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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
“这种打击对他来说是致命的”我这样想,我对他的了解甚至超过了我对的了解,他宁愿一个人在大城市里挣扎也不会回来的,明天我就把那封信交到大伯手里。
我上小学的时候,他上高中,他是一个英雄,我们村第一个考上省级重点高中的学生,他走那天村里的人都为他送行,我的激动的满脸泪花。“看着,看着,娃呀!以后你要向他学习!”,的脸上早就挂不住了“赶紧把你搀回家,丢人现眼”。父亲是个感性的人,这一点我随他,那天我其实也暗暗下了决心,我,就我,一定可以像他一样风光。
然而,他注定是个悲情英雄,我亲眼目睹了他的悲剧。
我上小学4年级的时候,他高考。不久我见他一个人坐在我经常放羊的小山头上,眼睛盯着苍凉的远方,我把羊群赶到肥的流油的上。( 网:www.sanwen.net )
“阿哥,你在看什么。”
“远方的世界。”
“远方的世界是什么样的,有这么肥的羊吗?也有这么听话的狗狗吗?”
“没有。”
“那有什么?”
“有高楼大厦,有汽车轮船,有霓虹灯,有火车”
“好奇怪的东西,怎么才能到远方的世界?”我的眼睛惊奇的大大的。
“好好学习,考上大学。”
“哦,你是不是就要去了呀!”我怀着无比的羡慕神情,兴奋的问他。
“不,明年,今年是去不了。”
那天,我们的谈话一直到烧红天边的云,他在夕阳的余辉中,像尊塑像,一尊英雄的塑像,那一天,我多想听他说,你也行,咱们都可以走出山村,大山可以挡住我观察世界的眼,但是挡不住我攀登的脚步,面对未来我永不止步,或者就简简单单拍拍我的头说,阿弟,等哥哥出去了,就给你找份在城里的。
也许,这就是佛说的因缘,因缘就是主宰世间一切事物变化的神奇力量,因缘不到种子就不会发芽,因缘不到花就永远不会开放,因缘就是老天的安排,因缘不到就是老天另有安排。所以,这一次,我坚信他是受害者,罪魁祸首就是因缘,万事俱备只欠因缘,可这是老天的事情,我只有同情他,在心中多念两句阿弥陀佛,希望他能像去年一样,“好好学习,考上大学”。
他是一个英雄,这种看法在我脑海中根深蒂固。
第三年,我又见他一个人坐在我经常放羊的小山头,眼睛凝视着远方,我站在他的角度远望,那里没有汽车,没有轮船,没有高楼大厦,兴许是一列火车,像屁股着了火似的,哀鸣着,钻进了黑黢黢的山洞里。我依旧把羊赶到最肥沃的土地上。
“阿哥,你怎么啦?”我看见他扬起的头颅,眼睛里闪烁着泪花。有一滴悲壮的泪珠在他眼里滚来滚去,我知道他是不会低下头颅的,只为不让那一滴泪水在我面前滴下,他就像我一样。,这东西是给别人看的,脆弱,,怯懦,那才是留给黑暗中的自己的。
“没什么,高考了,放松一下。”
“阿哥,你是村里的骄傲,你是勇敢的将军。”
猛然间,他一把搂住了我,“阿弟呀,你还信哥哥吗?你不认为哥哥已经没有任何信任的理由了?你还期许我有能力离开这个小山村?”
“嗯,我信,我信,你是英雄,你可以的。”
他两眼噙满了泪水,身体不停的颤抖,我想,这一刻也许是他三年来最,最宣泄的一刻,他的泪水像决堤的洪水,没了大坝的拦截狂泻而下。那一刻,我不知道他是否把我当成外人,要不是外人,那我就是他的心。
“阿弟,托你一件事。”
“阿哥,你说吧。”
“我怕,我怕这次考不好。”
“考不好,就回来放羊呀!像我一样,还有狗狗陪着。”
“不,不,我一定要离开这里,繁华的大都市才是我的家,多彩的霓虹灯才能照出美丽的世界。”
他是个英雄呵!在那一刻,他还是像一个勇士一样随时准备战斗,随时准备迎接风浪。
“阿弟,这是我写的一封信,十天后我要是回家,你就把它烧了,我若是不回家,你就把他给你伯伯。”
我默默的接过那封信,我知道里面写的一定是气势磅礴的英雄语。
他站了起来,远处的火烧云在山风的吹动下,幻想重出,一会儿像轮船,一会儿像高楼琼阁,一会儿像小汽车,我知道那些就是阿哥的想,我也知道在过一会儿这些幻像就会全都消失,最后被黑暗吞噬。

漆黑的,火车像一条逃命的大蟒蛇穿过乡村,穿过城市,穿过森林,一群酣睡的儿被惊醒,慌乱的扑打着翅膀,凌乱的飞,鸦声阵阵,雀声啼啼。
火车上,阿哥失神了一般,目光呆滞的望着车厢的一角,那里有一对小情侣,姑娘羞赧的和男友打情骂俏,这会儿被望的举手投足都不自在起来。其实,阿哥什么也没有看见,只不过是他们自己自作多情罢了,的人儿啊!哪有欣赏神仙眷侣的心情,你们尽管开开心心,大大方方的做你们的事好了,只当他是个瞎子。
阿哥的心里这会儿真是像波涛汹涌的大海一般,波浪不断的涌起,一层一层的惊涛骇浪铺天盖地而来,重重的拍打在礁石上爆发出惊雷般的声响。他想,这会儿那封信该到了父亲的手中了吧,这会儿母亲该是怎样伤心欲绝的扑倒在地上。父亲老了,再也不是那个任自己爬在背上撒娇的铁汉子了,干枯黝黑的手,古铜色的清瘦脸颊,一干重活就气喘吁吁,他能承受住这一切吗;母亲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在他的印象里,一到天母亲就没有断过药,可是为了他,不也一年四季不停劳作吗。
七月,一家人躺在院子里,一人一把蒲扇,拉着家常,他数着天上的星星一,二三…。。。
“儿子将来准备干什么呀”父亲在作弄他。“我要上大学,我要开汽车,我要住大楼”。“哼哼,就你一个人开汽车,住大楼呀?”母亲接过话茬。“我是司机,是我的老板”。哈哈哈,但愿如此吧,父母乐的哈哈大笑起来。想起趣事他不由得又是一阵,眼泪禁不住扑簌起来。
他感叹的无情,感叹时光的冷酷,最后,他把自己定为了那个罪魁祸首。是呀!自己,就是自己呀!要不是自己上学拖累了一家人,父母也不会老的那么快。而今天,他又一次高考失败,不用解释了,不用回家面对指责了,直接去远方吧,逃到海角,逃的无影无踪,躲得远远的。说实话,他深深的眷恋着那个给了他,给了他的家,给了他温暖的家。只是此刻,他真的没有勇气去面对生他养他的父母。
火车上的乘务员是新来的吧,哪里懂得火车承载着更承载着,忧思,恐惧。她摆弄着播音器,一首意大利作曲家托马索的《g小调柔板》回荡在车厢里,这是一首古典音乐中最为的乐章。缓缓的音律如泣如诉,沉重的音符扣得阿哥隐隐作痛,它在控诉命运的无常,控诉的不公,这是悲天悯人的呼喊,这是呼天抢地的悲鸣。幸好,最后它要用音乐唤醒人们,在悲剧发生后保持无畏的勇气,要勇敢,要像个英雄那样去战斗,世界并没有毁灭,倔强的花朵在无尽的打击下依旧可以坚强的盛开!
是呀,我应该勇敢呵,阿哥心想。
太阳照旧公平的把阳光分给每一个人,它用慈爱抚摸着芸芸众生,让温暖留在每一个人的心间。行进在苍苍茫茫大地上的火车,这会儿也感受到了温暖,阳光透过玻璃把温暖撒在每一个惺忪的脸上,看得出一天一夜的旅途使他们看起来疲惫不堪,这会儿,那对小情侣相拥而眠睡的正酣。阿哥透过车窗斜着眼看了一眼早晨的太阳,阳光有些刺眼。
“各位旅客你们好,这是发往广州的列车,本车的终点站到了,请各位乘客收拾好行李按次序下车。”
乘务人员清脆的嗓音打破了旅客酣睡的美梦也开始了新的一天,无论当初抱着怎样的心情上路这会儿早已不是什么问题。婆媳不和?邻里纠纷?想这些有什么用,这些人儿呀!现在在想如何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扎根生活。生活,对于他们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呀!
