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小男孩坐在草地上,穿着破旧,身上很脏,他们互相揪着双马尾那张动态图对方的耳朵

有哪些另类的脑洞故事?
有哪些另类的脑洞故事?
【已首更·8月10日】 【已二更·8月11日】【已三更·8月15日】四更在三天内01我出生时,发生了三件事。天空降下赤红的雪花;山下群狼齐嚎;还有,郡子南面四十年枯槁的大树,竟一夜之间结上了绿芽儿。父亲对着襁褓中的我说,那棵树叫南柯,你也叫南柯吧。约莫八岁才知道,我们族人与寻常人不同。因为我们会筑梦。就是在人的梦上做些文章。我当时觉得厉害,父亲只是淡淡一笑,南柯,没什么了不起的,我们只是寻常的手艺人。因为这项手艺,族人曾受到各方的惧惮,也遭受过灭顶之灾。迁移到现在居住的郡县,先人便立下规矩,所有族人永世不得下山。当然,郡县的入口有幻境,山下的人进不来,山上的人出不去。过了两百年,前朝的旧事都已入了土。族人还是遵守着祖训。除了一个时刻,修习时。十岁刚过,父亲对我说,南柯,你想看看山下寻常人的生活么?那时我只听私塾的先生说起。说山下,大户人家的后院有自己的树,季节成熟,可以在上面打枣子吃。河道两边,杨柳洒在来往的船只。我说我去,要打上枣子吃。父亲点点头,带我到郡县的口子。前方是一座墙壁,出不去。父亲用手轻轻一点。往下滑。那墙就出现一个口子,后边儿是绿林。父亲说这是《方寸》中的第七章,叫壁术。通过更改物质的形态,让他人眼见不到。习得壁术之人,就算仇家在你面前,也可保命。此次下山,为的就是修习《方寸》。父亲说,《方寸》是我们的盛典。说万物合一,说天地也在这方寸之中。父亲在我额头上点了下,随即,土方平地而起,我的背上长出大鹏金翅,越过树海,入云间。我知自己已入了父亲构筑的梦中。流云从肩膀划过,冰凉入骨。他带我飞入一座仙山,山上也有一颗大树。树下有本书,唤作《方寸》。这世间其实并不存在《方寸》这本书,先人为了防止家传之宝被窃。只好将书存在梦中。日后,我要学习,自然得自己入梦。父亲说,修习筑梦,第一事无其他,便是筑心。南柯,最好的手艺人从不是困在我们那片小天地。你要去经历。去世间经历。我们来到寻常人的疆界,父亲让我看透人情冷暖。要知人心,也要通人心。谁知,历练的第一事竟是行乞。腊月,飞雪淹城。人人饥而体瘦,去大户人家门口讨个活路,要得一些煤炭和馒头已是极好。如有更好的,那要高兴一整天。某天父亲对我说,南柯,你该正式学习了。折花和织云你已熟悉,这次是入梦。我们一老一小两个乞丐来到妓院的后巷,有个馄饨摊。一个圆鼓鼓的小男孩正在瞌睡。父亲说,南柯,你试试。我悄悄走过去,在那孩童额头轻点一下。慢慢的,周围的景化了,远处的人群面容模糊,馄饨摊依旧没变化。只是这桌子上多了山珍海味。每一样都娇艳诱人。那孩童被香味弄醒,爬到了桌上,敞开肚子吃。我忍不住,也偷拿一块鸡腿。醒来后,肚子还是空的,但鸡肉的香醇却留在了唇间。父亲点点头,段位高的手艺人不趁着别人睡觉也能入梦,醒着,也有让人不知身在何处的奇妙。唯一一点是,无论段位高低,我们都要和对方身体接触。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定。说完,他把煤炭里唯一的馒头递给我,知道了么,南柯。我急忙塞进嘴里,硬如石子,也没有味道。嗯,记下了。02回到郡县,我把山下奇遇和私塾的伙伴们说了。半年不见,他们的个头都比我高了。以前一直找我打架的小胖这次好像变了一个人,红着脸给我一把梨花种子。他说,南柯,你头发变长了,比以前好看了。说完转头跑开。我当时想,你不和我打架,送我这破种子做什么。是想讨好我?怕我了?我插着腰大笑,父亲过来拍拍我的脑袋,带我回家。郡县的生活很平静,没有山下那么多烟火生平。有时会怀念山下生活。不过我毕竟属于这里。当时,我跟着父亲修习壁术。改变了手的属性,探进墙壁里,融成一体。随后就像捏皮人一样,把那堵墙捏成了一扇门。我走向那扇门,果然走不过去了。随后,从上往下一撕,门又变回了原来的墙。我回头看父亲,他只是吐了四个字,还需多练。在我潜心修习的这期间。小胖跑来对我说,郡县里来了一外人。五十年内第一次有人走进来。说是个书生,遇到了拦路的马贼,无意间逃来的。他道,你快出来玩,全族的孩子都围过去看他,听他讲山下的故事,他讲的比你讲得好多了。后来,其他的同学也来了,我问起那个书生怎么样,长得俊秀不。同学说,哪是什么书生,是个小孩儿。我说你见过么,她说我挤不进去。大伙都围着他转。还要摆百家宴,喝酒唱歌。我也想去瞧瞧。父亲说,你专心修习,筑梦就是筑心,分心不得。于是我就没见到那个外人,待到壁术修成,他也早已下山。百家宴刚过,郡县里杯酒成河。我没有享受到,心里对父亲颇有怨言。却又不敢说。第一支箭射进来时,扎在一个草人身上。第二支射中了一匹马,之后几支就实实在在扎在了人的身上。大梦初醒。兵临城下。身穿黑色流云状铁甲的士兵,一波一波进入郡县,遇人就杀。血与火浇灌了土地,艳得似要流出汁来。父亲的筑梦术已入化境,他轻轻一推,便将我推入家中的书画中。成了画的一部分。我在画里看着族人一个一个被杀。听着刀剑刺进血肉的声音,闻到火把和腥臭味,看到那些呼喊挣扎。什么都做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记住仇家的脸。第一个是拿大刀,刀约三寸,持刀的右手有七只老茧。第二个,脸大体宽,跛脚。第三个......见到的一共一百三十七人,未见的杀手不知几许。但我发誓,一定会把所有的都杀光。待到人走后,火也熄了。郡县一夜化为荒野。族人的尸体堆在入口处,小山一般,血肉交融。我一个一个把尸体分开,拼好,安葬入土。这一夜,我心性全变。入画前的是一个南柯,出画之后的又是另一个南柯。我知自己是没有家了。出了郡县,天为被,地为床。我检查了一遍这个活了十七年的地方,把能用的都收集起来,才发现连一个布袋都填不满。最后来到南柯树边上。依旧是嫩芽繁枝,和周围一片焦土相比,似是在讽刺。走进看,才发现树根下有张脸,连着根茎处的是一个人。是个老翁,和树连在一起了。以前从未见过,是因为父亲用壁术给遮掩了么。“之后,山下的樵夫便会看到这被火烧过的地儿。你父亲给整个入口做的一层壁,他人死了,这层壁自然也消失了。”他大笑。我说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老翁说,自己以前是朝廷派来的方士。在和先人斗的时候,肉身尽毁,是父亲将其移植到了树根处,每天喂食肉糜和水。还用壁术为其遮挡。老翁戚戚然笑道,南家人有这通天的手艺,一定会有这一天的,就算躲过了这一劫,下朝下代还会有灭顶之难。逃不了的。我想起父亲以前对我说的,我们只是手艺人。我盯着他笑,他也笑,笑得有点凄楚。我问他,该如何复仇。他说去皇城,万书阁,那里记载着每一次行动,任务,和所有执行者的名单。那里有我要找的一切。或者还有一个方法,你把我杀死,从我肚子里找出一块谕令,拿着这个去找十二生肖的鸡,说是玉流子的后裔。他若是答应帮你查案,便一定会有真相。我双手伸进他肚子,取出谕令。然后帮他迅速止血。“给个痛快吧。”我没有如他的愿。因为要让他活着更残忍,反正不用我动手,没了父亲的投食,他也会饥寒而死。只是临走前,我在他额头轻点了下。老翁缓缓入了梦。梦境里,流光幻影,时间淌得极为缓慢。我要让他遭受这样的痛苦几十年。这次劫难与他无关,但与这个朝廷有关的人,我一个不会放过。离了南柯树,我用壁术把郡县的入口做成一个悬崖。就算我不在了,也不许一个人踏入。随后割了自己的长发。扮成一张男儿的脸。做完这两件事,背上布袋下山。我要做事的很简单,颠倒这天下。03山下最初的几年,我时常无法融入。言语不通,不懂规矩,以前父亲多少能教一点,现在什么都要靠自己。白天就在酒肆斟酒,晚上学习风土人情。好在我的时间比寻常人多,在梦里也还可学习。颠沛流离一阵后,来了淮安。淮安地界距离皇城还有十万里,走官路是行不通的,因为要文牒。除非是大户的附属,或许有机会。淮安最大的一方自然是陵国公,也是这天下最大的诸侯。武将出身,为前朝皇帝立下过汗马功劳。陵国公当然在内城,在外城的我唯一接触他的机会便是行乞。每三个月,他会和家人一起到雷公塔施发银两,赈济灾民。我在淮安一直行乞,见惯了人情冷暖。只是最近,不知为何,陵国公一直不见出现。夜半做梦,经常会梦到父亲抚着我的头发,说南柯,筑梦关键还是筑心。你要通人心。醒来后没有哭,只是全身颤抖。我知道人死了就是死了,这些话并非是父亲对我说的。只是我自己对自己说的。那意味着复仇之心在动摇。万般劫难,我却是最怕的。为此我拿《方寸》中的复梦用在自己身上,每天重复族人被杀的当晚,只是为了提醒自己,还没有资格软弱。次年三月,陵国公从内城到雷公塔发放银两,救济灾民。彼时,小乞丐,小乞丐的被人叫多了,练就了一身嬉皮笑脸的能力。另一方面,我已是几十人的小头目,城内一半的信息从我手中流通。陵国公多年未出,听说是在备战。