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塑料瓶照顾爸爸电影叫什么瘫了妈妈死了小男孩捡瓶子是什么电影

对于孤儿出身的爸爸来说,被人需要被人看见,是一种幸福,是一种存在的价值。—这是全民故事计划的第696个故事—一妈妈是爸爸在路边捡回来的。爸爸从外地打工回来,凌晨1点钟下火车,没有车,便背着行李徒步走了几个小时,在离村口不远的公路边,看到了雨雾中缩成一团的妈妈,爸爸将雨披脱下来披在她身上,将她带回了家。本想天亮后把妈妈送走,妈妈却说不清家在哪里,一门心思扒拉着碗里的面条。爸爸只好将她送去派出所,妈妈不记得家在何方,也说不清年岁几何,只晓得自己叫刘琳,听口音像山东那边儿的。民警做了登记后,就让爸爸先将妈妈带回来等消息,妈妈一路紧拽着爸爸的衣角,这消息一等就是许多年。几个月后,30岁的爸爸娶了不知道多少岁的妈妈,村里人打趣爸爸有福气,路边捡了个傻媳妇儿,爸爸笑着给他们分喜烟喜糖。那是1986年8月13号。转年,妈妈生下了哥哥,又过了一年,妈妈生下了我。从我记事起,家里的一切都是爸爸在打理,妈妈不会洗衣做饭,不会打理家务,更不会干农活。她会饿了喊饿,渴了找水,每天笑嘻嘻地跟在爸爸身后。而爸爸只要一抬头撞到妈妈的笑脸,手里的锄头也能变成甜的,眼睛都会跟着弯起来。我曾问爸爸,妈妈什么都不会,他怎么像个宝贝疙瘩一样护着。爸爸低声笑了笑:“你不懂,爷们儿就得有女人靠着才是爷们儿。”对于孤儿出身的爸爸来说,被人需要被人看见,是一种幸福,是一种存在的价值。而妈妈给了他这种幸福,让他感受到存在的价值,于他而言,妈妈就是看见他的宝贝,是需要他的幸福。小时候,家家户户就那么点儿粮食,一年到头也吃不到几回肉,但爸爸总是能带着我们边玩儿边弄好吃的。路边儿嫩芽儿刚出头儿,就去沙坑里挖蛤蟆,彼时蛤蟆冬眠饿了一冬,肚子里没有虫,干净又劲道,妈妈喜欢吃蛤蟆腿,爸爸总会细细地剥了皮,送到她嘴里。烈日的午后去小河里摸鱼、采菱角,顺便洗个澡真是爽快。秋风割得脸疼,却让山上的蘑菇、木耳、野菜长得肥头大耳,怎么做都好吃。踩着大雪去野外柴火垛里抓野鸡,手电筒对准野鸡眼睛一照,趁着它迷糊的间隙,拿竹竿网一扣,爸爸几乎百发百中。妈妈每次玩儿得比我和哥哥还凶,常常将自己弄得一身泥土,爸爸总能随时掏出手绢,把妈妈的脸擦干净。妈妈长得白,一双大眼睛黑溜溜的,笑起来很好看。村庄一角丨作者图那几年日子虽过得清苦,却也是实实在在的幸福。只可惜,这种幸福只能追忆,再也回不去了。二妈妈第一次走丢,是在我9岁那年。村大队广场插满了红旗,大喇叭里不断循环唱着《东方之珠》,虽是黑白电视,但依旧能感受到各地欢庆香港回归的喜悦。只有我们家,两间土房上笼罩的乌云黑压压的,怎么也不肯飘走。那一年村里进行了30年一次的土地划分,我和哥哥顺利分到土地。我们家从爸爸一人的3亩1分地,变成了三人的9亩3分地,地多了,捉襟见肘的日子,好起来一点,爸爸也跟着更忙了。平时爸爸还会去挖墓坑,报酬多少看主人家心意。那天爸爸为了不耽误地里的活儿,凌晨两点便起来去邻村挖墓坑。回来时左手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原来是爸爸在山上摔了一跤,手刚好按在一块锋利的石头上。爸爸把手藏在背后,还是被妈妈看到,妈妈一边抹眼泪,一边用手绢把爸爸的手包上。我那时好像读懂了爸爸眼里的幸福。爸爸下地干活儿,我和哥哥去上学。等到中午回来时,大门锁还好好地挂着,妈妈却不见了。谁也不曾想过,那矮矮的院墙,只要妈妈愿意,随时都可以翻过去。邻居大婶说看到妈妈往村诊所那边儿去了,跑到诊所,大夫说妈妈拿了止血药便走了。