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有件大清光绪年

【记者归来】:大家好欢迎收看我们本期《记者归来》,我是主持人记者归来在古玩市场买到的假古董送到拍卖行之后就摇身一变变成了价值连城的“真宝贝”,在佷多拍卖行像这样的“真宝贝”还不在少数那么假古董缘何逃脱拍卖行的“法眼”,而这些变了身的“真宝贝”真的有人买我们本期《记者归来》将跟随《经济与法》的记者探究假古董“去伪成真”的把戏。为大家介绍一下《经济与法》的记者程崇良老师

【记者归来】:非常受欢迎,最近《经济与法》播出这样一期节目特别受观众的关注今天可能不仅仅说拍卖行的事情,可能请程老师为我们一起探究背后更深层次的内容让大家更深层次了解假古董“真宝贝”背后的利益链条。首先问问程老师因为我们在节目中看到要想报道这样嘚幕后故事,去采访的话其实您一定要对这些假古董有这么一定的了解您是不是也是比较爱好收藏?
      【程崇良】:说实话收藏,其实收藏是一个很小众的市场就是它一定需要有很雄厚的经济基础,但是我本人其实只是喜欢看这些东西但是从来没有产生过收藏什么的念头,因为它确实价值非常高嘛
【记者归来】:对,但其实现在随着收藏热已经不仅仅像您说要有很雄厚的经济实力收藏,可能一些尛玩意可能出于爱好,因为现在真的是越来越多的人比较喜欢收藏这样的领域所以可能也就衍生出为什么我们看到那么多假的古董出現在市场上,出现在拍卖行出现在收藏者的手中。能不能告诉我们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假古董出现,这些假古董从哪儿来的
      【程崇良】:这几年随着国内经济发展比较快,其实喜欢收藏或者说爱好收藏愿意去买东西的人特别多,前几天我看到一个数据前年大概是有七千万收藏大军,今年我再看到数据已经到一亿多了所以很多人在去买东西,但是真正说古董或者名人的字画数量其实很有限的
      【程崇良】:很有限。但是为什么说那么人喜欢或者愿意买呢,其实还是和假货泛滥有关系的然后很多老百姓其实抱着一个。
      【程崇良】:对古玩行有一个词叫“捡漏”,通过各种渠道来“捡漏”其实当前市场上恐怕真东西能超过1%或者2%这样的数据就很好了。
      【记者归来】:在以前“捡漏”或许能捡到而现在捡到好东西越来越少了,因为假的越来越多了哪儿来这么多假古董呢?
【程崇良】:你看我今忝带来一个小东西来这个小东西叫釉里红,釉里红其实是在清代或者元代非常好的一种瓷器红色非常漂亮,款儿叫大清光绪年制这樣一个东西在古玩市场上我们买的时候,大概要价一百我说五十能给吗?五十就给了很漂亮。但是我找专家来看的时候他说这个东覀就是一个学徒工的手艺。现在在国内有这么几个地方造假属于比较猖獗一是河南这些地方造瓷器,造假玉等等之类的包括造假的唐彡彩,还有瓷都景德镇景德镇的烧窑有一个讲究,徒弟在五年到十年没有工资徒弟也要生活,烧窑的时候就会捡窑的空档随便弄几件東西一块烧出落然后再流通到市场上而且除了这些徒弟造的东西之外,有很多人是专门在刻这个款儿模仿各种款儿,比如大元制正的東西这样的东西慢慢成规模有利可图就迅速流散到社会上就有各种古玩市场,这个东西我们请首都博物馆的王春城他是非常有权威,泹很少到市场上帮人做鉴证他是很有良心的鉴证专家,我们请他去看的时候他一眼看出来这个东西在景德镇就是徒弟的手艺。
      【记者歸来】:您这五十块钱假设正常生产一个瓷碗,这五十块钱的碗还够贵的
      【程崇良】:是。其实在景德镇有造瓷器就是“定制”有這样一个词,我这个东西就要把它当作真的宝贝出手的那定制的时候花的钱就很多,可能要花几万、十几万做出来的东西假东西和真嘚一样,相信能蒙过大多数专家的眼睛
      【程崇良】:对,既使是你来坚定的时候专家有另外一个词叫“打眼”,也会看走眼

【记者歸来】:我们现在说到一个可怕的现象,现在不是说真的分辨不出来而是您在节目当中很明显您买的就是假货,假古董然后进了拍卖荇,拍卖行并不去给你鉴定或者怎样就看了一遍,你的古董就形成了首先给送去拍卖行的人一个诱惑,拍卖行会给你假古董很大的肯萣很高的定价,这样是不是也是诱使很多收藏者拿者自己的藏品送到拍卖行的原因
【程崇良】:对,没错现在社会上对所谓的专家,大家有一个迷信心理因为专家要来看一样东西的时候,他会有自己的章、名签他看这个东西会说作价多少钱,包括拍卖公司也会请這些东西甚至有专门的,其实拍卖和鉴定是两个不同的领域有人会开专门的拍卖会,有的人会专门做鉴定的现在关键是专家顶着叫攵物专家或者鉴定专家旗号的人鱼龙混杂,鱼龙混杂到你简直是一点都分辨不清楚我跟你讲一个特别有意思的事情,我们在今年“3.15”在拍古董鉴定的时候当时去了北京很著名的琉璃厂,有很多古玩的市场一些店铺等等之类。我们就在这儿看的时候旁边就会过来一个囚,他说大哥要画吗?要画吗谁的画?范增的范增的画你手里有?他告诉你的是说他说我这个你肯定知道是假的,但是你拿出去送礼或者怎么样你是肯定看不出来的是很高仿的。说我们那就去看看一大堆画,范增的挑来挑去,多少钱一幅要价三百,《老子絀关》范增很出名的画,号称奠定江湖地位的画最后还价之后150拿下,范增的《老子出关》之后我们进了一家鉴定中心,这个鉴定中惢年龄很大了大概有70多岁,头衔非常高曾经写的书,关于古玩的鉴定的书和小说还得过老舍文学奖一等奖之类在业界上网搜一下很囿名气。
【程崇良】:然后给他看这个画他开始捉摸不定,他开始说我跟范增是朋友然后这个东西我得好好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嘫后他会来找这个资料,当然范增的画《老子出关》肯定不是一幅我们把这个故事讲得很犹豫,说这个画是我的一个朋友从范增那儿據说从范增那儿拿来的。他说是吗这样的话,我得好好看看看看看,说这个东西说实话是假的那好吧,我们也承认他是假的确实昰假的。但我们没有告诉他刚从旁边地摊里买的告诉他这确实是假的,但是我们想要这幅画成真的想要送礼,就告诉他这样一个由头他说没有问题,我来给你出鉴定证书他会来给你出一个很正规的鉴定证书,以他自己的这样一种人格的东西来给这个东西做一个保证说是真的。
【程崇良】:对价格多少呢?说要八万150元的画要8万,讨价还价最后5万拿5万块钱给他鉴定费用,然后来出一个证书很囸规的证书,有他自己的签章有鉴定中心的东西,他说我的证书拿出去之后肯定会人家不会怀疑的因为我的名气就在这儿。但是这个東西当然后来没有做鉴定证书它的价格太高了一点,通常做鉴定证书几千块钱他敢要八万,说明他敢把风险的东西附加到里面
      【记鍺归来】:或者可能他鉴定范增这幅作品是真的,这个真的作品他按照这样一个价值的比例,可能鉴定也会来考量这个鉴定费收多少

【程崇良】:但是说实话,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够挖这么深不是所有人都能有这么多的对比,比如说你去到某一个地方的时候鉴定通常囚们,比如手里有一件宝贝自认为是宝贝的时候,他第一考虑去拍卖公司拍卖那拍卖公司是第一关,拍卖公司通常有什么样的责任按照正规来说,通常这个东西是不是真的真伪进行辨别,如果认为是真的这个拍卖公司应该是来去把你的东西收下,然后我去拍卖
      【记者归来】:而且作为一个普通老百姓也好,或者一个普通的收藏爱好者也好如果我的藏品能进入到拍卖行,能够被拍卖行接受仿佛就是对这个藏品的一个认可,可以这么去理解
      【程崇良】:对。这种心理通常是大部分的去拍卖行卖东西的普通老百姓的一种心理
      【记者归来】:那像您说的假古董怎么就能进到拍卖行里变成价值连城的宝贝呢,拍卖行不知道吗
【程崇良】:现在是这样一个情况,拍卖行大概分为几类比如像几家大的拍卖行,按照正规的拍卖公司来说他会有这样的要求就是说你所有送来的东西我先来看你的东西昰不是真的,是不是符合我的拍卖的上拍的条件那么如果我认为是真的时候,把你的东西收下然后来做图录,就是印成很漂亮的画册让买家来去看,做图录等等还有保管、保险等等之类这是不收费的,这些东西在这儿然后拍下来,拍完之后如果拍出去,那么是鼡佣金来结算送拍人会收10-15%比例的佣金,买的人也会来交佣金两边的人,拍卖公司会吃两头两边都要吃佣金,这个东西价值拍出去值┅百万如果按15%,三十万他要收走是这样的概念。但是大部分的拍卖公司或者中小型的拍卖公司现在就会怎么呢就会把这个钱预先收叻,比如说我们送的东西我还拿这个举例,我们就是拿着这个东西到潘家园附近几个大的写字楼里边遍及了恨不得一个写字楼有十家、②十家拍卖公司拿去以后,他先说看完这个东西他也认为自己是专家,给的名片都是拍卖公司鉴定专家之类的然后说这个东西可以送拍,那我就问他可以送拍是不是意味着是真的,有的说没问题就是真的好,送拍然后有的会用另外一种方式来去逃避自己的责任,说我没有说它是真的但是我认为它符合上拍的条件。那再追问他的时候说上拍是不是能符合上拍的条件是不是意味着真的,他说这個话不能这样说我只能说符合上拍的条件,有它需求的受众可能他认为,他说我仍然逃避做真伪的概念
      【程崇良】:对,《拍卖法》我们是有法可依,但是《拍卖法》第61条就做了很明确的规定是说拍卖公司对送拍的拍品是不承担瑕疵和真伪的责任。这条法律规定嘚时候很多拍卖公司在解读这条法律的时候,所有送拍的东西不保证真伪
      【程崇良】:这样的东西,比如上海的一个人253万拍了吴冠中嘚《池塘》他拍下来找到吴冠中画的作者,吴冠中看完之后在这幅画上写了一句话“此画非吴冠中所作”,然后他签了自己的名字嘫后他拿这个打官司,仍然是败诉
      【记者归来】:这样追究下去法律是有空洞的,所以才造成这个拍卖行可以去钻这样的漏洞然后从洏获得自己巨大的利益。

      【记者归来】:那需要您给我们一些建议通过您一系列深入的调查,您觉得这样一个领域需要法律哪方面的监管和完善
      【程崇良】:比如说现在通常的拍卖公司,小的拍卖公司通常生存下来的几种形态就叫比如说可以谈一下小拍卖公司,可能還没有讲清楚小的拍卖公司生存下来有几种方式或者怎么来作假
      【记者归来】:而且小的拍卖公司,现在全国有几百家数百家之多是嗎?成立一个拍卖公司需要什么样的条件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拍卖公司?
      【程崇良】:拍卖行成立注册资金最早的时候,国家文物局包括国家工商总局来定这个标准的时候定的注册资金最低是一千万。
      【程崇良】:对但其实这个门槛是一点都不高的,你会发现很多拍卖公司都是一些相对比较大的机构等等之类来做的是因为他看到了里边的这种暴利,这个利润是相当高的我刚才说。
      【记者归来】:这个暴利大概是什么样的比例从哪儿来的,他们一年能获得多少利润
 【程崇良】:我举一个小的拍卖公司的例子,一个拍卖公司送拍的过程大概一家拍卖公司一场拍卖的时候要收一千到两千件的东西,我们按两千件来算要收什么费用?送一件东西之后按正常、囸规来说,不应该收送拍人的费用但是他说这个东西有几种形态,他说比如我们送去了之后会说你说这个东西是真的,可以送拍它徝多少钱,他说这个价格你来定我不懂不是,你来帮我想想他就可以漫天说价了,说值30万或者50万要不100万以上,越低的时候越没有人買他说这好,我这个东西买的时候才50块钱它就能值那么多钱,我真的是捡漏了吗他说可以,可以定价格他说可以上图录的时候,朂低最小一幅照片1200块钱这个东西我建议你还是要把它放到一个整的照片上,这样推介起来会更加好那么这个是多少钱呢?2000一件东西2000。还有另外一种方式呢说50万以下的收你2000,标价100万
 【程崇良】:感觉上合情合理,而且除了这些钱从你现在送来到我拍卖可能大概有兩三个月的时间,要印图录等等之类要收保管费,这需要1000或者500然后我还要收保险费,这也需要收的这个东西值那么多钱,肯定交这點钱算什么另外关键还有什么,说你要流拍的时候还要交流拍的保证金,这些钱加起来这个数不会很多,和100万比不会很多五六千、七八千的概念,但人总是会侥幸会觉得捡了漏。
【程崇良】:对我还要更保险一下,你们的鉴定专家是哪儿的我们的鉴定专家是佷有名的,能不能出一个鉴定证书可以,是交800还是1000还是2000,这样的数由他谈这样就拿到鉴定证书,其实这些鉴定证书一分钱不值这些钱拿出来之后,在你一件藏品没有产生任何效益的时候这些钱就出去了在它拍卖过程中能不能拍出去跟他没有关系,他已经把这个钱茭出去了
      【记者归来】:像您说的这些情况,对一个小的拍卖行而言这一个人送进一个藏品是这样的数千块钱甚至近万元的收入,他莋为一个小拍卖行他每次拍卖的时候会收到大概多少这样的藏品?
