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边灯光在闪烁你有好多话要对我说叫有什么歌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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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是福是祸?&第二章 莫名其妙&第三章 民以食为天&第四章 祸不单行1&第五章 祸不单行2&第六章 祸不单行3&第七章 原来如此1&第八章 原来如此2&第九章 意料之外1&第十章 意料之外2&第十一章 天意弄人1&第十二章 天意弄人2&第十三章 天意弄人3&第十四章 计划生变1&第十五章 计划生变2&第十六章 假戏真做1&第十七章 假戏真做2&第十八章 假戏真做3&第十九章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第二十章 遭遇暗算&第二十一章 陷入困境&第二十二章 我听不见了&第二十三章 后遗症&第二十三章 张亮的告白&第二十五章 该死的密码&第二十六章 偶遇&第二十七章 真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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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火阑珊 文 /
天又黑了。这段时间以来,我每天都在害怕着天黑。我不知道有多少丑陋的事情都是在“天黑”时进行的。我只知道,天黑之后,我就进入了我一天中最“忙碌”的时刻。
夏天的北京,正是昼长夜短的时候。晚上六点多钟,夜幕还没有完全降临,都市的霓虹灯就已经开始不停闪烁了。每当这时候,我就已经开始“忙碌”了。在化妆室里,好几个化妆师围绕着我,有人帮我修眉、有人帮我擦脸、有人帮我造型……这些化妆师都很厉害,几乎每天都能塑造出一个完全不同的我:有时候,我是“火爆辣妹”;有时候,我是“大家闺秀”;有时候,我是“西洋娃娃”;有时候,我是“古典少女”……坐在梳妆台前边,每天都面对着镜子里那一个个“百变的我”。在这些不同的“我”面前,有时候我反而会找不到“我”了。
夜晚的北京是另有一番风情的,灯火辉煌的时候,古老的北京城退去了那件古典庄重的外衣,夜北京就像换上一件五彩缤纷、闪闪发光的晚礼服。夜晚的北京是妩媚多姿、瑰丽多彩的。放眼望去,完全是灯的海洋:路灯、霓虹灯、广告灯、装饰灯……各放光彩,华丽动人。当然,那些灯火比起我所在的“大元朝”来,也只能算是“荧荧之火”了。
“大元朝”就在北三环外的小月河畔。那条小月河,原是元大都城墙外的护城河。经过了多少年的风云变幻,朝代更迭,大元朝早已远去,只剩下了长满荒草的元城墙遗址和依旧缓缓流淌的小月河。听音乐师杜远说,在奥约会之前,这里才被改为了“元大都遗址公园”。同时,这家高级私人会所也出现在公园旁边的小月河畔。因为这家会所依依在水一方,紧邻着元大都的小月河,因此名为“大元朝皇家会所”。
每当夜幕降临,“大元朝”的霓虹灯都会尽情地闪耀起来,放射着一种盛气凌人的光芒。在这条街上,“大元朝”的霓虹灯是最亮的。其实在整个北京城,“大元朝”也是名列前茅的。这里不像三里屯,也不像后海,不是那种三教九流任何客人都接待的小酒吧小会所。来这里的,都是一些“社会名流”,有政界高官、演绎明星和各种商圈的富商们。听杜远说,在我来“大元朝”的前一天,著名歌手羽琪还曾来过了这里。
每当夜幕降临,也是我开始工作的时间了。我是“大元朝”的一名“歌手”,其实说白了也就是“歌女”、“卖唱女”。在这里,我卖歌卖笑,就差卖身了。一般而言,我比较喜欢唱自己原创的歌。几乎每天,我都会在台上唱那首《飘梦》,歌词是我自己写的,杜远作的曲。杜远是个很有灵性的音乐师,他几乎会所有的乐器:电子琴、吉他、贝斯、小提琴、架子鼓……他都可以操纵自如。他还总是能从我的歌词中挖掘到我的内心世界,我的歌词经过他的作曲,都是那么娓娓动听。这天晚上,我依然又唱起了我们合作的那首《飘梦》——
每当晚风,吹下了夜幕,
踏着歌声,我旋转脚步。
满脸欢笑,高歌又热舞,
可谁知晓,我心中孤独!
每当星光,迎接着日出,
踏着歌声,我旋转如故。
把酒今宵,沉醉又糊涂,
可谁能解,我心中愁苦!
每当唱这首歌的时候,我的心都会落泪。如果“心”也会落泪的话,那么我的心估计早已经泛滥成了伤心的海洋。
两个月之前,我离开了我的杭州音乐学院,单凭着我对音乐和首都的满心梦想,我来到了北京寻找自己发展的天空。来到北京,才知道天大地大,只有自己是最渺小的。我拿着简历,东奔西跑,出地铁、又挤公交,看了一家又一家的音乐公司,都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有的公司嫌我刚毕业没有工作经验,不愿录用;还有的公司说可以录用,但是工资又少得可怜!总之,磕磕绊绊好多天过去了,我在北京仍然没有没有找到栖身之地。可是我必须要做一个决定了!口袋里的钱越来越少了,吃饭需要钱、住宿需要钱、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到处都需要钱!好不容易大学毕业,总不能再向家里要钱了。无奈之下,我只好带着“骑驴找马”的心态,先来到这家“大元朝”栖身。尽管在这里卖笑卖唱,有失尊严,对我这个音乐系毕业的大学生而言更是“大大屈才”。但一时之间,我没有别的选择。最起码,在这里,我暂时解决了吃住问题,待遇也还算可以。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在贫穷和无奈面前,就顾不得尊严了。
其实,我很不喜欢这里的环境。尽管我喜欢写歌、喜欢唱歌,但是我却讨厌那闪来闪去的霓虹灯,讨厌那些红酒和酒杯,讨厌那种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氛围,更讨厌那些在舞池中张牙舞爪乱舞的人们。可是,我却不得不在每天的灯火阑珊时,面对着霓虹灯、面对着红酒和酒杯、面对着光怪陆离的人们。生活压迫着我,精神也折磨着我;梦想呼唤着我,现实又摧残着我。可我暂时,只能把一切一切,化作我伤心的歌声——
今生苦短,叹时光促促,
来世无多,可年华虚度。
何日告别,那漂泊雨露,
何时靠岸,把梦儿留住!
唱完歌中场休息的时候,杜远经常会安慰我。杜远喜欢吸烟,他总是一边吸烟一边深情地看着我的眼睛说:
“依然,从你的歌声中,我能感受到你的孤独和愁苦。你要有一个积极的心态,要学会释放自己,不能把自己囚禁在网里。唱歌的时候,你要学会看淡一切。你可以把面前的那些人们看成是一堆‘萝卜白菜’,这样你压抑的心情肯定就会释然一些了……”
听到杜远这么说,我挤出一个淡淡的笑。其实在“大元朝”,我早已经笑麻木了:见到领导要笑,见到同事要笑,见到客人更要笑!这里的笑早已经失去了意义。因为这里的笑都不是发自内心的。我苦笑着对杜远说:
“说实话,我在唱歌的时候还确实把面前的人们都当成‘萝卜白菜’了。去他的‘社会名流’,什么‘高官’、什么‘领导’、什么‘富商’……都是一堆白菜!他们才懒得动脑筋去体会我歌词中的伤感。他们最感兴趣的,是我的脸蛋儿白不白,我的胸大不大,我的臀圆不圆!脱下那一张张人皮,说他们是‘白菜’都抬举了他们!”
听我说完,杜远吐出一口香烟,点了点头,又看着我的眼睛对我说:
“有句话这样说‘生容易、活容易,生活不容易’。生活都是多味儿的,现在苦涩,或许将来就是甜蜜;生活也都是分段儿的,今天无奈,或许明天就是幸福!依然,我希望你乐观地生活下去,早日找到好工作,离开这里。我知道其实你的内心世界很纯洁,你有你的梦想。现在这个环境,是不属于你的。只要生活在世上,就不可避免的会受伤。如果你受伤了,一定要记得,我这里会有一个结实的肩膀,随时可以让你依靠!”
杜远总是这样能说会道,他也总是那样的理解我,几乎能洞察我心中的一切。杜远是西安人,他比我大五岁,今年二十七岁。他来“大元朝”已经三年多了。在这里,他不仅是我的音乐师,更像是我的一个大哥。和其他“长发飘飘”的音乐师不同,杜远习惯留一头短发,看起来很精神,也很爽朗。他有一双深邃的眼睛,挺直的鼻梁和一张非常好看的嘴巴。有时候,我常常会偷偷看着杜远发呆。在我心里对杜远也慢慢有了一种朦朦胧胧的感觉。有时候,唱着杜远给我谱曲的歌,我也经常会陷入到一种迷失里。躺床上睡不着觉的时候,我也会控制不住地去想杜远的笑。杜远在我孤独脆弱的时候出现,就像我的一个“保护神”一样。他还像是一棵参天大树,我想靠在树下甜甜睡去,进入梦乡……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渐渐爱上杜远了。在“大元朝”的工作很忙,也很累,常常是从夜幕降临忙碌到第二天东方破晓。天亮之后,曲终人散,我才到了休息时间。下班后,我就赶紧回到宿舍,简单洗漱一下,躺床上闭上眼就睡着了。一觉睡到下午,马马虎虎吃点儿东西,就又开始准备新一轮的工作了。日子过得是很忙碌的,却没有任何意义,让我觉得非常空虚。可我在忙忙碌碌中,还总是会想到杜远,想到他对我说过的一些话,心里总是会洋溢着融融的暖意。
我也会抽时间上网找别的工作。我知道,我是不能在这里继续下去了。这种环境,会渐渐麻木我的思想和意志,我怕我有一天会堕落下去,不可自拔。我必须要去寻找一份“绿色”的工作。我要快乐的生活、乐观的生活,我要寻找一个健康的工作环境。不然,我就辜负了杜远对我的那份热情!我必须要改变自己的命运了。
可是命运到底是什么?没人能够说得清楚。在命运面前,人类似乎永远是渺小的。每个人都是命运手中的一颗棋子,喜怒哀乐,任由其摆布。只是我没想到,仅仅这么快,我的命运就大大改变了。
那天晚上,我一曲唱罢,回到休息室的时候,“大元朝”的尹经理就笑嘻嘻地向我走来,他用一种“中大奖”的表情对我说:
“依然,恭喜你!有好事降临了!哈哈……”
我抬起头睁大了眼睛,不知道尹经理所说的喜从何来。尹经理笑着对我说:
“刚才你在舞台上唱歌的时候,有一位非常非常重要的‘贵宾’注意到了你,想让你过去,跟他聊聊天。”
我不在乎地对尹经理说:
“尹经理,是什么‘贵宾’啊?在‘大元朝’,个个都是‘贵宾’。再说了,他一个‘贵宾’,我一个‘歌手’,能有什么好聊的呢?”
