广泰,“二位哥哥,我想先礼而后兵,我去找大哥算账,一份家业三下分,他要是老老实实的分给我算没事,他要是不分,到那时文的我们上巡检司,武的我也不怕他!”李贵说:“他那有三四十个打手,你得多留神。”邹忠说:“兄弟,你大哥跟司官是磕头把兄弟,哥哥我是个当差的,到了巡检司要叫你受一点委屈,我这些年的差事算白当啦,别瞧司官比我大,我要叫他挪窝儿,他就在这干不了。我今天有公事在身,得啦,我也不去接什么副将大人啦,我在巡检司等你。”
说完话邹忠下楼回巡检司,张广泰去广聚粮栈。李贵把元宝给人家送回去,就赶紧的往码头去,他去找人帮着张广泰打架,
他来到扛粮的住屋子里一看,嗬!这间大屋子里有六七十号人围
在那里耍钱,有掷骰子的,有推牌九的,吵吵闹闹的,李贵往那一站说:“哥们别耍啦。”大伙一听,呼啦一声全站起来啦,“头儿!粮船来了吗?”“没有,我请你们打架去行吗?”这些人一听打架都跟吃了蜜似的,这个说:“我去!”那个说:“我去!”“我也去!”“我去!我!我!”李贵说:“别忙,你不能去,你也不能去,你们这五个人都不能去!”这五个人一听都急啦,“我们怎么不能去?打起来我们往后跑吗?”“倒不是打架往后跑,你们都没裤子,光着屁股怎么去呀?”这五个人的裤子耍钱都输掉啦,这五个人一听,“那我们也能去!”“怎么去?”“叫穿着裤子的在外边,我们在里边,大伙围着点不就能去了吗!”李贵一听,“你真能对付!干脆谁赢的裤子,快给他们!”这五个人穿上裤子,大伙跟一窝蜂似的跟着李贵直奔广聚粮栈。在广聚粮栈对门,有一家酒店。前面是两间门面一个柜台,两张桌子,后院
是放酒的地方,搭着天棚,棚底下放着两溜大缸,有几条长板凳,开酒店的掌柜的是位山西人。李贵来到酒店门口往里一指,“哥们,都上里边去。”这六七十号人往酒店里就闯,呼啦一下全进去啦,可把掌柜的吓坏啦:“我说李大爷,我没得罪您!您带这么多人来要干吗?”“掌柜的别害怕,我借你这个地方呆一会儿,他们这些人喝多少酒我拿钱。这么办吧,你打开一缸酒算我的,让他们随便喝。”掌柜的开了一缸酒,李贵跟大家说:“你们在这儿喝着,外边打架没打架你们在里边也看不见,
我在门口这儿站着,你们都瞧着我点,我拿把酒壶在这喝酒,我的酒壶老在手里拿着就是没打起来哪,我要把酒壶往地下一摔,
就是打起来啦,你们大家就赶紧出去拆他的广聚粮栈。听明白了吗?”大家说:“听明白啦,你的酒壶落地,我们就出去跟他干!”李贵右手拿了一把酒壶,左手攥了只烧鸡,一边吃着喝着一边看着对面的广聚粮栈。
他等了一顿饭工夫,一瞧张广泰从那边来啦。他回过头冲着院里说:“哥们看着我点,来啦!”大伙也不知道谁来啦。广泰这会儿已经来到广聚粮栈门口,一瞧九间门面的广聚粮找,门上挂着帘子,广泰用打狗枣条一挑帘子就进去啦。迎面是柜台,柜台上放一摞钱板,钱板上放着一串串铜钱,柜台前边是一张八仙桌,桌上放茶壶、茶碗、茶盘子,有两只水烟袋,完全红铜的,上包银花活。两旁有两把太师椅,靠山墙堆着一垛垛粮食包。因为正是中午,没有买粮的,有一个伙计趴在桌上睡着啦。柜台里边是账房,管账的先生迷迷糊糊正在打盹儿,张广泰来到桌子前边,打狗枣条黄瓷瓦罐往那儿一放,咳嗽一声,那个睡觉的伙计醒啦,一看是个要饭的,“嗨嗨嗨,出去!这儿不打发,要饭有进来的吗?”广泰问:“谁是要饭的?”