我看到浩浩的军队簇拥着贵族们出城,陵国公的子嗣都在轿子上,行进缓慢,因为抬脚的人并非步行,而是跪着前行。他们被绑在轿子下面,膝盖已经坏死,应是站不起来了。轿子上是他的九个儿子。带着精致的面具,华容尊贵。我想起父亲说的,南柯,世情冷暖,你都要见。雷公塔下,满是凑热闹的人。我这个小乞丐自然没人愿意碰,很容易就挤到了前面。其中一个贵族下来,亲自把第一勺粥分到了碗内。我在某个中年男人的额头上点了下,他发了疯一样拿起一把竹刃,向着贵族刺去。我立刻从旁边窜出,挡在身前。竹刃进到我腹间,血流如注。护卫们拔刀把我和男人围在一起。我的意识有点模糊,手已经冰冰凉,好像身体一半的重量都随着血流淌出去。那个贵族先是一愣,随后嘴角绽开了笑容。探到我耳边轻声呢喃。“像我这样的人,救来干嘛呢。”04之后,我顺利进到内城,成了九爷的奴隶。因为他有四十二个奴隶,所以我被唤作四二。九爷有一袭貂绒长发,不说话时,如同壁画中的临江仙。眉目如画,美如鬼神。陵国公有九子,唯独缺少一个女儿。九爷自小被当成女儿家来养。平日里鲜少有人见到他,见了自是又多了他的传说。作为奴隶,我的手脚上了镣铐,没法轻易施展手艺。自己也不想过早得引起注意,所以与寻常人无异。九爷每天做的事,就是想着怎么折磨我们这些人。比如,他想出一个游戏,叫做盲眼蹴鞠。将人的手脚绑起来,遮住耳目,并在身上装满针刺。让四十多号人分成两队,相互蹴鞠。每场下来,身上便都是血。然后他高兴了,便回到自己的府第。奴隶们有医师治疗,有最好的调理,吃最好的饭菜。休养生息,等待着下一次的“宠信”。不止一次脱口而出,如何才能去皇城。但一直忍着没说,我怕一句话引火上身。四下无人时,便会拿出树中老翁的谕令端详。我在府第的书屋中寻找线索。却一点都没发现。这说明两点。其一,这是朝廷隐秘组织之间流通的东西,并非寻常的官物。其二,这是前朝的遗物,已不在现下使用。果然还是要去皇城的万书阁,那里有我要的答案。至于另一条线,他让我找十二生肖的鸡。那十二生肖又是什么?个人?组织?密语?回到谕令上,若第二点成立,这谕令是前朝的东西,那上个朝代距今已有五十载。我要找的人还在么?又或者那老头说的都是谎话。这只是一块普通石头,只为了骗我杀他。什么都有可能。大雾迷惘。我还需要等。我一头扎进古籍,一头还要想着满足九爷。为了讨他欢心,我设计了一个游戏,叫做人筝。我让耳目找到了淮安城内最优秀的工匠,逼他们设计了一支巨大的风筝。工匠看了设计图便知我的意图,一个个摇头,说这是害人的东西。不能做。我受不了扭捏,便拿他们的家里人作威胁。工匠们才逐渐动工。人筝上有可抓的栏杆,每次九爷都让一个人抓着,随后几个力气大的侍卫放长绳索。于是,奴隶们随着风筝越飞越高,在上面叫唤,哭喊。有时候,屎尿都会掉下来。最后渐渐听不到声音,看不见身影。九爷就在下面欢笑。说四二,你真是懂我的心。隔天就会看到那上天的人,摔在外城大街,一如肉糜。一日,九爷笑意吟吟地对我说,四二,你设计的这人筝这么好玩,要不你也上去试试吧。我看着他那张水墨丹青的脸,总觉得哪个地方要化开。“好啊。”我上了人筝,被强风吹上了天,越飞越高。我看到九爷和他的狗儿在下面变成一个个点,大风将人筝吹得越发摇晃。心要跳出了躯体,我闭上眼,封闭一切感官。睁开时,已是云层密布,低头,能看到的只有下面的绳索,细长没有尽头。暴雨似是要从云层中崩发出来。......隔天,我照常和九爷请安。九爷看到我,愣了下,随即露出微笑。“四二,我的好四二,你没死啊。”“拖九爷的洪福,苟活下来了。”“怎么从这天上下来的。”“人筝这玩意儿在设计之初,就有保命气囊,就在筝的内部。只是,我对谁都没有说过。”九爷听后哈哈大笑,第一次抚上我的肩头。“四二,你可真是个坏人呐。”“是啊,九爷,小的就是个坏人。”“奴隶里面你是回不去了,镣铐脱了跟着我吧。也教教我怎么做个坏人。”“好。听九爷的。”他离开后。我跪拜在庭院之上,久久没有起身。怕别人看到我的笑意。05自此我便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成为九爷的贴身侍卫,陪着他出入妓院,戏堂。九爷自然也会让侍卫一起享乐。其他还好,妓院的话,我只能给予妓女银两,让她们不要多嘴。不过在妓院里反倒是最清闲的时刻,没有尔虞我诈或阴谋诡计。我就翻阅一些古籍,或是入梦,修习《方寸》。我知道自己身在妓院,眼前却是高山平原,大地苍茫茫一片。雪融冰释,海潮层叠。我用手撩起一旁的溪水。水跟着我的手舞动起来,水与水相接,便化作了龙。那水龙带着我御风飞翔。我要地上有花便有花,我若要草生长,它便生长。《方寸》的第八章,一梦生一梦,生生不息。回到现实,妓女呆呆地忘着我,想不通为什么我坐着就满头大汗。我喘息着笑笑,吻了她的手。长时间的修习让我的手艺越来越熟练,即便对方在清醒的白天,也可让其进入梦之境。除了最后一章节。什么字都没有。我不明白这最后一章有什么奇妙。看不到的只能暂且放下,在看得到的东西上谋篇布局。出了奴隶营,我对陵国公府的结构更了解了一些。陵国公当年自知再继续服务于朝堂,迟早得个功高盖主的名,于是在壮年时主动离了皇城。虽是武将出身,却深谋远虑。他有九子,每个都吃人不吐骨头。前六个儿子戎马一身,每人奴隶上百,待边防或是战争回来,都要折磨奴隶。听说比起九爷来,更残酷,血腥。七子八子则是纨绔公子,一个好女色,一个好赌。奴隶八十。一日,我在书屋参看古籍。七爷突然出现在我身后。那人脑满肥肠,肚子里似是有七八个死婴。“四二,你这双脚这么光滑细嫩,不像是做奴隶的吧。”我先是一惊,随即恢复自然。“七爷,小的命贱福薄,早些年家中父母都已去世,是九爷收留......”话还没说完,他就蹲下来,抚上我的小腿。那巨掌好像无数的栾蛇,将我钳住。这人力气好大。“好美的腿。”他在我的小腿上嗅着。“四二,老九那些玩意儿都是给小孩子玩的。你来我这边吧,他给你的,我允你十倍。”我动弹不得。“你好好想想吧。”他挪着摇晃的步伐走了,却每一步都很稳。回去后,我对九爷说了这件事。平日里笑意吟吟的他,听到那个名字脸色就变了。他从院内的林子里取来一片竹片。“忍一下。”我看了九爷,大致懂他的意思。点点头。他用竹片在我脚上胡乱割着,随即皮开肉绽,然后再用滚烫的热水浇在伤口上。那一晚,我几近晕厥。不过每次醒来,都想起那日郡县的屠杀。我想,这疼痛疼得好。再疼一点吧。你们每个人在我身上做的伤口,我会一条一条还清。次日,七爷来到九爷的府第,第一眼便瞧见了我双脚上的结痂。直狠狠盯着周围所有人。周身一片寒意。他什么都没说就走了。走了数十米,寒意才消退。我回头看九爷,他用食指摸着下巴,若有所思。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我一直在暗处寻找去皇城的机会。用手艺出城,自然不是难事。但我不能就这么两手空空地去。我需要一个正当的身份,去了皇城才能有立足点。站稳了脚跟,才能搅起风雨。机会很快就来了。祸起北方,铁城受到北方部落的袭击。若铁国攻破,对方就能直逼淮安。陵国公临时受命前去增援。但他本人一旦离开,皇城临近的诸侯国或许会反。周围四城一旦起,皇城的中央军会苦于四线作战。结果不可想象。陵国公的四子正好镇守在皇城的四个方向。不可调动。五子天性浮躁,带兵打仗,怕是将士不服。只有六子了。陵国公用十道诏书召回六子,提前部署战事。暗地里,我利用自己的人脉关系,在军中安插一个位置。夜月,我正查询去往铁国的路线。七爷推门进来,二话不说将我抱上床。“七爷!七爷,你这是!”我终究没有武功,力量上怎么比的过这个男人。“我早看出你是女子了。平日里鬼点子没少帮着老九想吧。你这坏东西。我们来比试比试,谁更坏。”他像猪一样哼哼着,压在我身上。惊慌中,我用手点在他的额头。却没用,我入不了他的梦。七爷这沉重的身板,兔子般后跃几步。顿时,一口气回到身体,几根肋骨似是断了。素闻此人折磨人的手段是九爷的数倍。九爷那那边还能活,被七爷玩弄,那便是身形具毁。“你刚才为何碰我的额头。”我抚着腰喘息。碎骨扎在肉里,异常疼痛。他的脸上有软肉掉下来。一眼便知,此人的外表不是本来的面貌。肉掉下来的口子,浓郁的臭味飘散而出。“你在九爷的地盘这样做,会惊动所有人的!”“就算大家都知道了,也只会在门外等着,我不让他们进来,他们就不敢进来。没人可逆我的意。”“七哥,这可不一定啊。”不知什么时候,九爷站在我的面前。“我的狗,就算是自己杀了,也不能让你给碰了。”“老九,知道我为什么那么讨厌你么。你这张脸啊,真是太招人嫉妒了,若你我不是兄弟,我第一个毁的就是你的脸。”外人都不敢靠近。我紧张到屏息,如果七爷全身都覆裹着人皮,那我的手艺一无是处。七爷站直了,比上次见面还要高出两个头来。传言他手一挥,就能把一个成年男子的手臂给削下来。七爷逼近,正面就是一拳。我和九爷连连后退。七爷再往前时,脚下被银针刺穿了。九爷放的么?什么时候的动作,我根本没看清。“四二!”收到信号,我奔到了七爷面前。踏上那巨型的身体,双脚踩在他的脸上,拽着表皮露出的地方,脚下借力,往后鱼跃。一下子把那层皮给脱了下来。肚肠乱流。