第二部分
广东,改革开放的风像一剂强催化剂,经济快速发展,精神文明建设反而出现了萎靡,有一段广东成了欲望都市,有钱人,没钱人,聪明人,愚蠢人,本地人,外乡人都以自己的方式表达着对金钱,权势的追求。没有人愿意被改革开放挡在门外,人人都想分一杯羹。这时候有一种新兴的挣钱方式产生了,他们不劳动,不生产,但是却过着极为奢靡的生活,他们白天分散行动,晚上集体行动。
阿哥被挤下火车门,他想首先要给家人打个电话吧,村子里只村长家有一部电话,他掂着自己的大蛇皮袋子,里面是他的所有家当,上高中时寄宿学校用的被褥,身份证,学生证,高考证件,零零星星的几块钱,几件衣服,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了。他抬头看看那些和自己一同下火车的人,呵,原来他们和自己一样,一样的蛇皮袋子,一样的忧心忡忡,一样的茫然无措。
蛇皮袋子有些份量,刚走不远阿哥就隐隐感觉胳膊又酸又痛,索性扛在肩上吧,阿哥一边扛着袋子一边找公用电话。
“叔,打个电话。”阿哥,向一个胖胖的百货店老板搭讪。
“好吧,把你的破烂儿留在门外。”胖老板一脸鄙夷的说。
“万一丢了咋办”阿哥不无担心的问。
“切,就你那破烂,别丢广州人的脸了,丢,丢哪去?”
唉,这些城里人,不过刚刚富起来两天而已,要是他们也生活在太行山区兴许早就被野狼吃掉了,那还能在这作威作福。
两天来家里央人四处找他,母亲哭哭啼啼的发动了娘家人,舅舅舅母又带上左邻右舍,一时闹得整个小镇鸡犬不宁。
“我苦命的儿呀!你走也跟妈说一声呀!”母亲在那头哭哭啼啼的瞋骂。事到如今也没挽回的余地了,阿哥一面劝母亲,一面抹眼泪,好说歹说总算是把母亲的心安住了。
“叔,我的东西呢?”
“你放哪了,去哪找。”
“你,你…”一丝不详的预感阿哥嗫嚅起来。
“我怎么啦,你丫的打个电话我就要把你当爷供着呀,自己的东西自己怎么不上心,穷命鬼。”
阿哥一阵慌乱,可是明摆着的事嘛,东西就放在门前,现在不翼而飞了肯定有人做了手脚。
“叔呀!那里面有我的身份证,您要是看见谁拿了告诉我啊,我这辈子都记得您的大恩大德”阿哥在那里乞求。
“滚滚,别在这挡我的财路,也不看看马王爷有几只眼”
阿哥心里一阵猛揪。没钱,没衣服,没被褥,这些都不是致命问题。没有身份证,他就是一个流浪汉,一个不合法的人,共和国里没有谁会愿意雇佣他的。
“阿叔!你行行好吧”阿哥普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小子,再不走我可找人收拾你。”胖老板面目狰狞,脸上的横肉一抖一抖的,像条发怒的癞皮狗。
乌云遮住了太阳,天空惨白惨白的,静得可怕,空气似乎在那一刻凝聚了,一阵海风带来了潮湿的冷空气,闪电撕破苍穹,霎时满城风。阿哥像个落汤鸡,他慌忙的找安身之所,或是一顶屋檐,或是一个简易棚。
“滚一边去,乞丐”一个中年骂骂咧咧的赶他走。
“哼哼,这是我们的地盘”一群流浪汉站在简易棚里指着阿哥一脸嘲讽。
就是这样的吧,这些穷人,这些同是在社会底层挣扎的弱势群体遇见不如自己同胞并没有激发起内心的怜悯,他们反而感觉自己高高在上,对着同样落魄,同样衣衫不整,同样可怜兮兮的“穷人”大喊大骂“哼,这是爷的地盘,你个乞丐”。
阿哥真的感觉自己已到了穷途末路了,他上路时在想,小时候家里穷,自己也算是吃百家饭长大的,无论到了哪里中国人总要互助的。如今他已经无路可走了,可他期待的温暖眼神,他所希望的温暖的手始终没有出现。
“天呀!好人真的无路可走吗?”阿哥第一次感觉自己真是太幼稚了,自己用善良揣度这个社会,社会回应冷酷无情。“善念,难道只有在书本里存在吗”,阿哥开始怀疑自己一直所坚持的信念,正如雨果所说的那样,社会有时可以把人变成野兽,现在阿哥随时都可能变成一头野兽,为了生存他别无他法。
他站在江边,看着一波一波涌起的江水,那是他澎湃的内心,他想要么立即变成一头猛兽,把那个偷自己东西的人咬成碎片,要么做个好人一头投进这滚滚的江中一了百了。
“小伙子,快进来躲躲雨吧。”一个形容枯槁的老人在叫他。那是他的地盘,一个谁都不愿意跟他抢的地盘,准确的说那是大桥的桥眼。这一声,就像一个跌入悬崖不断下坠的人忽然抓住了一条绝壁上的树藤,暂时得救了。
雨还在下,两只小鸟被突来的大雨打湿了翅膀,它们暂时停在电线上,不时的发出几声哀鸣。

一老一少蹲在马路牙子上抽烟,一瓶酒,一袋花生米,对面是刚刚兴起的商业街,灯红酒绿,烟雾缭绕,一群穿着军大衣的暴发户在里面群魔乱舞似的蹦迪唱歌,则不管什么样的化妆品都往脸上涂,妖里妖气。一夜暴富,人们忽然都迷糊了,钱来的太快了,他们还不知道富人是什么样子自己就成了富人。
阿哥心中的仇恨已消失大半,自从被阿救后,便跟着阿爹当起了泥瓦匠,白天去建筑工地背砖头,拉楼板,上钢梁,筋疲力尽。晚上一老一少便坐在马路牙子上喝酒,拉家常。阿哥第一次知道阿爹也是个苦命人。
阿爹本姓王,四川人,多年的战乱家里穷困潦倒,家里养活不起他,便把他送到了寺院当了小和尚。阿爹在寺院里长到十五岁,在寺院师父的护持下每天礼佛念经,倒也神仙一般的生活,后来闹了大革命四人帮逞凶作恶,捣毁毁了寺院,师傅们躲得躲藏的藏,躲不及的还被拉出去游行示众,阿爹才不得不南下做了一个流浪汉,那时候他自己还不愿吃现成饭,可除了念佛打坐自己什么也不会,还好自己在寺院练就了一身力气所以干脆就去了工地当了泥水匠,阿爹说起往事一脸平淡,倒像是一个有些修为的和尚。
“阿爹,你老了我给你养老送终”阿哥知道阿爹一生颠沛至今没妻没子。
“哈哈,难得你有一份心,老和尚我赤条条来,赤条条去,不愿劳累你。”
“命运不公,要不像你这样的好人也该享享福气”阿哥无限向往的看着那些在酒吧里寻欢作乐的人们。
“什么是清福呢?”
“有钱有势的生活就是清福。”
“唉!”阿爹长叹一声,并没有接过阿哥的话。
“怎么,你不喜欢那种生活吗?”阿哥点燃一支烟,深深的吸了一口,他把烟一丝丝慢慢吐出,吐成一个烟圈。
“佛家讲苦恼就是修行,苦难就是菩提呀!”老和尚这会儿又开始照本宣科的说他的菩提道了。
不得不说阿哥是不喜欢佛教的,在他的印象里佛教和其它鬼神没什么两样,不过是骗人的勾当,什么烧香呀,拜佛呀,一尊泥塑的雕像能保佑你什么,拜他能给你金钱吗?拜他能给你地位吗?
“看似轰轰烈烈,一群畜生罢了”阿爹依旧一脸平静。
“生死轮回,一切虚空,这样抛洒生命,只不过是自己的贪嗔痴欲,人呀,不能被灌了迷魂汤。”
阿哥虽然不信还是津津有味的听着,仅仅是出于他也必须老老实实的听。
“父母,爱自己的同胞,诸恶莫作这是善三念,有了这三念来生才可能转生人道,若贪,嗔,痴,恨会入畜生道的。”
“你真的信有因果,有轮回?”