尹经理耐住性子,仍然喜上眉梢地对我说:
“依然啊依然,这你可就不懂了!今晚这个贵宾,绝对是个‘重量级’的人物,如果你能跟他聊得好,那你可就算是‘转大运’了!到时候,说不定我们整个‘大元朝’都会跟着你沾光的!”
尹经理可能并不知道,他的这一句“转大运”真得点在了我的心坎上。一直以来,我不是一直都在想着改变命运吗?隐隐约约,我也觉得似乎真有了一种大喜临门的感觉。我在心里悄悄地想着,不知那个“贵宾”是个音乐公司的老板,还是个音乐协会的会长呢?如果我真得会因此而“转大运”,那么我何乐而不为呢?不知道是这个贵宾的“神秘”吸引着我,还是“转大运”诱惑着我。那天,我稀里糊涂地就被尹经理带到了坐在咖啡厅的那个“贵宾”前。
那是一个中年男人,看起来四五十岁的样子。他的眼睛很有神,眼神是敏锐的,似乎能看穿一切事物。他的头发和脸都修得非常干净整洁。然后我看到了他的服装和提包,都是非常考究的国际名牌儿。在他身后,有两个穿黑色西装的彪形大汉,估计应该是他的两个保镖。我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我知道,就像尹经理所说的,这肯定是一个“重量级”的人物,而且应该是一个很有“实力”的一个人物。
正在我胡思乱想、六神无主的时候,那个“贵宾”先开口说话了。他微微一笑,指着旁边的椅子对我说:
“别紧张,先坐下。我们可以边喝边聊,不用害怕,我们就是简单聊聊天。听尹经理说,你叫依然是吧?全名叫什么呢?”
“是,我叫依然,全名汪依然。”
我点了点头说,仍然很紧张。
那个“贵宾”仍然是笑着跟我说话,似乎极力想缓和一下气氛:
“呵呵,依然可是个好名字!人长得‘依然’美丽,歌声也是‘依然’动听!不错不错!”
说着,他递给我了一张名片:
“这是我的名片,你叫我石总好了!”
我很礼貌地接过了名片,只见名片上写着:
“石振江弛远国际集团董事长”
看来,这还真是个“重量级”的人物。可我不知道,他叫我过来到底是什么用意。他跟我聊天的内容也非常枯燥,很没意思。我的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不知道这种很累人的聊天什么时候才能结束。石振江却不着急,他不紧不慢地跟我聊着,扯东扯西,问我哪里人,哪里毕业的,学的什么……我只是像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应付着各种问题。一般都是他问我答。可就算聊天的话题再白开水,出于礼貌,我也是不能起身走人的。在谈话的时候,我也看到远处的杜远在皱着眉偷偷地向我摇头。于是我提高了一丝警惕性,我谈话时的回答便圆滑了一些。后来,石振江又聊到了我的工作:
“你来这里多久了?我记得我上月来这里的时候,还没有见过你的。”
我模棱两可地回答说:
“没多久呢,我刚来这里没多少日子。”
石振江又问我:
“在这里待遇怎么样?”
我本来想告诉他我在这里的工资是每月三千元,可我又看到了杜远在对我摇头。于是我依旧模棱两可地回答说:
“待遇还可以,就那样吧!能解决温饱就可以了。呵呵。”
这时石振江对我说:
“我听说那些歌词都是你自己写的,我觉得你还算小有才华。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给你找另一个会所唱歌。我不管你在这里的薪水是多少,到了我那里,工资每月八千元。你可以考虑一下。”
什么?另一个会所?我是绝对不想再去什么会所、歌厅、酒吧唱歌了。可是,这个石振江,他给出的待遇是那么诱惑人。每月八千元,那可是厚厚的一打钞票;每月八千元,几乎是我现在工资的三倍;每月八千元,我可以用多挣的钱多做太多太多的事情!
石振江喝了一口红酒,又让我也喝了。旁边的服务员立即给我们满上。石振江不紧不慢地对我说:
“在我的那个会所里,你不用整夜整夜的唱歌。一般情况下,零点之前就可以休息了!在那里,工作时间短,工资还高,我觉得你应该好好考虑一下。或者你可以先去试一试,觉得不合适,还可以再回这里的……”
我的意志动摇了,我开始权衡“尊严”和“金钱”,哪个是更重要的。我现在是那么迫切的需要钱。我需要钱来实现我一个个的梦想,我想用钱来缩短现实和梦想的距离。终于,对金钱的渴望打败了我。我答应了石振江的要求,决定去他的那个会所唱歌。
答应石振江的时候,我的面前仿佛就已经看到了那漫天飞舞的钞票。是的,有什么能比钞票的诱惑力更大呢?我有那么多的梦想,我想去各地旅游,我想吃遍全天下美味,我还想开一个自己的音乐室……有了钱,我才可以实现我的一个个梦。我似乎能够感觉到,我的梦想就要一个个实现了。可是不知为何,我的头脑中总是有些浑浊的感觉,心中也是略有所失的。我到底失去了什么呢?是失去了斗智,失去了理智,还是失去了气质?我不知道,也懒得去想了。因为我觉得我的头越来越沉了,眼前的人影开始渐渐模糊:石振江、尹经理、保镖、歌手、音乐师、宾客们……都是朦朦胧胧的。在这些朦朦胧胧的身影中,我依稀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一片朦胧中,他的身影最清晰。他高大挺拔,像一棵大树一样。可是我的“大树”,他只能远望着我。我摇了摇头,拼命睁大了眼睛,我看到我的那棵“大树”一直在看着我,他咬着牙一直摇头,他的眼神像被火烧一样,有焦躁、有愤怒、有着急、有伤心……再后来,连这棵“大树”也看不到了……
我不知道我昏睡了多久,等我朦朦胧胧醒来的时候,才发现我弯着腰侧躺在一个松软的大床上。半睁开眼,我发现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欧式的花样吊灯、落地的咖啡色窗帘、还有典雅富贵的家具……极尽奢华。窗帘下垂着,可窗外的阳光还是寻找着缝隙斜射到了屋内。这是什么地方?我没有精力去想,我的头依旧有些昏沉沉。紧接着,我感觉到了下身有一阵阵疼痛袭来。下意识的用手一摸,我发现手上竟然全是血。这才发现,我竟然是全身**着躺在这里。我的头脑清醒了一些,忍着头痛,我把被子抱在胸前,猛地坐了起来。刚坐起来,我才发现旁边还躺着另一个男人。这个男人靠在枕头上,一边吸着烟,一边用胜利的眼光看着我,仿佛我是他的一个猎物。这个男人,就是昨晚的“石总”!
我的心“咯噔”一声,我开始尽量理清思路:……昨晚……尹经理……石总……一杯又一杯的红酒……杜远的眼神……。突然间,我明白了什么!那种经常在电视剧出现的老俗套,竟然发生在了我的身上!我知道了,仅仅一晚上,我就变了,由女孩变成了女人。曾经多少次,我幻想着我的第一次,一定要给那个我最爱的男人,那是上天赐予我最珍贵最珍贵的东西。可是现在,那个属于少女最珍贵的东西,我没有了。我的天空已经坍塌了。我的浑身上下,没有力气;可是我的浑身上下,又熊熊燃烧着愤怒的火焰!一时间,我仿佛失去了理智,我发疯地对石振江大喊大叫,我哭着对他又打又闹:
“你为什么这么对我!为什么?为什么?我们素不相识,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这样对我?让我以后还怎么作人!……”
石振江才不怕我,他也不着急和我解释什么,任我劈头盖脸地打着他挠着他,他仍是悠哉哉地吐着烟圈,对我的“失态行为”,他根本不屑一顾。或者,是他早已经见多了这种哭喊打闹的场面。不管我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不说话。闹了一会儿,我的头又开始剧烈的疼痛了。我伏在被子上大哭。但是,纵然我把所有的泪都流出来,我能哭回我丢掉的东西吗?我还能找回原来的那个我吗?
看我闹够了,石振江才熄灭了一根烟,斜着眼睛看着我,就像看一只小猫那样。他轻轻笑了笑,不以为意地看着我说:
“你哭什么?你闹什么?有什么可哭闹的?不就是处女膜没了吗?这都什么年代了,谁还认那个破处女膜?这样吧,你也别闹了,我给你六十万,你把嘴给我闭上!如果再整天穷嚷嚷,我就让你吃哑巴亏!钱你也拿不到一分!到时候,我还是我,你也奈何不了!如果我想解决你,容易得很!你最好给我乖乖听话!”
听到他的话,我又开始动摇了。我是那么的恨自己,为何总是在金钱面前低头。但是此时,我除了答应他,还能有别的出路吗?就像他所说的,“解决掉我,容易得很”,我是应该让他轻而易举地把我“解决掉”,还是应该乖乖地拿着六十万息事宁人?六十万,六十万!那是我想都不敢想的一笔数字。有了那六十万,我可以少奋斗多少年?六十万可以做太多太多的事情。而我在北京,又有太多太多的事情需要用钱。这个社会,离了钱几乎寸步难行。现在,六十万就摆在我的面前,是要?还是不要?抱着被子,我的心里在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过了一会儿,石振江开口说话了:
“你也别多想了!一会儿六十万就送到你手里。你只要在我这里好好唱歌,每月八千元还是会如数给你的!”
听到这话,我猛地抬起头。尽管我的眼睛里含着泪,可我还是一脸坚决地对石振江说:
“什么?你还要让我在这里继续唱歌?你已经夺走了我的贞操,还打算继续侮辱我的人生吗?我坚决不在这里唱歌!我去哪里是我自己的事情,你管不着!我是一个在正规学院毕业的大学生,不是天生的歌女舞女!”
一边说着,我开始找自己的衣服。我那书写着青春的衣服们,正东一件西一件地散落在床下。我要赶紧穿上衣服,离开这个地方!我想清楚了,六十万要不要都无所谓,最重要的,是我一定要赶快离开这里,不能要继续沦陷。否则很有可能,以后我会苦海无边!
看着我抓衣服,石振江也不阻拦我,而是轻描淡写地对我说:
“你要走是吗?你真的要走是吗?你能确认你走得出这里的大门吗?你大学生有什么了不起!我告诉你,老子就是想要女明星都弄得来!哈哈,况且,你还有另一样东西在我手上呢,难道你不想要吗?”
“另一样东西?是什么?”
我睁大了眼睛问。
石振江并没有回答我,而是拿起床头的电话,他拨了一个号码,然后就听到他对着电话说:
“刚子!把那个优盘给我拿过来!”