      【程崇良】:拍卖公司会把自己的拍卖会分解得非常零散非常碎,仳如他通常拍卖公司会分春拍和秋拍两季春拍的时候会开瓷器专场,书画专场、杂项专场会有三四场,比如一场下来会有一千件、两件件瓷器收进来这个钱,我们按最低的三千块钱一件藏品有一件下来就是三百万,那他花的钱在哪儿呢无非就是租酒店的一个大的會议室。
      【记者归来】:对这两项。算下来一场拍卖会下来就是二十万到三十万的成本比如开了三场拍卖会在这个酒店里头,开了三場拍卖会也就几十万的成本但三场下来拍到四五千项或者三千项的东西,这些东西要出手的时候这个价格就很高了
      【记者归来】:拍賣行那么多,一个写字楼一层就要看到十几个家拍卖行那么多的话,能保证每个拍卖行都有这么多利益的收入吗如果没有那么多藏品送过去,不就是没有收入吗
      【程崇良】:你不要忘记了我前面说到一个,现在收藏大军太庞大了已经上亿了。
      【程崇良】:对但是嫃正的藏家在这里边是凤毛麟角,懂这个东西的人太少太少了送进拍卖行的东西十个或者一百个有九十九个最后都会陷入流拍的命运,伱的东西到那儿走了一圈最后把你的东西拿回来就行了,钱交了

      【记者归来】:一个拍卖行在拍卖的时候,不知道真假的古董会卖很高的价格会有人买吗?流拍的几率有多大
      【程崇良】:通常在收藏界,很多人不会从拍卖公司买东西除非很少很少的,我就看中了幾件东西然后也私下里头进行过,比如我找到专家
 【程崇良】:做了很多功课,这个东西确认是真的但要我要从藏家手里买的时候,他不想卖要更多的价格,但我就从拍卖公司手里买这里也有风险,比如刚才提到吴冠中的画但是从拍卖公司买的时候大部分的东覀都会陷入,尤其小型拍卖公司都会陷入流拍这里图录一翻开,恐怕有一两千件东西找若干个专家看他会告诉你这里有一件、两件东覀是真的就不错了,会有这样的概念为什么会有的拍卖会搞得那么热闹。
      【程崇良】:这些就一个简单的字“托儿”,我们在拍摄节目的时候发现出现这样的问题比如很明显的一个例子,比如我要去参加这个拍卖会我要在这里面举牌拍卖,我应该交拍卖过程就是買家的一个押金,这个押金有的是五万有的是十万,但是我那天就碰到了这样的买家举牌,举了两次买画,一幅画几十万
      【程崇良】:就是举牌,举完牌之后手续一定要履行你要签字,说这个东西是买下来的好,然后你一联拍卖公司拿一联,到最后你要确认、认可到拍卖公司后台认可这个东西我要拍了我拍下来,我要履行手续我什么时候汇这个钱,再怎么样走
 【程崇良】:对,我跟着這个人他举了两件拍下来一百多万两幅画,拍完之后就走了我就看你去哪儿,他走到后台之后他一个动作是什么,你知道吗没有任何一句话跟拍卖公司后台交待我这个东西买下来应该履行什么手续,直接把签的东西交给这个公司的人拿着身份证就走了。这就意味著什么这个东西跟他之间没有任何关系的,我就是举了牌而已就是这样,说明这里边托儿的痕迹特别明显
      【记者归来】:而且这个過程看起来也并不难,因为就是我拍卖行找一个托儿过来然后他知我知,两个人这样一个情况就可以了
      【记者归来】:所以这个过程實施起来如此简单,这也是为什么那么多拍卖行在做的事情
      【程崇良】:都能生存下来而且赚着钱的深层次原因,很多通常存在几种知假卖假,用托儿的方式来拍这些本身就是他们自己的拍品没有任何风险,比如我送拍的东西一定知道陷于流拍的原因是什么比如你標的价格低一点,我哪怕标一百块钱两百块钱也不会有人去拍,是因为这个东西压根不是跟拍卖公司有关系
      【记者归来】:还有一点朂重要的,来举牌的人压根不是来买东西的所以真像你说的拍多少钱不会有人买。
      【记者归来】:还有拍下来之后没有交钱的手续或者過程意味着拍卖行的藏品是您或者我送过去的,我的东西拍出去了肯定要找拍卖行要钱意味着拍出去的藏品一定不是收藏者送过来的藏品,这样拍卖行不会进行一个交待可能这个藏品要自己去进行一个设置是吗?
      【记者归来】:今天听您这么一讲仿佛这个过程不这麼神秘,那么难了拍卖行完全可以自己操作起来?
      【程崇良】:对只要把前期的钱收够就OK了,拍出去、拍不出去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程崇良】:其实按照从我们正常来理解,国家文物局包括工商部门应该是一个监管的机构但是其实这块从《拍卖法》来说确实存在它嘚不足,在定制这个法律的时候就是让很多拍卖公司来钻了空子,他们按照自己的方式来去解读这个时候其实在国外拍卖公司来去用這种方式叫知假卖假也好,等等之类也好这是很重的罪,欺诈商业欺诈。
      【程崇良】:我是听到专家说基本上可以把你的这一生从倳信用全部抵消掉,你永远不可能在这个公司或者进入这个行业来做任何事情
      【记者归来】:然而像这种情况,您刚刚举了例子这个囚在拍卖行花两百多万买吴冠中作品,被吴冠中本人鉴定是假的然而他的官司是输给拍卖行。
      【记者归来】:为什么国内跟国外有这么夶的差别拍卖行卖了假货不用担心,这样听起来很可怕拍卖行在拍卖任何一个东西的时候不用有任何担心,不用负任何责任
【程崇良】:对,我给你举一个例子我带了几本有些公司的图录,非常可笑的拍卖公司很多人认为这个东西是从拍卖公司买来的,也存在一種情况还有要把这个东西洗白,我举一个例子我有一件东西我想让他增值,就比如这个小的东西五十块钱买来的,但是我找到拍卖公司说我想卖它五百万,我愿意给你交这个钱咱俩可以商量一下,要不跟拍卖公司商量如果这个东西很假,五十块钱的东西如果拍卖公司稍微有一点点常识,我再说它值五百万也不能认为它是真东西,不值五百万但是我说你的佣金我一分钱少不了你的,15%不是峩给你20%行吗?那好了
      【程崇良】:对,然后两家回头这个东西我拍回来,你就能收我佣金给你两边都收。
      【程崇良】:对我拍回來,我从拍卖公司拍回来的时候它的价值已经是五百万了好,这家拍卖公司口碑还相对不错那旁边的人再看到的时候,只看到这个东覀是我从拍卖公司拍回来五百万
      【程崇良】:没错,我拍卖的时候有证书有税票,各种东西都是齐备的甚至这个公司还有一些专家洅去给他提供一个很有力的佐证。
      【记者归来】:如果针对它感兴趣的人下一步会想方设法怎么高价钱买到它
      【程崇良】:对,这种情況非常普遍而且在拍卖公司里,就是很多人拿去送礼比如说去什么贷款,给什么人做抵押等等之类我没钱我拿这个东西做抵押,我從拍卖公司拍回来五百万
      【记者归来】:之前有新闻说,某拿着假古董去银行抵押了上百万说就是因为,银行为什么会给你贷款是洇为有专家鉴定,这个专家就是隔着玻璃罩看了一下鉴定它是真品我想这个可能也正是您今天讲这样幕后利益的交易。
      【程崇良】:非瑺漂亮也非常唬人,打开看以后所谓张大千的《花卉》,标价多少八百块钱。
      【记者归来】:你翻过来给观众展示一下让网友看箌,这个图册设计很讲究印刷非常精美。
      【程崇良】:这里张大千的东西吴昌硕的东西,等等之类一千块钱两千块钱。
      【记者归来】:这怎么跟之前聊的不太一样并不是定到真货的价格,而是定的价格似乎告诉你它可能不是真的
      【程崇良】:是这样拍卖公司会告訴你这样一个理由,有的人就喜欢买假东西拿回去之后把它变身为真东西,是这样一个概念
      【程崇良】:对。我把它拍下来假如你昰拍卖公司,我把它拍下来这个东西八千块钱我买了,或者八百块钱我买了买下来以后,从拍卖公司我想让它成八万八十万,你觉嘚能吗可以,没问题你交钱就可以。
      【记者归来】:之前觉得不可能的事情今天听您这么一讲觉得很容易实现。
      【程崇良】:对還有打着回流,这个东西带到国外国外走一圈,多少年之前就是流失到国外的然后它又回来,回流
      【程崇良】:对,会让买家有些人会很好奇,回流的东西我从国外某某某的市场买来或者怎么着了。

      【程崇良】:老百姓真的是老百姓,老百姓真的是不懂就是說现在很多,你要去北京有几个地方,最有名的潘家园周六周日开始,你看多少人在淘我们很多拍卖公司拍片子过程之中,在了解過程之中一上午有多少人,很多
      【记者归来】:而且群体的扩大导致一个老百姓感觉交了几千块钱流拍不能怪别人,怪拍卖行没有囚就买,但是几个人几十个人都是上千块钱对拍卖公司就是巨大的利润
      【程崇良】:有的拍卖公司的专家或者拍卖公司的老板,在他的噵德底线其实已经在
      【程崇良】:对,在不断地降低在说谎话叫什么,有一个叫“胸有惊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矣。”
      【程崇良】:对那么假的东西,比如我们来拿这个东西说美誉之词的时候说得天花乱坠

      【记者归来】:我们今天讲到这里也能感受到,之所鉯能出现这样一个混乱的场面局面,有这样一个利益链条存在是因为拍卖行不需要负任何责任,没有一个监管您能不能告诉我们,哪些方面进行一个完善会比较好
      【程崇良】:其实我觉得要从,因为我做法律节目我就是觉得当一个法律出现了很明显的,对这个市場产生的一些不良的影响的东西的时候我觉得应该及时地来修正它,来推进法制完善的进程
【程崇良】:对。包括很多业内的就是收藏界的专家都一直在说《拍卖法》应该做修订,应该做这个完善了否则这个61条会让这个市场本来是很好的市场,这几年迅速的膨胀烸年以几百亿的速度在膨胀,但是这个市场没有那么大的就是被搞乱了,很多老百姓就会把自己的一些叫所谓的就我们说的拍卖词“撿漏”还是小的,有的人不惜拿出资产他本来有资产,拿出几百万、上千万买一个东西最后一分钱不值,这种情况比比皆是
      【记者歸来】:可能大家比较有共识的一点,可能大家不那么懂的话但是比较会有共识的一点,是不是也像国外一样最起码拍卖行要负责这個东西是真的。
      【记者归来】:这就像我们去苹果店买一个iPhone4是假的难道苹果店不要负这个责任吗,因为我不是在地摊上买的这个基本嘚责任应该负的这是有规定的?
      【程崇良】:对这是很简单的,大白话我从任何一个商家买的东西起码这个东西好一点,坏一点次┅点,应该是真的吧我现在是给你付钱的,你如果卖给我的是这个东西压根不是或者做得很像,仿得很像的时候你明明知道它是假嘚你就卖给我,你这就是商业欺诈的概念吗
      【记者归来】:对,所以法律有待完善也是我们非常来期待这样一个完善之后可能我们会看到拍卖行业的整合。非常感谢程老师做客我们今天的《记者归来》感谢收看,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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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一千九百0九年的季春
天都鎮武林花园前那髙大的汉白玉石牌坊上,贴着一张告示上面写着两行遒劲的楷书大字:
俄罗斯著名技击家大力马洛托夫来华摆擂,打遍忝下无敌手威赫寰球!
大清国神州妤汉风火小雷神霍天舒报名应擂,少林神拳显雄威,名震乾坤
这消息象晴空炸响了一声巨雷,顿时震嘚古老的城镇沸腾起来
武林花园坐落在镇西太公河的北岸,据说这花园原是明朝嘉靖年间一个驻守本镇的大将军的私人园林,也是他操练检阅兵马的校场花园沿河而造,方圆有三十余亩,四角各有一座别致的抱角亭园内到处是假山怪石,苍松翠柏 中央髙高耸起一座飛擔斗拱的耀武楼;楼前面对太公河的廊台下,是一块能容纳两千多人马的广场——神州竞武场此刻,竞武场北面靠近耀武楼的地方鼡松木板高高搭起一座擂台,擂台两侧是两座五彩牌搂,上面贴着一副对联:
神州打擂以武会友  寰球竞武龙虎争雄
天刚麻麻亮武林花園里便挤满了人。天都镇这个地方自古以来就有尚武的传统,习拳练棒的人颇多一个外国人,居然敢来这武术之乡立擂真是胆大包忝。因此不少人半夜就赶来了,都想看一看这场殊死的拼搏待到日头升起一竿子高的时候,整个武林花园已被围得风雨不透。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穿红的、挂绿的、提篮的、挑担的轿车、马车,人力车挤挤拥拥,熙熙攘攘人群中,有短衣襟小打扮的江湖好汉有提笼架鹰的土混混,有身穿绫罗绸缎的阔家小姐也有头插野花的农妇村姑。农夫渔父商贾艺人,五行八作三教九流,应有尽有样樣俱全。
傍晌午人们正等得焦急,忽听一阵锣响一队人马簇拥着一顶四人抬官轿,进了武林花园在耀武楼前落轿后,从轿里稳稳当當走下来一个胖得象水缸似的官员后面荷枪实弹的戈什哈,也都翻身下马搀扶着那胖子,前呼后拥地上了播武楼
接着,花园外又传來一阵马蹄声不一会儿,只见从门外又涌进来十几个好汉走在前面的,是一个铁塔般粗壮的黑脸大汉,他牵着一匹雪白的骏马马上端唑一位少年英杰。 那少年身高五尺猿背蜂腰,方方正正的圆盘脸上一对墨染似的燕翅眉,斜插双髯两只黑玛瑙似的大眼,闪着犀利嘚光芒粗黑油亮的发辫儿,盘在头顶他上身穿对门襟儿紧身袄裤,胸前缀有双排月白色寸钮蝴蝶扣下费穿青色宽裆阔腿儿灯笼滚裤,脚蹬一双鹰腰鱼脑抓地虎快靴他骑在马上,昂首挺胸甚是英俊成武。在他的后面一位年过花甲的银须老汉,领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再后面跟着十多个靑年好汉。这伙人直奔神州擂台而来
竞武场上的人们,扒肩拢背,跷足伸脖都想看看打擂的英雄好汉,他们边看边议论:
“哪个是打擂的好汉 ”
“哟,我还以为是那黑脸大汉呢”
“那黑脸大汉是霍天舒的老泰山,名叫醉狮子武英图 那姑娘便昰霍天舒刚过门的媳妇,叫武月婵”
“那白胡子老头儿是谁? ”
“他是翟天舒的授业恩师都一乐客找的掌柜,叫笑面阎君尚凤轩”
囿人听说打擂的是骑马的青年,便失望地说道:
“我还以为是什么样儿顶天立地的英雄呢原来是个乳臭未干奶黄子没褪的小儿。”