被拨了皮的七爷露出又老又丑的嫩肉,松弛糜烂,肚上还破了一个洞。下坠时,我双手在七爷的额头上点了下。顿时,整间房子化为金色宫殿。正中央一个大水池,爬出几十个美貌女子。七爷向着那水池爬去。梦境外,我看着七爷捂住自己的肚子,一路爬出房间。屋外,银月洒下来,一地的肚肠。“您是窥探这件皮衣啊。”我松开手,把人皮折好放桌上。“只是这个东西,我也不至于把七哥弄成这样。”“九爷,您可真是天底下第一号的坏人。”“不,你才是。想出这个计谋,毁了我七哥,你才是天底下第一号的坏人。”月光下,九爷长发披肩,笑意吟吟地看着我。06九爷被关在暗牢里。所有人都知道的罪名,兄弟相残。他的下半身泡在暗水中,上身被巨大的石锁束缚。我替他送饭。经过时,脚趾不小心碰了一下那水。烫得立即伸开。难以置信,这么高的温度泡那么久。岂不是废人一个了。“这沸水并不会伤害肉身,只是......”“只是让你痛苦。”“嗯。”我替他擦拭身体时,陵国公来了。这是我进入府第二次见到他。神威依旧。一个居高零下,一个披头散发。赶紧退到转角口安静地等候。“做得好。”我以为九爷把七爷废了,作为父亲要发作,结果他半跪下抱着九爷。“做得好。我的儿子。”“谢,谢......父亲。”“很漂亮。”我不懂他们的对话。后来明白,他们家族,子嗣出生时每个人都被分配了一件宝。还有,生下了便注定要自相残杀。但平白无故地杀戮,那是下策,会遭受家族的驱逐。陵国公鼓励兄弟相残,但需要掌握两点。时机和契机。时机是对外的东西,是门面。这次战乱,陵国公临危受命,一举一动自然在万千双眼睛的注视下。在这个时刻,七子还一心想着玩乐。将他废了,也是向百姓传递一个信息。严整家风,势必是要一鼓作气,击破北方部落。契机则是对内的东西,是缘由。不可主动杀人,那便要制造被动的主动。像是这次,七爷主动强占九爷的奴仆。那么九爷的反抗便有了正当的缘由。时机和契机讲究,人与人博弈时的分寸。只有摸清了里面的门道,才有资格在日后慢慢踏入朝政。陵国公知道,皇城里面的每一寸土地都是会吃人的。被关在暗牢的沸水里,在外人看来是受罚,其实是在帮着九爷软骨。九爷杀了七爷,自然获得七爷的宝。披上那套人皮,可谓刀枪不入。待到陵国公走后,我去给九爷喂饭。我看到他在颤抖。“九爷,你身体还受得了?”探过去看,才发现乱发之下,他是在癫笑。“那是他第一次笑。”“啊?”“那是我第一次见到父亲笑。”那一刻,我确实有同情他。07六爷回到淮安的三天后,四万援军就浩浩荡荡地出城了。多亏了手下小乞丐的情报,整条通往铁国的路线已被我掌握。军队的组成大致分为有编制的和临时加入的。临时加入的多半是方士。有的是真有些水平,有的则是神棍。比如一个和尚,每天都能从兜里掏出一块烧肉。包得倒也扎实。往天上这么一抛,掉下来正好进到嘴里。每天来一次,枯燥的行军中,周围人都被他给逗笑。“各位嘿,你们看。”和尚往上一抛。那肉块逐渐消失在上空,两个时辰之后,他嘴里念叨着到了,到了,要到了。随后跑到一处,伸头张开嘴。那肉就乖乖掉进了嘴里。“谢谢了您。”由于我掌管着异人的名目,所以这个和尚时常来讨好我。“总管,辛苦了您。”他不知道我的名字,只叫我总管。“这么年轻就当上了总管,前途大有可为啊。”“总管一表人才,这倾世的容貌该是哪里的贵族公子吧,来这里参军,定会建功立业的。”“总管,你看,这场仗打完了,还请给小的记上一笔啊。我不会忘了您的恩情。”行军的日常自是无趣,每天负责记录方士的行动,其他时间,便一言不发。但是我倒喜欢这份安宁。比起淮安城的腥风血雨,这里正和我意。和尚一直找我说话。有时候忍不住,便会搭上一两句。“和尚都是你这样趋炎附势的么。”“总管,我名叫喋喋,你也可叫我喋喋和尚。”他左右张望,附耳过来,“其实是假和尚。当日,天下大乱,我为了躲避流寇的追杀,进了青龙寺。被那七个疤的大和尚骗了。”“既是已被点了疤,进了庙,又怎么能说是假的。”“但我撞一天钟,念一天经。想的都是反的。撞钟时,我便告知自己,现在是天底下最安静的时刻,什么声音也听不见。念经时,便和自己说,我一个字也不识,一句话也不懂。吃了斋菜便说是烫酒烧鸡。吃了肉,那便是天底下第一等的肉。”我觉得这人有意思,笑出了声。“总管,你别笑啊。你一笑,和尚就要跟着哭了。因为和尚一切都和别人是反的。”“不怕佛祖他老人家心眼儿小,哪天报复你。”“不怕,我心中既无佛祖,又有很多个佛祖。既有佛祖,又有神仙。神仙佛祖每天都在打架,管不了我。”“你这话可就是大忌了。”“我不止入过佛门,还入过沃教。”“沃教?”“挺奇怪的,尊崇火焰。还加入了......”“行了行了。”他凑过来,一股酒肉味道,我赶紧让他走开。“那怎么又到我们军中来了。”“为了建功立业。现在这天下纷乱,和尚化缘也没多少粥米了,和尚也得讨生活啊。这次胜了,就可以去皇城领赏了吧。”“建功立业是要掉脑袋的。”“痛死总比饿死强。”说完又往上抛一块肉,我摇摇头走了。去往铁国的路,先锋们每日刺探。得出结论,三个月,行军已经超过了一半的路程。但至今没有遇到伏兵。点出乎意料。不过,出现了一两件怪事。多吃军饷的人越来越多。如果只是一两人也就罢了,但人数渐多。夜间巡视,我经常能看见有士兵围着放军饷的帐篷,走几圈,然后再回去睡。一日,队伍中有人身体虚弱病死了。剖开,竟看到尸体的腹部有两个胃。“借过,让我看看。”一股熟悉的味道。“九......”我的嘴被捂住了。转头,正看到一并普通的士兵,盔甲严实。“有趣,行军的中段果然比前头要有趣,不过四二......你没经过我的允许就擅自来军队,有点不妥吧。”我盯着他不说话。我知道,现在说多错多。那双丹青的墨眼也回盯着我。脑袋里,我想象九爷来军队的目的。立刻有了三四个结论。“我把七哥的眼睛弄瞎了,人给废了。现在顶替七哥的位置来辅助我六哥。”九爷所说的六哥,陵国公的第六个儿子,传闻也是他最器重的子嗣。从小便远送皇城,远离家族内的是非之地,和小皇帝跟着太傅一起读书。这次又直接将领军的机会给予他,在陵国公心中的地位想必不用说了。那么九爷这次来,是为了和六爷争斗?但仔细一想不应该啊,六爷在皇城的势力已暗处深扎,九爷哪会这样冲动,一头撞过去。猜不透这个男人。不过这和我没有关系,只要不碍着我就好。我要做的只有两件事,一,确保战事胜利,二,确保自己活下去。这样,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进入皇城了。当然,万一输了也要确保活下去,自有别的方法进入皇城。“人平白无故怎么会长出两个胃来呢?四二。”“我怀疑我们的军队里已经混进对方的方士了。”“什么时候?”“从淮安出发时,已在队伍中。”“哦,有点意思。”我对九爷说,淮安征兵都是户籍制。能够临时加入军队的只有方士营。但方士们报上来的奇门遁甲没有一项和这个有关。“所以敌人已经发动战争了,对吧。”“敌在暗,有点麻烦。”九爷阴沉的笑声从盔甲里传出来。“多久?”“什么?”“你的话,阴谋诡计那么多,随便拿出一个就可以找到这个人吧。”我思索了一下。“找出这个方士并不难,但是需要时间。我只怕,这只是个开头。”我还想说下去,却发现前方的军队中开出一条缝。一个男人缓步走来。是领军的大统领,六爷。普通相貌,约莫三十的样子。“大统领,你看,这左半边胃和右半边胃几乎对称,但颜色有深浅之分,右边的应该是新长出来的。”“把肚子缝合好,去埋了吧。找的到人的话就超度一下。他是我们的第一位勇者。”六爷半跪下来,随后涟漪一般,所有人都半跪下来。行军四个月,越来越多人对食物的渴求在增多,大多分布在末尾的一万人中。原定六个月的物资,已然消耗了一半,这样下去,军队根本到不了铁国边境。不说铁国是不是支撑得住,就连援军自己都自身难保。战争,其实已经开始了啊。08派遣了不少士兵驻扎在军饷周围。饶是这样,还是有不少人待到晚上,在篝火旁走来走去,走一会,便又消失在了夜色中。第二具尸体被刨开时,所有人都察觉到了这件事的奇诡。一些细小的器官都长出了一对。胃更是变成了两个半。行军的后半段,听说流传着另一种传闻。说是铁国兵败,北方部落已经血洗屠城。军队每天都在消失掉一些人。有谣言,说军队的后面藏着一只恶鬼。每隔几天都会带走一些人。我想,其实并没有什么恶鬼,一切都是对方的方士做的。夜半,我正浅睡,喋喋和尚叫醒了我。“总管,看呢。”我看到几个士兵,带周围人睡着后,慢慢地起身,丢下盔甲兵器,向着四面八方走去。逃兵?不像,动作太慢了。似游魂。我跟在其中一个身后,走了很远。他没有发现我,走进,发现他居然是睡着的,于是入了他的梦。梦境中,这场战争已经结束了,战士们丢盔卸甲,欢呼着踏歌回家。我双手一抹,那些梦都化为乌有。那个士兵惊慌地起来,看看自己,一脸惊慌。哪有什么恶鬼,有的只有恶人。黑暗中出现一个人,手持短刀,没有猜错,应该就是作乱的方士。“你是怎么唤醒这个人的。”他用刀捅进士兵的肚子。这次,我没有办法再让他醒来了。“塞外北方的?”“没有必要回答你。”“你走不掉的。”“天下大乱,只能派恶鬼铲除邪魔。”我知自己不是短刀男子的对手。唯有避其锋芒,第一击之后,再找机会碰他。可是,短刀男身后又出来三个人。糟糕。