我不知道那个优盘跟我有什么重大关系,我用手理着满头的乱发,傻傻地睁着大眼睛,怯生生地看着即将发生的一切。我不知道,等待我的究竟是什么。
很快,有人敲门进来了。这个人穿着一身黑西装,跟昨晚的保镖一样的打扮。他的手里拿着优盘,弯腰对石振江说:
“石总,东西给您拿来了!”
石振江接过了优盘,低低地对那个刚子说:
“你出去吧!叫你再进来!”
当那个优盘连在屋里的液晶电视上的时候,我才知道了那个优盘对我的重要性。电视机很快就读取出了优盘上的内容。我不敢置信地看着电视机的画面:只见醉醺醺的我被两个穿着黑西装的男子拖到了这个大床上,然后,石振江出现了画面中,他像一只饿狼一般,撕开了我的衣服……那些画面,看得我面红耳赤,更让我心碎!我用手捂着脸,泪如雨下。我大喊着:
“我不要看!我不要看!我不想看这些恶心的东西!”
石振江笑着对我说:
“哈哈,恶心吗?我觉得很好看啊!如果你执意要离开的话,那我就让人把这些视频全部发到网上,让所有人都看看你的风流录像。到时候,你可就成大明星了啊。哈哈!网络的力量可是无穷大的,不知道你的亲人,和你以前的同学们,看到这些会是什么感受呢?哈哈!”
听到这些话,我彻底崩溃了。他不仅**了我,没想到还留下这么一手,做的可真够绝的!我难以想象,如果这个变态真把这段视频传到网上会是什么后果。(当然如果真上传网络的话,他肯定会在视频上把自己处理掉。到时候,受害的只是我!)我知道,现在我是绝对不能激怒他的,像他这种冷血的人,是说得出做得出的。我现在已经伤痕累累,不能再增加新的伤口。我想我只能暂时答应他,稳住他的心,再想出路。我眼里含着泪,颤巍巍地对他说:
“那好吧,我答应你,我留下……我的路还很长,千万不要毁了我的人生,千万不要!”
石振江见我答应了,于是胜利地哈哈大笑:
“哈哈,如果早这么说不就好了嘛!我就喜欢直爽人,不喜欢拐弯抹角!”
就这样,我留在了那里继续当歌女。当天,六十万就如数打到了我的卡里。我的心里,并没有因为这“六十万”而高兴起来。因为我丢掉了太多的东西,这些东西,是六十万、六百万、六千万都买不回来的……
接下来的日子,我就尽快地熟悉了这里的环境和石振江那个人。这一熟悉,给我的震撼可是非同小可。听这里另一个歌手余霜霜说,这个石振江,正如名片上所写的,他是弛远国际集团董事长,而且他还是市委的一位政协委员。除此之外,在他的手下,还有大大小小数不清的企业和公司。我所在的这个地方是位于北京通州区的“绿岛花园”。之所以定在这个地方,因为石振江在天津港那边还有非常重要的“贸易”。通州位于北京和天津之间,方便石振江来往工作。这个绿岛花园确实像一个“绿岛”,也像一个“花园”。这里有假山、有湖泊、有中式的亭台楼阁,也有西式的雕塑喷泉。在这个绿岛花园里,最主要的建筑就是那座“振远楼”了。石振江用自己名字中的一个“振”字来给这座楼命名,看来是希望自己的道路可以走得又远又长。这座振远楼是石振江名义上的办公楼,可实际用来办公的只有屈指可数的那么几间屋子。楼内更多的是娱乐和享受的设施,大部分的房间,是接待厅、餐厅、卡拉OK厅、舞厅、桑拿按摩厅、豪华投影厅和客房等。在这个地方,石振江“招待”过很多重要人士,来过这里的甚至包括前副市长郭义城和警察局局长李群等。当然,跟石振江经济上有合作的朋友来这里的次数更是数不胜数。这个振远楼外边看起来很一般,内部装饰却极其奢华。有好几条秘密通道,通往振远楼内部。无数的政界名流和商界朋友,为了相互的利益,曾一次次的光临这个“酒香温柔地”。
等我慢慢熟悉这一切之后,我才知道我已经身陷魔窟,再想离开已经难上加难了。别说离开不离开,我知道了这么多的机密,说不定随时都有可能从这个世界上“被消失”。我必须要灵活处事,灵活言语了。工作生活中,应该处处小心谨慎。先往后拖日子,等时机成熟,再找机会逃跑。
我在绿岛花园唱歌的地点,就在位于振远楼三层的豪华歌厅,第一次走进那个大房间,我才知道了什么叫做“小巫见大巫”。这个豪华歌厅里边,装饰得宛如龙宫宝地,天花板上、墙壁上,挂满了七彩的贝壳。那些贝壳都有夜光效果,在黑暗的夜里显得格外妖娆。歌厅里的茶几和沙发等都是古檀木和古楠木的,灯光、音箱和乐器等又都是外国进口的。来到这里,我才知道原来“大元朝”其实是“小元朝”了!
很快,我就开始工作了。在这里,我仍然是唱自己写得歌曲,只是在这里已经没有那个帅帅的杜远帮我谱曲了。我的杜远,在我来到绿岛花园的那天晚上就和我失去了联系。我的手机早丢了,在那个荒唐的晚上,我不知我的手机落在了哪里,或者也有可能是被石振江没收了。反正在我那天醒来的时候,我就已经丢失了我的手机,跟我的青春、我的纯洁、我的贞操,一起丢失了。我知道,那天晚上杜远一定给我打过电话,一定给我发过信息,但是我没有听到看到。那天晚上,我正在干什么呢?我不敢想,不敢回忆那让我痛彻心扉的一幕。可是这一切只能怪别人吗?如果我能够在“八千元”面前坐怀不乱,如果当初我不去和那个石振江聊天,如果那晚我不喝他的红酒……我是不是就能逃过这一劫呢?
我的手机一直没有补回来。在绿岛花园,我是用不着手机的,因为在这里,我被切断了跟外界的一切联系,以免惹出事端。在这里,我是出不了园子的。我的生活用品、穿戴衣服等都是石振江派人给我安排。但是想到杜远,想到他那张帅气的脸庞,想到我们那夭折的爱情,我总是会一阵阵心痛。杜远一定是爱过我的,我知道,凭借我的第六感,我知道他一定是爱我的。可是我和我的杜远,还能再见面吗?如果真的有缘再见,我还会是他原来的那个汪依然吗?我想忘掉一切,可是有很多的事情,注定是要被终生记忆,永远也忘不掉的。我的眼前,总是会出现杜远的眼睛,在含情脉脉地看着我。我把我对杜远的思念,清清楚楚地写在了那首《想念他》里边——
喝过了那杯下午茶,
我弹起了那把木吉他。
桌上的指针滴滴答答,
我的心又开始想他!
想他时候我笑颜如花,
想他时候我痴痴傻傻。
可我还是不停地想他想他,
没有他就暗淡了春夏!
看到了那朵玫瑰花,
我弹起了那把木吉他。
林中的鸟儿叽叽喳喳,
我的心又开始念他!
念他时候我神魂颠倒,
念他时候我心乱如麻。
可我还是不停地念他念他,
没有他就虚度了年华!
想念他,想念他,
时时刻刻心中牵挂。
想念他,想念他,
不知什么时候他才能到达?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在这里的工作,渐渐形成了一种固定的模式。一般情况下,我都是晚上七点钟和姐妹们一起登场,确实如石振江所言,基本每天零点就下班休息了。但也有特殊情况,有时候,来了比较特殊的重要客人,我们就很有可能一晚上不能睡觉。但那种情况毕竟不多,他们活动的时间,一般在晚上八点左右,先在歌厅闹一会儿,就迫不及待地去桑拿按摩房了,那才是他们最逍遥快活的时刻。这些所谓的局长厅长们,脱下了那身官服,立即就会变成最原始的动物。
一转眼,我来到绿岛花园已经近两个月了。现在正是北京的深秋时节,我很喜欢北京的秋天。第一次跟着爸爸来北京,就是在我九岁的那个秋天。在我的印象里,那个秋天的北京真是美丽极了。那时候起,我就爱上了北海的墨菊,爱上了颐和园的金桂花,还有霞飞路的银杏树!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我在心里悄悄埋下了一个梦想:将来我一定要去我喜欢的北京,去寻找我的梦。可是现在我来到了北京,我寻找到了什么样的梦呢?
在绿岛花园的工作不累,很清闲,但是却没有任何自由,由于断绝了跟外界的一切联系,总让人觉得乏味。日子是很枯燥的,我整天除了写歌练歌,几乎无事可做。但不知为何,我又好像感觉有好多事摆在我面前,让我理不出任何头绪。我只是在默默地鼓励着自己,一定要乐观积极的生活下去。只要坚持,就有希望离开这个地方。但我们永远不能预想明天,命运总是捉弄人。我万万没有想到,在我看似平静的生活里,又有另一件事情降临在了我的头上。我不知道,我的噩梦,何时才能结束。
那是在十月末的一天晚上,我依旧在三楼的豪华歌厅唱歌。那晚,我唱的是《霓虹灯》,在忽明忽暗的霓虹灯闪耀下,我的歌声回荡在整个歌厅——
霓虹灯不停闪啊闪,
放射出无数的光圈。
时而明黄,时而幽蓝,
灯光闪烁无穷变幻!
霓虹灯不停闪啊闪,
多少人在灯下迷乱。
时而光鲜,时而昏暗,
只知今宵不知明天!
这首歌让我感到心里无限凄然。不知道,人世间共有多少盏霓虹灯,也不知道在灯下,有多少不同的嘴脸。那些霓虹灯光,闪耀刺眼,让人迷乱。有多少人在灯下迷失自我,又有多少人在灯下现出原形呢?这灯下,有多少的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呢?
在我唱这首歌的时候,我看到石振江和一个矮胖的男人正坐在台下正中央的那个紫檀木大圆桌上,他们吐着烟圈,时而不时地大笑出声,还偶尔对台上的我指指点点。我不知道他们在谈些什么,也懒得去看他们。我装作视而不见,依旧忘我地,唱着那首让人无限凄然的歌——
霓虹灯不停闪啊闪,
放射出无数的光圈。
时而明黄,时而幽蓝,
灯光闪烁无穷变幻!
霓虹灯不停闪啊闪,
多少人在灯下迷乱。
时而光鲜,时而昏暗,
只知今朝不知明天!