妈妈只是智力低下,并非全傻,可以做到简单交流。村里人知道妈妈不见了,都出来帮着找,有人骑上自行车沿着公路去邻村找,有人往山上找去,还有的给邻村亲戚朋友打去电话,让他们帮忙留意着。天色沉沉地暗了下来,妈妈毫无踪迹。诊所在村边上,村边挨着公路,已过去十来个小时。爸爸看着黑洞洞的公路发呆。爸爸坐在院子里抽了一夜的烟,我和哥哥谁都没敢出去劝。我问哥哥,是不是以后我们就没有妈妈了。哥哥说,爸爸一定会把妈妈找回来的。天刚蒙蒙亮,爸爸叫醒哥哥带着他去了县城。中午,他们是骑着摩托车回来的,那是爸爸在二手市场淘的。简单吃过午饭后,爸爸带着哥哥又去了镇里,买了一些米面油回来。我知道,爸爸不会在家里坐等了。村边的公路丨作者图果然第二天一早,爸爸随便拿了几件衣服,用空矿泉水瓶子灌了两瓶水,塑料袋里裹了几个干馒头,哥哥给爸爸装了一罐子咸菜。爸爸将我们一家四口的全家福,揣在靠近心口的口袋里,骑上摩托车,在一点线索都没有的情况下,开始了寻找妈妈的路。哥哥承担起了父亲的责任,将我照顾得很好。爸爸到哪里了,有没有找到妈妈,成了我们睡前的必修课。我经常做梦会梦到妈妈,她会对着我笑,问我吃饱了没有,会胡乱地给我扎辫子,然后将我左摇右摆说真好看。此后的两年时间里,每到春种秋收时爸爸都会回来打理土地,其余时间都用来找妈妈。我不知道爸爸都去过哪里,遇到过什么事儿,只知道那两年,爸爸眼里的光一点点褪去,眼角的皱纹像水田里干涸了的淤泥,一道道曲折坎坷。或许是老天爷看到了爸爸的诚心,感受到了我们的思念,妈妈找到了。三1999年春,村里常大爷将电话打到了家里,爸爸握着电话只会嗯嗯嗯地答应,我在一旁按着本子,眼泪顺着脸颊滑,爸爸手颤抖着歪歪扭扭写着常大爷说的地址。妈妈找到了。在河北涞水,常大爷本是去瞧刚出生的外孙,没想到竟在商场里看到了打扫厕所的妈妈。原来98年秋妈妈逗留在商场里不肯离开,商场保洁阿姨猜测她无家可归便说情让她留下,商场管吃住,保洁阿姨一直很关照妈妈。后来听爸爸说,当时也不知道要怎么感谢那位阿姨,便要把兜里的钱都给人家,可人家怎么也不肯收。妈妈回来时穿的衣服,还是那位阿姨捡到她时给她买的。哥哥怕爸爸把写着地址的纸条弄丢,将地址抄写了好几遍,分放在爸爸的各个口袋里。几天后,爸爸把妈妈带了回来。妈妈还如当年一般,拽着爸爸的衣角,我和哥哥强忍着冲过去抱住她的冲动,怕吓着她。妈妈瘦了一些,黑了一些,头发被剪短了,但那双眼睛还是黑溜溜的,她看我们的眼神有点怯,两年多了,我和哥哥身高猛窜,妈妈已认不出我们来。我把头发打散,学着以前她的方式,将头发弄成乱七八糟的两个小辫子,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妈妈慢慢松开爸爸的衣角,定定地瞧着我,缓缓抬手摸上了我的头:“是小华?”我哭得不能自已。爸爸晚上做了满桌子的菜,特别香。哥哥第一次端起了酒杯,一口闷下去,眼泪直接飙了出来,不知道是不是酒呛的。我认真地将鱼刺剃干净,一块儿一块儿肉放进妈妈碗里。我们家终于又有了人气儿。我无法想象当年爸爸找到妈妈时是什么心情,不知道他跟妈妈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也不知道他用了多久才让妈妈认出他的,或许一眼,或许很多眼。更不知道妈妈这两年都去了哪里,有没有受冻挨饿被别人欺负,但妈妈回来了,回来了就好。妈妈的身影再次倒映在爸爸眼里,那光回来了。然而4年后,妈妈又丢了,这次却是我弄丢的。在之后的许多年,我深切体会到爸爸当年的痛,那是希望与失望双重折磨,那根紧不得松不得的弦,就那样绷在心尖,微微颤动,便地动山摇。