四个人的话,我想不到自己可以活下来的可能。四把短刀一齐向我砍来。炸裂。四把刀都是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弹开的。救我的是一个老兵。精瘦,但刀法惊人。他同时和三人对战。另一人在一旁寻找机会,却无法切入。战斗似乎是在一瞬间完成的,几个来回,三个人倒在土丘上。还有一人跌跌撞撞地逃走了。没有余力去追。这老兵身上也被砍了数刀,但他身法很好,没有一刀在致命的位置。“你救我一命......我扶着你走吧。”“你跟着他们走太远了,这都是先锋的边界了。”“先回去吧。回去再说。”回到军营,发现营地燃着篝火。人声喧哗。“这场仗胜不了了,我们都会死在路上。那些走丢的人是去了黄泉比良坂。”一些人站在谣言者的身后。人影在火光下忽大忽小。军心摇晃。刀从士兵的肚子里穿出时,大家看到了他身后的六爷。全都沉默不语。随后他的侍卫们,将这个士兵身后的人全都杀死了。医官抛开他们的身体。有两个心脏。一个紫红,一个紫黑。我看了一眼六爷的侍卫们,刚才救我的那个老兵就是其中之一。现在穿着盔甲,看不出受过伤的样子。第二天,军队内贴出告示,悬赏能人异士解决难题方士们很多自告奋勇。这期间,那个老兵来到我面前。“不懂武功?”“是啊。”“那为何来参军。”“跟在人后,讨一个便宜。”“那你就是完全相信我们能胜是吧。”我愣了一下,不知道如何回答。“能胜。北方部众虽然善战,人数也众多。但并没有组织大规模军队的能力,擅长单位作战。所以战事上会拖长战线。在前线的几个关卡部署好,一路消耗对手的战力......但这种方法,也在消耗他们自己的战力。”“做了点功课啊。”他的左臂被盔甲包裹着,右手拿着刀随意乱砍草甸。“上过战场么。”“没有。”“我来教你几招保命的招式。”他只教了我三招,行军的间隙,我就自己练习这三招。他说刀起刀落,比的就是一瞬间的事。有时候,想要活下来,不是避开刀刃而是迎上去。拿自己非致命的部分去格挡。当刀砍向你时,也说明自己离他够近了。对准心脏刺进去。当然,这是有局限的。这是一对一,甚至是孤注一掷的保命法门。第二日,喋喋和尚说自己发现了解救之法。他建了法坛,要来三十三桶酒,一面灌进自己的嘴里,一面吐出来。不清楚的以为是在骗酒吃。他从怀里拿出一些淡黄的粉末,浇在酒里。随后取出纸草,在上面写上扭曲的字。他让几个士兵吃进去。士兵嚼着嚼着,瞬时,从肚脐眼爬出很多只虫子出来。“这些东西是?”“这种虫子叫做夏食。先把寄宿者的胃吃掉,然后自己分裂被吃掉的东西的本身。到最后外表一点没有变化,身体里什么都两个了。人的内在完全换了。”“我以前跟着青龙寺老头云游时见到过。”“你刚写的字是什么?”“一个‘赶’字。”之后,军中不少人都吃下那几个墨字。这事也算平息了下去。那之后的第一次正面战争便来了,先锋来报,前方有敌。等我们去时才发现,对方只有一人。是一个身材粗短的汉子。穿黄衫,上半身极强壮,下半身却瘦小。我吃了一惊,一个人也敢来阻止军队。我策马赶到六爷旁边,谨慎如他反倒不敢轻举妄动。他挥手,派十几人的小分队上前。然后,我们就看着那十几人消失在眼前的黄沙中。我看到六爷皱眉,暂且没有让身边人再上前。之后,大地震动,风沙中,一只六脚犀牛冲了出来。“快点撤退!”这只六脚犀冲进先头部队,光是冲力就把几十人撞得粉碎。它在士兵和铠甲中碾压着。我护送六爷往后撤,前面死伤无数。依稀只能看到那个黄衫的汉子离我们越来越远。风沙中再次出现几只怪物,像是狮又像巨象。都是我从未见过的。连古籍的书中都没看到。一路跑来,部队前面几近溃败。“我们的方士在哪里?能抵抗对方这个人吗。”突然之间,方士营中走出一个身高斤三米的壮汉。靠着一个人把最开始那只六脚犀的角给抓住了。然后他用力侧手一翻,原本已受伤的六脚犀就被拽倒在地上。数十支长矛刺进它的身体。等到壮汉把另外三只全都解决的时候,身上也已有数十个大洞,力竭而死。六爷找到这个间隙,立刻恢复军队,改为遁甲防守。这次,我清晰地看到了怪物是怎么出现的。那黄衫男子从怀中拿出一支号角,用力一吹,号角的口子里逐渐吹出奇怪的形状。那形状越变越大,慢慢的变成了怪物。一落地,便奔袭过来。“杀此人者,获一等功。”一片沉默。“我来试试。”方士营中一人上前。眼赤红,透着精光。他拿出一张纸,折弄几下,轻轻一吹。那纸落地后便化作了巨大的蛮牛。蛮牛和狮象互相对冲,有过几个来回,但不消片刻便被冲散。那人连逃回来都没来得及,就被一口吞下。“大风!”方士营中再次出现一人,声音朗朗。“大风!”他又念叨一遍,随即,平原上的风越来越大,周围的泥沙大起大落。刚吞了那名方士的狮象想再次冲过来,刚一起步,就被大风卷走。消失在龙卷中。就这样,第一场正面战争暂时结束了。我们和对方之间有一道巨风屏障。谁都过不来。晚上,老兵不知道从哪里抓来的鱼。偷偷煮了一锅鱼汤。好多兄弟都围过来。“哪来的锅啊?”“没有锅啊。”“那你是怎么煮的?”“你一看便知。”我过去,原来是在松土层挖了个洞。用荷叶垫底。“怎么加热的?”“用投火石。”这种投火石非常神奇,稍微点燃,即可加热。投一两颗在水中,顷刻间便会沸腾。“不给六爷他们送去么。”“就是他们送来的。”“我也喝一碗。”“不行!”我看到那几个喝了鱼汤的,拿着笔在纸上写着什么。近看才知道是什么。遗书。有些纸不够了,问别人拿。有些写在自己的衣服上,有不识字的让人代笔。“不用同情他们。我们迟早也要做的。”“没有同情,打仗就是这样的。”“我帮你讨些纸吧,晚了就没了。”老兵打趣道。“我不用写,这天底下,我已经没有家人了。”09我还是跟着五十人走进沙暴中。领头者腰上缠着锥钉,一路推行。走过一段,就往地上钉下锥子。让后面的人顺着绳子跟上。在这片中心,可视范围不会超过一米。每天都能听到远处的鼓声。那时,我们全身发抖。这意味着,这沙暴中又多出一只异兽。五十人中有一半是持盾者,站在旁侧防御,即便如此,每天还是会有人被拖走。后面的人捡起前面人的锥钉,继续前行。期间,我发现一条规律。其实异兽向我们冲来,并不是因为看到了我们,而是听到了我们。它们没有视力,只有听力。我找到了方士营中的一个会口技的。让其模仿它们的声音。有的时候对方会走开,有时候会聚集一群过来,在我们周围嗅着。胆战心惊。因为这一法子,最后才一次次避过险境。最后走出黄沙的只剩七人,持盾者全数牺牲。口技者形同枯槁,已不能发声了。我看到黄衫的汉子盘腿坐在沙土上,目空一切。当我把刀穿透他身体时,我看到他放松的表情。将四万援军阻挡12日之久的就是一个人。回头,大部队踏着风沙走来。引导他们的并不是锥钉,而是我们先行军五十人的血骨。六爷骑在战马上,用赞赏的目光看着我。抽出刀的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郡县的小伙伴,小胖笑着对我说,南柯,你的头发张长了,头发张长了。我伸出手,他又跑开了。我追不上他。那之后,人和马又走了四个月。死了不知道多少。最初的四万人到现在只剩下一万不到。军队在铁牯岭面对对方的大军,我能感受到铠甲里的身体瑟瑟发抖。原本说北方部落的人数是三万,但现在看过去,大概六万不止。隔着铁牯岭,对方一字排开,似地平线都要遮蔽了。太阳升起来了么?没有人敢先踏出一步。对面也一直没有进攻过来。确实,后面就是铁国了。现在没有躲在暗处的方士,没有吹出异兽的高手。剩下的就是正面的对抗了。恐惧像是一条粘稠的鱼从腋下划过。就在所有人都不知所措时,一名士兵提剑向前冲去。我看清楚了,是九爷,他发疯一般地笑着。他手中拿着战鼓。响彻天空的呐喊。所有人还没有意识到,身体却自己动起来了。人实在太多了,对面源源不断有人扑过来。我亲眼看着战场上,一对兄弟对砍,只是因为杀红了眼。血与沙的气味,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了。挥刀,溅血。对方的人数似乎根本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我的力量太小了,只能站在老兵的旁边,帮他守着身后。老兵的刀术高强,周围一米好像有一道无形的屏障,无人可靠近。他杀敌也只用一刀,便终结了对手。我插不上手,混乱中,我看清了敌军。好几个人都长着一张脸。怎么会这样!“九爷!”我看着远处那个敌方正营中的将领。对着旁边的九爷大喊,“你有办法送我到那边么。”“你说什么?”“送我到那个地方。”我用自己所能发出的最大声音说这话。“你想做什么?”我没再说话,认真盯着他。“走。”九爷解除了自己的铠甲,从地上拔起一把刀。替我开路。我看到他一个人冲向敌军的中心,我跟在后面。无数的刀砍在他的身上。将他砍得半跪在地上。但这个男人还是奋力站起来,将那些刀剑都弹开。即便穿上了七爷的那件人皮,我看他也快支撑不下去了。“四二!”他用尽力气挥起刀,我踏上刀尖,奋力越过无数人的头顶,来到那个将领的面前,用手点了一下他的额头。我入了他的梦。顿时,从地上爬出无数的恶鬼,向着将领爬过来。鲜血淋漓,他从马上跌落,被无数的恶鬼包围。挥剑也没有用。恶鬼缠住了他,将他的心脏给掏了出来。