“我信”阿爹的把双手合十,仿佛世尊释迦摩尼就在他面前。
天空中的星星越来越多越来越亮,阿爹一直在说着他的菩提道,阿哥一支支全神贯注的抽烟,不知道到底听见了多少,又听明白了多少。不过可以肯定,有一句话他是认同的,阿爹说,在我眼中万物平等,我见鸟兽有时像看见了人,见芸芸众生有时又好像看见了畜生。究于什么原因,则一人一个想法一人一个看法。

改革开放的力度越来越大,广州成了一片热土,大把大把的金钱流入广州,大佬们声失力竭的呼喊着,速度,速度。
阿哥,阿爹现在已经很少有时间出去坐坐了,有时候一整天工头都不给他们一分钟的休息时间,阿哥的脊梁上被砖头挂了几条又宽又深口子,火辣辣的,他是山里娃这些他都受得了。工地生活并没有使他觉得苦,可最近总是感觉生命中好像缺少了点什么,脑海中各种想法千奇百怪跃跃欲试。
太阳炙烤着大地,一丝风也没有,阿哥这两天心事重重。每天背砖头,上钢梁,生活没有一丝鲜亮的色彩,他渐渐的就腻了,烦了,再加上今天工头淫威大发骂了他祖宗十八代,心中的怒气就更不打一处来。该找个地方好好发泄发泄才是,阿哥这样想。
“哦哦,看看,看看,中国还真变天了哈,穷叫花子都上歌厅了”一个瘦高个朝着热闹的人群尖叫起来。
阿哥原想今天事事不顺就狠狠心来这消遣消遣,其实有这个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一想到山沟沟里的父母他就怎么也拿不起那辛辛苦苦挣来的血汉钱,他欠父母的太多了,满心想着等有了钱就把家人都接到这繁华的大都市来一起吃山珍海味,一起坐汽车,一起去游山玩水,自己一个人挥霍着实舍不得。
恶霸天正搂着两个妖里妖气的女人亲热。人呀!要是想要他腐败只要告诉他钱是个好东西就行了。
“哪个叫花子上歌厅?”恶霸天扭着肥硕的头颅朝着嬉笑的人群望去。
阿哥叫了两瓶啤酒,自顾自喝着并没有搭腔的意思,他不愿趟这趟浑水,赶快喝个痛快走人,他想。
恶霸天挺着像扣口锅一样的肚子,手里掂着瓶啤酒,醉醺醺的走到阿哥身旁。
“哼,哼,叫花子,你这个叫花子怎么这么大的胆子”
“拿钱消费,我自己的事”阿哥已经到了非搭话不可的地步了。
“有意识哈,你知道这是谁的底盘吗?”“你知道我是谁吗?”
阿哥的手心沁满了汗水,但是他不能再示弱了,自从进了广州他一直在示弱一直步步退让,可是他却发现自己早已退到了悬崖的边上。
“爷不知道这是谁的地盘,爷更不知道你是谁!”阿哥抽搐着脸上的肌肉恶狠狠的说。
所有人都涌到了周围,谁都为这个穷小子捏了一把汗,不过他们还只是想做一个看客。恶霸天在这一带人多势众,是这儿的地下皇帝。酒吧里就有他的人,两三个小混混已经围了过来,手里掂着啤酒瓶,看来又是一场痛打落水狗的好戏。这一切,并没有逃过阿哥的眼睛,不过这一次他绝不再退让了。
“你小子,你,你…”恶霸天喝的确实是有些高了,舌头都在打结。
阿哥拿起个酒瓶,砰的一声敲在桌子上,拿起刺愣愣的酒瓶就往恶霸天身上扑。
恶霸天混到今天,这样的亡命徒他还是第一次见,上有父母,下有,他是家里的擎天一柱,虽然自己是个恶霸可玩命的事自己一次也没有干过,冤有头,债有主,他怕有一天招报应,看到阿哥直冲自己扑来,激了一身冷汗,酒已醒了大半。
阿哥揪住恶霸天的衣领,拿着酒瓶就欲往恶霸天往身上戳,几个小混混拿起酒瓶做鱼死网破状。
阿哥毫无惧色,他明显感觉到恶霸天在自己的胳膊肘里瑟瑟发抖,他知道恶人也不是铁打的,一不做二不休,拿起酒瓶就往恶霸天身上戳,几个大口子汩汩的流着血。恶霸天真是吓得苦胆都破了,满肚子苦水,他不能就这样送了命,还有一家老小呢,丢份事小,丢命事大呀!
“好汉有话好说”底下几个小混混也是知道深浅的人,现在不是解放前万一出了人命谁都付不起。
“哼”阿哥应声松了手,他也知道这些人得罪不起能和解做好。
这天,阿哥第一次体验到了上层生活的滋味。
“不打不相识”恶霸天边倒酒边说。
就这样,一群人推杯换盏,喝酒跳舞,花天酒地,阿哥渐渐醉入其中,掂起一瓶啤酒,一仰脖子喝了个精光,什么堕入恶三道下辈子要做畜生,什么不种善因不得善果,屁,人都一样,自己的得靠自己的拳头赚取。
“喝喝,喝喝,今后你就是我兄弟”恶霸天举起酒瓶先干为敬,惊魂之后他为收了一个得力助手而兴奋。
“好好,好”以后就全仗大哥撑腰了,阿哥喝的满脸通红。
金钱就像一柄风月宝鉴,你可以在里面看见你的欲望也可以在里面遇见未知的自己,不过,很多人宁愿死在欲望里也不愿看见真实的自己,所以就有很多悲剧。
阿哥自从认识了恶霸天,一起喝花酒出入夜总会,彼此之间称兄道弟,既是兄弟自然要两肋插刀了。畸形的兄弟关系,谁还有一天能开出艳丽的花朵,这就像在寒冷的大家互相紧挨着彼此不过是为了取暖一个道理,阿哥自以为有了个,恶霸天却自以为有了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打手,同样的一件事却有那么多迥异的自以为。
阿爹依旧每天去工地干活,每天坐在马路牙子上歇息,他不知道阿哥为什么突然就不愿和他聊天、拉家常了,年轻人嘛,多转转,多看看总是好的,阿爹想。
这段时间阿哥跟着恶霸天算是大开眼界了,打架,碰瓷,拦路抢劫,阿哥越看越有劲,难怪山里人穷,老实的天上掉馅饼都不敢捡,他想。其实他不是不知道那样做是违法的,他也清楚阿爹要是知道他在外面干这种事又要给他讲:诸恶莫作,一心向佛了,但是他实在是穷怕了,受够了,过够了战战兢兢的日子,如今好不容易不在害怕了,终于可以勇敢的做一回人了,他哪里肯放弃这次机会。鲁迅说,勇者愤怒,抽刀向更强者,怯着愤怒,抽刀向更弱者,不可救药的民族中,一定有许多“英雄”,不管怎样他现在也算是风光无限。让我的心尽情的肮脏吧,让我的双手沾满鲜血吧!他现在像一个嗜血的野兽。
欲望的膨胀,阿哥想自己既然已经是帮会的二当家了就该有自己的利益,谁愿意为别人卖命。恶霸天老谋深算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然而他有更大的阴谋。
这天工地下班后阿哥依旧来到夜总会消遣,这是恶霸天的意思,他们叫这样的聚会叫做碰头会,类似于共产党早期的地下组织。
两杯酒下肚,恶霸天点着一支烟。
“兄弟,你跟我那么就久了,对大哥有意见没有”这是恶霸天的一句试探语。
“没有,大哥待小弟好小弟感激在心呢”。
“好,好果然没有把我当外人,我就知道你不是小肚鸡肠的人,平常有什么不快你当然不会放在心上这我知道”恶霸天果然一口好嘴。
“今天叫你来其实有大事相商”恶霸天接着说。
“大哥若见外,我脸上可就挂不住啦”
其实,这是恶霸天的一石三鸟之计,他要满足阿哥的心愿,借着阿哥的手把广州市的死对头小阎王彻底打垮,又要在暗中挑唆小阎王的手下报复阿哥,把阿哥赶出广州市自己坐收渔翁之利。
“事成之后,你接替小阎王称霸一方,你的地盘我不踏进半步,只是一条我有难你要顾及旧情哈!”
“大哥哪里话,只要大哥一句话不论上刀山还是下火海,我都万死不辞”。
阿哥的眼睛闪闪发亮露出贪婪的目光,恶霸天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狡诈。
老和尚阿爹在桥眼下打坐念经,多年的孤独岁月并没有使他放弃对佛祖的眷恋和依靠,他也喝酒也吃肉,只是他对佛法万分尊崇,每天念诵不敢怠慢。

事情按照恶霸天的设计一步步往前发展,每天都有那么几个人鬼鬼祟祟的看着在工地干活的阿哥,在那里他们不敢轻举妄动,那里是工地,那里有那里的规矩。他们清楚这些干苦力的全是外地人,从某种意义上说,在那里他们是一家人。你要是动了其中的任何一个人他们就会一哄而上,有时候一条心就是因为他们要抱在一起取暖。
只要一下了工阿哥立刻想个法溜走,躲在桥眼里,无论外面发生什么他都不出去,哪怕是天塌了下来。他不再去酒吧快活了,他甚至也不敢和阿爹坐在马路牙子上聊家常。佛家讲,明空见性、正知、正见,阿爹信佛那么久了自然心似明镜。他虽不知道事情的全部,但根据阿哥前后判若两人的反常举动,模模糊糊感觉到阿哥惹恼了本地的黑恶势力,现在每天在工地溜达的几个流氓就是在等哪一天阿哥成了孤雁,落了单,好收拾他。
天上早已布满了星辰,桥眼里伸手不见五指,没有点蜡烛,这是阿爹有意做的,任何一个人无论你如何歹毒总归是怕死的,在这样的环境下没谁会冒着生命危险深入虎穴,阿哥正襟危坐的坐在阿爹面前,他要说话了。
“阿爹,人活着怎么这么难啊!”几天的藏头躲尾担惊受怕生活使他精神上扛着很大的压力。
阿爹微闭着双眼,保持着禅定的姿势,阿哥的事对他的影响很大,此刻也不免心乱如麻起来,说实在的,这几天他都很难入定。
“难?”阿爹现在不得不给阿哥指出一条光明的路了,起码他认为那是光明的。
“活下去,风风光光的活下去”阿哥说。
“难是什么?风风光光又是什么?你给我拿出来看看,老和尚我在寺庙了长大么有见过你说的稀奇物”。
这句话足矣震撼阿哥的内心,此前他曾猜想了好几个答案,他绝不曾想到有人会认为生活不是一件难事,他更不能接受风风光光光宗耀祖的生活态度受到质疑。
“那您说人为什么活着?”阿哥接着问。
“为了爱,为了信仰”
阿哥全神灌注的听着老和尚稀奇古怪的话语。一个老和尚现在要讲爱?