“你是要饭的,还能我是要饭的?”广泰刚要说话,柜房里边的先生醒啦,就问:“咋呼什么?”说话的是山东口音,伙计说,“进来个要饭的,我轰他,
他还不走!”先生从柜台里边走出来啦,张广泰一看,这个人有四十来岁,长的是肥头大耳的,亮油光的脑袋,一根头发也没有,冲着张广泰把眼一瞪:“我说你这个要饭的找死,趁早他妈的蹦高,不然我叫人卡你!”广泰一指自己的鼻梁说:“我是这柜上的三东家!”先生一听,“三东家!”这个先生才来了两年多,他对张家的事不知道,可是也有个耳闻,知道掌柜的家是哥仨,老二在街上卖草,从来没见过老三,今天听这个要饭的说是三东家,他愣住啦,他一回头对那个伙计说:“去!到后院把马先生请来。”伙计转身走啦,没有多大工夫从后院出来一个人,
张广泰一看认识,谁呀?是广聚粮栈老管账的先生,姓马行六,
他为人耿直,张家的里里外外家产账目都在他心里装着。因为他没有家小,就在柜上养老啦。张广聚怕他,就不叫他管账了,换个管账先生。马六爷心里很明白,知道自己也惹不起张广聚。所以他不多说少道,刚才伙计说外边来了个三东家,叫他出来瞧瞧,他一边往前走,一边想,三东家,难道是广泰回来啦?他来到前边柜上一瞧,是个要饭的。张广泰赶紧过去请安:“六大爷,您好哇?”马六爷仔细一瞧,“啊!真是广泰回来啦,你回来干什么?”“我来找我大哥算账,您是知道的,这家业应当是我们哥仨的,我大哥一个人独吞家产,这笔账要算清!”马六爷一听连连的摆手,“不行啊,广泰!你大哥结交官府,巡检司的司官跟他把兄弟,他现在有钱有势,你混的这样儿,你斗不过他呀。得啦,得啦,咱爷俩不错,我看你长起来的,我存着还有几十两银子,全都给你。你呀,远走高飞,千万别叫你大哥看见你,他要是见着你,花上俩钱能要你的命。你等着,我给你拿银子去。”说完话,转身就要走。张广泰想,老人一片好心。可是我不能对他说实话呀,怎么办?哎!有了,我先把他气糊涂了,想到这他对着马六爷就说:“六大爷,您怎么挑拨我们兄弟不合呀!我们家务事我看好办,我大哥也不是不讲礼的人,这份家业是我们哥仨的,他能说不是吗,再说,我为什么拿您的几十两银子就走哇?噢!我明白啦,我们家的这本账都是您管的,总在一起就什么也看不出来,要是往三下里一分,就得算总账,到那时候可能把你管的账里边的毛病就查出来啦,所以你怕我们分家。我说的对吧!”马六爷是个耿直人,一听这话气的胡子都立起来啦,“什么?我管的账里有毛病?我姓马的不是那种人。张三儿,我等着你查账,你要查出一个小钱的毛病,你别叫我六大爷,咱爷俩倒个过,我叫你三爷爷,我等着你!”说完了一转身
上后院去啦。广泰一看,行啦,这会儿管账的先生也不敢往外轰广泰啦。就在这时,粮店门口来了一辆大轿车,菊花青的骡子,槟榔木的车辕,赶车的一勒牲口,“吁!”车停在粮店门口,从车上下来一个人,有三十上下,高身量,长方脸,两道半截眉毛一对三角眼,头戴纱帽,身穿两截的截褂,蓝宁绸的中衣,鱼白袜子,双脸鞋,手拿折扇,正是广聚粮栈大东家大恶贼张广聚。赶车的打起帘子,张广泰赶紧过去请安:“大哥您好!小弟广泰给您请安。”这一下子把张广聚的脸都吓白啦,他知道六年前的八月十三晚上,自己用毒药酒把广泰给药死啦,亲手刨的坑,用布袋装上广泰给埋啦。今天又来到这儿啦,他能不害怕吗?他是撒腿就往柜房跑,边跑边喊:“打鬼!打鬼!”管账的先生也追进了柜房:“我说大东家,怎么打鬼呀?这白天还有闹鬼的吗?”张广聚这才定了定神,听先生这么一问,差一点把实话说出来。