梦境之外,我把将领的头割了下来,高高举起。下雨了,战争就这样无声息地结束了。眼前的景逐渐淡化。我看到远处一群老弱妇孺,恐惧地望向我们这边。其实早该猜到的。所有强壮,凶猛,甚至面露杀气的士兵都是我们看到的幻像。以前听父亲讲过,和筑梦有三分相似,不然我也破不了幻像。我看到对面的老弱妇孺前面,一个老头气喘吁吁地用拐杖支撑着。就是那个幻像师了。我们的士兵环顾四周,硝烟之下,倒在地上的不过是一些和自己一样弱小饥饿的躯体。抬头,我看到在高山之上,六爷和他的禁卫军从上往下看。什么时候上去的。我还看到了一个身影,是九爷,他策马赶上去。等到我上去时,九爷正在和六爷的守卫战斗。挥刀毫无章法。像是在,寻死。“你不是普通人吧。”“六爷,北方部落什么的都是骗人的吧。”“怎么看出来的。”“百物志上看过铁国人的服饰。”我看着下方的人,从上俯视的目光,六爷一辈子都是这样看人的么。“从一开始就是一个谎言么。”“是啊,没有北方部落的侵略,从一开始皇帝想要把铁国给灭族。”“那些方士?”“是铁国仅存的精英,我们断了他们的脉。”风声呼啸。我看到六爷做了一个手势,下面的兵长领命,将铁国壮年的男子都杀光了,老弱妇孺充当俘虏。“知道为什么么?以前百国进贡时,开晚宴。太子上前表演一段舞剑,但其有跛足,提剑上来时跌了一下。铁国的小皇子笑了一下。就是因为这笑被灭了国。”“只是因为这个!”“是啊,就是因为这个。呵呵,是不是特别讽刺。”“书上说,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一切都是一个笑话......你觉得这个国家算好么。”我看着六爷,印象中淡漠如他,也露出狰狞的样子。“您既不认可这件事,为什么还要亲自率兵领命。”“这是我再往上走的机会。我有想要做的事情,那之前的,必要让自己入魔。”我看着这个隐忍的男人,他又回到了之前的表情。“我要回皇城了。你那双手,如果想保命的话,千万别去。当然,一定要去的话,我奉劝你不要被丞相黄伦泰见到。他喜欢收集世间奇物。你懂我这句话的含义吧。”“我,会去。”“有意思,那我们会再见面的。”说完,他提着剑走出去。身后,九爷已经躺在地上,我不知道他还能撑到现在。9名禁卫死了三名,其他人都气喘吁吁。六爷扒开了九爷的人皮,露出他奄奄一息的身体。随后六爷把重剑刺进了九爷的心脏。我冷冷地看着这一切。父亲说,南柯,你要去看人心。但这世间的这么多年,我唯独看不透九爷的心。好像一心想要寻死。屠杀之后的第三天,部队已经离开,我留下来掩埋尸体。看着烧成焦土的残骸,没有多余的感情。怜悯是个离我很遥远的词汇。河道边,我看到了老兵。我想上去道谢,战斗中,他替我挡下好多刀。但看到他脱下右边的手套时,后脑好像被击中一样。天崩地裂。右手有七只老茧。那夜,郡县的火光再次映入我的瞳孔。“你以前用过三寸刀么?”“一介武夫,大体上什么都用过一点。”他不转身。“有参与过秘密的活动么?”“有的,一些卑劣的事情也做过。以前说过的,为了活下去。”“南家的屠杀当晚,你有参与么。”等他转过来时,我的刀已经刺进了他的身体。但是错过了致命部位。那老兵捂着左胸,一下子跳开。“你是......”“遗留下来的。”我有些遗憾,自己第一击并没有杀死他。“是我做的。”“那晚一共多少人。”“你指流云黑甲兵么,一共六百一十五人。你杀不过来的。”“是谁指使的?”“我不能说。”“你要死了。”他的前胸被血染红了。他随后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活物,吸附在伤口处。血很快就止住了。“是......血太岁么。”“是的,还记得我以前教你的么,一百多场战役,我是怎么活下来的。”我想起以前老兵说的,和比你强的人战斗,不能退缩,只能往前进。我拔出刀,和他在同一瞬间,冲上去。我的刀刺进了老兵的身体,同一瞬间,背后另一把刀穿透过他的身体。“九爷!”九爷一脸血污,应该是从墓地中爬起来的。“你没死么。”他拿我的手放在他的左肩上。“心脏移位术。”我大吃一惊。“每个子嗣都有自己的宝,七哥是那套人皮,我的是这个。六哥刀刺进来时,我把心脏移到别的地方了。”老兵到死都没有跌倒,他拿起老兵身上的太岁,放在自己受伤的胸口。“你真名叫什么?”“南柯。”我盯着这个男人,他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末了,两人相互警戒了许久,他才跌倒在地。“哈哈,你不用担心,我不会阻碍你的计划的。毕竟我现在是死人一个。”“六爷知道你有心脏移位术么。”“知道。”“那......”“他最后还是下不了手,放了我一马。”“你败了。”“对,我是败了。我从小就没赢过他。”“四二,哦不,南柯,你接下来要去哪里?”“皇城。”“那可是片吃人的土地啊。”“是啊。”“介意带上一个死人么?”“你以为只有你一个,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么。”九爷看着我的眼睛,笑意盈盈,如同我初见他的那般。“所以,真的要去么?”“便是千重山,也要去。”
《南柯》_狮心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首更】
南柯_皇城篇01 旎真从马车里探出了头,东边的云雨自下而上翻卷着,似是一颗颗竖立的海螺。他闭上眼,尝了一口风沙。甜的,带些杏仁的味道。戏团从六个月前就出发了,一路经过边境十六国。到铁国时,人和马都收了脚。半年前的那场战争,谣言和故事都还没止息。有人说那场仗一共打了三十七个日夜;又有人说,其实两个时辰就结束了;还有的说,看到有人在乱军之中取了敌将的首级。无一可考。唯有铁国的灭族没有人提及。平原上,尸身成山,腐烂后形成的瘴气化作浓雾,叫人无法靠近。杜茫第一时间选择绕路走,身为班主,他只希望这趟旅程能走得平稳些。路遇沿途的旅人,他则会分享自己做的烟袋。随意听对方聊两句。“哪还有十六国,现在是十五国啦。过几年,不知道还剩下多少。”“谁知道呢。”应付了几句,之后的话就不该再说了。起码不该在这里说。已经到了生城的边境,过了就是皇城。离得太近了。杜茫接过旅人递回的烟袋,深吸两口。他看见前排马车里探出头来的旎真,叹了口气。自己的这个儿子什么都好,就是太好奇了。对世间万物的好奇。在他看来,这不是一个优点。沿着行进的马车一路望下来。十辆,都是熟悉的人,或者说他的人。即便如此,还是有不安。他知道原因,这不安来自第十一辆马车。尾巴上的这辆比其他的都要大,用一块巨大的黑布遮着。没有人可以从任何角度窥视到里面的东西。皇城啊......他吐出一口烟。是王的领土,是万城之城,亦是权臣的棋盘。关于那边的事,从他还是孩童起就听得太多了。烟雾很快消散了。但杜茫的不安却久聚着不肯走。02“肚子又饿了么?”马车里一个长相丑陋的妇人,温柔望着少年。“饿了,阿娘。我肚子咕咕了半天,你就是装作听不见。”“你看看你这肚子。再吃都要赶上客叔了。”虽是责怪的话,但任何人听来都是怜爱的口气。丑妇人从身旁的篮子里拿出一块圆饼,递给旎真。“等下到了生城,不要乱说,不要乱看,不要乱动,多余的事什么都不要做,跟在我身边,或者你阿爹旁边。明白么。我们住一个晚上就走。”“明白了。”“真的明白了?”“真的,比客叔的肚子还真!”旎真很兴奋,戏团头一次从家乡走那么远,为的就是一个月后,赶往皇城参加新太子的登基大典。届时,普天同宴,皇城如同旋涡的中心,吸卷着各色人种进入。戏团自然少不了表演的机会。这是兴奋的其一,其二则是眼门前的事儿。他探出头去看到,东边的云雨过后,便是生城了。生城过后,便是皇城。而书里说,生城是座一半的城市。一半活人,一半死人。当真如此?旎真远目眺望,好像连底下一根细草儿都斑斓艳丽。“真儿,别看了,你再看,这脚下的路也不会自己变短。”“阿娘,我们快到了!”“是呀,快到了。”旎真的父亲是戏团的班长,他随母姓,从小便生在马车上。对戏团,他是慢慢从喜欢到了不喜欢。这么多年,阿爹那些的手下永远都是老三样。比如客叔,表演的叫换衣。一共十八件衣裤,小的到大的应有尽有。客叔身材高大,穿上一件小衣,上半身便缩成了和衣服一样小的状态。旎真就看着一个上半身是个小孩,下半身是壮汉的怪人在那跳舞。他记得那是人生第一次鼓掌,小手儿通红。客叔如果穿上一条肥大的裤子,那两条腿就变成两根柱子,整个人的下盘就变成极为肥大。一晃一晃走在搭建的戏台上,木头发出咿呀的送散声。客叔每到一处表演换衣,都会受到欢迎。但是这么多年了,旎真看着客叔从胡子铁青到鬓边淡白。永远都是这几样花,早没了兴致。戏团里的其他人也一样。毕竟再好的食物,吃个十四年,总会腻的。相反,若是遇到了其他的戏团,那旎真就来了劲,挤破头也要进去瞧瞧。印象最深的一次是见到了碎人。那是他平生所见最大的戏团,有两百多人。压轴的戏码便是展出碎人。碎人其实是罪人,是被施与了丝刑的人。丝刑是皇城最残酷的刑法之一。罪人的魂魄被方士固定着,随后将其肉身撕成一片一片,待一切完成,再让罪人自己将自己的碎片拼起来。