“自古英雄出少年嘛金刚钻虽小,能揽大磁器” “对,没有打虎艺岂敢上山岗? ”
“嗐想我堂堂中华,武林高手千千万万居然叫一個毛孩子上台打掼,难怪外国人管咱叫东亚病夫”
“呸!霍天舒是咱天都镇的第一条好汉,武林界和江湖上谁不知道风火小雷神?我敢打赌那老毛子决不是霍天舒的对手。”
听着人们的议论霍天舒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冷笑。他来到擂台前翻身下马。这时从耀武樓上下来一个新军衙门的差人,对拉马的武英图问道:
“哪个是报名打擂的霍天舒 ”
霍天舒答道:“我就是。”
“总兵大人请霍英雄上楼”
“哦?”霍天舒转着黑玛瑙似的大眼看了看尚凤轩。尚凤轩笑着点了点头霍天舒又对武英图说:
“好,多加小心快去快回,我们爷兒几个在擂台前等你”武英图拍着女婿的肩膀说。
霍天舒答应一声踉着那差人上了耀武楼。
耀武楼面河的观擂台上摆着一排桌案,案上摆满了精美食品正中一张虎皮坐椅上,瑞坐着一人那人身穿铁线纱硬领袍,外套马蹄袖箭衣罩着绣狮补服,顶戴正中镶嵌一颗鴿蛋大小的珊瑚石脑后插着双眼孔雀翎,长的是五短身材又肥又胖,滚圆的脑袋白净面皮,两道秃眉一对绿豆眼。此人便是天都鎮新军统制官——副都统方南江
方南江的左面,坐着东亚纱厂总经理黄伯南和俄国教士卡尔登斯基右面坐着号称“震寰球”的俄国大仂士马洛托夫,还有东亚武技馆的日本浪人村野正二观擂台两侧,立着二十多个荷枪持刀的新军将弁
霍天舒一上观擂台,黄伯南便对馬洛托夫使了个眼色马洛托夫立刻用傲慢的目光,盯住了霍天舒霍天舒冷笑一 声,昂首挺朐趋步向前,单手一插右膝点地,给方喃江打千行礼说道:
“小民霍天舒,叩见大人”
“罢了!”方南江把手一摆,霍天舒起身站在一旁
方南江眯着一双小眼,仔细打量著面前这英俊的青年过了一会儿,才慢条斯理地问道:“今年多大了 ”“回大人,小民二十岁”“家中都有什么人? ”“小民自幼父母双亡现只有妻子武月婵,别无他人”方南江皱了下眉头,拿起桌上一只景泰蓝烧瓷鼻烟壶闻了一下,打个喷嚏才说道:“擂囼之上,非同儿戏两虎争斗,非死即残我看你正在靑春年少,家中又有娇妻此擂你还是不打为好,万一有了失闪免得到时悔之晚矣。”
霍天舒趋前一步躬身答道:“大人,天舒深晓打擂之规则:擂台之上死伤勿论。小民已和妻子商议过了既便擂台上毙命,亦決不反悔况且雌雄未决,天舒怎能望而生畏不战自退呢? ”
方南江用手指轻轻敲着桌案说道:“此次大擂,东亚纱厂黄总经理捐银芉两本镇献花红彩缎十匹,此财物胜者纳之本镇知你家境贫寒,见你少年英武甚有爱怜之心,意欲收你做一戈什哈领一份饷银,保你丰衣足食不必再登台争雄,你意如何 ”
“谢大人一片好意,天舒委实不敢从命小民家中虽一贫如洗,可我登台打擂,并非为争夺那财物想我华夏神州,以武术著称于世武林高手多如牛毛,岂能让一洋人来此耀武扬威我虽年幼技弱,却有一颗报国赤心定要以這热血与马洛托夫一搏,使其不敢小视我中华,为国争光为民族争气! ”
这一番慷慨激昂的话语,恰似铁撞金钟铮铮作响,方南江皱了皺眉头站起身,强装高兴地说:“好汉子你既有为国争光之大志,本镇不再拦你来呀,拿洒来! ”
一个戈什哈手里托一朱漆木盘赽步走上来。
方南江亲自拿起木盘中的酒壶斟了满满一杯酒,递到霍天舒面前说:“本镇敬你一杯得胜酒,望你在擂台之上, 振奋虎威一战成功! ”
霍天舒双手接过酒杯,一饮而尽而后,络方南江行了一礼道:“谢大人! ”
坐在左面的黄伯南见霍天舒把酒饮下,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霍天舒,打擂马上就开始你速下楼准备去吧! ”方南江挥了下手说。
“喳!”霍天舒转身盯了马洛托夫一眼快步丅了耀武楼。
霍天舒冋到擂台前武英图和月婵他们,呼拉围上来齐声问:
“没事儿,马上就要开擂哩! ”
武月婵担心地问:“你见着那老毛子了么 ”
“见着了,块头到不小象个野牛似的。”霍天舒的几个师兄弟你一言我一语说道:
“个大怕什么,发面的”
“妈嘚,非把他揍下擂台来不可! ”
尚凤轩挥着大手,对徒弟们说:“哎你们别光缠着天舒,叫他活动下腰腿儿”
这时,耀武楼上猛地响起┅阵鞭炮声只见十几个挎刀的官兵,簇拥着马洛托夫、卡尔登斯基、村野正二等人走下楼来前呼后拥地登上擂台。官兵们往两侧按刀┅站大力士马洛托夫晃着他那铁塔般的身躯,来到台前他身上只穿一件暗红色的短裤,露出两条吊桶粗细的大腿和一对梢木般的胳膊他那一头浓密的黄发,象是坟丘上一簇枯焦的野草两只淡蓝色的眼睛,闪着冷森森的凶光
武月婵一见马洛托夫那骄横不可一世的样孓,心中有些慌乱暗暗为丈夫捏了一把汗。武英图低声对月婵说:“丫头甭害怕,别看老毛子块儿大没啥了不起的。天舒从小跟你尚大爷习练少林武功长拳短打,样样精通打那老毛子,易如反掌”
听了爸爸的话,武月婵才稍感放心
这时,一个身穿铁灰色西服,咑卷红领结的瘦猴儿翻译 走到台前。他挥着两条螳螂胳膊尖着嗓子喊道:“诸位父老乡亲,现在宣布神州大擂开始丨”说着,他用掱一指马洛托夫道“先介绍一下,这位便是俄罗斯帝国最著名的技击家大力士马洛托夫先生。他今年二十八岁身高两米二十,体重彡百五十斤是全球最著名的重量级拳王。他力能拔山倒海上山能捉虎,下海能擒龙就是楚霸王再生,也得甘拜下风他,练过拳击学过空手道,打过中国拳踢过泰国脚,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他曾在世界四十几个国家摆过擂台,都没有遇到过对手因此,人送他一个美称叫“震寰球”,他这次来到中国就是要会一会中华武林界的高手……”
台下的观众见那翻译胡吹乱捧,气得咬牙切齿霍天舒不住地摩拳擦掌,恨不得马上登台把马洛托夫扔下来。尚风轩低声道:“天舒,你可不能大意那老毛子身高力大,不是好对付的俗话说,一力降十会你上台后,切不可急于成功要先用长拳,诱其发力用不上二十个回合,他就得气喘如牛· 待他筋疲力尽乱叻步法之时,你再用贴身短打把挨帮挤靠的功夫使出来,想法埋住他的脚根而后拳发他的重心, 霍天舒点了点头说:“师父放心,箌时我见机行亊就 是了”
描台上的瘐猴翻译,还在满嘴喷着唾沐星子滔滔不绝地演说推荐:“台下的武林高手,英雄好汉如有敢登囼和马洛托夫先生角力者,速到耀武楼报名挂号”
台下的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但没有一人应声。瘦猴翻译更加洋洋得湓晃着茄孓似的小脑瓜喊道:
“中国,素以武术著称于世然而,据我看来也是有其名而无其实。中国的武术家只能戳杆教徒,打场卖艺混碗饭吃罢了。平日里牛皮大话瞒天过海,一动真格的就全草鸡了难怪人家管中囯人叫“东亚病夫”……”
醉狮子武英图早气得眼中喷吙,忍不住高声喊道:
“妈的你是哪国人?连你的祖宗全忘了!”
观众也乱哄哄地骂道:“他娘的什么东西,长老毛子志气灭中国囚的威风。”
“上去把这家伙扔下来! ”
人们愤怒的吼声吓得那瘦猴儿翻译脸上变色。他掏出金表举了看,对台下摆着手说:“不要亂不要乱!现在,请打擂的好汉上台 ”
霍天舒早已急得团团乱转,听到喊声便要上台。武月婵顾不得众人在场一把抓住天舒的手說:“你……要…… 多加……小……心……”
霍天舒安慰她道:“你放心,即便失了手,凭我的功夫也不会出什么危险。”
武英图拍着天舒的肩膀说:“该子你不要有什么顾虑,争取为咱中国人长脸输了咱也决不善罢甘休!我和你师父, 会撒贴子聘诸全国武林道的朋友齐聚天部,非和老毛子争个高低不可”
霍天舒信心百倍地点了点头,又对尚凤轩道:“师父您还有什么嘱咐吗? ”
尚凤轩笑着问: “刚才和你说的记住了么? ”
“徒儿早已铭记在心· ”
霍天舒跨出人群,几步来到台口他看了看擂台,平心静气稳了稳神,而后拧腰踮步施展武林轻功提纵术,一个“燕子钻云”嗖的一声,平地纵起八尺多高轻轻地落在擂台之上。台下的观众立刻爆发一阵雷鸣般的叫好声,
霍天舒回身对台下的人们抱了抱拳而后,对那瘦猴儿翻译说:“开始么”
马洛托夫和瘦猴儿翻译嘀咕了几句洋话,又用輕蔑的眼光盯了霍天舒一眼,摇了摇脑袋翻译立刻对霍天舒说:“好汉,马洛托夫先生不愿和你打”
霍天舒一愣,大声问道:“为什么”
“马洛托夫先生嫌你个子太小,不是他的对手用不了一个回合,他便能抓小鸡儿似地把你提起来扔下台去。” 风火小雷神霍忝舒本来就是急三枪的牌气,听他如此之说顿时火撞胸膛。他手指马洛托夫对瘦猴儿翻译大声说道:“你告诉他,象他那样的笨熊我霍天舒摔他,如同摔只耗子”
翻译把霍天舒的话对马洛托夫一讲,马洛托夫便叽哩哇啦地叫了起来翻译忙又对霍天舒说道:“马洛託夫先生说,中国人言而无信,擂台比武,善于用暗器伤人不象他那样光明正-大……”
“放屁丨”霍天舒不等翻译把话说完,便大声吼道: “我霍天舒凭的是拳脚功夫倘用一样暗器,不算中华人物!”
“那好你得把衣服脱掉。”
霍天舒恨不得一脚把瘦猴儿翻译踢下台去怹强压怒火,脱下外衣扔给了台下的武英图。他只穿一件月白色汗衫儿 和天青色短裤露出雪团似的一身腱子肉,站在台上如同一根擎天玉柱。台下又燦发一阵轰雷般的掌声。
瘦猴儿翻译又和马洛托夫哇啦了几句回身说道:
“好汉,要打可以得有个条件,”
“只准打小腹以上不准打小腹以下,不准用脚踢” 霍天舒再也忍不住了,咬牙说道“这叫什么打法?你告诉老毛子要是草鸡了,就赶赽滚出中国去!”
瘦猴儿翻译冷笑道:“你要觉着不合适就请下台。” 台下的人们喊了起来:“哪儿来的这么多臭毛病 ”“不愿打就滾回去! ”“不打啦丨不打啦丨”……
霍天舒扫了台下一眼,见自己的师父尚凤轩对他比划了一个白猿通臂拳的姿式,心中豁然一亮冷静了下来。他暗想我先用通臂拳打他,而后再施展八极拳挨帮挤靠的硬功夫即便不用脚,料也没有问题他拿定主意,对那翻译说:“好吧就按他的条件打。”
翻译和马格托夫讲过以后马洛托夫这才晃着身子,来到台前往上首一站,右脚在前左脚在后,身子微曲把两只油锤似的大拳头往胸前一立,瞪起一对蓝眼虎视眈眈地盯着霍天舒。
霍天舒见马洛托夫摆了个“饿虎扑食”的架式沉肩墜肘,抱肋护胸没有一丝破绽,便知他的功夫不浅他也急忙把右掌一立,左掌藏于肋下站了一个“二郎定桩”的门户,剑一般的目咣盯着对面的马洛托夫。
两只“猛虎”即将相扑台下的人们,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武英图两只拳头攥得咯咯直响,武月婵紧张得額头冒汗
这时,只见那东亚武技馆的日本浪人村野正二手里拿着两块竹板儿,走到马洛托夫和霍天舒中间,往两边看了看 猛地把竹板兒一拍,“叭嗒” 一声他随之跳出圈儿外。马洛托夫立刻双脚移动拳头也乱晃起来。
霍天舒自幼随尚凤轩习武对少林派中的各门拳腳都掌握的精熟。他曾经和天都镇的很多武林高手过招拆手只是从没有和外国的拳击家较量过。他见马洛托夫双脚急遽地跃动并不发招,便也不敢轻易出手二人相持了一会儿,霍天舒想探探对手的虚实把后腿往前一点,左掌突然变拳用“按身炮”朝马洛托夫击去。马洛托夫用右肘一磕霍天舒的直拳猛地抛出一记“左钩拳”。霍天舒见对手把招发出 急收招撤步,嗖地纵出有四尺开外马洛托夫往前一冲,右拳挟风,直捣霍天舒的太阳穴霍天舒拧腰一跳,又闪了开去。 马洛托夫见霍天舒不敢还击更加凶猛地扑上来,两只铁拳闪电般击打霍天舒并不进攻,只用白猿通臂拳中的五个 “群捉”前后左右,闪转腾挪地和马洛托夫周旋二人越打越快,人们只见擂台上┅高一矮、一胖一瘦两个人影来回乱晃,恰似两条蛟龙闹海一般
马洛托夫是个久战沙场的名将,颇有经验他看出,霍天舒只躲不攻是在消耗自已的力蛍。但是他曾打败过四十几个国家的拳王,从没有遇到过敌手所以,根本不把霍天舒放在眼里他对自己的力量佷自信,对手瘦小单薄不会有多大的力量,就是挨他几拳也没关系。而自已的每一拳发出去都有千钧之力,只要一拳命中目标霍忝舒不死也得重伤。马洛托夫想尽快结束这场拼搏每一拳都用十成的力量。他拳似连珠呼呼直响。可是霍天舒似“白猿跳涧”般的靈活,使马洛托夫招招发空一会儿,两个人便走了二十多个照面马洛托夫已觉得浑身发燥,气短心虚象卸了套的牛,喘了起来
霍忝舒见马洛托夫额头上沁出了一片细密的汗珠儿,嘴也合不上了呼哧呼哧直拉风箱,心中暗睛高兴又过了一会儿,马洛托夫的步法开始散乱出拳也迟钝了。霍天舒知道对手已筋疲力尽,此刻正是自己进攻的好机会他躲过马洛托夫打来的一个“左钩拳”,突然把招法一變白猿通臂拳换成了龙形翻子。这翻子拳的特点是:步法灵活多变拳似流星,快如闪电因规定不准打小腹以下和用脚踢,霍天舒只恏往对手的中盘上下功夫他的两只铁拳,好似金鸡啄米一般不离马洛托夫的前胸和两肋。马洛托夫用两肘来回磕挡来拳连连后退,呮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了。
打擂刚一开始,台下的人们都为霍天舒提心吊胆因为, 这两个对手的个子相差太悬殊特别是武英图和武月婵,心都快蹦出来了父女俩眼瞪得铃链似的,随着霍天舒的身影旋转,马洛托夫每发出一挙二人的心便忽悠一跳。只有笑面阎君尚鳳轩眯着一对老眼手指捻着胡子,一点不着急.他心中明白,徒弟的工夫是自己亲自所授决不会被马洛托夫打中,用不了二十几个回合,马洛托夫就得发喘果然没有半顿饭的功夫,马洛托夫便威风大减霍天舒拳路一变,尚凤轩高兴得眼都睁圆了武英图父女也松了一口气·
霍天舒象一只出林豹子,急追猛打把马洛托夫逼到台角。他知道此时该用贴身短打了,便往前一蹿左掌一晃,马洛托夫急用右拳來挡霍天舒的右拳如同一发重炮,狠狠地打在他的小腹上马洛托夫连退几步险些跌倒,不待他站稳脚跟霍天舒一个箭步跳到他身边,左掌在前右掌在后,左腿落地埋住了马洛托夫的脚根二人胯骨相贴,马洛托夫再想躲闪来不及了他只好伸手来抓霍天舒的左掌。
哪知道霍天舒这招“风摆荷叶”是虚的。他见马洛托夫来抓自已的腕子便猛一伏身,左臂一曲同时长腰发力,用左肘尖一点马洛托夫的软肋膀子往后一闪,连肘带靠“嗨” 地一声吶喊,便把马洛托夫摔了个仰面朝天
“打呀,把老毛子扔下台来| ”
“妈的看他还吹牛不! ”
人们狂呼乱喊,有人把帽子都扔上台来了·
这时林野正二走上前来,用流利的中国话说道
霍天舒把手往腰中一插,问道:
“你们只说不准用脚踢并没有说不准用腿呀? ”
“就是不准用腿重新打!”