他的瞎话也来的真快:“先生,你不知道,我为什么说打鬼,因为老掌柜的去世以后,我们哥仨就分家了,一份家业三下里分,每人一份,我们老三广泰不学好,吃喝嫖赌,把他们哥俩分的家业都花光啦,所以我二弟在街上卖草,他还是经常来找我要钱,开头是三十两二十两,后来是十两八两,长了我也供不起呀,有一回他又来找我要钱,跟我说就要这一回了,再来除非是我死了以后的鬼才来哪。我给了他十两银子,从那时他总没来。今天他这一来,我以为是鬼哪,所以我说打鬼。”他这一套瞎话说的很圆全,把先生给说信啦,“噢!是这么回事儿啊!大东家您甭管啦,我把他打发走了就是啦。”说着话他从柜房里出来啦,伸手从柜台上的钱板里拿了一吊钱,手里一托,来到广泰面前说:“我说张广泰呀!你也他妈的没出息,家业分啦,一人一份,你吃喝嫖赌把钱花光啦,再找人家要钱儿,大东家本想一个小钱也不给呀,我是养儿养女往上长的人,别叫你白来一趟,这有一吊钱,拿着,赶紧走。”说着,把这一吊钱往过一递,张广泰伸手接过这一吊钱来,可坏啦!粮店对过就是酒店哪,李贵带来打架的那些人都在酒店后院喝酒,李贵拿着一只烧鸡一壶酒站在门口,摔酒壶为号,里边的人就出来打架呀。李贵瞧见广聚来啦,
进了粮店,跑进柜房,先生拿钱给广泰,他那气大啦,嘴里嘟囔着:“广泰,这先生不是玩意,光在掌柜的面前买好,先揍!”
一瞧给广泰钱,“别要,别要!”
一看广泰把钱接过来了,他可真急啦,“别……嘿!”他一急,把酒壶往地下一摔,里边那些人以为是打起来啦,呼啦一下子往外就闯,酒缸也倒啦,桌子也翻个啦,李贵赶紧摆手说:“别忙!还没打哪!”酒店掌柜的说:
“那边没打,我这都平啦。”再看张广泰接过一吊钱,托在自己的手掌上问:“我们分家的时候是你给写的字据?” “不是。”
“那么是你的保人?” “不是。” “我不学好吃喝嫖赌你看见啦?” “啊……” “我赌钱咱俩在一块来的?” “这……”
“我嫖妓院上你家去啦?” “你这是怎么说话?”
“我怎么说话?你全都不知道你为什么多管这闲事儿?这钱哪!我不要!”说着话一抬手,照准了他的禿脸瓜门儿,“啪”的一声就把这一吊钱砸过去啦,广泰手里有功夫,这钱都立着,比刀子还快哪,就这一下,哗的一下这血就下来啦,他一边往柜房跑一边喊:“大东家!你们三东家给我开了花啦!”张广聚一声喊:“来人!给我打!”从后院出来二十多个小伙子,把张广泰围在当中,这二十来个人都是笨汉子,没有真功夫,张广泰站在当中不慌不忙指前打后指左打右,
这二十来个人倒下仨,还没站起来又趴下五个,刚起来俩又倒下十二个。就听哗啦扑通摔的这二十来人躺在那不起来啦,张广泰说:“起来!好汉不打躺着的。”这二十来个人说:“不起来!起来还得躺下!”张广聚一看,心说:“广泰有功夫。”他的主意来啦,往前一上步说:“好!广泰你真有本事。来,你打我:说着话往前一伸头,用手指着自己的脑袋:“来!往这儿打!”他是叫广泰上当,只要广泰打了他,他就抓着理啦,在当时的法律兄弟打哥哥是以小犯上,就是一条罪过。张广泰多聪明啊,他不会上这个当:“大哥,我找你是为了分家的事,不是来找你打架,他们要跟我打架,我也没办法,只好叫他们知道知道我的厉害。大哥你说,咱这片家业能算你一个人的吗?”张广聚一听这话,眼珠一转主意来啦:“当然不能是我一个人的家业,咱们兄弟仨每人一份。不过这些年你没在家,我想分也分不成,今天你来的正好,咱们把家分了。可是不能在柜上分吧?你先回家,等我把柜上的事情安置安置,把老二找来,咱好分家。兄弟,你先回家吧!”张广泰心里明白,叫我回家,是为了他好有时间来对付我。可是我怕什么,河西坞最大的衙门口不过是个小小的巡检司,能把我巡河副将怎么样?想到这,“大哥你叫车把我送家去吧!”“好!赶车的送三东家回家!”