而重新拼凑而成的那个早已不成人形。听说立法到现在,蝇朝三百年一共有五十四人受刑。其中五十人在施刑的一周后尽数自杀。旎真进去看了一眼碎人。之后的一周,他自己都没有办法忘记那恐惧的画面。走一步心脏会颤动一下。生疼。三周后,稍微好些,却不能跑。只可慢行。那一次,便是他与皇城的初遇。那座城以这样的方式在少年心中留下了强烈的印象。“淡。”“不可能。”“阿娘。就是淡啊。”“是你这几天口味变了。”旎真嚼着手中的饼,他当然知道是自己的口味变了。没有那个人跟在戏团后面,自己的口味也不会有变。旎真觉得那个旅人特别神秘。对方是半道子加进来的,坐在第十一辆马车上。身上五个瓶罐子。走路的时候叮叮当当作响。煞是好听。因为对方总裹在一件披衣下,只能靠声音判断,大概是女的。虽然交流并不多,但是旎真接触下来,觉得此人本领非凡。每次给她食物,口味便可随意更改。酸,甜,苦,辣咸都可以。最近她入了戏团后,旎真每天都会把自己的食物给她,让其变甜。于是这几天,吃什么都淡了。“我想再加点味。”“不许......”阿娘的口气软下来了,旎真知道那其实是她允许了,立刻就跑下缓行的马车。刚想往后窜。第一辆马车停了。前方有边境的士兵。阿爹在和他们交涉。“通行的文牒呢?”“在这里,我们准备了好久的。”“从万象地界来的,够远的啊。”“对,对对,去司法监大人那儿表演的。”“司法监......呵呵,这些个大人真是会享受,一月之后,皇城百国朝圣,普天同宴。就留我们兄弟两在这鸟不拉屎的边境,检查通关。连杯羹都分不到。”新兵嘀咕道。另一名士兵年纪更大一些,推了他一下,示意不要多嘴。“文牒看来没什么问题,但是你们的马车,我们要例行检查。班长,麻烦你了。”“没有问题,应该是这样。”“恩。”新兵和老兵一辆接着一辆地看。倒也只是翻了翻帘布,望两眼。一直检查到第十一辆马车。“这里面是什么?”“是我们表演的器具。”“掀开看看。”“大人,要不请回吧,此物不适宜让人观看。”年纪大一点的士兵注视着杜茫,新兵则沉不住气。“你不让我看,我偏偏还就要看了。怎么,是危险的玩意儿么。”“此物不可透光。”杜茫面无表情,但是一旁的旎真已经感觉出父亲的紧张了。“那我自己进去看。”新兵一个人进了黑布中。他在里面站立了数十秒,随后黑布里出现一个颤抖的人形。裸露在外的只有新兵的双脚,有液体顺着裤子留下来。他失禁了。老兵立刻把人给拉出来。出来的还是原来的样子,但样貌呆滞。恍恍惚惚间才说出一句:“你们,走吧。”十一辆马车整顿好之后,缓缓上了路。马经过刚才的新兵时,旎真注视着他。他觉得这个人有点不一样了。但是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仔细看了他的眼角,发现有一些细微的皱纹。嘴角也是。与刚才那个飞扬跋扈的样子相比,眼神黯淡了。那一瞬间,他看到了新兵鬓角长出的几缕白发。刹那的一瞬,似乎已经老了十岁。03再往前走,都不一样了。风吹过,草向着逆风的方向飘着。戏团终于到生城了。众人到了一家驿站。一进去,旎真就觉得怪怪的,好像整个驿站都被分为了两半。右边的是正常的桌椅。左侧的则说不出的怪异。刚开始看,不会觉得有什么,但是走近了。才发现每处都有细小的高矮不平。光滑的表面总有一块粗糙。旎真坐在右侧的一张椅子上,坚持四分钟就觉得难受。原来那张椅子是倾斜的。桌子的木头总弥漫着一股沉重的气息。像是有个老人在你面前吐着浊气。回到右半边就好多了。一群人四散坐的,不一会儿又聚拢在了右侧。一会儿,另有几对人马进来了。有押镖的,也有类似戏团的,不过规模小一点。驿站变得热闹了些。但不论左边坐了多少人,最终就会有人受不了,移到右边。黄昏,店里有一人打着瞌睡出来了。在左边的每一张桌面上倒满了酒。“店家,这里没有人,为什么要倒那么多酒?”有人憋不住好奇,说出来了。店家没有回答,继续倒酒。那人忍不住好奇,上前喝上一口。就这一口就吐了出来。“怎么回事,这酒都是坏的!”“这酒不是给你们活人喝的。”所有人都楞了一下。此时,太阳渐渐下山。从大堂的中央渐渐出现一条线,刚好将左边和右边一切为二。旎真随着好奇的人群一起出去看。整个生城市集的路面,都被这条线一切为二。旎真上去摸了摸,却触摸不到这条线。像是把月光刻成的模子。“客官们,别说我没有提醒你们。子时一过,大家最好别出门。一定要出去,那记住:人往右走,千万别走左边。”店家以嘲笑的口味看着所有人。人往右走,那么左边呢?旎真抬头看着逐渐升起的银月,这根将生城一分为二的线,越来越明显了。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二更】回到驿站,众人开始安静地吃东西。离子时还有段时间。走镖的要看镖,打了饭菜便回了房。大堂中多数还是旎真熟悉的脸。只有一张他很陌生,也很好奇。是那个旅人。此人一直坐在第十一辆马车上,身上系着五个瓶瓶罐罐。随便一抹,便可将自己手中的饼变甜变咸。但这些都不是旎真最好奇的。最好奇的是阿爹竟然允许陌生人半道加入戏团。在旎真的眼里,其他班长威风凛凛,一言九鼎。阿爹却既胆小又谨慎。但团里的人就这么听了他的话二十多年。路经铁国,其实并无威胁,却还是饶了路走。阿爹永远只做最稳妥的选择。按他的性格是不会随随便便与人同行的,所以旎真判断,对方一定不是寻常人。那双明亮的墨瞳,就这么细细地盯着她看。旅人坐下后,先是用披衣的边角擦了擦椅子。然后依次摆开十几只碗,酱料就更多了。一整张桌子就她一人霸着。她看了会,又不满意,将所有的碗碟重新摆放。菜上齐后,又拿起筷子反复擦了许久。做完这一切,她才小心翼翼地夹起一块猪肘。呸!“什么鬼东西,猪毛这么多。店家你给我出来,你做的到底是酱猪肘还是酱猪毛!”店家冷冷地看着她,大概是看惯了这类事。从后厨走出了厨子,上身赤裸,看上去甚是精壮。“还有丸子,面粉这么多?”“还有么。”店家摇摇蒲扇。“还有这猪肉包,肉质太不紧致了。口味也差,酸得掉牙了,你用人肉做的?”“哈哈哈哈。”店家仰头大笑,“第一次见到你这么挑三拣四的人。阿达。”那厨子就是阿达,收到信号,大步上前。旎真就在旁边,他是既紧张又好奇。既非寻常人,那么接下来必定要露一点本事了。“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那旅人微微一笑,向前便是一拳。旎真觉得那精壮的厨子要飞走,结果那一拳后,旅人半跪在地上。“痛痛痛痛!”厨子抓起她来,一步步往门外推。每推一下,她都往后跌。好不容易站起来打上一拳,自己又飞出去。旎真看傻了眼,张大的嘴还没缓过来。“你等着!”然后就彻底被厨子关到了门外。“我这小店容不下您这座大佛,去别地睡吧您......如果能找到的话。”原来那个家伙是个草包,他完全没想到。“我的碟子们!”门外传来模糊的声音,旎真就看到厨子阿达一个个地把小碗碟丢出去。外头还传来嚷嚷的叫骂声。04旎真一直把耳朵贴着客房的壁上。隔壁房间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要不要去比比。”“比什么?”“胆子。”“师弟,你是说的真的么。”“你我相识这么久了,你知道我不是那种说笑之人。”“我知道。”“师兄,我就是不服气。”“我知道。”“无论武功,才干,以及对镖局的贡献,都是我比你更大,但是你比我先入镖门,你是大师兄,所以师傅的厚望以及镖局的一切,未来都是你的。”“你说的都对。”“师兄,你了解我,这一切我有没有过半句怨言。”“今日之前,一个字都没有。”“但今天我就是不服。为何师傅连阿静都许配给了你。全局上下都知道我和她已经......”“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们的感情,全部人都知道。”“可为什么师傅还要将阿静许配给你。我已经什么都不要了。我只求和她安稳过一生。为什么这样还是不行!”另一个声音沉默了一下。“师傅他老人家有他的意图,我不敢猜,我只是......”“你只是遵守,永远的遵守,他说什么都对,反正都是你的。”又是沉默。旎真在猜测那个师兄的表情,但隔了一堵墙,他自然什么都看不见。“师弟,是不是我不回应你,这趟子走镖,你就没法百分百地去护镖。”“我心里不服。”“那我和你比试了,又如何。”“至少痛快点。”“好,那就依你的,我们比胆子。店长说晚上不要出房,听到什么也别开门。那我们就子时去楼下喝酒。无论见了什么听了什么,都继续喝,谁先离开座位,谁就输了。”“好!”自此,再无一句对话。旎真把头伸回来。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因为他太想看了。阿娘说的话,一句都不记得了。心已经飞去了楼下。阿爹阿娘大概还在客叔的房间商量行程。客房的每个角落他都钻了个遍,坐着股间就痛,站着,脚板就酸。慢慢的,直到听到楼下喝酒吃肉的声音,全身才舒畅了。子时,那两个镖师已经下去了。整个驿站都很安静,只有这喝酒的声音最是明亮,在夜里发着光。但是旎真没有听到其他房间开门的声音。一间也没有。他想起了几个时辰前,店家说的话,子时一过,千万不要去楼下。