唱完《霓虹灯》,是余霜霜上台演唱《蓝**人》。我刚下台,就被石振江叫到了那个大圆桌前。圆桌上,摆着几瓶香槟美酒,还有几包名贵香烟,酒瓶上和烟盒上都是我看不懂的外文。这种烟酒,在市面上应该是不多见的。我刚坐稳,石振江就指着那个矮胖男人开门见山地对我说:
“汪依然,今晚我要交给你一个很重要的任务,你可一定要给我出色完成!这位金先生是我的一位很重要的贵客。今天晚上,你要负责把金先生伺候好了……”
我有些没听明白:
“什么?让我伺候?怎么伺候?”
“怎么伺候?难道你不会吗?那我就告诉你,就像当初你伺候我一样伺候!”
没等石振江说完,我的头就炸了。我忘记了胆怯,睁大眼睛问石振江:
“什么?当初我们谈的我来这里不是只唱歌的吗?我只负责唱歌,不负责别的项目!希望你能尊重我!让我能维持我最起码的尊严!”
石振江见我当面顶撞他,面子上有点挂不住,他刚要伸手打我,被旁边的金胖子拦下了。石振江怒视着我对我说:
“什么尊严?你的尊严值几个钱?来到我们这里,你还想要尊严吗?你有没有搞清楚!我告诉你,今晚金先生就是看上了你!这是你的荣幸!你陪也得陪,不陪也得陪!你要再敢跟我撒倔,有你好看!”
说完,石振江对旁边的两个黑西装说:
“你俩负责把他带到五楼套房的雅仙居,锁上门看好了!”
我刚要说什么,石振江又用他拿烟的手指着我说:
“你最好别再给我说废话!再找别扭,吃亏的可是你自己!”
在我被两个黑西装带走的时候,我分明听到身后的石振江和金胖子在这样说:
“这个妞儿就是倔,当初跟我睡的时候也是倔,给她点儿厉害她就知道了。女人嘛,不能惯坏了,否则她能翻天!”
“嘿嘿嘿嘿,是嘛?这样的妞儿我喜欢,够味儿!”
那天晚上,我的噩梦再次来临,我知道我的反抗是没有任何用途的。上次被石振江**,我是在昏迷状态中,但是这次,我是完全清醒的。我咬着牙,闭着眼睛,泪水浸湿了枕头和被子。我只能一动不动地,任由那个长着猪鼻子、猪耳朵、满嘴口臭外加秃顶的金胖子在我身上上蹿下跳着。在那一刻,我是那么恨自己是个女人,是个能让人任意欺凌的女人,是个像工具一样的女人。
好半天过去,那个金胖子折腾够了,他倒在一边呼呼睡去。看到他肥胖的身影,听着他烦人的呼噜声,我真想拿起腰带,勒住他的脖子。或者想把桌上的那一瓶开水浇到他的猪头上。可是我不能那么做,我不能失去理智。那么做,不仅不能帮助自己脱离苦海,还会给自己增加麻烦,不是吗?
金胖子沉沉地睡去,呼噜声仍然在继续。在他此起彼伏的呼噜声中,我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的。其实,就算没有他的呼噜声,我也注定是今夜无眠的。我湿润的眼睛环顾着这个套房。以前听这里的清洁工邓阿姨说,这屋顶上的吊灯都是用水晶制成的,桌子上的茶壶也是用天然玉石雕刻的,还有床头的电话机,竟然是象牙和牦牛骨做成……这里的一切都极尽奢华。在很小的时候,我就幻想着自己能够睡在这样的一个大房间里:吊灯、窗帘、沙发、摆件、用具……都是精致完美的。而现在,我真得睡在了这样的一个大房间里。只可惜,我是在这样的背景下睡到了这里。我永远都不知道,命运到底是怎样安排我的人生的。屋顶的吊灯放射着微弱的光芒,照耀着灯下微弱渺小的我。
不知何时,我又望向了窗外,窗外有一棵无名的大树,在这个秋天,树叶已经萧落了一大部分,剩下了干枯的枝桠。一轮弯月,挂在枝头,和屋内的吊灯一样,放射着暗淡的光芒。看到大树,看到弯月,我就又想到我心中那棵“大树”了。我的杜远,那个最体贴最懂事最会安慰人的杜远,此时正在干什么呢?直到和杜远分开,我才知道在我内心深处,早已经深深爱上了杜远。不然在我每每想起杜远的时候,心里为什么会是针刺一般的痛呢?那种痛,夹杂着酸和甜。我的杜远,我永远的杜远,我那来不及的爱情,还会和我再次重逢吗?
无论在任何情况下,人都不能堕落,否则,就真得会掉入一个可怕的深渊,越掉越深,永无翻身的希望。经过那晚的“金胖子事件”后,我就已经俨然成为石振江手下的另一个交际花了。今天陪这个,明天陪那个。刚陪完一个鹰钩鼻,又接着陪一个大金牙。我把一切也已经看得很轻了,我已经不在乎一切了。不就是玩儿吗?不就是耍吗?谁不会啊?闭上眼睛,谁爱来谁来吧!反正人生,就是醉生梦死的人生,不是醉就是梦,不是生就是死,有什么可怕的呢?
在那个冬天,我突然忙碌起来了。我一直在忙碌着,忙碌着唱歌,也忙碌着应酬“那些”事情。在无边无际的忙碌中,我竟然忽略到自己已经怀孕了。直到我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我才认识到了这件事情。还好在绿岛花园里设有一个叫“安康屋”的医疗部。在平安夜那晚,我就在安康屋做了那次人流手术。躺在手术室的时候,我眼看着那些穿着白大褂、戴着白口罩的医生和护士戴着医学手套拿着明晃晃的手术刀围绕着我。我张开腿,任由他们在我身下“操作”。我的手术床上方,医疗用灯亮得刺眼。那天晚上,我感到了撕心裂肺的剧痛。最后,眼看着那团血糊糊肉呼呼的东西流出了我的体内。谁知道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孩子。从小我就很喜欢孩子,可是我的第一个孩子,就这样跟我永别了。可悲的是,直到现在,我竟然不知道孩子具体是谁的。突然,我又不留恋这个孩子了。我恨这个孩子,那是邪恶和禽兽的产物!我恨那个孩子,我恨那些禽兽,我恨这个人生!想到这些,我的泪水再次倾泻而出。有时候我常常问自己,难道我的泪水就这么廉价吗?为什么总是这么多?似乎总也流不完。可是流泪能有什么用?
我已经渐渐放弃了,我知道,凭我的能力,想离开这里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这里层层关卡,保安成群,我被活生生囚禁在这里。除非上天给我一条新路,否则我是只能在这里一条路走到底了。尽管我在这里堕落着,颓废着,可我仍然经常会幻想一些美好的事情。我幻想着,或许有一天,我能在上天眷顾下离开这里,重获自由。或许有一天,我还会见到我的杜远,那时候,我一定会告诉他我爱他,我真的真的爱他。
我一直都相信,肯定是我的幻想和祈祷感动了上天。在那个全新的春天,我终于离开了绿岛花园。
我清楚地记得,那天有很多辆的警车开进了绿岛花园,无数的警察、武警、特警持着枪包围封锁了绿岛花园振远楼的各个秘密出口。我不知道是谁举报了这里,我只看到那些穿警服的人们,像天兵天将一样出现在我的眼前。这次的抓捕行动很成功,看来警察同志们这次是深思熟虑、考察周全后才动手行动的。石振江和他手下的各个经理、主任、主管和队长们,无一人漏网。看到石振江被手铐铐着低着头被塞到了警车里,我才捂着嘴失声的哭了。这一天,我终于盼来了。在此期间,我失望过,我绝望过。可是现在,这一天终于到来了!
这件事情,就是发生在北京的那场赫赫有名的“石振江特大走私案”。这个石振江,可不仅仅是“走私”,他的罪状太多太多。一夜之间,几乎无人不知道石振江,无人不知道石振江的绿岛花园和振远楼。后来我听说,在封锁绿岛花园的同一天,那些所有跟石振江有贿赂关系的贪官们和有不正当利益关系的富商老板们,也一并遭到了抓捕。后来我听说警方在振远楼大大小小的豪华客房内发现了很多的针孔摄像机。原来石振江就是这样拍下他和我的那段录像。而且据说石振江还拍下了所有跟他有关系的大小官员和富商老板们的床上录像,以此来要挟他们与其合作。这个石振江,真是用心良苦!法网恢恢,今日的石振江终于落网。那个石振江不用说,他恶罪累累,枪毙八回都不够的!其他的那些贪官也好,老板也好,也是枪毙的枪毙,坐牢的坐牢。他们真的应该反省反省了,多行不义必自毙,确实如此。
这个春天,我又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离开绿岛花园后,我在第一时间就回到了“大元朝”。我要回去找我的杜远,不管我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要再回去看看我的杜远。
回到“大元朝”后,才发现这里早已失去往日的繁华,而是一派的冷冷清清。站在“大元朝”的门口,小保安一眼就认出了我:
“汪姐,你回来了?”
我笑了笑,问那个保安:
“这里怎么了,怎么没什么人呢?”
保安告诉我说:
“现在这里被警方通知暂停营业,正在整改期间。会所里的尹经理已经被抓走了,但是歌手、音乐师、调酒师什么的并没有解散,依旧还在呢。”
我恍然大悟,紧接着问:
“那杜远还在这里吗?就是那个音乐师,西安的杜远。”
保安想了想说:
“那个帅哥啊,他还在呢。你找他是吧,好我帮你叫他出来!”
不一会儿,我就和杜远漫步在了那条小月河畔。春天的小月河温柔婉转,不紧不慢地流淌着。河岸上,春柳吐绿,春花娇人。几个孩子,在不远处的草坪上放着风筝。一只哈巴狗,偷偷地躲在一棵大树下,翘起后腿儿,撒了一泡调皮的狗尿。这个春天,到处都是生机和活力,只是不知道,我还能迎来我“爱情的春天”吗?
时隔半年后,我终于又见到我的杜远了。站在河畔的柳树下,我们就那样一动不动地对视着。我们都有很多的话要讲,可是我们谁都不愿先说话,而是在一起享受着那默默对视的一刻。似乎那沉默的对视,就能代表千言万语。我非常清楚地看出,杜远精神状态很不好,他的眼睛是干枯的,他的嘴唇是干裂的,他的脸色是蜡黄的,还有他的标志性短发,早已经被一头的“乌篷草”所取代。我知道,这半年,杜远肯定过得非常不好,这半年,他肯定比我想他还要想我。可是我们却在这半年失去了联系。同在北京,却如同天各一方。
对视了好一会儿,还是杜远先说话了,他那双干枯的眼睛,渐渐有了些神色。杜远一动不动地看着我说:
“依然,你瘦了一大圈儿。我知道,这半年你过得肯定糟糕透了!在你离开的那天晚上,我就知道大事不妙,可是我却无能为力!你知道吗?那晚你喝的酒中肯定下了晕药。我却没有机会告诉你,只能干着急。你喝醉酒被带走后,我一直在打你的电话,可是无人接听。当时我就知道,你肯定出事了。后来我一直在想方设法通过各种渠道打听你的下落,可是人们几乎总是避之不谈,所有人都不爱多说些什么,免得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我们失去了音信,可是我每天都在牵挂着你。我知道你肯定过得不好,我知道你肯定在水深火热之中,不然你不会不来见我的!我一直在期待着,你能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我要告诉你,无论发生了什么,你都永远是我心中的依然!”