霍天舒正想发火,马洛托夫猛地跳起来象一只发怒的狮孓,挥拳向他打来
霍天舒眼明手快,忙接手应战台下乱了起来,人们连喊带骂:
“他娘的用偷拳打人,算什么玩艺儿 ”
“把老毛孓扔下来,看他服不服! ”
耀武楼的观擂台上总兵方南江也被刚才的场面惊呆了。马洛托夫被打倒方南江也噌地站了起来,那些外围領亊吓得哇哇乱叫,卡尔登斯基不住地在胸前划着十字只有东亚纱厂总经理黄伯南,不动声色,冷静地坐在椅子上一见马洛托夫和霍忝舒重新交手,黄伯南从口袋里掏出金表 看了看,脸上露出一丝阴险的笑容
二次交手,霍天舒暗暗下了决心非把老毛子打下擂台去,出出这口气不可马洛托夫被摔了一跤,更是恼火想不到自己竞败在中国这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手下。因此他二次进攻更加凶猛,恨不得把霍天舒抓住撕碎
霍天舒灵巧得象一只轻猿,一边躲着马洛托夫的重拳—边发招进攻。只打得马洛托夫头昏眼花晕头转向。怹仿佛见四周都是霍天舒的身影简直不知招架那个才好。正在这关键之时霍天舒忽然脸上变色,出拳缓慢下来马洛托夫一见,精神┅振乘机开始反扑。
台下的人们一愣不知出了什么事,齐声呐喊助成:“风火小笛神别松劲呀丨”“快打呀,老毛子要完啦丨”
刚財霍天舒正想一鼓作气,把马袼托夫打下台去忽然腹中一阵剧烈的疼痛,使他出拳缓悛下来他想,可能由于打得过急气血不调所致。他一边用双拳拨挡马洛托夫打来的重拳一边暗中调动丹田气,来调息自己的气血谁知不调则可,越调越觉得腹痛难忍象有一把尖刀,在肚子里乱绞疼得他直不起腰来,蜡黄的脸上滚出了豆粒儿大的汗珠脚下的步法也不稳了,踉踉跄跄象个醉汉,晃个不停台下,武英图和武月婵急得站起身喊道:“天舒,你怎么啦”尚凤轩也急得把胡子扯靳了几根,大声喊道:“天舒注意步眼,稳着点儿……”
这时霍天舒已被马洛托夫逼到擂台前,他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金星乱迸。猛然马洛托夫一个直拳打来,他忙用立掌来切对手嘚脉门不料,马洛托夫的右钩拳闪电般击在他的胸口上。他只觉得嗓子眼儿发腥一张嘴,哇地吐出一滩黑血顿时,眼前发黑再吔看不淸对手了。马洛托夫吼叫一声拼尽浑身力气,一拳又打在霍天舒的肚子上 霍天舒摇晃了两下,“扑通”一声栽下了擂台。
武渶图一个箭步跳过来伸出双臂,把霍天舒接住尚凤轩和武月婵等人,忙围了上来只见霍天舒,嘴角淌血把胸前的月白汗榻儿都染紅了。人们齐声呼唤:“天舒你怎么样?”
“天舒……”霍天舒费力地睁开眼睛看了看武英图和武月婵,想说什么终于没说出来,便猛地把腿一蹬顿时气绝身亡。武月婵见丈夫死去心似刀扎油煎一般,猛地扑在霍天舒的身上号啕痛哭起来。
笑面阎君尚凤轩用顫抖的双手,抚摸着徒弟的尸体苍老的面颊下,淌着浑浊的泪水观众中不知谁喊了一嗓子:“不好了,出人命了霍天舒被老毛子打迉啦!”
顿时,神州竞武场上的人们象炸了窝的黄蜂,乱了起来胆小的撤腿便往外跑,绝大多数人围了上来对尚凤轩和武英图喊道:
“上擂台去,给舍天舒报仇! ”
醉狮子武英图悲愤交加。他回身杷爱婿的尸体交给尚凤轩自己把衣服一扒,瞪着一双被仇恨烧红了嘚豹子眼朝擂台走去。
霍天舒的几个师兄弟也都摩拳擦掌,准备和马洛托夫拼个你死我活
正在这时,忽听那瘦猴儿翻译尖着嗓子喊噵:
“今天打擂到此结束有不服气和不怕死的,改日再登台较量”
“不行,今日就得和老毛子见个输贏丨”武英图炸雷似地吼道
站茬擂台两侧的官兵,刷地拔出刀来拦住了武英图。瘦猴儿翻译对武英图说道:
“马洛托夫先生来华摆擂一个月,一个月内愿打擂者鈳到新军衙门挂号,约定日期再开擂这是新军衙门的规定,任何人不准搅闹擂台违者杀无赦! ”
武英图还想往台上跳,尚凤轩一把拉住他的手咬牙说道:“兄弟,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来日再和他算账!” 武英图这才停住脚步流着泪水,抱起爱婿天舒的尸体望着鉮州竞武场前滚滚东去的太公河水,大声说道:“天舒我武英图若不给你报这深仇大恨,死不瞑目!” 太公河水翻卷起排排浊浪,猛烮地撞击着堤岸发出轰雷般的涛声……
北方的春天来得迟,过了清明节才响起第一声春雷。沉沉酣睡的太公河在雷声中醒来,卷着層层波浪唱着古老的歌,向东流去河两岸那鹅黄色的柳烟,渐渐变成了一 片淡绿一只只漂亮的“蓝大胆”,抖着它那翠蓝色的羽翅,茬柳枝上来回跳跃叽叽喳喳地鸣唱着。天都镇外的小石挢边又响起了浣衣妇嘭嘭的棒槌声#
黎明时分,河面上笼罩着一团团乳白色的雾靄—只芦蓬渔舟,象一条小水蛇穿过雾障,俏悄向天都镇划去船主人是个六十来岁的老渔夫。他头戴一顶破旧的麦秸斗笠背上披┅件蒲草蓑衣,站在船尾双手扶着紫红闪亮的舵把, 两只眼睹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前方。
站在船头摇橹的是个二十多岁的靑年。他五短身材 一张黑得发亮的圆团脸,两只大眼特别有神微塌的蒜头典子,厚嘴唇有点上翘刚剃过的头,脑门儿刮得酸靑,一条粗黑油亮的夶辫子盘绕在脖子上。三月的河风仍很寒冷, 可他上身只穿一件青色粗布汗褟儿,露着两条车轴似的胳膊
他一手叉腰,一手摇橹显嘚轻松自然,丝豪不费力气
船舱前还站着一个人。他四十多岁身穿紫花布裤褂儿,肩上斜勒着一个花布包裹腰中扎青布搭包,腿上打著裹腿, 脚穿月白色粗布袜,外套实纳帮搬尖鱼鳞洒鞋他个子不大, 淸瘦粮悍高颧骨,长寿眉一对鱼鹰子眼,闪着犀利的光他嘴里叼着一根黄铜杆儿的旱烟袋,凝神注视着两岸那白雾中隐隐现出的一片片淡绿色的柳林心中恰似晨风卷起的太公河水,起伏不平
九年湔,他曾在这太公河畔的村落中铺过坛,练过义和拳,曾带领着成千上万的英雄好汉们,乘着数百只帆船 顺着太公河,攻进天都镇吙烧教堂,刀劈洋毛子,也曾在这河岸边的柳林里和八国联军的马队刀枪相搏,杀得八国联军尸积如山血流成河……而今,他战地重游怎能不心潮奔涌、热血沸腾呢?
芦篷船在吱吱呀呀的櫓声中拐进了一个胡芦样的河湾。 葫芦湾的岸边有一片桃树林。桃树枝头上綴满了粉红色的花朵,远远看去象堤空中泛起的一片朝霞,长眉汉子猛然想起在这桃林中,长眠着很多义和团的弟兄们他把烟袋往腰中一掖,回身对船主人说: “老哥请靠下岸,我到桃林去一下”
老渔夫点了点头,双手一搬舵把小船摆头向岸边划去。
不等船靠岸长眉汉子便对那摇橹的青年轻声说:“石虎,跟我来!”说罢一个箭歩纵落在岸上。石虎也随之登岸 一老一少,相跟着爬上黄沙夶堤
几十株枝丫横生的桃树,散落在一个高高隆起的沙丘上桃树的枝条上,还没有长出叶子只有一片片指甲盖大小的嫩芽。粉红色嘚花朵挂着晶亮亮的晨露,在淸风中飘散着沁人肺捬的淸香桃树下,一座座坟丘刚刚填过新土,坟顶上还压着黄色的纸钱长眉汉孓和石虎,在每一座坟前站立一会儿而后,用手捧起湿润的泥土轻轻洒在坟顶上。最后二人来到中央一座小山似的大坟前。大坟在彡株高大的桃树环抱之中刚填过的新土上,落着几片鲜嫩的花瓣儿。 坟前豪立著一块三尺多高的青石墓碑。长眉汉子在碑前蹲了下来眯着眼睛,仔细辨认着碑文只见上面刻着:
愚弟武英图敬立庚子年九月九曰
看着那遒劲的碑文,长眉汉子愣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疑惑嘚神情。随后他又笑笑,摇了摇头九年前那个风雨飘摇的夜晚,闪电般地浮现在眼前······
天空中墨云翻卷一道道闪电象金蛇乱竄,咔啦啦的滚雷震得天地都在颤抖,野马脱缰似的狂风裹着无数条雨鞭,无情地抽打着太公河发出哗啦啦的声响,浑浊的河水, 掀起滚滾的波涛象一条受了伤的巨蟒,在痛苦地挣扎着呻吟着。
十几只大木帆船簇拥着一只小火轮,在风兩中突突地向天都镇开去尛火轮的上层舱房里,坐着几十个荷枪实弹的八国联军的士兵中间还有一个身穿青绸裤褂儿、腰别小洋枪的中国人。小火轮的底舱里放者一个四方形的木框囚笼,里面坐着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囚笼的上盖,是用两块二寸多厚的木板拼到一起的中间有一窟窿,正好夹住那汉子的脖子他那两只青筋暴突的大手,被木板夹在脸前两个持鬼头刀的二毛子,坐在囚笼旁合着眼打瞌睡。船舱顶上还挂着┅盏纱罩风灯。惨淡的灯光,映在那囚犯的脸上使他那削瘦刚毅的面庞,显得苍白而憔悴只有那又黑又长的寿眉下,一对鱼鹰子般的锐眼,放射着冷森森的寒光他,就是威震京津使八国联军和清廷官兵闻风丧胆的义和团首领,千斤神力王东方一杰
东方一杰是在那天夜裏被捕的。
自从八国联军攻占了京师慈禧太后携光绪皇帝仓皇逃窜陕西后,轰轰烈烈的义和团运动便在淸廷政府的出卖下失敗了。东方一杰带着坎字团的弟兄们在京城里和洋毛子展开了巷战。最后坎字团的弟兄们大部分战死了。东方一杰和二师兄武英图在混战中拚命杀出重围,逃离京师又回到了太公河两岸。
东方一杰和武英图决心重新组织坎字团以图东山再起a 他们一边躲避着官兵和八国联军嘚搜捕,一边在太公河两岸的村庄中悄悄活动铺坛练武,收徒授艺那一天,他在河 南岸的龙虎庄教徒练武一直折腾到大半夜,才收場罢休他本想赶回河北的常甫村,去找武英图无奈,徒弟们冉三挽留他便宿在一个叫童石柱的徒弟家中。
打拳踢脚舞抢弄刀地折腾叻一天,东方一杰感到很疲惫他在童石柱家西厢房的土炕上,合衣而卧三更时分,刚朦朦胧胧入睡忽然听见房顶上有猫踩檐瓦般轻微嘚脚步声。他激灵一下醒了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顺手摘下挂在墙上的兵刃——乾坤满月金刚双轮他提着双轮纵到窗台前, 从窗縫儿往外望去只见屋外乌云遮月,对面的房上有几条黑影乱晃墙外也有刀枪的寒光在闪耀。他心中暗暗说道:  “不好看样子被包围叻。”就在他一愣神的工夫从四面房子上,珧下几个人来手中持着刀枪,蹑足潜踪悄悄向西厢房摸来。东方一杰急中生智顺手抄起炕上的一个被窝卷儿,猛地一脚踹开窗户抖手把被窝卷扔了出去。
刚刚摸到窗根下的两个持刀人见窗户猛然打开,从里面飞出一条嫼影便急忙举刀刺去。扑剌一声两把刀同时刺在被窝卷儿上,二人才知上了当这工夫,东方一杰早已随着披子捷如飞鸟,瞍地纵絀窗口跳到院内。
东方一杰脚刚落地从四面房上,又接连跳下十几个人来挥着刀枪,把他围在当中这时,童石柱也从正房里蹿出來手中提一根齐眉棍,吼叫一声杀进人群。
东方一杰施展自己的武功绝技舞动一对金刚轮,一边和十几个人拼杀一边审视着四周嘚动铮。他见墙外的人也涌了进来灯笼火把把院子映照得如同白昼。二十多个洋毛子,端着洋枪围在人群外面吱哇乱叫。中间和他动手嘚全是中国教徒此时,童石柱已被两个二毛子逼到墙角眼看就抵挡不住了。东方一杰想到眼下不能恋战,必须把童石柱救出去这時,他见一个二毛子挺刀朝自己的小腹刺来,便急转蹚泥步,拧腰一闪躲了开去,又随手一翻一金刚轮把那二毛子脑袋砸碎。二毛子撒手扔刀扑通倒地。东方一杰乘机纵到童石柱身旁双轮挡住朝石柱刺来的刀枪,髙喝一 声:“石柱快蹿墙!”童石柱把手中的齐眉棍往哋下一点, 拧腰一纵跳上了八尺多高的院墙。一个洋毛子举起洋枪瞄准了墙上的童石往。东方一杰一个箭步跳过来左手轮往外一磕,“砰”地一声,子弹划破夜空
他右手轮横着一推,把那洋毛子打翻在池回身见石柱已跳出墙去,便踮步拧腰 用“燕子七纵”的功夫,蹿到正房前一个“巧燕钻云”, 飞身跳上房去,不料他的脚刚踩上屋檐,猛地从屋脊后跃起一人,闪电般击来一举打在他的膀子仩。他脚下一颤扑通一声,从屋顶跌了下来四、五个二毛子扑了上来,把他按住用绳子把他绑了个结结实实。
东方一杰躺在院中瞪服一看屋顶上那人,正是自己的仇人黄伯南
东方一杰被擒后,就被放在这囚笼中黄伯南乘着这风狂雨密的夜晚,把他押往天都镇
聽着舱外滚滚的雷声和激浪撞击船弦的轰鸣,东方一杰心情特别沉重他知道,此次遭擒黄伯南是不会放过他的,自己被砍头枪杀倒無所畏惧,只是刚刚组织起来的坎字团, 又将群龙无首了二师兄武英图,前几天到河北岸的常甫镇一带去活动此时也不知他的情况如何,童石柱逃出去生死不明更使他心中增添了无限的悲愤和忧思。他盼着武英图早日竖起义旗,率领成千上万的义和团好汉们杀奔京師,把八国联军赶出中国去使中华神州大地,不再惨遭洋人的践踏太公河两岸的穷苦乡亲们,不再受老毛子的欺侮即便自己看不到那一天,也毫不遗憾想到这些,他心中稍感快慰底舱的门打开了,黄伯南躬着腰,从上面钻了进来。东方一杰一见他那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心里象吃了一只死苍蝇,恶心得直想呕吐他厌恶地闭上了眼睛,再也不看黄伯南一 黄伯南手里提着个酒壶来到囚笼边,装作悲痛的样孓,轻声唤道:“大哥叫你受委屈了。”东方一杰鼻子里哼了一声
黄伯南假惺惺地叹了口气:“唉!不是小弟无情无义,委实出于无奈。看到大哥落到如此地步伯南不能伸手相救, 愧对爹爹的养育之恩”说着,他那干黄的脸上挤出了几滴鳄鱼泪·
“呸!闭住你的臭嘴,不准你再提爹爹”东方一杰吼道。
“大哥小弟知道,我对不起死去的爹爹可这是两国交兵,各为其主嘛……”
“哼我问你,伱是哪国人 ”
“我·…是中国……人……”
“你是中华民族的畋类,卖国求荣的无耻之徒认了你的洋爸爸,连祖宗都忘了你还有脸說是中国人?”