赶车的把车停在粮店门口,张广泰出门上车,赶车的一摇鞭,“嘚驾!”车没走多远,就听后边有人喊:“广泰!站着,车别走啦!”赶车的把车停住,广泰从车厢里伸出身子往后一看,
原来是李贵:“大哥,您有什么事?”李贵跑的直喘,半天说不出话来,慢慢的才说出来:“兄弟,你上哪去?”“我回家。”“你回那个家干吗?”“我大哥说等我回家就分家,我等着分家呀。”
李贵咳了一声说:“你真傻!你大哥要有好心眼儿,就不会把老太太撵出去啦,他是把你支回家,他好去告你去。巡检司的司官是他的把兄弟,你上当啦。”广泰心说:怎么办?我跟他说实话?不行,这个人是个直性子,他一嚷嚷出去就不好办啦。想到这,说:“大哥,我可没想到这一点啊,您得给我想个主意!”
李贵说:“咱们索性闹个大的,你先回家,要是有官人拿你,你也别害怕,自管跟他们走,巡检司里边有你二哥邹忠,外边有我,这个司官上任时,托邹忠跟我借了一千两银子,到现在还没还哪,只要他一过你的堂,我就在衙门口喊,跟他要账,我叫他过不了堂。”广泰一听心说,这就热闹啦。“您去跟我邹二哥商量商量吧。"李贵点头答应转身就走。张广泰坐着车回家。来到家门口停下车,赶车的朝门里一喊:“三东家回来啦!”张广泰下车往里走,从人一看,怎么,是个要饭的?也不敢多问,只好往里回禀。大奶奶一听,三东家回来啦,知道是广泰,心想,当初我救他的时候,说的清楚,发了财或是做了官再回来,甭问他不是做官就是发财啦。这倒不是大奶奶爱财,她知道以上两样只要占一样,自己的丈夫都能回心转意,要不他是不能容下这哥俩的。她是一心想把他们哥仨拢到一起,大家捧柴火焰高哇,所以她一听三东家回来啦,心里高兴往外就迎:“三弟在哪里,三弟在……”广泰赶紧请安:“嫂子您好。”大奶奶一看:“广泰!你怎么这样回家呀?”千不该万不该,他不该不跟他大嫂说实话呀!于是他就把在酒楼上说的那套瞎话又说了一遍,大奶奶一听叫了一声:“三弟呀!当初我救你时叫你长大立志,可是你要饭回来,嫂子我不是嫌你穷,是你哥哥不能容你在家。假如你有钱或是有势,你大哥就不敢把你怎样,我再慢慢地劝解,使他回心转意,一家人团聚。可是你这样回来,你大哥他绝对不会容你,说不定你还许把命搭上。三弟你还是走吧。我手里也没有多少钱,你大哥从来不叫我管钱财的事,我手里只有一二百两,都给你,你还是远走高飞吧!”广泰知道他嫂子说的都是实话。广泰心说,我要是跟她说了实话,她能乐的蹦起来,可是我不能跟她说。又一想,我大嫂有个毛病,爱哭,从小把我看起来的,有时我淘气,她说我我不听,气的她直哭。今天我再气气她,叫她再哭一回,以后她想哭也哭不成了。他不想想这是开玩笑的时候吗,差一点逼出人命来:“嫂子您说什么?我大哥不能容我?我看不是我大哥不能容我,是您不能容我。这家不分就全是我大哥的,一分就是三分之二出去,当然您要心疼。您想用一二百两银子把我打发走,这全部家业就全是你们的啦。我还不走啦,非分家不可!”他嫂子一听,啊!当时眼泪就下来啦:“好,广泰,你真说的出口来?当初你哥哥用毒药酒把你药死,要不是我,你也没有今日,你等着吧,你大哥要是不想办法害你,你就永远别叫我嫂子。”说着哭着,叫从人:“快去给打洗澡水,叫他洗澡换衣服。”大奶奶就是疼爱广泰,广泰到厢房洗澡,把从人拿来的衣裳换上,二次来到上房见嫂子,大奶奶一看就愣住啦,为什么呢?因为广泰脸上抹的是锅烟子,一洗全下去啦,又换上新衣裳,大嫂这一看,心说,要饭的都是面黄肌瘦,可是广泰又白又胖,满面红光,哪像要饭的,噢!我明白啦,他不是发了财,就是做了官,故意的打扮成要饭的,好你个三猴子,这会儿我不给你说破,等到时候我不叫你跪着磕头求我,我就不是你嫂子,想到这说:“广泰,你吃饭了吗?”广泰一听,心说怎么变味啦:
“嫂子,我还没吃哪。”“那好,家里早饭吃过啦,晚饭还不到时候,你上前边书房喝着茶,等着晚上一块吃吧。”张广泰心说,
有这么等的吗。张广泰去书房我先不说,单说大恶霸张广聚把广泰打发回家,他赶紧够奔巡检司,来到巡检司直接去找司官。巡检司的司官姓梁名叫半截,梁半截他跟张广聚是把兄弟,一见广聚来了赶紧让座,张广聚坐在椅子上叹了一口气说:“我今天找你有点要紧的事。”“大哥,您有什么事只管说。”“我的家务事。”“这我可管不了,俗话说的好,清官难断家务事嘛。”“兄弟可不能这么说,你一定帮我这个忙。我三弟回来跟我大闹,今天我要送我兄弟。”当时的法律父亲去世哥哥可以送弟弟的忤逆不孝。司官一听,说:“大哥,您兄弟打了您啦?”“倒是没打我,可是把我的伙计都打了。”“那不好办,您要想叫我把您的弟弟抓来,除非您有伤,不然没有借口哇!这么办,您自己做点伤也行。”张广聚一听,说好,他伸手把茶碟拿起来,照准了自己的脑袋,“啪”就是一下,当时这血就下来啦,“兄弟,这回行了吧?"司官一看说:“大哥,您这伤可小点呀!”张广聚一听,“怎么?还小点!得啦,兄弟,咱把话说开了吧,你只要把广泰抓来,打完了一押,哥哥我送你五千两银子,还不行吗?”
司官明白广聚的心,又一想五千两我还了账还剩两千两哪。行! 就这么办。当时叫当差的去抓张广泰。
一个头儿带着四个伙计够奔广聚家,走在半路上,头儿跟四个伙计商量:“听说张广泰把粮店的二十来个人都打啦,咱们得留点神,这么办吧,到了门口你们四个在门外左右两边埋伏好,我去叫门,只要张广泰一出来,你们四条锁链一齐锁,锁上拉着就走。”他们商量好了,也来到了广聚的家门口,两个伙计往两边一躲,这个头儿冲着门里就喊:“张广泰!出来!”张广泰在厢房上正喝茶,听外边一声喊,知道有事了,站起来趿着鞋,拿
着长杆旱烟袋往外走,他来门口往外一看,就知道在门外两边有人,心说,这是我大哥到巡检司告我啦,官人来拿人,想到这,主意来啦,嘴里说着:“哪位找我?”人没出去先把旱烟杆往外一举,一晃来了个圆圈,嘴里说着:“我出去了!”这四个当差的你倒是瞧明白再锁呀!一听说出来啦,四个人一齐的一抖锁链
“哗啦”就锁上啦,拉着就走,头儿说:“你们锁的什么?”四个人回头一瞧锁的是旱烟袋脑袋儿。头儿一看,心说,在粮店二十多个小伙子都叫他打啦,要是动手我们五个也得挨揍,得来软的,赶紧的笑嘻嘻的过来说:“三东家,您可别生气,我们是当小差事的,大东家在巡检司告了您,老爷叫我们来带人,我们是不敢不来,究竟你们哥俩谁有理谁没理,那只好上堂上说去,您要是不去,我们也没有办法,可是我们没法交待,您的事也闹不明白,最好您还是到堂上说去。您看怎么样?”张广泰明白:他这叫软搭,心想,小小的巡检司,能把我怎么样呢?