听着杜远的话,字字惹人泪。我哭着抱住了杜远:
“不要再自责了,我知道你也没办法的。这半年,我确实经过了水深火热的半年。在这期间,我做过了很多‘不属于我的事情’。我再也不是以前的那个我了。现在的我,经过了酒色财气的熏染,经过了烟熏火燎的熏陶,我再也不是以前那个纯洁的汪依然了!可是在这半年里,我一直在想着你,我想着你的笑,想着你的泪,想着你的谱曲,想着你跟我说过的每一句话!你知道吗?就是为了你,我才有勇气坚持到今天,知道吗?”
杜远紧紧地抱着我,他的肩膀是那么结实,他吻着我的泪眼,轻轻地问我:
“那么现在,你还会再离开我吗?我们以后再也不会分开了,是不是?我要用我的爱,医治好你所有的伤口。给我机会,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知道吗?”
杜远的话,让我感到了浓浓的幸福。可是,我已经被命运糟蹋得不成样子。这样的我,如何面对杜远那炙热的爱?尽管他什么都不在乎,我能不在乎吗?看着那随风摇曳的柳枝,我想到了唐朝韩翃的那首《章台柳》——
章台柳,章台柳!
昔日青青今在否?
纵使长条似旧垂,
也应攀折他人手。
现在,我不就像那章台柳吗?纵然那细长柔嫩的枝条和往日一样随风飘垂,可其实也被他人攀折得不像样了。这样的我,是配不上杜远的。杜远的爱是那么纯洁,而我的肉体是那么肮脏。这样的爱,是不协调的,是很难顺理成章的。尽管我是那么爱杜远,他满满地占据着我的整个心空。可是越是爱他,我就越不能害他。我应该放掉他,让他去寻找一个干净的女孩子,而不能是满身污点的我。
推开了杜远,我摇着头对他说:
“不好不好!你不能再爱我,我配不上你!我已经脏死了!你不知道在那样的环境里,我参与过多少肮脏的事情。现在我特恨北京!我不想再呆在北京了。北京不会圆我的梦,只会把我的梦变得支离破碎!我要离开北京,我要回到那个有桥有水的西塘古镇。那里没有纷争,没有黑暗,没有见不得人的交易。我要去寻找一份平和。尽管我们彼此相爱,可是命运捉弄了我们。我觉得我们的爱情已经不完美了,所以我必须要放弃。我要离开北京,或许有可能,以后我还会来找你,或许,我也可能永远不会再来北京了。你也不要傻等我。如果以后遇到了好女孩,就好好相处吧!你应该拥有普通美好的爱情,但你爱情的世界里,可能注定是没有我的。你最好把我忘记吧,那才是最好的选择。让我们把所有美好的回忆,都定格在最美的那一瞬间,不是很好吗?”
听着我的“胡言乱语”,杜远的眼睛又变得非常干枯,我分明看到,他的眼睛里,全是枯枝败叶,正在渐渐燃起了两团火焰。他一下子又把我抱紧。我感受到,他的呼吸很紧促,结实的胸膛一起一伏。他直视着我,眼睛仿佛可以喷出火来:
“你在说什么鬼话!我们好不容易见面了,我不会再让你走了,绝对不会!”
我刚要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因为我的嘴唇,被杜远压住了。他用他那干裂的嘴唇,缠绵而疯狂地吻着我,仿佛我的嘴里,有着无穷无尽的甘露,可以湿润他干裂的嘴唇。我的头歪着,倾泻在他的臂弯里,依靠在他的肩膀上。我闭上眼睛,任由杜远吻着我。在那一瞬间,我感觉所有的一切都不重要了,我的心里只有杜远,杜远,杜远,我的杜远!
我不知道我们在树下到底吻了多久。突然间,我又意识到,我的这张嘴,已经被无数人的臭嘴吻过了。我的嘴,是配不上杜远的。我不能用我的这张嘴,侮辱了我的杜远。我那种强烈的犯罪感和自责心又在作怪了。于是我猛地推开杜远:
“好了好了!该说的我都已经说过了!我说离开北京,就一定要离开的!你照顾好自己。现在我要走了,真的要走了。你不要徒劳地挽留我,没有用的!如果我们真的有缘的话,就等以后再相见吧!”
说完之后,我捂着嘴跑开了,我的泪花随着我的奔跑,滴滴答答地被摔在地上,犹如我被摔碎的一个个梦。杜远没有追来,他知道就算他追来也无济于事的。我就那样一路狂奔,我不知道我在逃避什么,甚至也不敢回头去看一眼。因为我怕回头后,我就再多了不舍和牵挂,我怕我会心软走不掉了。尽管杜远没追来,但我知道他的心已经跟我飞奔而来了;尽管我没回头,但我知道杜远肯定是站在树下,望着我的身影,泪流满面……
就这样,我离开了我的杜远,结束了我这段未成形的爱情。
第二天,我就回到了我的家乡西塘古镇。我已经决定了,从今以后,我要忘记“大元朝”、忘记杜远、忘记绿岛花园……忘记北京的一切!不管是美好的还是丑恶的,我都要忘记。回到家乡,我就还是那个原来的我。回到家乡,不会有人知道我的那些伤口,也不会有人知道我身上的那些污点。我也要开始一种新的生活,我必须要忘记昨天一切的黑暗,去寻找明天全新的光明。我不能被命运打倒,我要振作起来,我还要当最初那个坚强的汪依然!
西塘是个很美的地方,这里小桥流水,青砖灰瓦,家家有水,户户有花,是典型的苏杭人家。我从小在这里玩耍,也是喝着这里的水长大。现在随着旅游的开放,越来越多的游客来到这里游览。这里的美景,这里的悠然,这里的与世无争,总是让游人们流连忘返。
我在家乡的新工作地址,就在位于这座美丽的古镇东部的西塘文化艺术团。这工作是我家隔壁的叶阿姨给我介绍的,叶阿姨的弟弟是西塘文化艺术团的团长,在叶阿姨的介绍下,我成为了艺术团的新一份子。这是一家国营文化公司,正好跟我所学的专业挂钩。我还是很喜欢这份工作的,我把这里当成自己全新的一片天空。我相信,只要我努力,我就还能飞起来的!(我把石振江当初给我的那六十万存在了存折里,不愿再去触及。)
近年来,越来越多的游客们涌入了西塘古镇,旅游业给家乡带来了很大的收益,也得到了省文化部的重视。省文化部曾经几次三番下达通知,让艺术团扩大规模,多排练一些家乡特色的文艺节目在古镇演出。让前来参观的游客们除了欣赏到西塘美景外,还能同时欣赏到西塘的特色地域文化演出,了解西塘古镇的文化历史和风土民情。我们排练的节目,内容是很多样化的,有歌曲、有舞蹈、有杂技……无论哪种文化演出形式,都带着浓浓的家乡色彩。在这里,我继续编写歌词演唱歌曲,其中我所写的一首家乡情歌最受大家欢迎。正好当年中央电视台的中秋晚会,就在我们的西塘古镇举办。在那场晚会上,我们的舞台被装饰地光彩熠熠。在无数闪耀的灯光中,我就曾经演唱了那首我自己写词自己谱曲的《女儿情深锁》——
悠悠阳明桥,弯弯月亮河,
青青河畔柳,花开红似火。
流水小桥中,传来欢声歌,
人影轻悄悄,古镇间走过。
小小竹篮里,藏着香饽饽,
红红肚兜里,女儿情深锁。
问她去何方?浅笑低头说:
去找俺阿哥,去找俺阿哥!
春花点头笑,微风迎面歌,
船儿水中摇,绿柳身婀娜。
翻过道道桥,转过条条河,
骄阳正当头,汗水滚滴落。
一路向前走,不怕苦和热,
只想见阿哥,献上心一颗。
绵绵情意浓,柔柔细语说:
把心交给我,把心交给我!
这确实是我自己也非常喜欢的一首歌谣,在这首歌曲中,我写到了古镇的明阳桥、月亮河,还有家乡的小船儿、春花绿柳和恋爱中的美丽少女……当然,我最刻意描写的,还是家乡的美丽爱情。那是一个去给“阿哥”送“饽饽”的花季女子,她沉浸在自己的爱情中,眉间眼底荡漾的都是恋爱中的幸福。
提到爱情,我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想到北京的杜远。转眼,我回西塘已经三个月了。我的杜远,他过得还好吗?杜远经常给我发信息,我知道他一直牵挂着我。现在我在家乡,工作稳定、情绪稳定,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我应该是不会再去北京了。我的杜远,就永远保留在我的记忆中吧。无论何时,等我想起他的时候,我都会觉得幸福。他在我心中,永远会有一席之地,永不动摇。对杜远的爱,会一直隐藏在我心中。这种隐形的爱,其实是法力无边,最无穷无尽的爱。
有时候,我也常常在幻想着,不知什么时候,我也能拥有歌词中那样简单美好的爱情。我的人生中,已经有了太多的激荡,我只希望我的爱情来得平稳一些、平凡一些、平静一些。可是我的爱情,我简单美好的爱情,到底在哪呢?