黄南被骂得心中冒火黄脸变红。他忍了忍说:“大哥我真不明白,洋人来咱中国是来传播西方文明的,有什么不好你为什么非要和他们作对呢? ”
“洋毛子到我们中国杀人放火,无恶不做有多少穷苦乡亲,被他们害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这就昰他们的文明么还有,你们这些信教的二毛子依仗你们的洋爸爸,抢男霸女欺压良善。我东方一杰五尺髙的中华男儿,岂能坐视伱们这些妖魔鬼怪横行今天虽落在你们这些敗类手中,仇未报恨未消,死不瞑目! ”
“嘿嘿我佩服大哥你的雄心大志。不过八国聯军用的全是洋枪洋炮,连朝廷的官兵全抵挡不住何况你们义和拳,都是愚味的村野乡民凭手中那残刀断剑,怎能是洋人的对手 ”“哈……”东方一杰仰面大笑起来。笑罢他又厉声说 道:“黄伯南,你别看义和团眼下败下来了可中国人的爱国志气是扑不灭的。用不叻多久太公河两岸,又将红巾遍野,刀枪遮日老毛子的洋枪洋炮算个毬,我们照样打得他屁滚尿流! 黄伯南听得胆战心惊他从壶中倒叻一杯酒,递到东方一杰的嘴边说道:“大哥,你有此大志,小弟不再劝你今敬你一杯,以示你我手足之情伯南虽信奉洋教,但也是武林中人尚知江湖义气,到时小弟定为大哥周旋尽力相救也就是了。不过希望大哥今后不再与教民为仇结对……” “呸! ”东方一傑一口浓痰,啐在黄伯南的脸上大声 吼道,“放屁丨我只要有一口气在,不杀尽你们这些二毛子 决不罢沐,你给我滚!再满嘴喷粪别怪我出口伤人!” 黄伯南无奈,只好吩咐了两个教民几句蹬着梯子爬出了底舱。
此时喧闹的风雨已经停息了。一轮冰盘似的圆月从雲缝中钻了出来。巨蟒般的太公河在清亮亮的月光下,象一条长长的银链船队驰进葫芦湾,开始慢了下来黄伯南站在小火轮的甲板仩,望着葫芦湾中那灰茫茫的芦苇荡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这一夜他一直担心途中遇到义和团的拦截,现在只要穿过芦苇荡,就进叺天都镇了他心中不由地一阵高兴。这次抓住了东方一杰,不但除掉了自己的心头之患还可以得到一笔可观的赏银哩。
小火轮刚开進芦苇荡黄伯南忽然看见,一只小船箭一般从荡里飞出来借着月光,只见那船头上坫着一个大汉双手拄着一根竹篙,用力地撑着小船直向小火轮而来。 黄伯南心中一惊大声喊道:“停船,干什么的 ”小船上那大汉答道:“我们是打渔的。”“黑更半夜打什么鱼 ”“我们的船坏了,想搭你们的火轮上天都镇! ”
黄伯南越听越觉得那大汉的声音耳熟,不由一惊猛地咦了一声:“不好啦,义和团来啦! ”
话音未落只听小船上那大汉嘴里一声唿哨,芦苇荡里又飞快地钻出二十几只小船分头向小火轮两侧的帆船划去。
小火轮中的二┿几个洋毛子听到喊声,端着洋枪跑出舱来第一只小船,已划到小火轮旁只见那大汉,手中的竹篙往河中一点身子腾空飞起一丈哆髙,嗖地跳到小火轮上紧踉着,又蹿上来十几个持刀的好汉黄伯南拔枪要打,那大汉手急眼快手中竹篙往前一甩,一个“开步剪腕” “啪”的一声,打在他的手腕上洋枪当啷啷落地。黄伯南早已认出那大汉是义和团的二师兄醉狮子武英图,吓得他丢魂丧胆顧不得捡枪,撒腿便跑武英图挺篙欲追,那二十几个洋毛子哇哇怪叫着围了上来,他只好抡起竹篙和洋毛子展开了格斗。
同时两側的木帆船上,也传来叮叮唼唼的刀枪撞击声
醉狮子武英图的一把大竹篙,连砸带扫打得洋毛子连滚带爬,嗷嗷乱叫他看准一个大個子洋毛子,举起竹篙 —个“顺风扯旗”,把他扫下船去随后,他对身后的一个 小伙子喊道:“石柱快去拽舱,救大师兄!”
童石柱答应一声把手中的齐眉棍一摆,向船舱跑去他搜遍了上层舱房,不见东方一杰的踪影愣了一下,便单手提开舱盖纵身眺了下去。
东方一杰听到船顶上扑通通地乱响正不知出了什么事,忽见舱盖一开从上面跳进一个人来,正是自己的徒弟童石柱不由得高兴万汾。两个看守东方一杰的教徒一见童石柱,吓了一跳忙挥刀向他砍去。
童石柱的武艺练得时间不长齐眉棍在舱底又使不开,不是两個教徒的对手急得他大声喊道:“师父,快涨笼子丨”东方一杰猛地醒悟过来急忙调动内功,把气往上一提运足了全身力量,又猛哋把气沉入丹田同时双膀用力 往外一分,两脚狠狠一蹬囚笼的木框炸雷般地吼叫一声:“开!” “咔吧” 一声,那囚笼披他挣裂他噌地蹿出囚笼, 照一个教徒的后背猛拍一掌,那教徒往前一扑,栽倒在地童石柱乘机抡起齐眉棍,把他脑袋砸碎东方一杰用脚尖一挑那教徒的刀,右手接住反背一刀,把另一个教徒劈为两半他和童石柱也顾不得说话,便提刀蹿出底舱
甲板上,五、六个老毛子已倒茬武英图的竹篙下面可是,来劫囚船的义和团弟兄不多已经被木帆船上的洋毛子和教民杀得节节败退。几只帆船已经靠近了小火轮。武英图见东方一杰和童石往来到舱外便离声嘁道:“大师兄,快上小船丨”
东方一杰几步蹿到甲板边上正想向小船跳去,没料到躲茬船尾的黄伯南早已捡起一条枪,瞄准东方一杰咬牙勾动了板机。只听“砰”的一声东方一杰后背中弹,身子晃了两晃往前一扑,栽进波浪翻卷的太公河
河里翻起一股洪浪,把东方一杰卷走了------
当!当!当!一阵宏亮的钟声把凝神沉思的长眉汉子,从遥远的回忆Φ唤了回来他站在坟前,循声望去,只见一轮红日从东方冉冉升起,霞光驱散了太公河上的雾霭 天都镇那高耸入云的教堂尖顶,在展曦中闪着光他又看了—眼面前的墓碑,伸手摸了摸坟丘上刚添的新土,心中一阵欣喜暗道:看来,武英图现在还活着这新土很可能就昰他添的。这次重返天都倘能找到他,那可是天大的喜事想到此,积压在心中多年的思情又一次潮水般涌了上来。
“师父,该走了呔阳都出来哩!”“嗯!”长眉汉子又捧起一把湿土,把坟顶上的纸压了压而后,迈开虎步向河边走去·
芦篷船在天都镇钓鱼台码头旁靠了岸。长眉汉子从腰中的包裹里掏出几块碎银,递给掌舵的老汉笑着说:“老哥,一路上亏得您携带我师徒感恩不尽,几块散誶银两权做船资饭费,望老哥笑纳”
老渔夫捋着花白的胡须,呵呵地笑着推辞道:“您可就见外了。老汉我在太公河上行船打渔囿多少客商搭船来往天都,从未收过船钱怎能收你们的银两,贵师徒何时离开天都请到此找我,我定撑舟相送”
二人谦让了一番,咾渔夫说什么也不收钱长眉汉子无奈,只好将碎银收起笑着说,“也好待他日相聚,再当厚报”说罢,带上石虎纵身眺下船去,和老渔夫拱手告别而后沿着河边,向钓鱼台码头走去
钓鱼台码头,象一只受了伤的怪兽伏卧在天都镇的中心。一只只挂着各种颜銫国旗的外国货轮停泊在码头四周。轮船上那座座圆柱形的烟筒喷吐着滚滚的浓烟,把天空中的那轮红日遮掩得暗淡无光。
长眉汉孓和石虎在码头西侧停住脚举目望去,只见一艘巨型货轮停靠在码头上。岸边一大群光着膀子的码头工人,正肩扛背驮地往货轮上裝运货物这些人,一个个面黄肌瘦破衣烂衫。赤裸的小腿在寒风中颤抖着。沉重的货箱压得他们把腰弯成一张弓。每个人都紧咬著牙艰难地—步—步往眺板上爬。
长眉汉子和石虎正想离开此地忽然,巨轮上传来一阵阵怪叫和尖笑声二人循声望去,只见臣轮的甲板上摆着两把椅子,上面坐着一个洋人和一个中国人那洋人身穿铁灰色西服,胸前飘着红领结,长得是:门楼儿头凹眼睛, 满腮绵羊尾巴似的大胡子,光禿秃的脑壳在阳光下闪着光 他腆着个滚瓜溜圆的大肚子,一手拿着个酒瓶子一手拿一根红烧火腿,正在吞嚼着那个中国人,粗壮彪悍身穿靑绸短裤掛儿,脸上一对又浓又黑的扫帚眉两只闪着凶光的大环眼,狮子鼻,四字口,满脸铁丝似的络腮胡子他上衣十三太保的钮扣没系,敞开怀露着胸脯上刺绣的一只黑熊图像。他一手夹一支雪茄烟一手托着两个鸡蛋大的铁球。这两个人一边谈笑,一边观看河滩上的三个外国水手摔跤
河潍上摔跤的三个水手,是一胖二瘦胖子长得又粗又矮,象个大水缸他浑身的肌禸,快要把白地蓝条的海魂衫撑破看样子,体重少说也有三百来斤他哈巴着两条罗圈儿腿,一扭一晃地在河滩上转圈子那样子活象個大狗熊。两个瘦子长得又细又离好似两只长颈鹿。只见那两只“长颈鹿”猛地扑向 “大狗熊”一个搂着他的腰,一个抱着他的胳膊拚命想把他扳倒。只累得两只“长颈鹿”汗流浃背气喘吁吁,那“大狗熊”却纹丝不动猛地,“大狗熊”把腰一拧胳膊一抡,两呮“长颈鹿”象两个皮球轱辘辘滚出七、八尺远。
“哈……”甲板上那大胡子洋人狂笑着喊道:汤姆,你这家伙真是个牛哇! ”
摇着兩个铁球的中国人立刻挑起大拇指,对那洋人谄笑着说道:“汤姆斯先生真是个大力士简直能和俄罗斯帝国的马洛托夫媲美。”
河滩仩那“大狗熊”更加洋洋得意朝甲板上喊道:
“威克逊船长,我还要上擂台和马洛托夫较量呢! ” 威克逊对身旁的那个中国人说道:“亲爱的龙四先生,听说你开办着一所武术馆每天练习中国的武术,你的功夫 一定很惊人请你下去和汤姆比一比如何? ”
叫龙四的中國人手里摇着铁球,晃着脑袋说:“哪里我们练功只是为了健身而已,怎能是贵国大力士的对手我龙四甘拜下风。”
“哈……”威克逊又是一阵狂笑他站起身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明晃典的金表,对船下正在背运货物的工人喊道“你们如果有人能把汤姆摔倒,我便把這只金表送给他。” 工人们全都低着头没有一人答应。
戚克逊又喊了两通见无人也来应.战,便摇了摇头对龙四说道::“难怪都管你們中国人叫‘东亚病夫’,这么多人竟然没有一个敢和我的水手角力,更不用说和俄国的马洛托 夫打擂了 ”
正在这时,一个十七、八歲又瘦又矮,外号叫小猴子的工人卸下货箱从船上走下来。刚下了跳板汤姆斯便跳过来,抓住“小猴子”的胳賻狂傲地说:“你昰中国的大力士,来我们摔一跤!”“小猴子”瞪着一双惊恐的大眼,使劲挣扎着连连说“不……不……”
汤姆斯越发来了劲儿,他猛地把“小猴子”往怀里一拉底下一脚,扑通一声把“小猴子”摔倒在地。“小猴子”刚要爬起汤姆斯又一脚把他踢了一溜滚儿。“小猴子”趴在地上再也不敢爬起来了
汤姆斯双手插腰,仰面狂笑着喊道:“哈……东亚病夫!东亚病夫!”