“释迦牟尼佛说,一切皆是虚空,一切皆是幻想,万物不是虚妄,众生应该有正知、正觉。”
“什么是正知、正觉。”
“宇宙人生的真相。”
阿哥渐渐有了兴趣起来,他要倒要看看一个老和尚怎么讲爱,这老和尚倒不像那些只收香火钱的和尚,光是正知、正觉几个字就是他好奇起来,这该是一门学问呢?他想。
“宇宙人生的真相是什么?”阿哥现在完全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学生,而阿爹是他的老师,就像他上学的时候。
“看花草,知道是因缘,看世态知有果报,看宇宙知有虚空”
阿爹的每一个字都在他的心里引起了不小的波澜,阿爹说,你不是你,你是虚空,你是一团分子云,我也不是我,我也是一团分子云,万物没有万物,都是一片云,真真假假何处觅,只有一心向菩提。
“爱呢?”什么是爱。
爱就是佛陀啊,无论修行的法门多么精妙没有爱便没有正果。
阿哥第一次感觉到因缘、果报、无常、表现在生活的方方面面,就像他三次高考三次落榜,那便是无常;高考无果南下打工,及至后来丢了包裹无处安身遇见阿爹,这就是因缘;再后来认识恶霸天帮他打架,帮他把小阎王赶出广州市,现在狼狈的四处躲藏就是果报。
他第一次对佛陀起了敬畏之心,敬畏是种无可名状的力量,让你不得不循规蹈矩的按照冥冥之中的力量去行事。
作恶的人会下地狱,转投畜生道,想到阿爹对自己说的话,他的脊梁凉飕飕的,他必须赶紧向阿爹讨一个补救的措施。
“阿爹,我…我…我这几天干了很多错事恐怕…”
“爱,发菩提愿去帮助你能帮助的人,一心向善”阿爹打断了阿哥的话他知道阿哥要说什么。
这场精神上的洗礼让阿哥焕然一新,现在他要用爱去看待人生,他要尽自己的一切力量去帮助更多的人,他从来没有感觉到过这么十足。
晨光熹微,薄雾蒙蒙,人们睁开惺忪的眼睛,伸个长长的懒腰,缓缓的打着哈欠。不过有人也许依旧延续着梦里的场景,天上掉馅饼,家有美娇妻,不过,有人已经等不及了。
阿哥梦见一条水蛇在自己的脖颈上拼命的往上爬,他一个激灵坐起身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传到了他的耳朵,他猛然见明白了这意味着什么。来的人肯定不止一个,危险在向他逼近,就像梦里的那条水蛇一样,逃肯定是逃不掉的,出路早已被人堵死,只有在这了,在这里依靠地理上的优势和他们周旋。
他们是来杀人的,没有道理可讲,讲什么都是多余的,有道理讲早就讲了何必挑这个时候。
有个瘦高个拿着一柄匕首直冲阿哥捅来,他敏捷的躲了,阿爹心中清楚只有靠喊叫,喊来看热闹的人他们才会离去,瘦高个听见阿爹喊人怕了,他举起匕首朝阿爹刺来,阿爹毕竟老了躲闪不及,匕首直冲他的胸膛刺来,鲜血从他的胸膛里喷射而出,一个念了一辈子经的老头顷刻间倒在了血泊里。瘦高个见已经出来人命,拔腿就跑。
太阳露了一下脸究竟没有出来,也许是他不想看见这样的人生惨剧。
雨说来就来了,这是广大省,这里的天气经常变幻无常,天空中狂风席卷着乌云,闪电划过。
阿哥背着阿爹的身体,他要找个地方把阿爹安葬。
阿哥用铁锹拼命的挖着,大雨如注,每挖一铁锹土很快被水灌满,汗水、泪水、雨水顺着他的头发往下流,他的心像刚刚来到广州无路可走时一样澎湃,老爹一辈子行善,可是善果在哪儿,不是有因缘吗,不是有果报吗,不是有主宰一切的佛主吗,佛主现在在哪里?他问自己也是在问阿爹,可是阿爹现在不能回答他了,他走了,带着他的信仰,带着他的爱走了。他说,孩子不要为我报仇我没有恨;他说,孩子不要为了我的死难过死不是结束,死是开始,是重生;他还说,孩子把我的脸朝西南方向安葬,我要聆听佛主的教诲,我要得到佛主的开示。

阿哥在桥洞里霍霍的磨着一把长柄刀,他要报仇,他无法忘记仇恨。果报,如果真的有果报那这也应该应验到那群畜生的身上。他的心在澎湃的跳着,此刻一样的暴雨如注,他一样的准备去赴死,只是那时候是万念俱灰,现在是热血沸腾,他扑哧扑哧的喘着气,空气中弥漫着鲜血的腥味,他现在再次成为了一头嗜血的野兽,不过,不同的是这回他真的是要见血。
阿哥像个觅食的老虎,眼睛里喷射着火舍,四处寻找猎物,他这就这样在广州城里找了三天一无所获,那么大的广州城别人随便找个地反躲起来就够他找到了。恶霸天这是他一手的他不会不知道吧,他不就是希望别人鱼死网破自己从中获利吗?现在我要去杀的人也是他将来的威胁,他一定会告诉我的,阿哥这样想。是的,现在他已经完全知道了这是恶霸天的一石三鸟之计,可是,是他自己愿意往里头钻的,是他自己被欲望控制住了,怨不得别人。
老地点,一样的觥壶交错,恶霸天眯着眼睛看着阿哥,他用不着那么小心翼翼的给阿哥倒酒了,也用不着称兄道弟说奉承话了。
“小弟知道大哥待我不薄,是我自己福浅,怨不得大哥”阿哥说着举起一杯酒先干为敬。
“你知道就好,我恶霸天没别的就是重兄弟情谊”恶霸天依旧眯着眼,他丝毫没有喝酒的意识,现在他仍有一丝顾虑,他怕阿哥旧计重演,若真是那样这回只有一死。
“我来是想知道刺杀我的人是谁。还望大哥指条明路”阿哥直接挑明了,他想着赶紧得到消息,赶紧报了仇走人。
其实恶霸天已经猜清七八分了,只是上次自己受辱的事在他脑海里形成了挥之不去的噩梦。
“嗯,此仇必报,兄弟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了”恶霸天豪情万丈的说。
“大哥事多,小弟可以做的事情哪好意思麻烦大哥呢”
都是明白人,不需要挑明了。
“既是这样,那就…”恶霸天痛痛快快的和盘托出,这又是一件借刀杀人的事,他内心狂跳不已。
深夜,一个身影敏捷的跳过一堵破旧不堪的墙,他蹑手蹑脚的收寻着什么,两个人在一栋30年代的民房了喝着酒,也没有什么上好的喝酒菜,一碟花生米,一碟酱豆腐。两人叽叽咕咕的在说着什么。
“那小子该走了吧?”一个说
“管他呢,能找到这?哼!”
“就算他来,老子害怕他,一个叫花子而已,被人利用都不知道”
阿哥听了这话气的脸色酱紫,他真想一个箭步上去把他俩剁成肉酱。你俩不也一样,等死吧你们,阿哥恶狠狠的想。
东方渐渐露出了鱼肚白,两人熬了一夜,准备睡觉。
“睡吧,天快亮了,他不会再来了,傻瓜也不会在白天杀人”一个打着哈欠说。
犯罪人那双血红的眼睛是时时刻刻在机会的,通常都是在你睡觉的时候杀机暗起。
半小时后,两个人都死在了梦中,一个身影再次敏捷的跳出院墙。
这地方本来就是人迹罕至的,现在大家都在忙着自己的事,这地方就更加无人问津了,直到两个人的尸体渐渐腐烂,发出刺鼻得腐臭味才引起人们的注意,那时候两人的尸体已经腐烂的苍蝇乱飞,根本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开始大家只是认为死了两头畜生,后来经过法医的鉴定证实了死者是两个人,不过也许是野人吧,身份无法确定,最后不了了之。
第三部分
三天后,一个满面倦容的年轻人出现在东莞市街头,他脸色发白,嘴唇青紫,单薄的衣衫紧紧地贴在他的身上,被不知什么东西挂乱的头发随风招摇,他把双臂合拢在胸前瑟瑟发抖,显然他很害怕,也许没有安全感吧!