“好吧!我跟你们去就行啦。把锁链给我戴上。” “别戴啦,咱们走就行。”
广泰说:“不,还是戴上,这是国家的王法。”张广泰的意思是戴好戴,我看你怎么往下给我摘。头儿一听这话:“那可就委屈您了。”拉着广泰来到巡检司,进了班房。邹忠在这等着哪,一看把广泰锁来了,就跟伙计们说:“众位,我跟广泰是把兄弟你们众位都知道吧,瞧我的面子可别难为他,过堂的时候众位都瞧着我,凡是我不点头的事儿,大家光喊可别动,只要大家帮我这个忙,事后我请客。”伙计们都明白,这个邹忠比司官有办法,要是得罪了他,是害眼贴膏药一一没好,大家答应说:“邹头儿,听您的。”邹忠这才进去回禀。没有多大的工夫,司官升堂啦,
梁半截往当中一坐,三班衙役站在两边,吩咐一声带张广泰!张广泰来到堂上,往那一站,也不说话,司官便问:“下面可是张广泰?”“是我!”“见了本司为何不跪?”“我不会跪!”“为什么不会跪?”“我没长磕膝盖。”司官一听,心说人有不长磕膝盖的吗?我正想打他,这回我可抓住词儿啦。他一回头:“邹忠,下去摸摸他有没有磕膝盖!”他那意思是只要有磕膝盖,我就办他个目无官长,咆哮公堂,先打他八十板子再问。邹忠答应走下公堂,来到张广泰这弯下腰用手一摸,赶紧回话,“回禀太爷,张广泰有磕膝盖。”司官一听高兴了,刚要说话,邹忠又说:“有磕膝盖是有,就是不能跪。”“怎么?”“他的磕膝盖长在后边啦。”张广泰心说,邹二哥你怎么骂我呀,狗的磕膝盖才朝后长哪。司官当时把眼一瞪,“大胆的张广泰,上堂不跪,目无官长,拉下去重打八十大板!”站堂喊拉下去打,可是谁也不动。就在这会儿,就听巡检司的大门外有人高声喊:“梁司官还钱!
我来要账来啦!”站堂的全乐啦,司官的脸可挂不住哇,他一点手把邹忠叫过来问:“这是怎么回事?”邹忠说:“老爷去年您上任的时候我给您借了一千两银子,就是他的,这个人好喝酒,甭问准是他喝醉啦,您等着我把他劝走。”说完邹忠出去啦,不大一会儿回来说:“太爷您问案吧,我把他送走啦。”司官又问张广泰。吩咐打张广泰八十大板。门口又喊上了:
“司官还钱!”司官一听,就问邹忠:“你不是把他送走了吗?”“我是送走啦。”“你把他送哪去啦?”“我把他送酒店去啦。”司官一听,得,这回醉的更厉害啦,他也有点明白啦,把脸一沉:“邹忠!去告诉他,再在衙门前喊叫,我把他抓上公堂重打不饶!”他一伸手把签从签简里拿出来高髙的举起说:“把张广泰拉下去重打八十。”“啪”的一声把签扔在堂下。当差的一看这回不打不行啦,刚要去拉张广泰,就在这个时候,就听衙门外面有人高声喊道:“巡河副将张三大人到!巡检司接迎!”这回司官的堂过不了啦,他吩咐把张广泰锁在檐下,整整官服去迎接副将大人,他哪知道锁着的就是三大人哪。衙门外边来的是江玉,天晚啦,小孩江玉不见三叔回来,就拉着马,驮上张广泰的官服来到河西坞,一打听知道大人被带到巡检司去啦。他来到衙门外,当差的一看,就问您有什么事,江玉说司官迎接副将大人。当差的一喊司官就出来啦,小官见大官又不敢抬头,司官低着头朝着江玉请安:“卑职给副将大人请安。”江玉说了声:“免!”把马交给当差的,他就进了衙门,来到堂上一看,大人正在那锁着哪,他就要过去,张广泰冲他使了个眼色,江玉就明白啦,这时司官也进来啦,又给江玉请了个安:“给大人请安。”江玉说:“巡检司,我不是大人,我是副将大人的管家,前来迎接大人的,我来问你,副将大人现在哪里?”巡检司说:“下官未见副将大人。”江玉把眼一瞪
说:“你没见副将大人,是谁把我家副将大人锁在堂下?”司官一听差一点吓趴下,心说:我的妈呀,这是副将大人。张广聚呀张广聚,你害苦了我了!他赶紧过来给张广泰请安:“卑职不知是大人到此,请大人恕罪,来呀,快把锁链打开!”说着话就要给广泰开锁,张广泰把手一摇说:“慢!你们敢把奉旨回家祭祖的副将锁起来,这锁不能在这开,你随我进京面君,在金殿上去开!”司官一听就跪下啦:“三大人开恩,不知者不怪,再说不是大东家来告,我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锁您,请大人开恩!”广泰说:“好,我就饶你这一回,江玉!”江玉答应:“侍候大人。”“把官服拿来,在大堂更衣。”