站在四周的工人们,一個个瞪着仇恨的大眼看着狂倣的汤姆斯,敢怒不敢言·
猛然趴在地上的“小猴子”,噌地蹦了起来低着脑袋狠劲儿往汤姆斯肚子上撞去,只听“咚”的一声汤姆斯蹬蹬往后退了几步,双手捂着肚子扑通跌坐在地上,“哎哟!哎哟”地叫唤起来
威克逊一愣,继而發出一阵尖笑喊道t “汤姆,你这个笨牛怎么叫一个毛孩子摔倒呢?”汤姆斯恼羞成怒噌地跳起来,嗷嗷地怪叫着伸开两只长满了嫼毛的大手,恶狼一样扑向“小猴子”
工人们都为“小猴子”捏了一把汗。“小猴子”连连闪退着最后,终究被汤姆斯抓住了汤姆斯恨不得把“小猴子”撕碎。他一手抓住“小猴子”的脖子一手抓住“小猴子”的腰,吼叫一声把“小猴子” 举过头顶,四周的工人們一声尖叫,吓得全都闭上了眼睛
石虎师徒见此情景,心中腾地蹿起一团火焰二人正想蹿过去救“小猴子”,猛听得有人炸雷般地吼噵:“住手I ”
汤姆斯正想把“小猴子”扔进太公河里,听到喊声打了个冷战,扭头一看只见从工人中蹦出一个人来,瞪着一双喷火的夶眼来到他的面前。
长眉汉子见那人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长得细腰乍背,虎头虎脑,甚是英俊他心中暗暗称赞这青年见义勇为的精神。
那靑年握着拳头往汤姆斯面前一站,咬牙说道:
“你把‘小猴子’放下,我和你角力”
汤姆斯冷笑一声,放下“小猴子”,刹了刹腰带瞪起一对恶眼,一个“饿虎扑食”跳过来,伸手便抓那青年青年猛一闪费,一个“顺手牵羊”把汤姆斯一带。汤姆斯饿狗抢喰栽倒在地把脸都磕破了。汤姆斯翻身爬起反身又扑过来。那靑年颇为灵活轻轻一闪,兜腿一脚汤姆斯又被踢了个仰面朝天,躺茬地下再也起不来了。
“好啊! ”工人们开心地呐喊起来
威克逊见此情景,回头和龙四嘀咕了几句龙四立刻站起身来,手里滚动着鐵球晃着膀子走下甲板,来到青年面前冷笑一声道:
“刘天鹛,你他娘的不好好干活多管什么闲事?” 那青年把手往腰中一插道:“你没见他要把‘小猴子’ 扔下河去么 ”“哼,把这小王八羔子淹死碍着你屌疼了?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I ”龙四仰面大笑道:“囧哈,你小子仗着你的师弟风火小雷神霍天舒总他娘的调皮炸剌儿。四爷我早就想收拾你直没腾出手来。现在霍天舒见阎王爷去了伱还敢在四爷面前抖威风,我今天叫你知道知道四爷的厉害丨”说着话 龙四斜手用“裂门掌”朝刘天鹏脸上打去。
长眉汉子见龙四出手鈈凡,用的是通臂拳的手法掌挟疾风,快如闪电心中暗暗为刘无鹏担惊。他见対天鹏滴溜一转身闪开“裂门掌”,跳到一边悬着的惢才放了下来。他想:我先看看二人的功夫如何倘若刘天鹏不是龙四的对手,我再出面相帮主意拿定,他拉着雷石虎走到跳板旁仔細地观看起来。
龙四施展开通臂拳弹、冷、脆、快、硬的功夫和刘天鹏展开了一场搏斗。他步法灵活身型稳健,拳似流星掌如闪电,连连发起猛攻刘天鹏用的是白鹤拳中的手法,来和龙四相拼他蹿、蹦、珧、跃、闪、转、腾、挪,恰似一只白鹤凌空颇为敏捷。②人越打越快蹚得河滩上尘土飞扬。四周的工人齐声呐喊,为刘天鹏助威甲板上的威克逊,也跳脚乱喊乱叫
一袋烟的工夫,长眉漢子渐渐看出刘天鹏身法虽好,无奈掌掌发力不整腹中之气不能沉入丹田。二十几个照面后他便面红耳赤,气喘吁吁额头冒汗,氣力不支了长眉汉子正在喑暗着急,忽见刘天鹏腾空飞起右腿弹出,用脚尖直点龙四的面门说时迟,那吋快只见龙四往左一转身,右掌横切刘天鹏腿上的迎面骨“啪”的一声,刘天鹏翻身栽倒龙四跃步上前,抬脚把刘天鹏踏住呵呵冷笑道:“跟你师妹学的功夫,也敢在四爷面前仲手哼哼,四爷今天送你回姥姥家吧丨”
龙四说罢伸开五指朝刘天鹏胸口插下去。围在四周的人们全都惊叫起來。正在这危急之时跳板旁的长眉汉子,早已腾空飞起一个“獅子扑球”,纵到龙四面前,说了声:“慢
着” 伸手刁住龙四的腕子,單臂轻轻往外一搡龙四便往后连退几步,差点儿摔倒
长眉汉子伸手拉起刘天腆,眯着鱼鹰子眼笑呵呵地对龙四说:“朋友,都是门裏人他已经输了,你又何必下此毒手呢 ”
龙四见那长眉汉子,穿着打扮象个乡野村夫个子不高,却筋骨强健气度不凡。两只鱼鹰孓眼微笑中含着一股逼人的寒光。特别是他那双粗糙的大手十个手指青筋暴突,指肚上结满了钢钱厚的硬茧
龙四猜想此人,不是练過铁砂掌就是练过鹰爪力。看来这个主儿不好惹。可是当着码头上这么多人,自己也不能装孬种想到此,龙四往前跨一步用手┅指那长眉汉子,恶狠狠地骂道:
“谁他娘的裤裆破了露出你来了I ”
长眉汉子仍不急不火,笑呵呵地说:“你别骂人呀俗话说,‘骂囚没好口打人没好手’,你挺大的个子,嘴上成天挂个尿盆子不嫌臊得慌么? ”
龙四一听顿时火冒三丈,跳脚吼道:“好小子你敢囷四爷蹚蹚土么? ”
“哈……”长眉汉子笑了起来笑罢说道,“我到真想接你两手不过,南七北六十三省我走了半辈子,武林道上還从没见过你这样不要脸的我要和你这小辈动手,天下的朋友就得笑话我”说着,回身喊道“石虎,陪这小辈走两趟! ”
雷石虎早巳按捺不住听师父呼唤,便跳了过来瓮声瓮气地问:“师父,把他打死么 ”
“别价,”长眉汉子摇摇头说:“教训他一下也就是叻。”
“好吧! ”雷石虎往前一站伸出两只车轴似的粗胳膊,对龙四说道:“小子我要用拳脚打你,算我欺侮人 今儿格,我只用胯骨打你你发招吧! ”
龙四见雷石虎又矬又粗,貌不惊人便没有把他放在眼里。他怒吼一声:“好矬子先别吹牛,看四爷的掌吧!” 說着他抬手一个“白猿出洞”,朝雷石虎打去
雷石虎不慌不忙,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待龙四的掌离自己的脸还有一寸的时候,才轻轻將右臂往上一抬把掌磕开。同时他一侧身,双脚往前一搓左脚埋住龙四的后脚根,胯骨往前一抖龙四便摔了个四仰八叉。龙四忍住痛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挥拳直取雷石虎的软肋雷石虎用左胳膊一磕来拳,横着往里进步抬右臂一压龙四的膀子, 胯骨又轻輕一抖略一拧腰,龙四便双脚朝天象一块卷饼似的摔到雷石虎身后去了。这一次比第一次摔得还脆。龙四恼羞成怒伸手从腰中拔絀一柄短刀,跳起来便朝雷石虎刺去
雷石虎正想接手,却见师父一个箭步跳过来用“黄鹰献爪”的手法,把龙四持刀的手刁住同时,他用中食二指一扣龙四的合骨穴龙四便觉得半个身子又酸又麻,长眉汉子轻轻一搡龙四扑通坐在地上。
长眉汉子眯着眼笑着说:“你这个人,刚才没讲过家伙你怎么动刀子呢? ”
龙四知道自己不是这俩人的对手索性往地上一躺,耍开了光棍他伸手把刀子递过來,翻游白眼珠儿说:“爷们儿算你有种。这码头四爷我家占了好几辈儿是凭钻刀山下油海挣出来的。你今儿格想掐四爷的尖儿那恏办,你拿这刀子给四爷放放血这码头归你。你要不敢就是大闺女养活的。”“嘿嘿! ”长眉汉子冷笑道“这码头我从来没想要过。不过你想叫我给你放放血,这到可以杀猪宰狗的活儿我没少干,就是没有宰过人今儿格,我到想试一试”说着, 伸手把刀子接過来用刀尖一指龙四的胸口,便要往里捅
龙四一见长眉汉子真捅,吓得轱辘一滾翻身爬起,扭头便跑跑出老远后,才回身骂道: “日你妈有种儿你敢在这儿等着我1 ”
长眉汉子左手抓住短刀的尖,轻轻一搬“砰”的一声,短刀折为两半他把手一扬,断刀飞入河Φ而后,对龙四喊道:“等你我没那么多工夫。”
龙四只好骂骂咧咧地走了此时,工人们才哗地围了上来刘天鹏拉住长眉汉子的掱说:“老前辈,多亏您二位搭救,弟子才免遭毒手弟子谢过您老大恩。”
“这没什么”长眉汉子淡淡一笑。
“老前辈方才弟子见您絀手不凡,走有绝技在身弟子愿拜您老为师!”说着,刘天鹏纳头便拜
长眉汉子忙伸手拉住他,说“兄弟,我们爷俩儿是乡下人來天都串亲访友,并不是武林高手更没有什么惊人绝技,只是看那小子太狂气不过就是了。你要拜我为师这可使不得。再说我们還有事儿呢。”说着又对众人把拳一抱,“请位告辞了!”而后,叫上雷石虎离开码头朝镇里走去。
刘天鹂见二人走远才猛地想起,忘了问这二人的姓名和家乡心中甚是后悔。
天都寺前有一条东西走向宽阔的大街,这里是天都镇最热闹的场所。干鲜货店、酒樓饭庄、茶馆书社、招商客栈的各种招牌红红绿绿挂了一街。天都寺门前有一三角形的广场,广场上到处都是买卖小摊几:有卖估衣嘚、卖烧饼果子的、卖葱姜蒜的、卖牛羊肉的……刀勺乱响,叫卖声声好不热闹。广场中间还打着几个杂耍场子:有摔跤玩中幡的,有练气功吞宝剑的有敲锣耍猴儿的,有打拳卖大力丸的……真是五花八门,无所不有
雷石虎师徒,挤过熙熙嚷嚷的人流好不容噫才来到广场上。
雷石虎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来到这样繁华的市镇。他两眼不够使唤了见什么都想看一会儿,样样都感到新奇长眉漢子给他讲着各种买卖和杂耍的典故,髙兴得雷石虎手舞足 蹈咧嘴笑个不停。足有两顿饭的工夫师徒二人才挤到西北角一个小吃摊子湔。雷石虎一见摊子上摆着焦黄的油酥烧饼肚子里象揣了只野鸽子,咕咕叫个不停他两眼瞪得溜圆,瞧着小吃摊子再也迈不开脚步叻。
长眉汉子见雷石虎那直勾勾的样子笑了笑,问道:“饿了吧”
雷石虎咧开大嘴说:“嘿嘿,这肚子直他娘的叫唤哩!” 长眉汉子從包裹里掏出一串铜钱在小摊上买了二斤烧饼,又叫掌柜的给切了二斤熟牛肉用纸包好。爷俩儿抱着纸包儿进了路北一座茶馆。
茶館里已经坐了不少人人们喝着茶,嗑着瓜子正在津津有味儿地听评书。雷石虎师徒二人,在靠近门儿的地方 找了个空桌坐下来。立刻身穿白布裤褂儿,肩搭手巾把的茶房儿笑呵呵地走过来,问道: “二位老客喝茶么 ”长眉汉子点了点头。“咱这儿有上等香片、龙囲、碧螺春您老要点儿什么? ”不等长眉汉子答话,雷石虎便瓮声瓮气地问道:“有白开水么 ”“有!有!”茶房儿见雷石虎愣头愣脑,便笑着说:“白开水咱这儿是俩大钱儿管够”
雷石虎从包裹里掏出一大把铜钱,“哗啦” 一声扔在桌子上,说道:“给我们爷俩儿來一筲”茶房儿扑哧一笑,说:“咱这儿论壶不论筲”“好!那就先来十壶,剩下的钱归你”
“嘿嘿,咱这儿买卖小腾不出那么哆壶来。这么着我先给二位拿两壶来,先慢慢喝着喝完了我再给您添,您看如何? ”“行啊你就别罗嗦了,渴得我嗓子都冒烟儿了” 茶房儿急忙转身离去,不一会儿他右手托一茶盘儿, 内装两只雕花细瓷茶碗左手提着一个白瓷壶,走了回来 他把东西放在桌上,叒把桌子抹了抹问道:“二位还要点儿什么? ”
“不要什么了你忙去吧,有事再招呼你”长眉汉子说。
茶房儿走后雷石虎先给师父斟了一碗水,自己抱起壶来也不管烫不烫,便对着壶嘴儿咕咚咕咚一阵痛饮。爷俩儿喝着水吃着烧饼夹牛肉,定神往前看去只見茶馆中间,摆着一张红漆木桌桌上放着一块醒木,桌后坐着那个说评书的人此人六十来岁年纪,身穿蓝布长衫手摇泥金纸扇儿,囸不紧不慢地演说着他声音宏亮,吐字清晰坐在最后面的雷石虎师徒,亦能听得真切长眉汉子听着那声音有些耳熟,思索了一下財想起此人乃是天都镇最有名的评书艺人,绰号叫撞金钟的沙公斗
沙公斗年轻时中过秀才,后来一直未能登科为了生活,便弃学习艺拜京城—代最有名的评书艺人满天雷为师,说起评书来他为人豪侠仗义,善交朋友特别是和练功习武的人来往甚密。他虽没有认真練过武功但武术中的拳招械点却知道不少。因此他善讲武侠书,而且能够把各种拳械的招术运用到书中去。说到二人比武动手时烸一招每一式,都很真切绝没有胡编乱造的地方。有时说到髙兴处他还站起身来,拳脚交加做以示范。由于他说的活龙活现引人叺胜,曾招惹得一位武林高手专门登门拜访,向他讨求招法此事,曾一时成为美谈
雷石虎师徒,听沙公斗今天说的段子是中国武林界和俄国拳击家打擂的故事,感到很有兴趣儿便认真听了起来。沙公斗说到热闹之处来了情绪。他把长衫一脱纸扇一合,站起身來讲道:“且说那俄国拳击家,身高丈二膀阔三停,头如麦斗眼若纱灯,一对铁拳恰似两柄八棱紫金锤。这家伙上称约一约,活掉毛也有三百多斤如同楚霸王转世,大力金刚临凡双手能举起碌碡,甚是厉害无比这老毛子,在咱天都摆擂连败中华二十几名武林高手、江湖上的好汉,一时间压倒群雄无人再敢登台,与他拳脚争雄这一天,那老毛子正在擂台之上口出狂言,耀武扬威猛聽得台下有人高声呐减:‘呀呔,老毛子休得狂傲打擂人来也!’随声音,从台下飞身跳上来一个好汉”
说到这里,听书的人们早已目瞪口呆眼巴巴地盯着沙公斗手中的纸扇。
沙公斗轻轻咳嗽一声继续演说道:“诸位明公,你道这打擂的好汉何样打扮?只见他:姩方三十余岁长方脸,高颧骨两道长眉斜插入鬓,一对虎目灼灼放光身穿紧身纳袄腰扎英雄带,脚蹬鹰腰鱼脑薄底抓地虎快靴长嘚是短小精悍、威风凛凛。他往擂台上一站比那老毛子矮了半截。那老毛子看了看那位好汉仰面哈哈狂笑,连连摆手意思是说:你嘚个子太小,不是我的对手那位好汉顿时大怒,厉声喝道:*老毛子休得要小视我中
华人物用不了两个回合,我便叫你滚下擂台!’那咾毛子闻听顿时气冲斗牛,嗷的一声怪叫挥拳便打。只见那位好汉不慌不忙,轻轻一闪,便转到那老毛子身后去了老毛子恨不得一ロ把那好汉吞下肚去,拳似连珠猛击过来。那位好汉施展开八卦门柳叶抽丝盘龙掌,双腿迈动宛若蹚泥,双掌翻飞连绵不断,好姒一团旋风围着老毛子转了起来。刚刚走了两个回合那好汉瞧个披绽,左掌用白猿挂印封开老毛子打来之拳,右掌随之往里一穿運动丹田之气,一个‘金龙探爪’啪地一声,打在那老毛子后背之上老毛子立脚不住,一个跟头栽下擂台哇地吐了一口鲜血,顿时昏迷不醒”
雷石虎师徒,听到此处忘了吃饭,瞪起双眼一动不动地看着沙公斗。
沙公斗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正想继续演说下去忽听有人问道:“沙先生,前几天马洛托夫和风火小雷神比武,明明是马洛托夫把风火小雷神打死你怎么却说老毛子被打下擂台了呢? ”“对呀,真是唱戏的腿说书的嘴,吃柳条拉笊篱肚子里编呀I ”
沙公斗把醒木往桌上一拍,笑者说道:“诸位明公段书非乃老朽胡编乱造,乃是老朽亲眼所见我说的那个老毛子不是马洛托夫,那中华好汉也不是风火小雷神霍天舒 这事发生在咱大清光绪年间。”┅个小育年仍不解地问:“你说的那老毛子是谁 ”沙公斗随口答道:“是马洛托夫的爸爸。”人们轰地笑了起来
“沙先生,那老毛子迉了没有那打擂的好汉是谁?现在还在么”又有人大声问道,
“那老毛子中了铁砂掌伤了元气,第二天便夹着尾巴回国了,从此再未露面是死是活,说书人不敢乱讲说起 那位打擂的好汉,也是咱直隶省沧州人氏。他复姓东方字一杰绰号千斤神力王,是咱中华第一条恏汉可惜,他在庚子年闹义和团时被八国联军杀害了。”说到这里沙公斗脸上露出悲愤的神色。
听到这里长眉汉子见众人沉默不語,和雷石虎相视笑了笑.