外面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开门。很多东西都很会骗人。旎真突然觉得一切都开始不真实起来,会不会这间房就是活物,便会骗人。这墙便是它的口,那些对话,是它的谎言。旎真摇了摇头,为自己不切实际的想法感到羞涩。他知道自己在害怕。但恐惧最终还是抵不过好奇。旎真悄悄开了门,躲在二层的阶梯口子后面。视线大部分都被遮挡了,透过板子,只能瞧见镖师俩师兄弟。碰杯,对饮。最开始只是普通的喝酒,逐渐的,底下的声音越来越响。两个镖师的声音加大了。有一瞬间,旎真觉得很不舒服。心脏像是被一双冰冷的手碰了下。有动静了。他看到楼下,门开了,有什么东西走进来了。一个。两个。三个。驿站‘热闹’起来了。旎真再去看那两个镖师。已是全身僵硬,他清晰地看到两人手臂露出的部分变得铁青,黑血沿着手腕往上攀爬。两人都在颤抖。一口没喝,举起的酒杯,杯沿已经有酒洒了出来。线依旧分割了大堂两边。右边只有两个镖师,左边却越来越‘热闹’。但木板当着,他根本看不到。镖师们现在看到了什么?真的是死人在喝酒?死人是怎么样子的,和活人一个样么?这些问题在旎真脑子里打结,烧着他的神经。他看到底下两个人的声音越来越大,似乎是想要壮胆,但是唱到后面,嗓子里发出的已经不是人的声音了。声音很怪,好像事一块米糕,放在缸里,被数十只老鼠给啃得变形。尖细,恶毒。旎真已听不懂两人在唱什么,听起来,倒像是老鼠在说话。再之后,气味开始变了。气味有了层次,最初像是臭鸡蛋和鱼腥的味道。再之后的味道旎真形容不出来,起码在他的十四岁生涯中,他没有的闻到过。再往后,味道越来越怪异。怎么形容?像往上掉的雨,像火中游的鱼,像茶中浮游的杯子。旎真被那气味压抑着,一动不能动。他保持着固定的动作,看着楼下的两个镖师。看他们饮酒,看他们放歌。等到左边的‘客人’们陆陆续续走出驿站,消失了,已不知过了多久。但是他知道,自己一刻都没有睡着。跑下楼,旎真发现镖师两兄弟已经没了呼吸。眼眶爆出,是吓死的。旎真跑去客叔的房间,却发现一个人都不在。阿爹不在,阿娘也不在。他回到自己的客房,全身颤抖,不知道该做什么。他从行李中拿出了自己的木刀,配在身后,快步出了驿站。月光下,生城中央的那根细线浮在半空。旎真想起了那句话,人走右边。两边的房屋紧闭着,活人在这个点肯定是不会开门的。他想起马车上阿娘说的,生城是一座极为特别的城市,一日十二个时辰,有两个时辰不属于活人。这段时间,生城便不再是生城,而是座死城。这是一座离黄泉比良坂最近的城市。旎真带着一顶长帽,压低帽檐,尽量不去看自己的左侧,然后分配出自己三分的气息,放在余光上,用以注意中间的分界线。切割气息的本事是他客叔教的。这么多年,他的本领就学会了这一样。旎真在走,两旁已极少有点灯的屋子,他想喊阿爹阿娘,但是根本不敢发声。脚下有团黑影,往上看,只见上面有一张笑脸盯着自己。而笑脸与身体之间的脖子细长如蛇,脖子上大概又有上千张大大小小的笑脸。那是旎真见过的最恐怖的笑容。这笑让他想起了小时候见到的碎人。心脏立马一痛。像是被匕首刺进去一样。对方越线了?脑袋传递出这样的信号。他想跑,本能却在同一时间将九成的气息聚拢,护住心脉,这才站立稳住。对方虽然将头伸过来,嗅着,但是它并没有越线,线还在。还切分着两方的位置。一左一右。稳住心脉后,身体继续供给,思维也稍微回来了一点。旎真低头站着,一动不动,对方这才逐渐收回了头,慢慢走远。刚想迈步子,看到自己的旁边有一双腿,是与他相似的少年的腿,他抬头,那少年的上半身如同蒲同英一样散开了。那些飞散的如同一只只细小的水母,他紧张地吐气,一吐气,那些‘细小’又分得更加细小。“嘻嘻。”嘻嘻两声之后,那少年孩童走远了,旎真用余光去看,那些细小又重新聚拢。他见到的只是少年的背影。正面是怎么样的,他永远都不会知道了。走过两条小路,前面的巷子更小了。居然看到对面走来一个酒鬼。是之后和镖局一道来的小戏班。他摇摇晃晃地过来。糟糕!这条路本来就窄,切了一半后,两个人过很吃力。“小兄弟,你陪我喝一杯吧,皇城一个月后的普天同庆,也请我们兄弟去表演,到时候银子肯定不少啊。”“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哈哈。”旎真看了看周围,发现没有可供暂躲藏的地方。酒鬼还没靠近,就自己跌倒在了左侧。线的左侧。“这次大发了。”醉鬼干脆躺在了地上。旎真心脏都快停止了。他想去把他拉回来,但是自己根本不敢靠近线。更别说越过线了。挣扎许久,旎真还是踏出了步子。他想去救人。只是脚尖越过几厘米后。他便收回了。连滚带爬地跌倒在墙角,抱着自己的身体打哆嗦,双手一直在摸索着腰间的木剑。看到了,真的看到了。死的世界。刚才只是超过线的几厘米,旎真便看到了左侧的世界,所有的房屋都是肉块做的,地面也不是泥土,是尸体卷着尸体,首尾相连。空气散发着腐烂的味道。角落里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看。线的左侧,通向黄泉比良坂。那是人不该触碰的禁忌。自己好像变成了一块肉,周围都是野兽。再慢一点点,肉就会被分解为肉糜。肉糜又会变成口中的残羹。再踏出一寸......旎真不停地摸自己的脸。确认身上没有缺少什么。气息回来了,呼吸逐渐地慢下来了。气息切割已经消耗了许多的体力。再去看旁边的醉汉,只剩下薄薄的衣服留在地上。半径一米的圆,一片血污。连对方怎么被分食的都没有看清。旎真还是要走,不是勇敢,是连往后退都没有勇气。他压低帽檐,终于还是把几乎所有的气息都聚拢在余光上,只拿一成看着前方。视线变得模模糊糊,脑袋很晕,但是自己和那条线足以保持足够的距离。旎真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看到了一片湖。很大的一片湖,湖水在黑夜里粘稠的像是墨汁。一个背影靠在湖边。他走进,居然是那个旅人。稍微安心了点。“有没有见到我阿爹阿娘。”“班主啊?”“对,我阿爹。”“我被赶出来后,一直就在这里,没看到啊。”旅人一直背靠着他坐着。“大半夜的你不去睡觉,在这里干什么?”“我,我......”旎真不敢把所见所闻说出来。但是他的好奇心又回来了,这个被赶出来的旅人坐在湖边干什么呢。“你在干嘛?”“钓鬼啊~”“钓鬼?!”“对啊。”旎真跑过去看,旅人确实拿着一根鱼竿,细长的鱼线连着竿子,却不见鱼饵。“你没有鱼饵啊。”说时迟,那时快。从四个方向窜出来四只恶鬼,从上往下扑向旎真。那四只恶鬼,在快要触碰到的一刹那被什么东西弹了出去。旎真看到自己周身出现了一个金色的碗的形状。在恶鬼弹开的一刹那,碗状物也消失了。“金鸡碗。收。”旎真感觉有什么东西从周身飞到了旅人的腰带中。她站起身,放下鱼竿,敲了敲自己腰间五个瓶罐。打开一个。“甜,出来吧。”月光下,旅人的旁边突然出现一个贵公子,对着旎真微笑,那笑容能带给人一种太阳般的温暖。“酸,你也出来吧。”旅人的另一边又出现一个人,和旎真差不多大的少年,川字眉,撅着一张歪嘴。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辣你给我好好待着!每次出来都弄得一团糟,面壁时间还未过呢。哼。”旎真看着这转瞬的一切,如同做梦。“你刚才不是问我鱼饵在哪里么。”旅人将自己的黑色皮衣掀开,露出一张清丽的笑脸。“你不就是我的鱼饵么。”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三更】05鱼饵?!我什么时候成为鱼饵的?!本来只是出来找阿爹阿娘,结果在一片暗水湖前看到了那个神秘旅人,还拿着一根鱼竿坐在那里。她居然说自己在钓鬼!面对突发的情况,旎真一头雾水,却也感知到了无可名状的危机。“这位小兄弟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说话的是最开始出现的贵公子,一身白衣,对着旎真微笑。他的声音非常好听,心都要融化了。“你保护他?哼,被春夏盯上,这小子就算是有九条命,也不够花。”另一则声音却完全不同,阴阳怪气的,如一只蛞蝓在你耳边蠕动。“酸,你别这么说,吓到他了。”“甜,我说的是事实而已。不信,你去看看。”旎真的头顶出现了一根黄蜡,其燃烧的光亮在黑夜里化作萤火。天上有东西俯冲下来。是黄蜡的光吸引着它们。咚!旎真被冲击撞至三米开外。看到了!那张恐怖的血嘴,旎真觉得自己要死了,被咬到的话,一半身体都没了吧。他摸了摸全身,好像没缺少什么。周身依旧出现了那个碗的形状。“春夏,我看那个小兄弟好像坚持不了多久。”“我的逐节呢,怎么还没上钩,尽是些小打小闹的。”“春夏......”“甜,你就是心肠太软。有金鸡碗罩着,他没事的。”湖前的这块平地已经没有线了,无数的恶鬼向这边聚拢。叫甜的贵公子和叫酸得歪嘴少年正驱赶着赶来的恶鬼。不让它们靠近那个叫春夏的少女。好让她能够悠悠地坐在黑湖前垂钓。甜的手法很温柔,伸出手贴在恶鬼的额上,嘴上默念经文,默默将它们超度。