江玉把官服拿来,广泰换衣服,就在这个工夫,司官就溜啦,他来到书房一进门,张广聚就问:“兄弟怎么样?”“不怎么样!你害了我,你们三东家做了巡河副将,奉旨回家祭祖,叫我
给锁来啦。”广聚一听:“得!我这脑袋也得开啦。”司官说: “你赶紧想办法。”张广聚不敢在这多呆,从后门溜出来往家跑,
来到家里把大奶奶吓了一跳,一看丈夫满脸是血,不知出了什么事,忙问:“谁把你打成这个样子?”“我自己打的。家里的,广泰回来啦。”“我知道他回来,不是你叫官人把他锁走啦吗?”
“哎哟!我的大奶奶,你得救救我!” “向来你的事不叫我管,我可救你什么?”
“广泰他做官啦,是巡河副将,奉旨回家祭祖来啦。”大奶奶一听很高兴,心说:我猜他不是要饭回来的吧?又想自己的丈夫想独霸家产的那股狠劲儿,说:“他回家祭祖?他哪有祖可祭呀?那祖宗是你一个人的。”张广聚说:“家里的,你全不看你我夫妻一场吗?你得给我想个办法呀!难道还叫我给你跪下吗?”大奶奶看着自己丈夫这个样,想起来这是夫妻,而且大奶奶总想叫一家人团聚在一起,就对丈夫说:“你想想你过去做的那些事,哪一件事对得起人,你想把广泰害死,把二弟夫妻和老太太赶出去,虽然说老太太不是你的亲娘,可是有养育之恩,我也听说过你五岁丧母,就是你这位后母亲把你养大,对待你比对自己的儿子还疼。没想到竟这样没良心。”说到这,大奶奶哭啦,广聚着急呀:“你先别哭,这可怎么办哪?”大奶奶擦了擦眼泪说:“广泰这方面有我,可是你得把二弟夫妻和老太太接回来,什么事就都好办,要是接不回母亲来,我也没有办法。”张广聚一想,我去接是白去一趟,想到这,就说:“还是你跟我一块去吧,我一人怕接不来。”大奶奶只好点头答应。广聚去叫赶车的套车,大奶奶坐在车里头,广聚跨车辕,赶车的一摇鞭,直奔张家坟地。来到坟地,外边的三间草房就是广兴和母亲的住处,外边是篱笆墙。车停在门口,广聚去叫门,柴门一开,广兴从里面迎出来,一看是大哥广聚。二爷是个老实人,敢情老实人说出话来更难听,广兴一见广聚就说:“嗬!粮店大掌柜的,您来我这找谁呀?”“二弟你过去跟咱娘说,我来接她老人家来啦。”广兴一摇手说:“您是大掌柜的,我是卖草的,您叫我二弟可有失您的身份哪。”大奶奶这会从车上下来啦:“二弟,去跟娘说,我来看娘来啦。”广兴可知道好坏人,他知道大嫂的为人,赶紧说:“您等一等。”转身进了柴门,来到屋里,屋里说话外边全听的见,就听广兴说:“妈,我大哥跟我大嫂来接您回家。”又听老太太说:“广兴,你去告诉他,我就是死在这屋里,也不再回那个家门,叫他快点回去。”这时大奶奶朝着广聚使了个眼神,那意思是你还不赶紧说好的,广聚那心眼也来的快,在外边大声说:“妈!过去是我的不好,我忘了您对我的养育之恩,这些年叫您吃了苦,您愿打就打,愿骂就骂。只要您跟儿回家,我加倍的孝顺您,您要不回家,我就跪死在这儿。”说着他就跪下啦。屋里边没有说话,仿佛没有听见。大奶奶一见,知道自己的丈夫伤透了老人的心啦,也得帮助丈夫说好话:“妈呀!您不看一个,儿媳我也没尽到我这当儿媳的心,这些年您老人家受的苦都是我的不好,您要是不回家,我这也给您跪下啦。”大奶奶陪着丈夫跪在大门口。自从张广聚把他们母子赶到坟地这三间草房来,大奶奶送柴送米又送钱,可是老太太不收。今天老太太在屋里一听,大儿媳也跪下啦,还真疼的慌。就跟广兴说:“老二呀,去把你的大嫂接进来。”广兴来到门口一看,
大哥大嫂都在那儿跪着,说:“大掌柜的,这么会儿怎么矮了半截哪?”