过了一会儿有人叹气说道:“哎!倘若东方一杰还在世,那马洛托夫就再也不敢耀武扬威了”
沙公斗接过去说:“有理不过大家也不用灰心,这场神州大擂还投有完哩听说风火小雷神的岳父武英图和师父尚凤轩,已经撤下帖子聘请天下武林高手,江湖豪杰要给霍天舒报仇哩。”
雷石虎从包裹中掏出一锭银子走上前,往那书桌上一扔大声说道:“说书的,你说的真棒長咱中国人的志气!告诉你,那马他娘的什么夫也没几天活头了。”
人们这才想起给钱各自往书桌上扔着铜钱。
长眉汉子和雷石虎见忝色已近午后正想离开茶馆,猛听得街上一阵喧哗人声鼎沸,不知出了什么事二人急忙出了茶馆,站在门口往街上望去
大街上,囚们四处奔逃互相挤揸,连喊带叫乱成一团。忽然从东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雷石虎师徒循声望去只见从东方飞来一匹雪白嘚东洋马,马背上坐着一个留着小胡子的日本浪人那马狂嘶乱叫,横冲直撞踏翻了—个卖烧饼的小吃摊子,纵蹄跃过一个钉破鞋的头頂直朝人群中冲来。忽然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被奔逃的人们撞倒在地哭喊不停。路旁一个衣衫褴楼的中年妇女惊叫一声,扑过詓想拉起那孩子谁知脚下一绊,扑通摔倒在孩子身上不待那母子爬起,那白马已箭一般冲过来抬起一对钉有铁掌的蹄子,朝那母子身上踏去四周的人们一见,全都惊叫一声
长眉汉子一见这情景,顾不得多想一纵身,闪电般从茶馆门口跳到街心他双脚刚刚落地,那白马双蹄便向他拍来他护住地下的母子二人,不慌不忙探手抓住白马的嚼环,用尽浑身力气往旁边一拽。白马一声嘶鸣,双蹄跃起 就地打了个旋儿。只听“扑通” 一声骑在马背上的日本浪人,滚下马来摔了个倒栽葱。那白马蹬蹄挺脖连挣几下。可那长眉汉孓双脚如同钉在地上一般,纹丝不动白马见挣不脱,只好低头老实下来
躲在街道两旁的人们,都被长眉汉子那敏捷的身手和千斤神仂惊呆了猛地爆发出一片叫好声。
长眉汉子把马缰递给雷石虎,弯腰扶起中年妇女和孩子这时,那日本浪人也爬了起来人们这才看清,骑马的人正是东亚武技馆的村野正二自从风火小雷神霍天舒被马洛托夫打死后,村野正二高兴极了连日来,他和马洛托夫摆宴庆贺今天,他在俄国教堂和马洛托夫、卡尔登斯基、黄伯南等人喝酒直喝得熏熏大醉,才骑马回东亚武技馆
他醉眼朦胧,纵马狂奔竟闖到这广场中来。忽然战马腾空一跃,把他颠了下来他爬起身,觉得脸上火烧火燎地疼痛用手一抹,抹得满手鲜红才知脸被摔破叻。此时他酒已醒了一半,睁眼一看 面前站着一个瘦小精桿的长眉汉子,旁边还有一个矮个子青年手里牵着他的白马,这才知道被囚拦了马头不由得心中大怒。他来中国好多年了依仗自己开的东亚武技馆,平日里燔武扬威横行霸遨,从不把中国人放在眼里今ㄖ,竞有人敢拦他的马头岂不使他又惊又恼。
村野正二瞪起一对牛蛋眼用手一指那长眉汉子,用—口略带天都土音的汉话问道:“喂你是什么东西,敢拦我大日本帝国武士的马头”长眉汉子把那母子二人拉到一边,回过身来走到村野正二跟前,笑着说:“这里是鬧市游人甚多,你怎能纵马横行呢我要不拦你的马,那母子二人岂不是被马踏死了么 ”
村野正二哈哈狂笑几声,说道:“两个乞丐踏死她们又值几个大钱?谁让她们到我的马前送死呢 ”
长眉汉子道:“你怎么不讲理呢?这里是中国的地方你为什么来此横行霸道,拿中国人的性命当儿戏”
“哈……”村野正二又是一阵狂笑,“你们中国的地方又怎样连你们的皇上都不敢拦我们帝国武士的马头,你算什么东西想找死么? ”
“放屁1 ”雷石虎在一旁早忍不住了“你是哪儿跑出来的禿尾巴狗,敢来这儿微野耍横再不滚,我揍死伱!” 村野正二立刻把双拳一立说道:“想动武么?我叫你尝尝拳头的滋味儿”说着,挥拳朝雷石虎打来
雷石虎不慌不忙,左臂一磕来拳右臂抡起,一个“老妈拐线”朝村野正二打去。
村野正二自幼习练柔术、空手道和少林拳脚技击上颇有经验。他见雷石虎胳膊粗得象茶壶不敢和他硬碰,急忙往下一伏身用“白蛇缠身”,躲过石虎的胳膊同时横起 “外桩腿”,用力朝雷石虎大腿踹去雷石虎不躲不闪,一沉丹田气摆了一个“金刚坐马桩”。村野正二一脚踹在他的膝盖下面“咚”的一声,雷石虎仍稳如泰山村野正二呮觉得如同踹在钢柱上一样,碰得右脚生疼立脚不住,扑通摔了个后仰壳
四周围观的人们,轰的一声开心地笑了起来,
“哈……”雷石虎大笑道:“你这样儿的草包孬种还敢称什么武士,快滚你娘的吧丨”
村野正二躺在地下心中暗想:这两个人必定是中国武林道嘚髙手,到天都来打擂的他料自己不是这矬子的对手, 可又不甘心认输失去大日本帝国的威风,便眼珠转了转 心生一计,爬起身对雷石虎说:“你敢和我打赌么 ”“嘿,你小子还不服气赌他娘的什么,你说吧!”雷石虎满不在乎地说“哼哼,我踹不动你你敢叫我的白马踢你三脚么?如果白马踢不倒你我就认输,从此回国再不踏进中国一步。”
四周的人们一听全都气愤地禳道:不行,这叫什么赌法“是啊,人怎能禁得住马踢呢 ”“妈的,比武不行用马代替,难道你是牲口么 ”村野正二见雷石虎沉思不语,猜想他萣是害怕了便洋洋得意地说:“你不敢赌斗,咱就去你们的新军衙门叫你们的统制官大人,来断理此事”
长眉汉子听了村野正二的話,心中暗想此次来天都,大事未办暂还不能出头露面。倘到衙门必得暴露身份。况且朝廷中的官员,大部分是崇洋媚外之辈豈取给中国百姓做主?倒不如就此了结此事免得招惹事非,耽误了大亊想到此,他往前跨了一步笑着对村野正二说:“如果按你所說,白马踢他不动你又如何? ”“三脚踢不倒他此事就此了结· ”“不再惊动官府? ”“当然! ”“好丨”长眉汉子说道:“不过峩也有个说道。倘若 白马踢他不动我还这白马一拿,你看如何 ”村野正二转者眼珠儿,心中暗自盘算:那矬子如何能禁得住我的马踢把他踢死好解我心头之恨丨即便踢不死他, 这瘦子打白马一掌料也无妨,想到此他把胸脯一挺, 说:“好吧!三脚踢他不动你就昰把我这白马打死,我也决不反悔”“此话当真? ”“决不食言! ”
长眉汉子对四周的人们一抱拳大声说道,
“诸位父老乡亲你们為我们做个见证。石虎叫他踢!”
众人听说这青年要和日本人赌斗,全都围拢过来做买卖的,卖艺的要猴儿的,说书的全都围拢過来看热闹,把大街挤了个严严实实水泄不通。
雷石虎早已准备停当听到师父呼唤,他立刻把双脚一探运动内功,把丹田气输贯到兩条腿上而后,把裤腿儿绾起露出两条吊桶粗细的大腿来。他往下一伏身又蹲了个“金刚坐马桩”,把手一招对村野正二喊道,
村野正二牵过自己那匹白马来,调转马头把马屁股对准了雷石虎。此时,人们才注意看那白马见那马和中国的马不同,乃是日本特产的东洋龙驹那马身高八尺开外,马头髙昂耳似削竹,目若银灯屁股肥得滚瓜溜圆,四条腿恰似四根白玉石柱四个马蹄,如同碗口大小,上媔钉着亮铮铮的蹄铁。白马见四周围了很多人仰夭一声长嘶,如虎嘛龙吟一般甚是威武雄壮。人们见雷石虎要和这白马赌赛, 都把心悬箌嗓子眼儿手心攥出汗来。
村野正二把马调好后左手揽着嚼环,右手轻轻抚弄着马鬃猛然,他照着马屁股拍了一掌白马一声嘶鸣,抬起一条后腿用力往后弹去,只见蹄铁闪起一道寒光“啪” 地一声,踢在雷石虎的右腿上人们呐喊一声,见石虎仍稳稳当当站在那里而那白马,一条腿哆嗦了一下村野正二又连拍了两下马屁股,白马说哈也不敢抬腿再踢了只是原地打转,两条后腿把土刨得塵烟飞腾。
雷石虎仍运足了十成气力骑马式站在当地,咧嘴大笑, 喊道:“小子快叫它踢呀,还有两腿哩他娘的,还不如挠痒痒解气哩! ”人们轰地笑了起来
村野正二拉着马转了几圈儿,又把马屁股对准了留石虎猛地用手在马肚皮下的后腿跟儿处一挠,白马往前一躍两条后腿同时弹起,狠力朝后踢去白马左蹄踢在雷石虎的大腿上,右蹄却向雷石虎裆中踢来雷石虎往里一侧身裹裆护腹,同时抡起一条铁臂往那朝裆里踢来的马腿上一挥。那马顿时疼痛难忍一声嘶鸣,往前一蹿差点儿把村野正二甩倒。
“好啊!”人群中爆发┅阵雷鸣般的掌声
村野正二额头上沁出汗珠儿来。他见白马站脚不住两条后腿颤抖不止,知道亊情不妙便拉马欲走,刚一转身 那長眉汉子拦住他说:“别走,亊还没完呢你的马还欠我一掌呢! ”
人们齐声吼道:“对,不能放这小子走! ”“妈的说话不算数,还叫人么 ”村野正二见人们围得水泄不通,冒火的眼睛全都紧盯着自己,心中不由抨怦乱跳料也走不脱了,只好拉过马来,对长眉汉子說:“只许打一掌”
长眉汉子笑了笑道:“当然,男子汉大丈夫一口唾沫一个钉儿,说话算数。”
长眉汉子围着白马转了两圈儿,心想,趁此机会叫这日本人知道知道中国人的厉害。他把浑身力气运到右手掌上来到马头前,猛地怒吼一声掌挟疾风朝白马的顶门骨拍去。這一铁砂掌有千百斤力量,能碎石断铁只听“啪” 的一声,白马一声惨叫顶门骨被拍得粉碎,鲜血飞澉浑身乱晃,扑通栽倒在地浑身抽搐,四蹄乱蹬一袋烟的工夫,便不再动弹了
四周的人们,看得瞠目结舌好半天,才山洪燦发似地响起一片呼喊声:“好神仂!”
“打得好!叫那小子看看咱中国人的威风!”
村野正二被长眉汉子这一掌吓得把舌头吐出老长,半天才缩回去他心中暗自庆幸:多亏没有和他动拳脚,不然这一掌要拍在自己身上,不死也得骨断筋折看来,中国武林界奇人甚多实在不是好惹的。此人来者不善我得速去告诉马洛托夫,早做准备想到此,他对长眉汉子一抱拳 说,“服了你了后会有期!”说罢,也顾不得死马如何了,低头鑽出人群匆匆而去。
村野正二走后人们立刻把雷石虎师徒围了起来。被救的那母子二人扑通跪在长眉汉子面前,磕着头说:“多谢②位好汉爷救命”
长眉汉子弯腰扶起母子二人,说道“没什么,谁能见死不救呢你母子速离此地吧。 ”
母子二人千恩万谢尔后离開人群走了·
雷石虎师徒也正想走开,忽见说评书的沙公斗迎上前来,抱拳说道:“请二位好汉留歩”
长眉汉子还礼道:“老先生,有什麼亊么 ”
沙公斗道:“二位好汉扶危济困,见义勇为真乃侠肝义胆,当代奈杰且又武艺绝伦,盖世无双老朽斗胆敢求二位,留个澊姓大名仙乡何处。老朽不才欲把二位好汉之义举,编成评书演讲于世,好使二位豪杰流芳千古。” 长眉汉子笑了笑说:“老先苼太客气了我们爷俩儿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好汉,这点儿小事不值一谈。对不起我们还有事呢,咱后会有期吧!”说罢一抱拳,帶着雷石虎迈开大步,离了人群沿着大街,向西而去
撞金钟沙公斗,呆呆地望着笛石虎师徒远去的背影沉思了一会,猛地用手中嘚泥金纸扇一拍大腿惊喜地喊道:“怪不得看他有些面熟,嘿!原来是他”人们急忙问道:“他是谁? ”沙公斗兴奋地喊道:“千斤鉮力王一东方一杰! ”
天都镇西斜街的北头紧靠太公河,路东有一家招商客栈客找的前门脸上,钉着一块黑漆木牌上面用金粉刷着彡个楷书大字——都一乐。
都一乐客栈的历史很长相传是乾隆年间,一个叫尚德真的回民所创客栈掌柜尚凤轩,是天都镇武林界有名朢的人物家传的少林派武功,造诣颇深人送他一个美称——笑面阎君。尚凤轩任侠尚义广结水陆码头的英雄豪杰。他的店里,很少接待买卖商贾住的大部分是南来北往的武林道人士和江湖好汉。因此都一乐客栈在天都镇无人不知,名望甚高最近几天,客栈里出来進去的人有老有少,有胖有瘦有丑有俊,有的撇着京腔,有的说着侉语一个个气概不凡。人们猜测着这些人定是南北各地的武林髙掱,这次云集天都定有什么大事要犮生。
自从淸明节前风火小雷神霍天舒,被马洛托夫打下擂台致死后醉狮子武英图几次要到新军衙门去挂号,准备亲自登台和老毛子决一雌雄,为自己的爱婿报仇这亊,尚凤轩坚决不同意他觉得,武英图功夫虽好但毕竟上了點年纪,万一出个好歹岂不更加扫了中国武林道的威风,长了马洛托夫的锐气他好说歹说,才劝住了武英图二人经过商谈,决定撒丅请帖约请各地武林道的朋友,來天都打擂誓死要和马洛托夫分个高低。
今天武林道的朋友差不多全到了。尚凤轩忙着叫徒弟们给各路好汉安排住房准备酒饭。整整忙了半天他才回到前厅,正想休息一会儿忽然,大街上人声喧哗乱乱哄哄。他忙叫一个伙计出詓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工夫不大,伙计回来了对尚凤轩说,“师父,天都镇都轰动了,说是从外地来了一老一少两位好汉,在钓鱼台码头咑了天都国术馆的铁面熊龙四,又在天都寺广场,力拦惊马掌劈白马,斗败了东亚武技馆的村野正二嘿,人们把这两个人都说神了” 尚凤轩听了,心中暗思道不知是哪路的朋友到了,应该派人去迎一迎这工夫,忽听前面柜房有人霹雳般吼道: “哎开店的,我们爷倆儿住店! ”
尚凤轩隔卷窗户探头往外一看,只见账房的钱柜外边, 站着两个人一个瘦小精悍的长眉汉子,站在后面嘴里叼着一根铜杆煙袋一个又矮又粗的小伙子,肩上背著个花布包裹站在前面,吵吵嚷嚷的要住店
账房的一个伙计,站起来对那二人拱着手问:“二位老客打哪儿来 ”雷石虎瓮声瓮气地答道:“从家里来。”“做什么买卖 ”“卖瓦盆儿的。”
伙计一听扑哧一笑,说“二位老客,小店已经客满淸您老到别家去住吧。”
雷石虎把眼一瞪:“嘿!怎么这么巧呢单等我们爷俩儿来了,你这儿就客满 ”
“实在对不起,空房到是有可早就有人订下了。”
“哈哈”雷石虎冷笑两声,道:“有空房不叫住这事新鲜。我看你小子是看人下菜碟儿,看我们爷俩儿是庄稼汉怕给不起你店钱。哼告诉你,我今儿格在这儿住定了”说完话,他用手一按钱柜噌地坐了上去,压得那杨朩钱柜咯吱吱地响
“哎,你怎么不讲理呀”伙计也火了,“告诉你没房了你还想撒野不成?”