没想到,正在我悄悄呼唤真爱的时候,我的爱情就降临了。
我和林开就是在我们的艺术团认识的。林开对我可以说是一见钟情。那天我们艺术团安排了一场元旦文艺演出,用来接待西塘所属的庆安市的一些公务员们。庆安市距离西塘非常近,只有十多分钟的车程。我记得非常清楚,那天演出结束后,庆安市的一个公务员林开打听到了我的手机号码,然后就开始对我展开了强烈的进攻,一次次跟我联系起来。我是一点点才慢慢爱上林开的。林开长得并不帅,可也不丑,他瘦瘦的,眼睛有些小,却透着灵气。
很快,我就感觉我掉进爱情的温床中去了。林开虽然比我大两岁,但是他看起来却常常像一个小孩子,非常调皮。有时候又坏得让人头皮发麻。但是林开对我是非常用心的。那时候,每次下班后,林开都会在单位门口等着我,然后开车带我去大吃美食。每到过节的时候,林开都会提前准备好别具一格的小礼物给我。周末休息的日子,是我们最快乐的日子。那时候,每个周末我们都要开车出去兜风。现在回忆起来,那不仅仅是“兜风”,其实更像“抽风”。我们两个似乎有挥洒不完的精力,我们都很年轻,都很热情,都喜欢游山玩水。我一直觉得,是林开才真正唤回了我内心深处的热情。
尽管热情唤回了,可是在我的心底,仍然有很多的心结。我在北京的种种种种,都是掩藏在我心中的痛。那些事情,我蜻蜓点水地和林开提到过一些。当然,我的“蜻蜓”只是“点”了极少极少的一点点“水”而已。像歌厅、会所、甚至绿岛花园,我是绝对没有提起的。因为我怕我破坏了自己在林开心中的那份美好。有很多的事情,没有必要说出来,就让它们积压在我心底吧。为什么要把它们翻出来,破坏我们的幸福呢?更何况,那一切都早已经过去了。现在的我,是全新的,是幸福的汪依然!可是我知道,有些事情,我是必须要“说出来”的。
那天,又到了一年的春暖花开时。闻着满山花香,我们去爬霄山。在霄山顶上,我们吹着山风,看着山景,心旷神怡。山顶上人并不多,林开就在山顶的那块写着“会当霄山顶”的巨石边抱着我,吻着我。我依偎在林开怀中,悄悄地对林开说:
“林开,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对你说,我不敢说,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去说……”
林开紧紧地抱着我,看了看远山远树,又吻着我的额头说:
“我们交往也有一段时间了,有什么不能说的呢?你说吧,不管什么事情,我都会理解,都能接受。”
我给自己心里打了打气,颤颤地用极小的声音说:
“我不是处女了,你在乎吗?如果你不在乎,那么我会很感谢你的。如果你不问我更多无聊的问题,我会更感谢你的。”
“哈哈……”
林开大笑起来:
“我以为什么大事呢,原来就这点小事啊!现在这个年代,这个已经不是很看重了。我不管以前的你是什么样的,我只要现在的你,和以后的你!”
我有些怀疑地问他:
“真的吗?你真的不在乎?我可没有哄你啊。”
林开抱我抱得更紧了:
“当然不在乎,不管你是不是处女,今生我都要定你了!你逃不掉了!”
说完,林开又刮了一下的我鼻子,然后凑在我耳边说:
“你知道吗?现在这年头要想找处女,只能去幼儿园预定了,哈哈!不过以后如果我们干那事儿的时候,你可以偷偷抹上点儿猪血,让我找找处女的感觉也可以!哈哈……”
我听完之后,又气又笑着捶打着林开:
“你这个大变态!讨厌到了极点!哼!”
那天,我们一直在霄山顶上玩耍。直到夜幕降临,我们一起看山下的点点灯火,荧荧可爱。
我跟林开的发展非常火速,我们在冬天相识,然后经过春天的生长和夏天的热恋,在第二年的国庆节,我们就肩并肩、手挽手地走上了婚姻的红地毯。林开很爱面子,所以我们的婚礼排场很大。我们邀请了各自的亲人、朋友、同事、同学……都来参加我们的婚礼。结婚那天上午,我们的六十几辆婚庆花车绕着庆安市整整转了一大圈。林开似乎在昭告全庆安市甚至全天下:我们结婚了!在那天下午,我们去了庆安市郊区的龙凤湖,我们坐在一个用鲜花装饰的大花船里,随波荡漾。林开知道我喜欢紫色,那条花船上就挂满了紫色风铃。微风吹来,风铃发出悦耳的铃声。在花船上,林开抱着我,他说我是“世上最美的新娘”!我一直在笑。折腾了一天,终于闹到了晚上。等到宾客散去。在充满紫色浪漫情调的新房里,林开坏坏地压在了我的身上,他笑着看着我,然后又发疯地吻我。我闭着眼睛,紧紧地拥着林开,享受着属于我们二人最美好的时光。我知道,我终于找了我的爱情,找到了我的幸福,找到了我的归宿。
结婚那天,我还收到了杜远发来的信息。他的只言片语,句句情真意切:
“新婚快乐!希望以后你能永远幸福,永远永远永远幸福!”
我沉浸在新婚的幸福中,给杜远回去了两个字“谢谢”。
婚后,我和林开的日子仍然是简单美好的。我们依旧像结婚之前一样,喜欢处处游山玩水。我们的目的地,先是庆安市,然后扩展到了整个杭州省:西湖、千岛湖、西溪湿地……几乎到处都留下了我们爱情的身影。除了游山玩水,我们的家中生活也是洋溢着小幸福的。每次下班,都是林开接我回家。我经常会变着花样给林开做好吃的,只可惜林开没有口福,除了我做的那些美味之外,他最爱吃的菜竟然是拍黄瓜。所以在我家里,总是能听到我在厨房“噼里啪啦”拍黄瓜的声音。我管那种声音,叫做“幸福的节拍”!
是的,那是幸福的节拍,是我对幸福的向往和陶醉,那是我幸福的美梦。可我没有想到的是,幸福的美梦,总有一天会醒来、会破碎的。
我们结婚第二年的夏天,林开所在的单位安排他和同事们跟着领导一起去外地开会。这次他们去开会的地方,是首都北京,那个深深刺痛我的地方。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林开从北京回来时的样子。那天晚上,林开醉醺醺地回到家中。刚进家门,我就看到了林开的眼睛。那双会饱含温情的眼睛,那晚却装满了火药!其实,从当天林开不回我信息的时候,我就隐约知道大事不妙了。林开一般回信息是最快的,因为他怕我着急,总是会尽快回信息过来。可是在那天,我连发了好几条信息,林开竟然一条未回!我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直觉告诉我:肯定出事了。果然,林开回到家之后,他就用他那双装满火药的眼睛瞪着我,看得我浑身发抖。我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只是那么傻傻地看着林开,等待着暴风雨的到来。突然,林开猛地抓起了我胸前的衣服,把我扽到了沙发上。我的头发被扯乱了,乱七八糟地散着,脖子上,也被林开抓破了伤口。林开仍然是用那种最可怕的眼神瞪着我,过了好一会儿,他说话了。他用手指着我的鼻子,就像指着一头猪一样对我说:
“好你个汪依然啊!你可真厉害!你隐藏得可真够深!直到今天,我才知道我娶了一个如此有名气的老婆!这可是北京城里大名鼎鼎的交际花啊!哈哈!”
听到林开的话,我突然觉得五雷轰顶。我不知道,林开是怎么知道那些陈年旧事的。我只知道,我的天又一次坍塌了。
那晚林开闹了一会儿就呼呼大睡了。他带着重重的酒气,说不清道不明,一直在阴阳怪气地笑,笑得我胆战心惊。以前,我最喜欢林开的笑,他的笑就像小孩子的笑一样,很纯真,曾经是我的最爱。可是这个晚上,林开的那种笑永远消失了。他的笑变得无比狰狞,带着不屑、带着挖苦和讽刺!他的每一声怪笑,都是我心头的一把刀,刺得我鲜血直流。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那次林开在北京开会结束后,还有半天的空余时间里。就在那半天,林开跟着领导和同事们去了石振江的绿岛花园。那个绿岛花园,早已经成为了一个反腐倡廉的教育基地。石振江的事件当时闹得沸沸扬扬,几乎无人不知。后来,那个绿岛花园就挂上了“查处弛远公司特大走私案展览”的牌子。林开的领导就是带着他们以一种“去受教育”的心态,走进了绿岛花园。据说现在在绿岛花园振远楼的楼道上、会议室里……现在全是石振江案件的展览图片,展览着查处石振江走私集团事件的始末和绿岛花园的腐败生活。其中在一个“桃色漫天”的展览板块上,赫然印着我在豪华舞厅唱歌的艳照!
那天林开是这样对我说的,他的语气里满是不屑和蔑视:
“刚开始我看那照片的时候,还在想呢,这小妞儿长得挺像我老婆。后来再仔细一看,她还千真万确就是我老婆!因为那张照片旁边清清楚楚地写着什么‘浙江女孩汪某’。现在我也跟着你出名了!你不知道当时领导和同事们是怎么看我的。他们可是都参加过我们的婚礼,都是见过你的。当时我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我丢不起这个人!”
从那一次大吵过之后,我们的感情就彻底破裂了。这是一面婚姻的“破镜”,已经不可能再“重圆”了。因为在林开和我之间,已经失去了信任。我们之间,已经出现了一种无形的隔膜,这种隔膜,让我们一次次变得疏远,一次次变得冷漠。
其实,我真得不是故意要骗林开的。我认为,我以前的那些事情,如果真的告诉了他那才是对他的伤害。林开不知道,我有多么在乎他,我那么在乎他对我的感受,所以我不能告诉他。那些事情,都早已经过去,就算告诉他能有什么用,不是让他平添烦恼吗。我是那么珍惜并且呵护着我们的爱情,我不能让一些不必要的事情,玷污了我们的爱。可是现在看来,一切还是徒劳。现实的薄纸包不住我历史上的熊熊火焰。真相大白后,林开不会想到是我太在乎他才实行了善意的欺骗,而是一直觉得我对他不真诚,觉得我欺骗了他!
我们的矛盾一天天激化,一天天升级。那个冬天,我们开始了冷战。婚姻尽管还在形式化的维持,但我们已经好长时间不说话了。林开不再接我下班回家,我也不再给林开做饭,不再给林开冲咖啡,不再给林开洗衣服叠衣服……因为林开已经完全把我当成敌人了,他仇视我。在他心里,根本就看不起我。就算我给他洗衣做饭,他也会挑出一大堆的毛病,说我这不对那不对。家里的沙发上、茶几上、桌子上……铺满了厚厚的一层尘土,我们都懒得去打理。
有时候,我还是想用我的爱来感化他。我鼓励着自己收拾好屋子,然后给他做上一桌美食。可他下班后看都不会看上一眼,让那些美味佳肴全部变成残羹冷食。还有时候,林开会突然发疯般的抓狂,把我给他洗干净叠整齐的衣服抖成一团乱麻。于是我也就不再做些什么了。家里那拍黄瓜时的“幸福的节拍”也早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已经不再去市场买菜了,一天三顿,我都是给自己泡面吃。更可怕的是,有时候林开喝完酒回来后,总会跟我大吵一架。吵架的时候,他会抓着我的头发,“咣咣”地向墙上撞去,一边撞他还会在嘴里骂骂咧咧:
“你这个**!你脏死了!你脏!你脏!你脏!全天下没有比你更脏的人了!”