一转脸说:“大嫂,娘叫你进去哪。”大奶奶站起来,往里走,张广聚心想,就这机会跟着也进去,往起一站,广兴看见啦,忙说:“没叫你!你怎么也站起来啦,你先在这等会儿吧。”
广聚又跪下啦。大奶奶进了屋,老太太跟二奶奶把她拉过去说闲话,这娘仨越说越没完,就是不提广聚的事,广聚他在外边跪着腿都疼啦,连窝都不敢挪,广兴在那看着他哪。他心想,家里的,你怎么光说闲话,不管我啦!他又没法叫自己的媳妇,他没办法,只好叫娘:“妈呀!我在这给您跪着哪!妈!”广兴说:“你叫唤什么?”大奶奶借这个机会说:“妈,您的大儿不好,这里边也有我的不好,我要是能劝他,他也不会做出这些事来。也是我这做媳妇的不是,一家人还是团聚在一起好,您要是再不回家,我就跪死在您的面前。”说着话就跪下啦。二奶奶在旁边也帮助说好话,“妈!我大哥不好,也是您从小把他惯的,甭管怎样说他是您给拉扯起来的,您还能跟他一般见识吗?您要是再不答应,我也给您跪下啦。”说着话也跪在老人的面前。这时老人实在的忍不住了,眼泪下来啦,“既然你们都愿意团聚在一起,
我当然髙兴。叫那个没良心的畜牲起来吧!”张广聚在外边一听叫他起来,赶紧的往起就爬,他跪的时间太大啦,两腿发痛,起来啦腿一痛又跪下啦,广兴说:“叫你起来你倒又跪下啦,不愿起来就算啦。妈!他不起来!”广聚说:“谁说的!”广聚进屋又给老太太磕头,站起来说:“您跟儿回家吧。”老太太说:“今天晚啦,明天再走吧。”广聚一听就急啦,心说明天走就麻烦啦。广泰一来,我就接不回去啦,“您别等明天啦,咱们这就走,把门倒锁。”大奶奶明白自己丈夫的心意,心说,你怕广泰回来你就不好办啦,我吓唬吓唬你,就对广聚说:“瞧你这个人,这么多年你都没把娘放在心上,这一会儿的工夫都等不得,叫娘在这儿再多住两天,我把家里的房子打扫干净了再回去也不晚哪。”
张广聚差一点没急死,大奶奶把话又拉回来啦,“可是娘您要是不回去,我们也不能回去,都住在这儿又住不幵,您回去要是嫌您原来的房子不干净,就先上我那屋去,明儿我给您收拾利索了再换过来,还是今天就回家吧。”张广聚心说,你差点把我吓死。二奶奶也劝回去,老太太只好答应。大家从里面出来,把门倒锁,只有一辆车,娘仨都挤在车里头,二爷广兴在外首跨辕,
赶车的里首辕上一坐,没有广聚的地方,他也不敢多说,只好跟着走,眼看着天就要黑,他又怕遇上广泰,他知道这会儿就是广泰揍了他,也是白揍,他想,只要我不离车就没事,他是紧跟着车走。赶车的看出来啦,今天前后经过赶车的都看见了,心说大恶霸这回我叫你出出汗吧,想到这猛地给牲口一鞭子,用鞭杆照骡子三岔骨上就是一下,这车跟飞似的,张广聚在后边是一个劲地追!张广泰回家到这算一段。
(张春奎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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