这个落魄的已经两天没有进食了,饥寒交迫,正是上班的高峰期,上班族手里拿着包子、豆浆、有说有笑,环卫人员悠闲的清扫着随手丢掉的纸屑,老人们在家门口坐着听新闻,看起来这里要比以前那个地方要和谐的多,他想。
“小偷,小偷,一个包子店的老板大叫起来。”
人群中出现一丝慌乱,随即有安静下来,一个穷鬼而已,都快饿死了,让他吃吧,大家都这样说。
阿哥吃着包子往荒无人烟的地方走,说不定那里有专门为穷人准备的一件草房子呵!
他把头埋在自己的衣领里,双手插进裤兜,瘦瘦高高的他径向长安街走去,那里看起来很荒凉。
“小孩儿,滚开,现在这地方是我的了”阿哥站在一件破平房院子里对着正在睡觉的小男孩骂道。宽敞的堂屋,高大的门楼,四四方方的院墙,仿照北京四合院的布局建造而成,显然门已经耐不住岁月的腐蚀斑驳不堪,由于长期无人打理院子了长满了草,一堵被雨水冲垮的断墙上枯黄的茅草随风摆动,不过不难看出这不是一个穷苦人家的房子,这里也住着一个辉煌的家族,也许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没落了吧。
小男孩还打盹,这么一吓,唬的他一骨碌爬了起来,站在那里像根木头似的一声不吭。
“滚,快滚,”阿哥朝他的屁股上踢了一脚。
小男孩“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阿哥像半截木头一样倒头就睡,现在他什么也不用想,不会有人来对他说,小子滚开这是老子的地盘,也不会有人敢骂他叫花子,安安稳稳的睡一觉吧!
小男孩小心翼翼的爬到阿哥声旁,在他的脚边躺下睡觉。
悄悄的探出头,皎洁的绕过一堵残墙,穿过婆娑的枯枝败叶,透过破旧的玻璃窗,把柔和的月光打在他俩的脸上。蛐蛐自由自在的鸣叫着,两只老鼠窸窸窣窣探头探脑的从洞穴里钻出来,叽叽咕咕的商量着下一步,这时候小男孩忽然呓语,吓得它俩拔腿就跑,一场虚惊看的蛐蛐哈哈大笑,两只老鼠恼羞成怒,要拿蛐蛐出气,安静的夜里也那么热闹。
“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没有名字,他们都叫我小叫花”
阿哥心中一凌,这不就是一年前走投无路的自己吗?一样的窘迫,一样的一贫如洗。害怕、孤独、、渴望,在他的内心激起了要保护他的冲动,他还是个孩子呵!他什么也不懂呢,他这样想。
“那以后你就叫晨星吧。”阿哥温和的说。
“晨星我知道,是早晨的星星吗?”他扬起稚气的小脸蛋问。
“晨星就是启明星,是光明,温暖的使者”阿哥看着远方刚刚升起的太阳若有所思的说。
“晨星,晨星,哥哥我喜欢这个名字,我要给大家带来光明呢”昨天那一幕并没有在他的内心深处扎根,他欢快的在院子里疯跑,也许是因为有了个同伴,也许是因为有了个坚实的臂膀。
“哥哥,哥哥我抓了一只笨蛐蛐”他快活的叫着。

清晨的阳光照亮了这栋破落的四合院,缕缕炊烟飘在院子的上空,一个眉目清秀的小男孩,抱在几根木材往厨房跑,要是你看的仔细你会发现,他已经穿上了厚厚的毛衣,厨房里间或传来几声咳嗽,也许是天凉,也许是炊烟穿进了肺里。
是的,男孩是晨星,发出咳嗽的就是阿哥。
这是怎样的一个家庭呵,一个逃到外地的杀人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小的没有劳动力,大的是个泥水匠。尽管这样,这年阿哥还是把阿星送到了学校,他不希望阿星将来是个睁眼瞎。
当阳光逐渐有了温度的时候,你会看到一个青年左手牵着一个小男孩,右手提个书包,他们背对着太阳,金色的阳光打在他们的身上,影子被拖得很长很长,他们顺着门前的小路往前走,最后在一个小学的门口停下来。
青年蹲在地上,把书包套在小男孩的身上,看看他有没有把衣服穿整齐,有时候他用手拽拽他的衣角,有时用手拍拍他鞋子上的尘土,当这一切都做完了,他就会高兴的用他粗糙的大手在小男孩秀气的脸蛋上涅了又捏。然后拍拍他的肩膀说,去吧,记住好好学习。他看着他欢快的蹦蹦跳跳的跑进校园,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现在必须去工地了,他没有不去的理由,要是单单为了阿星自己完全可以很轻松,可是,可是这怎么行呢,自己不是还有父母吗?他们那里离得开自己呵!
他不明白当初自己为什么会把阿星留在身边,他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把阿星送到学校让他去学习,他完全可以把自己挣来的钱储存起来。
南方的冬天是不会下的,今年却不知是怎么回事,连连下了好几场雪,大雪纷飞的夜里,他紧紧的抱住阿星,就像一只老母鸡用翅膀遮住小鸡给他保护给他温暖一样。阿星是个黏人的孩子,或许不是,只是因为以前那种孤独、寂寞、恐怖的生活在他的脑海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比如一个溺水的人在他不断挣扎筋疲力尽的时候忽然抓住一根木头,他势必死都不会丢的。
春节渐渐近了,阿哥不敢回家,他是一个罪人,一个在外面杀了人的罪人,要是在家里被警察抓去,父母一定承受不起。何况自己回家干什么呢,混了半年,没钱、没势、没名、这还罢了,阿星怎么办呢?带回家吗?父母不说,保不齐别人不说,他们会说:瞧瞧呀,我还以为这小子是个好孩子呢,原来是个孬种呵,野孩子都领回家啦!要是不带阿星自己回家,那么小的一个孩子,看见家家户户过春节心中该有多么的凄凉,这会在他幼小的内心里掀起怎样的波澜?以后他会不会仇恨我,会不会仇恨丢弃他的父母,会不会仇恨这个社会?他会堕入恶道呵!阿哥,翻来覆去的想着,想找一个两全其办法,不过最后他失败了。
“妈”阿哥带着哭腔对着电话筒。是的半年来的一切遭遇怎么说,怎么能说,让他化作泪水吧,哭出来吧。
从电话亭回到自己的破院子后,他赶紧生火做饭,一年的第一顿呵,可要好好的做呢。阿星拿着香站在冬风里噤若寒蝉,小手抖得厉害快要握不住香了,他不住的往手上哈着气,粉嫩的小脸冻得通红通红的,他在等着阿哥的一声令下自己赶紧点着爆竹呢。
“放炮”阿哥点着第一匝纸钱时下了命令。
阿星立刻把手中的香往上一触,春节即刻就到了,它伴着“噼噼啪啪”的爆竹声,踩着浓浓的烟雾在这个几乎被世人遗忘的四合院上空探出头。
两个人都沉浸在过节的喜悦气氛中,多么幸福的一天。
“哥哥,你猜我手心里藏的是什么?”阿星说。
“不知道,是阿星送给哥哥的礼物吧。”他说。
“是什么?快猜!”阿星催促着说。
“是个小泥人?”
“不对!”