我不想跟他解释什么,也懒得再解释什么。我也不能回爸妈那里,不能让他们看到我这个样子。可我内心的苦水,总要找人倾诉的。我不能再这样沉闷下去,否则我迟早会疯掉的。最近一段时间,我在单位就总是状态不佳。登台演出的时候,曾经好几次唱错了歌词,闹得台下哄堂大笑。我也写不出什么新歌词来了。在这种心态和心情下,我所有的灵感都已经枯竭。我必须要排解我的苦恼了,我要找人聊天,我要找人说话,否则我真怕有一天我会变成植物人。可没想到,我的烦恼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越来越多了。
那天,我跟我的一位大学同学许之凡聊天。当然,我是不可能跟他聊我的家庭和我的婚姻的。那是我的“家丑”,不能“外扬”。我只是跟他随便聊聊,释放一下内心的抑郁。毕业好几年,许之凡也早已经结婚当爸。聊到当时大学的很多事情,那时的青春年少,那时的美丽梦想,总是让我们感慨万千。后来,许之凡聊到了他那一岁多的儿子。我是喜欢小孩子的。如果当初我那个孩子顺利生下来,现在应该早会叫“妈妈”了吧。许之凡告诉我说他的儿子很可爱,也很淘气。听到许之凡这么说,更是引起了我极大的兴趣。我想看看他的“小捣蛋”到底长成什么样子,是不是很像许之凡呢?于是,许之凡给我打开了视频,他抱着儿子,让小孩子在视频面前跟我打招呼。玩儿了一会儿,他就把孩子交给保姆去玩儿了,然后又接着开着视频跟我聊天。
这时候,房门响了,林开回来了。我赶紧关了视频,告诉许之凡“我要去做饭了,有时间再聊”。一进屋,林开还是看到了视频中的许之凡。林开是不认识许之凡的。可是他看到了,我在和一个男人视频聊天。而这,也确实是他的“亲眼所见”。我知道,又一场暴风雨要来临了。
林开气气地扔下提包,就用那种装着火药的眼神看着我说:
“汪美女真是本性不改啊!我就知道嘛,你这样的女人,怎么能耐得住寂寞!你是在男人的裤裆下生活惯了的!离开了男人,你怎么还活得下去!”
我是绝对不允许林开这样侮辱我、误解我的。我的心里,陈压着一团火焰,也是呼之欲出。我对着林开喊:
“你别给我胡说八道!你瞎说什么,那人明明是我的大学同学。我们是为了看他的孩子才视频的!”
林开给我挤出了一个很陌生的笑,他完全不信任地对我说:
“哈哈,你真可笑!撒谎都撒得这么没有水平!既然是看孩子,那么我在视频里怎么连孩子的影子都没看到呢?你可真会粉饰自己,你这样的人,永远改不了**无耻的本性!只是我告诉你,既然当了婊子,就不要再想着给自己立贞节牌坊了。我都替你感到丢人,你知道吗?”
我知道,我跟林开已经完全陌路疏途了,我们已经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了。很多话,我跟他是说不通的。他永远不会相信我,也永远不会理解我。于是我便不再跟他解释什么,都是徒劳的。我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发呆,真的不知道何去何从了。
可是,我的沉默再次惹恼了林开。他又看着我大吼:
“你别总是这幅怨妇的样子!我不缺你什么,不欠你什么!用不着整天看你的哭丧脸!整天发呆发呆,又想谁呢你?对了,你不会是在想你以前跟我提过的那个杜远吧?你的心里想得可真多!不想男人就不行吗你!我也真不知道我上辈子做了什么缺德事,让我这辈子碰上你这么个贱货!贱货,你就是贱货!真他妈贱!一分钱一斤都没人要的贱货!你真是贱到了极致,贱到了顶峰!”
我终于忍无可忍了,我内心的火焰,很快就激发出来。我大喊着:
“你是什么人啊!有没有人性!我说话也不行,不说话也不行,解释也不行,不解释也不行!你到底有完没完!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我就是想让你死!让你死得远远的,不要再让我见到你!”
一边大叫着,林开又抓住了我的头发,按着我的头向墙上撞去。我又感到满眼全是金星,头痛、头痛、头痛……
我不知道林开是什么时候放开我的。只知道我渐渐清醒过来的时候,林开已经穿着衣服倒床上睡着了。我摊在墙角下,不想动弹。在我身旁的地板上,到处是我散落在地的碎发,凌乱地被扔在地上。我在心里苦苦地想:林开为什么没有把我弄死?为什么呢?为什么不让我死去。那样我就不会再伤心绝望了。我已经受够了命运的折磨。这样的世界,有什么可留恋的?
我看向窗外,天已经黑了,正是万家灯火、家人团聚的时候。整个庆安市到处灯光点点,每一盏灯下,都会有一个故事。不知道有谁的故事,跟我一样凄惨呢?
我跟林开的感情已经彻底破灭了,彼此眼中,已经没有了一丝的爱意。取而代之的,是漫山遍野的仇恨和愤怒。林开一直恨自己不长眼娶了我,我一直恨自己不长眼嫁给他。在整日的敌对和怨恨中,换来的是数不清多少次的争吵和谩骂。林开对我已经越来越没有忍耐力了,常常是还没有吵上几句,他就开始对我动手动脚。不管喝没喝酒,他都会对我拳打脚踢。我的身上,经常青一块紫一块,伤痕累累。有时候我的脸被林开打坏了,我就只好在电话里跟艺术团的叶团长请假。我抓着电话,尽量让自己内心平静。我已经记不清楚了,我曾经有多少次这样对叶团长说:
“叶团长您好,我是依然。今天家里又发生了点儿事,不能去上班了。所以跟您请个假!”
一次两次还可以,后来叶团长也就不耐烦了:
“你说你家里怎么总有这么多事儿啊!你家是联合国啊?身为一个艺术团的团员,工作态度越来越不认真,三天两头请假!如果你态度再这么不端正,就不要再来上班了!”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我多想跟叶团长解释清楚,可是我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我跟他解释什么?解释我的“年少失足,深陷绿岛”,还是解释我的“破碎家庭,失败爱情”?我能说什么?
可我是那么喜欢我在艺术团的那份工作的。我喜欢在那里演出,我喜欢唱我自己写得歌,我喜欢跟同事们在一起说说笑笑。那份工作,是我的精神支柱。没有了那份工作,我不知道我还能做些什么。或许,是命运又跟我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让我终于又失去了这份工作。
那次,又一场战争席卷了我和林开。我已经不想再去回忆,战争现场有多么激烈。我只记得,当时我的周围都是刺鼻的火药味儿,我感觉有一种天崩地裂的感觉。在那次的战争过后,我站在镜子前,已经快不认识自己了:我的头发又被扯掉了好几缕,像一团乱草一样堆在头上。我是那么爱美爱干净的,但是我已经有几天不洗头了呢?我不知道。镜子里,我的皮肤是苍白的,是那种很不健康的白色,毫无血色。我的左脸淤青、右脸浮肿,外加牙齿脱落一颗。这还是我吗?这还是那个爱美爱打扮爱漂亮的汪依然吗?!
我知道,我这个样子,是不能出门了。如果我这样出门,会活活把人吓死的。当然,我更不能去上班了。我是一个歌手,歌手除了看重嗓音,还要看重脸。现在,我的脸已经被践踏得不成样子了,所以我没有去上班。这次,我也没有再打电话给叶团长。我跟艺术团的联系,就这样永远的断开了。
那段日子,是我感觉最绝望的日子。想着自己一路走来,荆棘遍地。刚出狼窝,又入虎穴。打击接二连三,让我再也没有了招架的能力。我感觉到,我的天已经真的塌了,我的世界已经四分五裂了。尽管世界上灯火万点,可是在我的世界里,只剩下了绝望的、冷冰冰的黑暗。在黑暗和绝望的日子里,我的脑筋是很不清醒的。有时候,我经常会忘记自己在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为何那么做。我的头颅里,仿佛被安上了猪的脑子,变得糊涂又愚蠢。在这种状态下,人是最容易做傻事的
我已经记不清我是什么时候买来的那瓶剧毒鼠药,也不清楚自己是从什么地方买来的。我只知道我曾经拿着那瓶鼠药端详了好半天。这是一瓶多么奇怪的东西,仅仅一小瓶,就可以结束一切的烦恼忧愁!什么光明、什么灯火、什么黑暗、什么寒冷……都会变成云烟。有了这瓶奇怪的东西,我就可以超脱,就没有任何的纷纷扰扰了。
我想打开这瓶鼠药,给自己猛灌下肚。可是后来我想了想,我就这样结束自己的生命吗?从此之后,了无牵挂。我真得要这样做?让自己结束在自己的手中?这样的我,是多么的没出息!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既然是鼠药,那肯定是用来毒“老鼠”的。在我的家里,就有一只特坏的“大老鼠”,他无数次咬伤了我。我的这瓶鼠药,就是用来毒那只“大老鼠”的!
我知道林开每天下班之后总要拿起自己的杯子泡普洱茶喝的,所以我把鼠药倒进了他的茶叶桶里。我已经记不清楚那天我具体是怎么做的。我感觉那天我就好像受一个灵魂指示一样,它支配着我做一切事情。昏昏沉沉、迷迷糊糊地,我就把那瓶鼠药倒了进去。然后我摊在沙发里发呆,我不知道自己想了些什么,只知道,当时我的头很痛,也很乱。我蜷缩着身子,不知不觉陷入了一阵恍惚之中。
林开终于下班了。不出我所料,下班之后他就打开茶叶桶拿茶泡茶。在他接水的时候,我知道,只要他喝一口杯里的水下去,他就可以很快丧命。突然间,我的心又动摇了。我想到了那个笑容像小孩的林开,想到了那个天天下班接我回家的林开,想到了那个送我各种小礼物的林开。我还想到了我们在霄山山顶的卿卿我我,我们在龙凤湖的荡舟欢歌和紫色风铃……这是我的林开啊!我们曾经热烈相爱,而今天,真得必须要做一个如此的终结吗?我清醒了一些,我的心猛烈地跳动着,大脑开始飞快地转动。我要不要拦住他?我要不要拦住他?如果他真得喝下去了,如果他真得一命呜呼,那就是我想要的结果吗?可是,他对我又是那么冷酷、那么绝情。他不理解我,不疼我,不在乎我!这样的一个人在我身边,又有何用?我要不要拦住他?要不要拦住他?可谁知,我还是慢了一步,就在我考虑的时候,就在我左左右右进行思想斗争的时候,林开已经张开大口,把和着毒药的茶水喝下肚去。
我永远也忘不了,林开那颤抖的身体。他倒在地上,脸色发青,嘴唇发紫。我后悔了,我真得后悔了。这是我的林开啊。纵然他有千错万错,我又有什么权利结束他的生命呢?我赶紧抓起手机打120,可是在慌乱之中,我竟然连家庭地址都说不清。我打电话的时候,林开一直用怀疑的眼光看着我,似乎在质问我:是你下的毒是吧?是你害我的是吧?这样的眼神太冷了,就像两把尖刀,直刺我的心头。我捂起脸,不敢再看那双眼睛,不敢再看那寒冷如冰、锐利如剑的眼神。过了片刻,屋里已经没有任何动静了。我慢慢把手拿开,放眼望去,发现林开已经七窍流血、口吐白沫,命丧黄泉。我知道,120是来不及了。林开已经离开了,是我一手送他上西天的。我是一个多么恶毒的女人!连自己的丈夫都残忍毒害!我是多么的不可理喻,多么的心狠手辣!