相比之下,酸则粗野很多,他的手伸进恶鬼的身体,对方不消一会儿,便融化了。旎真本应该对这些奇景充满惊奇,但是他自顾不暇。“鱼饵似乎不够啊。”说完这句,春夏打了一个响指,旎真头顶的黄蜡烧得更旺了。上空聚集越来越多的尸蛾。旎真刚才看清了它们的脸,眼和嘴都揉在一起。全身惨白。飞过的地方有鳞片落下。“你好好当我的鱼饵,我就告诉你阿爹他们在哪儿。”旎真抽出木刀,支撑着站起来。“好,我当你的鱼饵,但是你要......”话还没说完,尸蛾便俯冲下来。冲撞产生的气旋将旎真弹入空中。而尸蛾碰到碗边缘的一瞬间,便燃烧掉下。它们向他撞来,又纷纷落下。像是一场袖珍的细雨。地上堆积着越来越多的尸蛾。“甜,那个小子怎么样了。”“他......”旎真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双手冒着青烟,地上的木刀早已断成两节。“控制气息的本事还不错。”“怎么说?”“刚才尸蛾从各个角度冲撞过来,而每一次,他都可以将身体的气息集中到那之前。”“难怪,寻常人早就断手断脚的了。”“我不是说了没事的嘛,你就是爱瞎操心。”“春夏,你!”“你什么你,我有说错什么吗。”“不是,你看着黑湖。”湖面上泛起涟漪,涟漪由远及近推过来。“小心春夏!”旎真向着湖面望去,只见水面上窜出一只类似蜈蚣的东西,张大了嘴,向着春夏咬去。“哈哈,逐节,我等你等了好久咯,总算给上钩了。”“酸,甜。给我上。”春夏得意地挥挥手,结果并无任何动静。她看向一旁一脸疑惑的旎真。再看看自己的腰间。那五个瓶罐不见了。“刚才那两个很厉害的哥哥呢。”“好像,在它的肚子里......”“这是个什么?”那只蜈蚣一样的生物逐渐靠近旎真。“你说逐节?它喜欢潜伏在冥河的下面,偶尔吞噬完好的尸身。将它们的脸撕下来,贴在自己身上。然后它就......”“然后它就怎么样。”旎真看到自己被逐节缠绕着围了起来,近看才发现,那其实不是蜈蚣,那只是有一个脑袋连着一个脑袋的生物,每个脑袋上的表情都不同。每张脸都是死之前的样子。逐节首尾相连,将旎真围在它身体组成的圈内。一层盖着一层,居然把上面都封顶了。“然后它怎么样!”“然后嘛......它就又变长了嘛。”旎真头顶的黄蜡一直在烧,逐节缠成了钟的形状,将他罩住。他只能听到外面,春夏模糊的声音。“你叫旎真对吧,别担心,有金鸡碗,他伤不了你的......应该吧。”“它要做什么啊!”“你看啊,逐节的身体就是不同尸体的脑袋组成的,就说明它喜欢收集脑袋嘛。”“喜欢收集脑袋?”春夏的声音越来越轻了,他能听到的只有密密麻麻的攀爬的声音。“逐节喜欢收集自己没有的表情,你一定要模仿,如果它发现你的脸是它没有的,那就......”“你说什么,大点儿声!”“我在外面,等到在它肚子里找到五味食灵罐,就救你出来......”“哈哈哈,总算是等到逐节出现了,我还要拿你做菜呢。”再之后,旎真一点都听不到了。春夏的声音,黑湖的水声,以及平原上呼啸的风声。只有安静。黄蜡的光照亮了四周,是无数张脸,每张都有不同的表情。一张笑脸伸过来了,眼角下垂,笑的很欢愉。但现在看,却异常恐怖。旎真盯着那张笑脸,汗毛倒竖。他做出同样的表情,身体因恐惧而发颤,脸上仍是笑意。即便如此,还是不够。眼角没有下垂,于是自己用手划下眼角。逐节的身体每个都在移动,如同洗牌一般。最后那张笑脸点了点头,退回到身体原来的部位。下面一张伸出来的是愤怒的脸,五官因为被水泡的太久,全都挤在了一块。旎真学着那个表情,将五官都挤到一起。但是这样就有一个问题,他看不到周围了。什么都看不清。之后,不同的角度有不同的脸伸过来。有的悲哀,有的焦虑,有的恐惧,有的欢喜。每一张伸过来,旎真都要调动五官去模仿那个表情。渐渐的,表情越来越多,从四面八方袭来。光是转身都快来不及了,旎真越来越看不清那些脸。“没有的。”一切暂停了,他听到了这样的声音。是无数张脸同时发出的声音。“没有的。”什么没有的?刚才没有对上?什么没有的?旎真摸出身后的断刀。提防着一切。终于,最初那张笑脸伸下来了,咬向旎真。他挥动木刀,却无法砍断它。一百多张脸一同咬下来。金鸡碗同时受到多处攻击,几乎要变形。“喂,你没死吧。”“你阿爹和阿娘还要不要去救啊,他们现在可比我们危险多啦。”旎真听到了春夏的声音。他突然想起来自己是出来干嘛的了。旎真观察了四周,想起了小时候跟着阿爹一起去山上抓蛇。阿爹说,蛇抓七寸,再毒的蛇,下巴被你抓紧在手里,也就没法害人了。旎真将那几张伸出来的脸,当做毒蛇,抓住他们咬人的嘴,然后踩上去。一点点往上爬。“旎真,你死了没啊。可千万不要被它生吞了,我的逐节可是很珍贵的,生吞了你,只怕会消化不良。”这个时候还在担心这怪物!旎真意外地没有生气,反倒一片宁静。但毕竟是戏团长大的,猴子般的身法让他窜得很快,但背后有无数张嘴想要咬他。他到了最上端,用断掉的木刀插进最上头的一张脸上。逐节散开了,再次变成了游走的蜈蚣形态。旎真再次呼吸到了新鲜空气。“可以啊,居然还能自己爬出来。”“我阿爹他们呢,在哪里。”“你阿爹被人算计啦。”旎真还想说什么,却看到春夏正在编制一个草人。春夏自己用笔墨画了草人的脸。头上还有熏香。逐节再次冲过来,调转方向,一口吞下草人。吞下后全身扭动,看似极其不舒服。然后,那巨大的逐节慢慢的缩小,一千多节脑袋散开,自己爬回到黑湖中。只剩地上一个翻腾的小东西。旎真凑过去看,看上去像是泥鳅,却只有一张皱皱的小脸。就是这个小东西差点吃了自己?春夏把缩小的逐节收到腰间。随后在旁侧的草地上找到了五个瓶罐。“你说我阿爹被算计了!”“当然啦。其一,去皇城的路径何止百条,为什么单单走生城这个鬼地方,你阿爹不是个谨慎的人么,不会不清楚生城是怎么样的地方。其二,戏团为什么平白无故多出一辆马车来。里头装着什么,为什么不能让人瞧见......这些,你都有想过么?”这些问题他不是没有想过。走生城是为了赶路,最后那辆马车,阿爹说是装了一些危险的器具。“那辆马车是皇城某个大人物拖你阿爹带的。没有找镖局,故意找你们这种戏团,就是为了秘密运送那个东西。”“镖局每过一处,都要在各地做登记,而你们没有那么麻烦。这是皇城的某个人想在背地里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啊。”“......”“你们只是牺牲品而已。”旎真头有点痛,之前的战斗消耗了太多的体力,现在脑袋已经滚烫发热。他摇摇晃晃往前走。“别过来。”“怎么了?”“你浑身都是泥巴,这么脏,离我远一点。”旎真看着春夏,其实她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但都到这个时候了还这么讲究。“看在你帮我抓到逐节的份上,算啦,我带你去找他们吧。就是不知道老班主能不能坚持到现在啊。”06两人重新回到了驿站。旎真看到傻了眼,整个驿站通体透明,像是一个巨大琥珀。戏团所有的人都在那个驿站里面。“阿爹!”旎真想冲向前,却被春夏一下子敲击在后颈上。他全身脱力,半跪在地上。“傻瓜,也不看看前面是什么!”“那根线,那根线。”“什么线?”“那根把生城一分为二的线。”“你到底是从什么猪皮书里面看来的?”“什么意思。”“那可不是线。”“那是什么东西?”旎真看向远方的,云卷雨在漆黑的夜幕里,显得更加的硕大。“小朋友,碰上我算你幸运。今天就给你开开眼,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大场面。”旎真看着春夏戴上了一双皮手套。渐渐地摸上了那根线。“你觉得那是线是吧。哈哈哈,错到了天地之外啦。黄泉比良坂的守门人,斋妄,听过嘛,那是一个你见不到的巨人。你以为那是驿站,又错啦。那是人家的胃。”旎真抬头看向周围,漆黑中闪过雷鸣。他越来越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而那不是线,是人家的筋。”春夏扎下马步,用双手把那根线抓在手里,慢慢往后拉圈起来。天空中雷鸣万钧,旎真好像听到了深汕发出的巨颤。“我今天啊,就要扒了它的筋!”PS:·写一场战斗的戏,又希望写的好玩点,不知道你们会不会觉得好玩呢。。。大概会觉得恶心吧·节奏上比上篇稍微慢了一些,我想要更细致地刻画出这个世界。·皇城篇的篇幅比上篇多很多,会有更多的新人物,更繁杂的势力。光是十二生肖就有有太多故事可写。我会慢慢写。·想看南柯和九爷的读者姥爷们别急,他们的篇幅自然不会少的。现在嘛,请先跟着旎真的视角,慢慢进入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吧。在评论区留言,可以第一时间收到更新通知。《皇城篇》不会写的很快是真。希望写得很好看也是真。【最后,希望得到你们的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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