“那是个小哨子吧。”
“也不对,继续猜。”阿星故作神秘的说。
“不,不猜了,阿星聪明,哥哥哪里猜的着呵。”阿哥已经做了妥协。
“是个玉观音呢!”阿星骄傲的说。
“你就是观音菩萨,你救了我,你是好人,这个送给你,让它保你平安吧。”阿星扑簌着眼泪激动的说。
这时候阿哥比他还要激动,他想起了死去的阿爹,想起了阿爹对自己说过的话,他现在算个好人吗,明明是他抢了阿星的地盘呦,现在阿星竟在感激他。

来了,河水开始解冻,春来水暖鸭先知,河面上还冒着寒气,急不可待的小鸭子便下了水。
两个40岁上下的中年人一前一后在长安街的小路上走着,他们当中那个矮矮胖胖的穿着土黄色的休闲上衣,下身是黑色的裤子,裤子很紧身,显然那是为了利于行动特别设计的;瘦瘦高高的那个一袭黑色衣裤,显得很庄严谨慎。
他俩穿街走巷,像寻找猎物的猎狗。
“这地方有人住呢”瘦高个说。
“是呀!是呀!这里是文革时的重灾区,我打听过了,这家人在文革时受到迫害,死的死,走的走。”
“这么说,这里居住的不是本家人?”瘦高个开始警觉起来,多年与罪犯打交道的他不由的警惕起来。
“好像家里的人出去了,要不要进去看看”胖子说。
“不用了,小心打草惊蛇,晚上再来吧。”
傍晚,太阳在将要落山时给陪伴自己多年的云穿上五彩的婚纱,他要求婚呢!穿上婚纱的云立刻就羞红了脸,她脸色红晕,欲说还羞,双眼含情传秋波,眉目若黛惹人怜,娇娇滴滴,扭扭捏捏,不肯让世人看清自己的真面目。
“哥哥,哥哥”晨星慌慌张张的跑进厨房,那里阿哥正在做饭。
“冒失鬼,慌张什么”正在吹火的阿哥嗔怪道。
“老师说,有个杀人犯逃到这了。”阿星的额头上沁满汗珠,显然是刚才跑得太快了一致如此。
“什么样的杀人犯,我们要不要躲一躲呢?”阿哥半开玩笑说。
“是连杀了两个人的杀人犯呢。”阿星紧张的边用手比划边说。
“杀了两个人?在哪里杀得,为什么跑到这里”阿哥的额头上开始渗出汗水。
“老师没有说罪犯长什么样,没有说他在哪儿杀的人?”他紧张的问。
“没有,老师没说,就说让我们小心些。”
“喔,这样啊,看来是个穷奢极欲的坏家伙呢。”阿哥吞吞吐吐的说。
夜里阿哥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觉,杀人犯会是谁呢?谁会连杀两个人后逃到这儿?杀第一个人的时候难道他就不害怕吗?这怎么可能呢?或许是阿星听错了,哦就是这样的,一定是他听错了,世上不会有这种人的,这样的人早就死光了。…。。警察不会已经来到了吧?不会已经下了通缉令了吧?,也许通缉令上还有那个傻瓜的照片呢?那个人长什么样呢?一定是个丑陋的家伙。今天他看见的那一胖一瘦两个中年人在自己家的破门口前驻足,这是为什么呢?他不会怀疑我就是那个杀人犯吧?怎么会有这样糊涂的警察呢?
“看看里面都有什么人”像是在墓地里发出的声音,低沉惊秫,打破了寂静的夜。
阿哥一个激灵坐起身来,他要看看里面都是有谁,我必须得躲开他们的视线才好,他想。于是偷偷摸摸像白天过街的老鼠小心翼翼的找个安全的方,好了,让你们好好的看看吧,这里面没有你们要找的杀人犯,这里只有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儿,他连个鸡都不敢杀,这回你们死心了吧。
“怎么会只有一个孩子呢?这怎么可能,他一个人怎么会过这么好?”一个声音说。
“对极了,不止一个人,至少有一个青年人在这里,你看这里有被修葺过的痕迹。”
“他还没有回来吗?”
“也许吧!不过,这么晚都不回来一定是个混蛋。”
“我也这么想,过两天在来吧!”
第二天一大早,阿哥就收拾着衣服,他叫醒还在睡觉的阿星。
“快起来,我们要搬到一个新的地方去居住。”
“这里不好吗?”小阿星极不愿意这个时候有人打搅自己的美梦,他不情愿的揉着自己瞌睡的眼睛。
“我们要去一个更好的地方,那里有很多小朋友,我们将不再。”阿哥简简单单的说着。
太阳还没有出来,这里已经空无一人了,当有人走过这座破四合院门前的时候总会说:那个快乐的孩子呢?怎么不见了?
当两个警察再次走进这座破落的四合院时发现这里已经人去楼空。

火车上,阿星兴奋的像一只刚刚出窝的小鸟,他高兴的怎么也坐不住呢!看看这,摸摸那,好新奇呵!他看到一个穿着整齐工作装的美女推着一个又小又窄的小车在卖便当,便跟着她在车厢里走来走去。
“火车跑的快全靠车头带,啤酒水果大甩卖,看一看比一比,还是这里最心仪”小阿星边跟边喊。兴奋的笑脸红彤彤的。今天比春节那天更有意思,更好玩呢!
“阿星,阿星,过来,别耽误人家工作”阿哥提醒他。
“这孩子好聪明呢。”工作人员夸奖说。
“不,要把这些东西卖完我才回去呢。”阿星朝着阿哥做了个鬼脸。
阿哥只好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他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自己小时候也是这样淘气,对什么都充满了好奇,把凳子锯成三条腿,把小鸡放的鸭群里搞的小鸡六神无主,笑到这里他嘿嘿的笑了起来,让他玩吧,他想。
“哥哥,你在笑什么呢?那个漂亮姐姐给我一个大苹果呢。”阿星得意的说,“这是我自己挣的。”
阿哥用手揩去小阿星头上的汗珠。
“哥哥,你也爱吃苹果吗?”多么幼稚的问题,阿哥想说自己不爱吃可是又仔细想了想说“哥哥爱吃呢。”
阿星拿着苹果说,“一人一半。”
阳光也斜着照进了火车箱,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拿着小刀在切苹果,他显得很认真,似乎这是一件伟大的工程,他即不愿意自己少吃了,也不愿意哥哥吃少了,他记得自己曾在垃圾桶里捡到过一个苹果,虽然那是被人丢弃的烂苹果,可是那种香甜他至今难以忘怀,他多想霸占所有的果肉呵,可是他怎么会忘了供自己上学的哥哥呢!
火车缓缓的驶进温州站,这是一座因为快速发展的手工业而迅速发展起来的城市,经济的腾飞使这个城市需要大批的劳工,很多人都来到这里打工、捞金。
太阳渐渐升起来了,阿哥背着个大蛇皮袋子走在人群中后面跟着阿星,阿星边走边淘气的用脚踢这一个被人踩扁的易拉罐。
“阿星,捡起来吧,那是一角钱呢。”阿哥说道。
阿星听到能换一角钱,赶紧弯腰捡了起来生怕被别人抢了先。
他们一个在前面走着一个在后面跟着,一前一后在一个类似监狱模样的建筑前驻了足。阿哥说以后他们就住在这个地方了,这里适合他们。
那是一座四面全是格格房屋的建筑,砖红色的墙,一扇又窄又矮的门,院墙里有个大垃圾桶,所有在这租房子的人都把垃圾倒到这个桶里,水果和食物腐败所散发出来的异味飘荡在整个院子里,两只狸猫在阳光下伸懒腰晒太阳。一条瘦的皮包骨头的狗被拴在一根枯树桩上,想必是一条整天吃不饱的狗,因为偷吃了人家的东西而惹恼了主人,一怒之下它便失去了自由。
阿哥,叫来包租婆竭尽全力的讲着价钱,阿星在一旁眨着眼听着,他不明白包租婆为什么为了一块钱而与哥哥舍枪论战,是呀,他哪里懂得生活的艰辛呢。
那是一间很小很昏暗的房间,里面有一个小灯泡,两个凳子,一张桌子,一张大床,简简单单热热闹闹,为什么说是热热闹闹呢?两个凳子那是让看的,坐上去像在荡秋千;一张桌子看上去已经老态龙钟不堪重负了;大床嘛只要把自己当成睡在船上就行了。
阿哥点着一支烟,长长的吸了一口,不论怎样就现在这里安家吧。

那是一片还未开发的地,原先是一片沼泽,很多鸟儿在那里安了家,现在是,微风一吹枯黄的芦苇摇着硕大的脑袋,像海上一波又一波的海浪,浪花层层叠叠逐次铺开,也许是打搅了正在芦苇荡里休憩的野鸟吧,他们慌慌张张惊叫着,失措着逃命去了。这就是阿哥工作的地方,离那个大杂院有十几公里远。
每天天不亮阿哥就起来做饭,吃过饭他就得赶紧去工地了,来之不易的工作呵,自己必须紧紧慎慎才行。
现在他有了一辆自行车,那是上海产的牌自行车,对生活他很满意,每天晨雾蒙蒙中把阿星抱上自行车,自己有的是力气,一路骑着车一路唱着歌,把阿星送到学校后自己就去工地干活,一群朴实的汉子,生活中有苦有乐,大家讲着粗俗的笑话,陕西的汉子,米脂的妞,他们讨论过来又讨论过去似乎那是讲不完的。他渐渐明白了阿爹常说的一句话:苦难就是菩提。是呀,原来只要一个人踏踏实实的工作老老实实的生活,无论生活有多么艰辛自己的内心都那么充实那么快乐,不,不是快乐,是幸福吧!累了几个汉子便站在工地上抽烟,看被风吹的像海一样的芦苇荡,几次他们看着惊飞的鸟儿都哈哈大笑。当然他们也会去芦苇荡里找鸟窝,拾鸟蛋,阿哥从来都不去,他知道那是一个生命。