林开停止了呼吸,可是他的眼睛并没有闭上,一直恶狠狠地瞪着。我不知道,他对这个世界还有多少的留恋,或者是还有多少的怨恨。我已经渐渐清醒了。在慌乱中,我调理着思路。现在,我应该先打电话通知林开的家人,让他们来收林开,然后再打电话给110,让他们来收我。在打电话之前,林开的眼睛一直那么恶狠狠地瞪着,他的嘴角还在滴着血。我们的木地板上,已经染红了好大一片。林开的眼睛让我头皮发麻,我不敢再去看那样的眼神,那是一种可以吃人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我决定先拿林开的一件外套,把他的眼睛盖住,否则,我是没有办法往下进行任何一件事的。
怎么也没想到,当我拿起林开那件外套向他的头部盖去的时候,瞪着眼的林开突然一跃而起,他冷冰冰的双手抱住了我,他那沾满了鲜红色血液的牙齿咬住了我的脖子。我不知他是人是鬼,只知道自己的脖子有种钻心的痛……我拼命呼喊着、拼命挣扎着,依然无济于事……
一下子,我摔下了沙发。摊在地上,我看着屋内:没有林开、没有血迹、没有恶狠狠的眼神……那个装着鼠药的茶叶桶,依旧放在茶几上。林开还没有回来。我长呼了一口气,才知道这是一场噩梦。我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现额头上都是冷汗。身上的衣服,也已经被汗浸湿得可以拧出水来。还好,这只是一场梦,只是一场噩梦。否则,后果真得不堪设想。可是,我刚刚从这个噩梦中醒来,会不会再陷入另一个噩梦呢?
我不知道,也已经没有心思去想那么多了。我找来了三个袋子,把林开的茶叶桶和那个装鼠药的小瓶子放在了袋子里,然后又一个个系紧。我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拎着那重重封锁的三个袋子走出了家门。下楼后,我把系紧的三个袋子扔到了垃圾桶里。然后我系好了风衣的扣子,又把手**了风衣的口袋,向前走去。我不知道我要去向哪里,总之我不想回家。
又到了华灯初上、霓虹闪烁的时刻。又是一年的春天,可是在这个春天我却看不到任何希望。一个人走在路上,我没有目的地,只是埋头乱走。放眼望去,眼前又是一片的灯海:车灯、路灯、霓虹灯、广告灯、招牌灯……看到这些灯,我又想到了“大元朝”的灯、“豪华舞厅”的灯、“套房雅仙居”的灯、“安康屋”手术室的灯、艺术团的灯、霄山下的灯、万家灯火的灯……这么多的灯,汇成了一个长长的“走马灯”,在我眼前围着我转来转去。我从灯下走出来,如今又走到了灯下,走来走去,我走不出这片灯的纠缠。我不知道人世间一共有多少盏灯,这些灯,是照亮了世界,还是让世界更加迷乱、更加错综复杂呢?我想不明白。在灯海中,我只身一人,走在灯火阑珊处。我的耳边,又飘来了我和杜远合作的那首《飘梦》——
每当晚风,吹下了夜幕,
踏着歌声,我旋转脚步。
满脸欢笑,高歌又热舞,
可谁知晓,我心中孤独!
每当星光,迎接着日出,
踏着歌声,我旋转如故。
把酒今宵,沉醉又糊涂,
可谁能解,我心中愁苦!
今生苦短,叹时光促促,
来世无多,可年华虚度。
何日告别,那漂泊雨露,
何时靠岸,把梦儿留住!
是的,今生苦短,来世无多。什么时候我才能告别那漂泊的雨露?什么时候我才能把梦留住?我依旧想不明白。经过了这么多,我也懒得去想了。我已经累了,真的太累了……晚风吹来,让我感到阵阵心寒。我立起了风衣的领子,默默地向前走去。放眼望去,在我周围,依旧是一片灯火阑珊……
我已经写过了好几篇的小说。目前为止,我感觉好像只有这篇《灯火阑珊处》是我写起来最耗时、最耗力的一篇。这篇小说,“构思”就用了好多天。前天才开始下笔,浩浩荡荡地写起来。由于篇幅较长,断断续续,直到三天后的今天,我才终于写到了尾声。以前的那些小说,我几乎都是用最快的速度,一天之内一气呵成。只有这篇小说,是真正耗费了我很大的精力。写作时候,我甚至忘记了洗脸和吃饭。现在写完这篇小说之后,我又有了那种精疲力尽,同时又如释重负的感觉。
可是写完小说之后,我并没有空闲,还必须要接着写后记。我早已经养成了写后记的习惯。关于《灯火阑珊处》,我有太多太多,要在后记中交代。一时之间,竟然理不出思路。那么就先从小说的标题《灯火阑珊处》说起吧。
宋代的辛弃疾在他的《青玉案 元夕》中,曾经写过这样的诗句: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一直都很喜欢其中的那句“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我觉得这句诗非常有意境,读完之后,会让人在脑海中展开无数的美丽画面。于是我就想:肯定有数不清的故事:美丽的、或者哀婉的,都是发生在灯下边的。于是我就想写一个发生在“灯火阑珊”中的故事。在我的这篇小说中,也不止一次地写到了灯光灯火:高兴的时候,失落的时候,幸福的时候,伤心的时候,都会有灯出现。
在这篇小说中,我写了一个不断与命运抗争,结果却不断被命运苦苦折磨的女子“汪依然”。在小说中,“汪依然”是一个歌女。这种人物,是我以前从未写过的。而且什么歌厅舞厅,也是我几乎没有去过的。但是“汪依然”的原型,却真实地存在在了现实生活中。那是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在网上浏览中国某贪官的相关资料。我发现这个贪官无恶不作,这个“汪依然”原型就是其中的受害者之一。网上的资料写得非常简单,虽然只是轻描淡写,留给我想象的空间却非常大,并且又一次引发了我对现实、对社会的深思。于是我展开想象,大胆地勾勒出了我笔下“汪依然”的故事。
写作的时候,我曾经和姐姐通电话说:
“我这次的小说视角更广泛,写到了以前没有写过的很多东西,涉及到社会上很多方方面面……这篇小说我又是以第一人称的方式来写的。现在我已经越来越爱关注女性的命运,写出女性的悲欢离合!”
这篇小说,尽管也不可避免地写到了“爱情”,但更多的,我写到的是这个社会的冷漠和人间的无奈。在“灯火”下,“汪依然”那甜甜的爱情只占到了极小的一小部分。更多的是一个接一个烦恼和打击,一个又一个的陷阱和漩涡,和几乎永远也挣脱不开的命运折磨,以及无边无际的茫茫苦海。她在绿岛花园所受到的伤害,一直持续到了她的最后。写作时候,情到深处,我自己也会心情沉重,黯然泪下。因为我知道,现实社会中,确实有这么多的无奈。甚至可能有人比“汪依然”还要命苦。这是一个不平等的社会,这是一个人吃人的社会。这个社会,绝对不能只有“梦想”!当梦想一次次破灭的时候,当一次次的打击降临的时候,我们应该如何应对呢?
我在小说中曾经写到过:
“无论在任何情况下,人都不能堕落,否则,就真得会掉入一个可怕的深渊,越掉越深,永无翻身的希望。”这句话,是“汪依然”内心的感悟,也是我内心的呼唤。小说中的“汪依然”本是一个刚刚从音乐系毕业的大学生,她简单纯真,满怀梦想,然而走上社会后,她一次次堕落了自己。有时候,她是无意堕落的,有时候,她是故意堕落的。在金钱面前,她也曾经动摇过。然而最后,她依旧一无所有。在命运的折磨下,她的梦想全部破灭,并且还丢掉了太多的东西。其实在我们的生活中,也确实会遇到各种各样的“诱惑”。在那些形形色色的“诱惑”面前,我们应该怎样取舍呢?
我不知道大家是否喜欢小说中“依然”和“杜远”的爱。他们俩的爱,爱得简单、爱得真实、爱得美丽、爱得遗憾,也爱得心痛。他们的这份爱与“依然”和“林开”的爱是不一样的。其实,“依然”的心里一直是爱着“杜远”的,可是她却不得不忍泪放手,不得不把这份爱变成“隐形爱”。可是,“依然”的决定还是错了。或许如果当初留在“杜远”身边,那么就不会有后来的一切。因为“杜远”的爱是最成熟、最炙热、最纯真的。我相信,在很多人的身边,也一定都有自己的“杜远”。感情面前,一定要考虑好。与其满脑子怪异思想,不如“怜取眼前人”,多多珍惜身边的人和爱!
如果真的用心读完我的小说,那么就一定会发现许许多多值得深思的地方。当然,我绝对不是在鼓吹自己的小说有多么深刻的意义。“写小说”对我而言,仅仅是我的一个“业余爱好”。但是在写作的时候,我的态度是极其认真的。因为我要对自己负责,更要对我的读者们负责。小说中的字字句句,都是我汗水的结晶。虽然我不能左右读者的心,可我还是真的非常希望读者朋友们能够喜欢这个发生在“灯火阑珊”中的故事。如果有人读完之后,感动了,感慨了。那么我肯定会非常高兴,非常欣慰!
在这篇小说中,我还穿**去了很多“歌词”。那些歌词,也都是我的原创。平常,我就很喜欢写写画画。尽管肚子里的墨水不多,可我还是喜欢写一些诗词歌词。希望我的读者朋友们,在读我的小说的同时,同样喜欢我创造的小歌词!
关于这篇小说的主题和思想之类,我在小说中已经写得很清楚了。在此就实在不需要赘述了。聪明的朋友们,一定都读得懂的!由于本人不才,文中如果有疏漏的地方,希望读者朋友们多多指出批评。小野一定虚心接受!
最后,再一次深深感谢支持我的读者朋友们!
小野完稿于北京东四
电话: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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