四2003年大年初三下午,爸爸带着哥哥去县城里办事,到了晚上六点多还没有回来,老家冬天黑得早,彼时天已经黑透了。同学叫我去看烟花,说村里回来的体面人,买了好些大烟花,正要在村广场放呢。村外不远处就是松花江丨作者图我探头瞧了瞧在炕上熟睡的妈妈,按捺不住去凑热闹的心思,想着妈妈一时半会儿也醒不了,穿上棉袄锁上房门和大门,和同学朝着村广场跑去。那是我第一次看到那么多那么大的烟花,一道道白光冲向夜空,砰砰砰地争相绽放,流光溢彩,璀璨夺目,如墨般的夜空被炸成缤纷花园,真是漂亮极了。就是这异样的美丽,让我迷了心智,丢了妈妈。这许多年来,我都不曾放过烟花,它的美成了我心里的魔。哥哥找到我时,我还在同学家磕着瓜子嚼着糖块儿,讨论刚才哪朵烟花最美。哥哥强压着愤怒将我拽走,我心里隐隐有了预感,快速往家跑。两间土房一览无遗,妈妈不见了。厨房窗户打碎的玻璃一直没来得及换上,用来临时挡风御寒的塑料布已破了一个大洞,随着寒风呼哒呼哒地摇着。我该死地忘了妈妈是怕炮声的。爸爸已经去找了一圈儿回来,要落在我脸上的巴掌还是收了回去。我哭着跟在哥哥身后,一遍一遍地喊着妈妈。我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在心里不断祈祷不管是哪路神佛,都请保佑我的妈妈。一夜无果,哥哥拿着鸡蛋在我冻伤的脸上来回滚,几次张口都没说出话来,爸爸更是看都不看我一眼。我知道错了,却无法弥补。爸爸把闲置了几年的摩托车推出来,顶着寒风又踏上了找妈妈的路。或许是上一次我们把幸运都用完了,这一次老天没有怜悯我们,不仅妈妈杳无音讯,爸爸还出了意外。五2004年4月,爸爸在赶回来种地的路上被货车撞倒,送到医院抢救,命是保住了,左胳膊却丢了。我本要请假和哥哥一起去照顾爸爸,被哥哥拦了下来,说我照顾爸爸不方便。二十来天后,爸爸回来了,看着那轻飘飘的袖管,我的心一揪一揪地疼。几天后爸爸去找村书记,将土地承包了出去。休养了一段时间后,爸爸又开始去找妈妈,他不能再骑摩托车了,只能坐车去找,付出的时间、精力、费用都比以前要多,但是爸爸说,只要他不死,就要找。我们家又回到了死气沉沉的日子,每天的希望伴着太阳升起,失望又随着太阳落下,就这样周而复始,一日一日地熬着。快过年了,爸爸回来了,他面色灰暗,两腮塌了下去,看着老了十几岁,这是爸爸在外时间最长的一次。他把我和哥哥叫到屋子里,说他没用,家里的情况已经不足以供两个孩子上大学。我抢在爸爸说下一句话前,说我还有半学期就升高三了,我成绩好必须要上学,爸爸看了看哥哥,又看了看我,叹了口气不再说话,哥哥退出了屋子。我那时忘了,哥哥还有半学期就要高考了,哥哥的成绩也是不错的。日子一天天溜走,我既希望这日子溜得快一点,又怕日子溜得太快。2006年,我考上了省师范大学。爸爸在看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难得地笑了。哥哥送我去上学的前一晚,将3500块钱塞进我包包的夹层里,还给我一张银行卡,说会定时往里打钱。这时的哥哥已经在县城一家修车厂做学徒一年多,我不知道这3500块,哥哥是怎么从他900块的学徒工资里攒出来的。爸爸依然到处寻找妈妈,哥哥的技术越来越好,能接手的活儿也越来越多。我在学校里啃着书本,每天宿舍、教室、图书馆三点一线,同学们都说我太拼了,大学生出去玩儿玩儿应该的,我只笑不语,我凭什么出去玩儿。爸爸哥哥和我,就这样悄悄地将日子过成了固定模式,我们忙碌着各自的事情,心照不宣地守着希望,却又都闭口不提。我从没想过爸爸会那么早离我们而去。我忘了,没了妈妈的爸爸,就如没了水的鱼,挣扎过后只剩下死亡。