“你呀,真像个吃素的和尚,这是人间美味呦。”工友们说。听到这里,他嘿嘿的笑着,即不回答也不争辩,由他们去说吧,谁让自己本来就有一个和尚爹呢。他甚至想等阿星长大了娶了媳妇有了孩子自己真到寺院里当上几年和尚,以弥补阿爹的遗憾。
阿哥要跟着工头学习本领所以往往回去的很晚,不过这并没有耽误接阿星放学回家。
那天他走到一条干枯的小河边分明听见有孩子哭,也许真是个被人遗弃的孩子呢!他想。
他下了自行车拨开河边的芦苇荡,呵真是一个孩子,“是谁家的姑娘呵!”他自言自由的说。
他小心翼翼的抱起孩子,用襁褓上的绳子把小姑娘捆在自己的背上。
也许同样是遗弃孩子的缘故,阿星特别喜欢这个尚在襁褓中的小姑娘,他兴冲冲的把一个漂亮的饮料瓶改装成奶瓶,还把自己捡废纸的钱统统拿出来给小姑娘买奶粉喝。
“哥哥,她叫什么名字?”他问。
“不知道”阿哥边给小丫头喂牛奶边说。
“我给她起一个名字吧。”小阿星得意的说。
“你?”阿哥乐的差点丢了奶瓶。他没有想到这个小丫头的到来竟使阿星如此兴奋。
“叫迎霞吧。”阿星说。“太阳落山的时候捡的,她是在准备迎接美丽的晚霞呢。”他自圆其说,生怕阿哥不同意。
这样,每天早晨你会看到阿哥背上背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自行车的后面是个六岁大小的男孩子。他们同乘一辆自行车,行在初晨的风中,有时候小男孩的手中举着一个自制的风车,风车迎着风转的很快。
阿哥把迎霞带到工地上,他把她放在工头的小屋里,喝茶或者抽烟的时候他就去看看她,看看有没有哭,有没有闹,尿布有没有湿。
有时候正在高高的架子上上工突然听见迎霞在哭,自己赶忙跌跌撞撞的从架子上下来,或是抱在怀里拍拍,或是喂她呵些牛奶。工友们都叫他“奶爸”,他乐呵呵的接受,虽然工友们嘴上不饶人,毕竟都很喜欢这个姑娘。
第四部分
现在阿哥的生活真是越来越充实了,工作之余他就跑到工头的小屋里搂搂抱抱小迎霞,有时他也学着妈妈那样给她讲故事。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一天老和尚要给小和尚讲故事,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
“呦,呵呵这不是奶爸嘛!”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笑格格的说。
阿哥的脸顿时羞得像关公,他的脖子憋的老粗就是说不出一句话,整个人呆呆的杵在那里,嘴巴张的大大的。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这个宛如神仙姐姐的,多漂亮呀,如波浪一样的秀发,高挑的身材,白皙的象牙般的肤色,水汪汪的大眼睛,不用说她就是工头的,一提起工头的妹妹,工友们总是赞不绝口,当初就是应为谈论她一个工友喝水差点呛死。他想任她怎样的美丽自己也不会喝水呛住,现在她就站在他的面前,他红着脸。
“嘿,我开玩笑呢!”她笑盈盈的说。“怎么,一个大男人养活一个小孩子不容易吧。”她说。
“倒也没什么,就是有点麻烦”他不安的说。
“要不要我帮帮忙呀!”她认真的说。
“我一个人行的。”
“恩呢,你行的,要不怎么会是奶爸,我看也不尽然你应该是超级奶爸呢!”
“我很喜欢这姑娘呢。”
阿哥工作之余跑到小屋子里去看迎霞,工头的妹子正像个大姐姐那样逗着她。
“嗳,我问你那”她说。
“你问我什么”
“你真的就叫奶爸?真名叫什么”
阿哥顿时就不自在了,一个陌生姑娘问自己叫什么名字,况且是这么漂亮的姑娘,着实够他紧张半天的了,大脑顿时就短了路,我叫什么名字,我叫什么名字呢?他的嘴巴结结巴巴吞吞吐吐自言自语乱说一讫。
你叫什么名字,这好像是个很容易回答的问题呵,不过答案就是那么离谱。什么风牛马不相及。
“我叫黄艳,你叫什么”不等他问她就先自报家门。
“你一个大男人还没有个名字吗,要不要我把你超级奶爸的称呼发扬光大哟。”
“你就叫我阿祥好了。”他憋了半天说。
“你就是祥哥呵。”她故作恍然大悟的尖叫起来。
她这一叫使得阿哥举手投足更加拘谨起来,他真想立刻逃走。
“我要去上工了。”他说
“我哥说的话算话,我说的话就不算话了是吧。”
阿哥心里叫苦不迭,他真想说,我的姑奶奶呵,你就放我走吧!
“你的话怎么就不算话。”他小心谨慎的问。
“我说我要照顾这阿霞呢。”
“你照顾不了”他生硬的说。
“你的意思是…。你比女人还会养孩子?”
“要我说,你就大胆的把她放在这里一夜,看看她喜欢你还是喜欢我,要是她喜欢你我就再也不坚持了”她接着说。
阿哥无奈的说“好吧”。
第二天,阿哥早早的做好饭,他着阿霞,自行车骑得飞快。
可是,到了工地却怎么也找不到阿霞,他拍拍老总的门,拍拍工头的门,把整个工地闹得鸡犬不宁。
工头也正在为不见了妹妹而着急,他找遍了工地就是不见妹妹,妹妹是昨天晚上不见的,他想兴许今天就会回来的,可是真真等了那么久还不见人,这会儿他正在放阿霞的小屋需找线索。
“什么?”阿哥一脸诧异。
“不用找了,这是留给你的信。”工头气呼呼的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祥哥:
现在你一定在心急火燎的找阿霞吧,不好意思,她同我已经坐上了去北京的列车,她很乖,很听话。几天前我拖同学在北京找了一处地方。我听说,你还收养着一个被遗弃的小男孩,在这个时代好人太少了,而你就是这样的好人,我敬重你,想和你一起抚养这两个孤儿,而你不许。嘿嘿,如果你觉我一个人照顾孩子不容易,你就来吧,我。
黄艳
阿哥的眼里含着泪水,手抖的像筛子,她说他是好人,他没说他是个杀人犯。他该怎么办呢,去还是不去。阿霞,只从捡到她的那天起他就理所当然的把自己当成了他的监护人,现在要她离开他不可能!可是他能接受她抛来的绣球吗?他是个杀人犯呵,不定哪天自己就要进监狱了,和她一起建立一个家不可能!
“你赶紧去北京把黄艳劝回来嘛!”工头心中不安的说。
对于这个妹子他无计可施,她的性格,她的脾气和他相差万里。他自己去不但成不了事还会把事情弄得更糟糕。
阿哥耷拉个脑袋只顾一层一层的往上砌砖头。
“唉,我的爷,你说句话呀!”工头掐灭烟头在地上踩了又踩,看来他是气急败坏了。
这一夜,阿哥怎么也睡不着觉,去还是不去?去还是不去?他翻来覆去的想。
“哥哥,妹妹呢?我两天没见她了?”看来不止他一个人睡不着觉。
“被别人抱走了”他像是做了亏心事似的说。
“啊。”
阿星什么也没说,他的脑袋轰得一下大了起来。天呀,这怎么行呢!他随即感到自己像再次被遗弃了一样,自己再次成为了失去同伴的秋燕,“我总要找到她。”他自言自语的说。
“我总要找到她的”他不高兴的对阿哥说。
“嗯,我们一起去找她”阿哥坚定的说。
我的罪孽深重,我是个坏人,我曾害过人命,我必须要用我的后半生去弥补,去补救,去解脱自己。他想

后来,阿哥阿星迈上了去北京的寻找之路,一份,另一份是救赎。
几年后,阿星已经上了中学,他很聪明也很刻苦,迎霞已经长成了小姑娘模样,性格干干脆脆像跟黄艳一个模制刻出来的一般。
阿哥和黄艳已经到了中年,他们苦心经营着一家日用品批发超市,生活渐渐好起来,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属于较富的阶层。
“小霞,他说,吃饭要吃干净,要知道小小一粒米大如须弥山。”人到中年的阿哥越来越喜欢阿爹当年的陈词滥调了。
“你喜欢你吃吧!”小霞快活的把掉在桌子上的菜夹到阿哥的碗里。
“路上要小心。”阿哥依着门向跑得飞快的阿霞和阿星说。
原来热闹的院落又回复了平静,黄艳的心却因为环境的平静而更加汹涌澎湃。
阿祥,我喜欢你,你是知道的啊,多少个夜里我想象着你就躺在我的身边,抚着我的脸颊轻轻的对我说你喜欢我,我的秀发枕在你结实的胸脯上,伴着你均匀的呼吸,我安然入睡。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呢?你算是我的丈夫还是我的情人,甚至同屋檐下的陌生人,我恨你,你辜负了我,我喜欢你,你好,你善良。你说,你有个和尚爹,你不会和我有结果。这是怎样的荒唐的解释,难道你真的想孤独终老,还是你根本就没有喜欢过我,如果真是那样,几年的风雨相济又算什么呢!?