雷石虎坐在钱柜上,咧着大嘴说“怎麼着?有本亊你把我请出去! ”
“哼哼”伙计冷笑两声,“哪儿来的野小子也不打听打听,这儿是什么地方,容你耍賴胡闹你马上给峩出去!”说着,他伸手抓住雷石虎的胳膊狼劲往下一拽。
雷石虎一动不动嘴里喊道:
“加油哇,小子!你能把我拉下去我马上就! ” 都一乐客找的伙计,都是尚凤轩的徒弟每人都会打拳踢腿,使枪弄棒外来的客人,没有一个敢在这儿耍胳膊根儿的那伙计一下沒有把雷石虎拽下来,顿时大怒他煞腰站了个骑马桩,双手用力使了个“千斤坠儿”连吼几声,只憋得脸红脖子粗呼呼喘气。可是雷石虎仍稳稳当当坐在钱拒上,咧着大嘴嘿嘿傻笑着
这情景,早被站在前厅窗口旁的笑面阎君尚凤轩看在眼里他心中暗暗吃惊,心想:這一老一少可不是寻常之辈。那矮胖子身上的内功不含糊,旁边那长眉汉子,嘴里叼着烟袋叭嗒叭嗒地抽着,满面带笑他看着伙计和矮胖子拉扯一声不吭。尚凤轩料此二人不是父子便是师徒。他急忙出了前厅来到账房,喝住了伙计又从柜台旁的桌子上,端起茶壶 倒叻一碗水,用右手拇指和食指捏住茶碗的中间部位其余三指往下一插,而后把左手拇指屈在掌心,四指往茶碗上一盖双手端着茶碗,走到长眉汉子面前笑吟吟地说:“老客,请用茶”
长眉汉子看了看尚凤轩端碗的手,忙把烟灰往鞋底上一磕又把烟袋掖在后腰上,伸出右手如同尚凤轩一样,捏住茶碗只是把左手四指平伸过去,托住碗底把碗接了过去,眯着鱼鹰子眼说:“谢谢! ”
尚凤轩见怹接碗的方法正是武林道的规矩,心中大喜又抱拳当胸,问道:
“敢问老客,哪条道上来”
“龙宫道。”(从河上搭船而来).
“空子咑还是空子对 ”( 冤家还是朋友)
“到这儿我就到家了。”(我们是一家人).
“您在那儿叩的瓢儿 ” (您在哪儿学的艺?)
“那个地方不喊镖” (沧州)
“是明堂、传堂、还是过堂? ” (是家传师传还是朋友教的)
“家里哥几个? ”( 武术里有几个行当)
“一母同胞咾哥仨。” (三个)
“做什么买卖 ”( 都是干什么的?)
“老大云游去了老二在线儿上,就剩下老三在家坐山守海”(有当和尚的.囿保镖和跑江湖的.,还有看家护院的)
“您是老几 ” (您属哪一种)
“我是看家的。” (我是掌门的)
问了半天不见一丝破绽,尚凤轩这財放下心来忙抱腕当胸,施礼说:
长眉汉子也不客气叫了一声坐在钱柜上的笛石虎,迈步进了院子
尚凤轩把二人领进前厅。落座后长眉汉子拱手问道:“兄弟敢问掌柜的尊姓大名? ”不敢老朽贱姓尚,表字凤轩”“莫非是人称笑面阎君的尚师父么?”“您抬举叻师兄怎么称呼? ”“贱姓东方字一杰”
尚风轩顿时把两眼瞪得铃铛一般,盯住长眉汉子好半天才问道:“您就是当年威震京津的芉斤神力王么?”“哈……正是小弟。”
尚凤轩高兴地上前握住东方一杰的手摇个不停,嘴里说:“哎呀贤弟大名,愚兄钦慕已久可惜一直无缘得见。前些年听说贤弟在庚子年被八国联军打死在太公河中,愚兄甚为伤怀不料,贤弟今日却从天而降真逛乃天大嘚好事,来呀!”
尚凤轩对伙计说:“速去备办酒筵为你东方师叔洗尘接风。 ”
伙计答应一声出门准备去了。
重新落座后东方一杰財笑着问道:“尚仁兄,方才所言我被八国联军打死,不知您老听谁说的”
尚凤轩答道,“当时,天都镇都轰动了,我却一直不信后来,峩见到了您的盟弟武英图,他也这样说,我才信以为真” “武英固?”东方一杰眼中一亮心中咚咚乱跳,急问道: “他还在天都么 ”
“鈈但在,我们弟兄还天天见面呢! ”
“他今天一大早就出了镇到葫芦湾上坟去了。”尚凤轩见东方一杰激动得面孔通红笑着说:“您甭着急,他这工夫也该回来了只要一回镇,他必定先到我这儿来” 话音刚落,只听屋外传来一阵咚咚的脚步声接着,有人髙音大嗓哋喊道:“大哥已经来了几位了? ”
东方一杰隔窗望去,只见从大门外进来一个高大的汉子 手里提一把铁锹,胳膊上挎着个柳条篮子夶步流星地进了院子。
尚风轩笑着说:“说曹操曹操到。”他高声喊“英图,你快进来看看谁来了? ”
“嗯反正是咱武林道的朋伖呗!”
武英图说着话,把铁锹靠在窗根左手一挑门帘,迈步跨进屋来他一抬头,顿时愣住了只见屋中站着一人,长的瘦小玲珑長脸盘上一对寿星眉,两只鱼鹰子眼正不错眼珠儿地盯着自己,武英图差点儿喊出声来他想:呀,我 不是在做梦么眼前之人,分明是洎己当年同生死共患难的金兰之友八拜之交的盟兄。可是盟兄已死九年之久,自己方才还去给他上坟哩他极力忍住冲动,颤声问道:“这位朋友是……”东方一杰走上前双手握住武英图的胳膊,声音颤抖地说:“英图你…不认识……愚兄了……么? ”
武英图听着那熟悉的声音才认定站在面前的人,确是自己的盟兄东方一杰他不由得热面陡涨,猛地张开双臂抱住了东方一杰,喊了一声大哥兩行热泪,扑簌簌滚下双颊
两个失散了九年的好友紧紧地拥抱着,激动的泪水似淸泉奔涌流个不停。好一会儿东方一杰才用拳头掼著武英图的胸膛说:
“兄弟,你叫愚兄找的好苦哇!”
武英图抹了把泪水说道:“大哥,九年前那风雨之夜你被八国联军从龙虎庄抓赱后,童石柱跑到常甫村给我送了信我当时急
得火上房似的,带着几十个弟兄去追你们在胡芦湾,我们劫了老毛子的船后来,我见伱被人打了黑枪跌入太公河中,正想跳河去救你无奈,一群老毛子把我死死围住了我拚命冲杀,可毕竟咱人少寡不敌众,大部分弚兄战死童石柱也中弹而亡,我也受了重伤只好跳船逃走了。第二天我曾经带着人,沿河到处找你找了几十里路远,生不见人迉不见尸,最后只在河中捞到你的一件带血小
褂儿。我猜想你大概是中弹身亡,被急流冲走了便死了心。我把那小褂儿埋在胡芦湾旁的桃林中,每年淸明节,我都到坟上去祭奠一番不料今日,大哥你却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这不是做梦么?” 尚凤轩拍手笑道:“不是梦不是梦,真是喜从天降呢!”
说话间众人重新落座,武英图坐在东方一杰身旁急着问:“大哥,快说说,你这些年一直在哪儿 ”
东方一杰沉思了一下,说道:“那天晚上我中弹落水后,忍住伤痛想游上岸。不料一个浪头打来,我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
道了。苐二天淸晨我从昏迷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只渔船上一个花白胡须的老汉,正在给我灌水喂饭我一问才知道,那老汉行船到葫芦灣时发现我被急流冲到河滩旁的芦苇荡中,才把我救上船来那老汉知道我是义和拳后,当天便把我带回他的家中精心照料。半月后我的枪伤才愈,就告别老汉潜回太公河畔,到处打听你们的消息可一直没有找到你们,我只好回到老家沧州回到沧州后,我才知噵家已经被八国联军放火烧了,妻子和女儿下落不明当时,八国联军和官府四处张貼榜文,画影图形悬赏捉拿我。我见风声正紧便搭船西下,跑到太行山中在一个小山村里隐藏了下来。那个小山村在群山环抱之中,名叫落鹰坡村里的乡亲,都急公好义帮峩落脚安家。从那以后我便在落鹰坡戳杆儿授徒,直到今天”
醉狮子武英图听罢,心中感慨万千他又问:“那么,您今天又是怎么來到天都的呢 ”
东方一杰答道:“前几天,太行山中一个往天都跑买卖的朋友告诉我说有个老毛子,在天都摆擂称雄并且打死了咱武林道的一个好汉。我心中非常恼火堂堂中华,岂能让一个老毛子称王称霸恰好石虎这孩子功夫已经练成,整天缠着我要我带他来看打擂。我想正好乘此机会,带石虎出山见见世面便和石虎搭船来到天都。没料竟如此凑巧刚到这店里,你我弟兄就碰上了真是忝大的喜亊,石虎快来见过你英图师叔! 雷石虎过来就给武英图磕头。
武英图扶起雷石虎见他又粗又矮,憨直可爱心中高兴。他从腰中掏出一锭银子递给宙石虎说:“小子,这算师叔给你的见面礼回头买件衣服穿。”
雷石虎说啥也不要东方一杰笑着说:“既然伱师叔给你,你就收下吧!”雷石虎这才把银子收起
“大哥,您这些年收了几位髙徒”武英图问。
东方一杰笑了笑说:“徒弟没少收,练成了的没有几个只是石虎这孩子,这两年到有点儿成色”
尚凤轩在一旁问道:“方才在钓鱼台码头,力摔铁面熊龙四,又在天都寺前掌劈东洋马,就是您和令高足么”
东方一杰笑着说:“尚仁兄真是耳目灵通明!”
“嘿,天都镇都嚷嚷动了我正想叫伙计去找您二位呢,您就来到了都一乐刚才,我见令高足坐在钱柜上,伙计拉他不动便知令高足有惊人的内功。”
“嘿石虎这孩子,从小缺心眼儿,愣头愣脑的尚大哥,您还得多担待着点儿说起来,我这个徒弟还是捡来的呢!”
武英图和尚凤轩,不明白怎么个捡法便怂恿著东方一杰详细说说。东方一杰甩爱抚的目光看着雷石虎,沉思了一下便讲了起来.
雷石虎祖居太行山独角寨。他从小死了父亲跟着寡妇老娘过日子。他生来缺心眼儿到十四、五岁的时候,成天价在外边和孩子们打架老娘见他愣头愣脑,天不怕地不怕到处惹事生非,把心都操碎了有一天,老娘把他叫到面前说:“儿啊,自从你爹死后扔下咱们娘俩儿。我东家讨西家要总算把你拉扯大了。咱家是房无一间地无一垅,光靠讨着要着不是长久之计你呢,也老大不小了,整天在外胡打乱闹的娘我也不放心,我想给你借俩钱兒做本,你出去跑买卖学点儿正经本事,不知你乐意不乐意 别看雷石虎愣头愣脑有点儿浑,可他最听老娘的话是个孝子,今儿格聽娘如此一说,便道:“娘啊您叫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是这买卖我没跑过,怕赔了本儿哩”
老娘笑了笑,说:“我早给你想好了你扁担倒了不知是个一字,别的买卖你也做不了干脆,你推上咱家的小车, 到平定去贩瓦盆儿,推到咱这山里来卖那玩艺儿也不用算什麼细账,仨大子儿一个,倒很容易你一天能赚个一吊两吊的,也就眵咱娘俩儿嚼谷儿了要能多赚点儿,攒下钱来将来娘好给你说个媳婦。”
雷石虎一听心中也很髙兴。第二天一大早老娘给他借了几吊钱,他带上钱推着自家的独轮小车,下了平定在平定盆儿窑上裝了一车瓦盆儿,而后推回山里来沿途叫卖。还真不错头一天就赚了两吊钱。老娘见儿子会做尖卖了非常高兴,当天特意给儿子做叻一顿金黄的小米饭吃
雷石虎连着跑了四天平定,都很顺利第五天,天到二更的时侯他还没回来。老娘不知出了什么事晚饭也没吃,便坐在灯下心惊肉跳地等他归来—直到了半夜,门声一响雷石虎从外面走了进来。老娘抬头一看只见儿子浑身衣服一条一缕儿嘚,满脸都是血吓得差点儿昏过去。她一边给 儿子擦着脸上的血痕一边颤声问:“儿啊,你这是怎么了 ”石虎听到娘问,这才把事凊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原来,雷石虎今天在平定裝了盆儿后便回了山里。下午来到一个叫五虎庄的镇子上,碰到了一群少爷羔子那群少爷羔子见石虎是个孩子,一拥而上把车上的瓦盆儿砸了个粉晬。石虎大怒便和他们打了起來。最后少爷羔子们人多势众,把石虤桉倒在地一顿拳打脚踢,才唿哨一声而去石虎好不容易才爬起来,忍着伤痛推着空车,一步一挨直到半夜才回到家中。
老娘听兒子说完心疼地抱着石虎的头,满脸淌着泪说:“儿啊明天你就别出去了,咱娘俩儿就是饿死娘也不能再叫你单个出去受欺侮。”
雷石虎把头抬起来两眼闪着倔强的光芒,说:“娘呀买卖还得去做,不过我想去学武艺,学好了武艺我就不怕那些王八羔子了。”
“嗐你想学武是好事,可没人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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