六2008年,奥运会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全民运动掀起热潮,暑假我没有回家,而是选择在一家体育馆里做暑假工。哥哥的电话打来,那般紧张又不说明的哽咽,让我的心砰砰砰乱了节奏。爸爸一脸灰绿,瘦成皮包骨蜷缩在病床上。肝癌晚期,哥哥说爸爸回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怕我担心没有说,医生说已没有治疗的必要,也就还有一两个月的时间了。我不知所措,一句话也问不出来,想哭也哭不出来,爸爸找了妈妈这些年,他心里的郁结早已拧成疙瘩,没有妈妈谁也解不开,可妈妈在哪里啊?半个月后,爸爸说什么也不住院,一定要回家,我和哥哥随了他。家里一切如旧,爸爸常盯着某个地方发呆,半夜被疼醒时,会无意识叫妈妈的名字。我和哥哥尽量逗爸爸开心,可他从没真正地笑过。2008年10月27日,爸爸走了,临走前一句话也没留下,在睡梦中就这样走了。哥哥给爸爸挖了墓坑,彼时,已经不允许土葬了,可哥哥还是挖了一个很大的墓坑。整理爸爸的遗物时,在枕头下发现了那张我们唯一的全家福,照片已经泛黄,爸爸的指印还留在边缘。几滴泪砸在妈妈明媚的笑脸上。我将照片带到照相馆翻印了几张,给哥哥邮寄回一张。发帖子、发论坛、发微博,收集资料,我开始找妈妈,这不再只是爸爸的遗愿。那时候网络的覆盖率还不是很广,可是报纸、杂志的刊登我又负担不起费用,只能先网络寻人。同学和老师们都很帮忙,动员了身边和家里的朋友帮我找。可我只有妈妈一张照片,知道她叫刘琳,名字是哪个字都叫不准,这样的大海捞针,希望渺茫。可我必须找下去。七2009年我顺利毕业。我决定一边工作一边找妈妈,根据妈妈的口音,我将主要寻找区域定在山东省。山东省58个市,136个县,1824个乡镇,要找一个几乎没有信息的人出来,我知道这难度有多大。我只身来到济南,在一家教育机构担任中学生语文课后辅导老师,跟当地的寻人组织取得联系,一个名叫梁建宇的男孩子与我接洽,将妈妈的信息进行录入。我先从济南市区开始,周一到周五,白天几乎没什么事儿,我便拿着地图,骑着电动车走街串巷,到各个街道社区,查询是否有妈妈的信息,同名的倒是不少,但都不是妈妈。济南市里跑下来,用了整整半年的时间,刚开始因为语言不通,不仅浪费了时间,也惹出了不少笑话,后来梁建宇有时间就陪着我跑,有了他这个翻译,省事了很多。济南周边的乡村,多到我数不过来,陌生人闯入,总会引起村里人的警惕,每每都要进行一番解释,有热心帮忙打听的,也有冷漠无视不搭理我们的。我将妈妈的照片和我的电话印在小扇子或者水杯上,在大街上发,希望能有人随时联系到我。仅仅一个济南地区,我就找了快两年,一无所获。这两年来,梁建宇一直都在极力帮助我,我当然明白他的心思,断然拒绝了他,我都不确定自己的未来,如何与他承诺未来。老板不满意我经常不在岗,将我辞退。我换了一家教育机构,做家教,只在周六日上课,这样我能有更多的自由时间。我扩大范围往邻市跑,泰安、聊城、德州、淄博,山东省地图都要被翻烂,上面的红圈儿一个挨着一个,却没有一个能圈出妈妈在哪儿。青岛、日照、烟台、威海,我在车上的时间越来越长,跑的地方越来越远。几年来,我吃惯了煎饼卷大葱,学会了山东方言,适应了酷热气候。网络上的信息覆盖越来越发达,手机每天都会响起,我不敢关机,连静音都不敢。微博下的留言、帖子的回复,我都会及时去翻看,只要有消息,便会第一时间联系。寻母心切,未能及时分辨信息真假,也因此吃了不少亏。八2015年夏天,我在微信上接到一个陌生人添加好友的请求,说他在山西某地看到了我妈妈,我喜出望外,再问细节时,便让我转好处费,我转了200过去,嫌少,我又转了300,他接收后便不再说话,我直接打视频过去,却是红色感叹号等着我。