艳子,我不知道该怎么给你说,你会把我当成一个薄情寡义人吗?我要是不喜欢你初次见你又怎会脸红心跳,我很感激这些年你跟着我颠沛流离,把一个本来就不是家的家,硬是建成了一个温馨的家,阿星阿霞生活的很幸福,他们已经离不开你。可是,可是,你真的了解我吗,你知道我有怎样的过去吗?趁年轻你要勇敢的追求你的,而我不是你可以托付终身的那个人。你走吧!我不会恨你,因为那只会减轻我内心的,减轻我的罪恶。如果真的有轮回,一百次,一千次我都愿意娶你为妻。
恍惚之间,阿哥又回到了几年前那个晚上,自己拿着匕首小心的越过一堵残破的墙,两个仇人正在喝酒解闷,自己在寒风欺骨的夜里躲了一夜,等待那两个人躺下休息,终于他们在黎明的时候放心的睡去,他壮着胆子走到他们身边举起那把匕首刺去…。。。
“不,不,不要”他下意识的大喊。
“你怎么了,什么不要哈?”黄艳温柔的问他。
“没什么,没什么”他自言自语的说。
这两天他老是心神不宁,在夜里也老是遇见同样的情景。难道真的有因果吗,难道我的恶报到了吗,他想。
不,不,再等一等吧,等我把阿星阿霞养大,等我给生我养我的父母披麻戴孝。我自己,我自己去自首。
“这两天,老有两个警察在小区转悠呢。”黄艳说。
“警察?两个?”阿哥不由得浑身颤栗起来,无常呀!这就是无常吗?老天呀,让我报了恩再走吧!
“一胖一瘦,一高一低”阿哥自顾自的说着。
“对呀,对呀,你也见了吗?准时出了什么事情了,世界真是不太平嗳”她说。
“赶快,我们得赶快”阿哥慌乱神的说。
“赶快干什么?逃走吗?哈哈,他们又不是老抓我们的。”
阿哥上前一步,他一把抓住黄艳的手说:“我们必须赶快离开。”
黄艳像是堕入云雾里,整个人杵在那里茫然的看着阿哥紧张的收拾东西。
她一把夺过阿哥手里的东西扔到床上,“为什么要走。”
“你,你怎么啦!你说呀”黄艳口直心快。
“我,我”阿哥嗫吁起来。
“说!”黄艳已经有些生气了。
“我杀了人,我有罪,他们是来抓我回去的。”
嗡…。。黄艳大脑一阵空白,她用手支在桌子上,勉强使自己不倒下。
“听我说,艳子”他说。
“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有个老和尚救了我,就是阿爹你是知道的,他对我恩重如山,是我不甘心过贫苦的生活,是我有眼无珠认了个黑帮的头目当了大哥,他利用我去帮他报仇,后来他又出卖了我,我的仇人找我报仇结果却杀死了阿爹,我替阿爹报仇连杀了两个人,我有罪。”
“那你赶快去自首。”
“不,不,不行呀,你知道,还有阿星阿霞我走了他们怎么办呢?况且还有生我养我的父母,大恩未报,我要给他们披麻戴孝呢!”
“畜生,你这个畜生”阿霞狠狠地说。“你把我害了,我以为跟着你找到了依靠,我为了你错过了时光,我为你蹉跎了岁月,你,你,你这个畜生!”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何曾愿意这样,我是个被欲望蒙蔽了双眼的混蛋,我是个不可救药的流氓,可是我至少该呵,我不能丢下两个小孩不管呵,你走吧,走的远远的,我不想再见到你。”
“你以为我走了就不再想你了吗?我的心你还不明白吗!你不要我,还毁了我,事到如今,我们一起走吧”
“可是,可是…。。”
“祥哥哥坚强一些吧!路还很长呢!我们还要把阿星阿霞送到大学,还要给他们找对象,还要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呦!”
“你是说你要跟我一起逃吗?”“可是这样你会毁一辈子的”阿哥说。
“有爱,有情,我心足矣!”黄艳坚定的说。
去哪里呢?这是一个问题,黄艳说他不会回到他哥哥身边的,不为什么就只他哥不会让她和他在一起,更不会同意收养两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
“去我家吧!”阿哥说。
“你家,你敢面对你的家人吗?我是谁?孩子又是什么身份?你想过没有?还有你的亲戚,你的朋友,你的邻居,你真的不在意他们的眼光吗?你没有妻子,有个女人跟着你回家,你没有孩子,有两个小孩子在你身边,这些…。”
“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阿哥抢过她的话。
黄艳又惊又喜,惊得是阿哥如此有魄力,喜的是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呵!
“好吧!我跟你走。”黄艳这会儿真的感觉到了自己有依靠,而且是那么坚实的依靠。

无论怎样的风雨,也没能挡住阿哥的爱。他一如既往得爱着两个孩子,阿星和阿霞渐渐长大,他们也爱着阿哥和黄艳,无论别人说什么他们自己心里清楚,自己不过是个孤儿,是阿哥把他们捡了回来,给他们爱,他们就像一粒种子,本来落在了一块石头上,是阿哥用一双温暖的大手把他们种植在土壤里,把阳光、雨露洒在他们身上。
那天我在山上放羊,又见到阿哥,我认定他是个坏人,村里人茶余饭后把他咀嚼的连个渣都不剩。不过对于他的见闻我还是充满好奇的。
“阿哥城里人好做吗?”我问。
“不好做!人都不好做呵!”他依旧看着远方。
“那你以后还会再出去吗?”其实这是我嘲笑他的一句话,我看看这个混蛋怎么回答。
“会,一定会,不过不是现在,要等小霞和阿星都长大了才行。”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支烟,打根火柴把烟点着。吸罢烟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尘土,走了。
几年后,阿哥的父母双生去世,村里人都说是被阿哥气死的,有人甚至说,二老死后都睁着眼睛,我想是他们死不瞑目。
那以后阿哥再次搬家走了,也许去了北京,也许去了广州。
又过了几年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抱着个骨灰盒跑到山里来,她说:阿祥是个好人,他收养了两个孤儿,他做了善事,他不会下地狱的,我们说好了下辈子做夫妻呢。
那天我在山上放羊,听见一个声音在喃呢。
我说“疯子赶快走吧,我要在这里放羊呢。”
她说“小哥,阿祥是个好人对吗?”
她说:阿哥的父母死后他们再次搬家,他们搬到了上海,在那里他们举目无亲,阿哥为了养家,白天下工地,晚上去捡垃圾,工地上的男人喜欢喝酒解乏,他就一个一个工地挨个收寻啤酒瓶,几次都被别人当小偷毒打,就这样阿哥把两个孩子送进了大学,看着他们谈恋爱,看着他们。
她说:那天阿哥生日,生日现场特别隆重,社会上的各界名流都来了,他们要给阿哥祝寿,他们要见见这个新时代的好人,他们一遍又一遍的鼓掌,他们的泪流满面。
阿哥说:各位嘉宾,各位朋友,今天你们能来我感到因缘殊胜,不过今天我要,我要让你们认识一个真是的我。
阿哥说:我是一个杀人犯,二十几年前,我在广州市连杀了两个人,因为他们杀了我挚爱的阿爹,一个和尚,一个只会念经的和尚。
众人错愕。
他接着说:世上的事讲究因果循环,我杀了人,我要偿命,之所以这些年忍辱偷生不过是因为阿霞和阿星还小,他们不能独立生活,他们离不开我。
几天后黄艳、阿星、阿霞来到刑场给阿哥送行,多年的心酸涌上心头。
“艳子,我要走了,你要好好活着,来世我做你的女人吧!我来伺候你!”
“阿星,你是老大,小时候你是那么的疼爱阿霞,你要好好的照顾你姐,好好照顾阿霞,你是个男人哩!”
“阿霞,你也不小啦!要体谅你哥哥,别整天一副坏脾气”
“你路上走好,到那边不用挂念家里了,安安心心的去吧!”黄艳说。
一声尖锐的枪声打破天空,该结束的都结束了。
几天后,黄艳失踪了,她疯疯颠颠的来到了这个小山村,她说:阿祥是个好人,你们不了解他。
“祥哥哥,你会娶我吗?嘻嘻……。”
,张云鹏。电话,地址,焦作高新区碧莲路801号河南理工高职学院首发散文网:本文作者的其他文章12-2212-1712-0911-2111-1110-3010-3010-1710-0709-26:握握,欣赏并问好朋友!你可能也喜欢这些文章网友推荐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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