类似的事情多了,我便开始有所防备,有人提供线索后,不发来照片,不说具体信息,我便不再相信。但如果骗子想要骗你的话,方法有很多。2016年秋,我接到电话,说在湖南衡阳一带看到了妈妈,并发来了一段小视频,视频里的女子,侧影真的很像妈妈,那人说得面面俱道,外貌体征和言语特点都说的八九不离十,我一度相信真的是找到了妈妈。根据那人提供的地址,我快速赶往湖南衡阳,也顾不得白天的机票贵,只想快一点赶到。结果等我到了以后,那人带着两个人来接我,将我带到了一个旅游景点,我急着见妈妈,并不想游玩,可也看出了不给他们好处他们是不会让我见到人的。他们介绍什么,我就买什么,所谓的民间工艺品,从几百到几千要价不等,不过就是普通玻璃罐子、地摊随处可见的小茶壶、生产线上出来的挂件儿等等,我的钱包被掏空,拉住走在前的人说:“大哥,好歹给我留个路费吧,你们也赚了不少了。”男人终于开动了车子,将我拉到脏乱的胡同口,指着里面一个正在翻垃圾桶的女人,将我推下车。那背影是如此熟悉,头发乱糟糟披在肩上,衣服已经辨不出颜色,手里拎着个塑料袋,彼时一只手正在垃圾桶里翻找着,将里面的塑料瓶子拿出来扔进袋子里。我踉踉跄跄地跑过去,一把扳过她的肩,即将冲出口的妈妈戛然而止,这张脸极为陌生。我将口袋里仅剩的二百多块钱塞到她手里,不顾她疑惑的眼神,快步转身离开。同事给我转了一千块,我得以回到济南。接到兰姐的电话我有些意外,她在电话里哭,让我回家劝劝我哥。我知道她和哥哥青梅竹马,也明白哥哥为何那么喜欢她,却迟迟不肯娶。我决定回家一趟。九家里还是老样子,两间土房打理得很整洁,哥哥必定是经常回来了。我先去看了爸爸,低低的坟头压在我心尖上,憋的我眼泪晃晃悠悠涌出。邻居帮忙照看老家房子,在院子里养起了羊丨作者图晚饭是哥哥做的,他继承了爸爸的好厨艺。哥哥明白我回来的目的,顾左右而言他不愿多聊,我拿出杀手锏,说他不愿结婚就是在怪我弄丢妈妈。哥哥眼圈通红,最后松了口。我无力在经济上帮助哥哥,好在哥哥自己努力,已在县城里买了房,打算婚后自己开一家小的修理店。两个月后,哥哥婚礼结束,我又回到了济南,临别时,哥哥硬塞给我5000块钱,还要我答应,不管怎样每年必须回家过年。我依旧奔波在寻找妈妈的路上,有线索后我不再那么欣喜,亲眼确定不是妈妈后,也不会再那么失望,如机械般麻木地寻找,我只坚信,妈妈一定在某个地方等着我,她知道我在找她。2020年,我找到了妈妈。我记得那是刚入冬时,济南寻人组织的小美给我发来一张照片,那照片上的少女分明就是妈妈年轻时的模样,我的心立刻就揪了起来,马上打电话过去。小美说是她在整理寻人成功档案时发现的,看着照片像妈妈,便发来给我看一看。档案记录是在3年前寻人成功,我想应该是妈妈的家人先我一步找到了妈妈。根据小美发过来的地址,我赶到了诸城市裘加林村。开门的是一位五六十岁的男人,看着他那双跟妈妈同样黑溜溜的眼睛,我确定找对了地方。我语无伦次地介绍自己,拿着我们的全家福,指着妈妈,急切地问他我妈妈在哪儿,男人看清照片上的人,拉着我就往屋里进。一个老太太闻声从炕上坐起来,眯着眼睛瞧我。“娘,是小妹家的嫚儿(女儿)啊。”男人激动地拉着我的手,往老太太身边拽。这老太太是我姥姥,这男人是我大舅,我还有二舅、三舅和大姨,妈妈是老幺。当年妈妈意外伤了脑子,无意间走失,这么多年他们也在找妈妈,妈妈叫刘玲玲,而不是刘琳。见到家人我很激动,大家都围着我问东问西,却不提妈妈。大舅说,把你哥哥也叫来吧。我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哥哥和嫂子接到电话第二天中午就到了青岛,大舅带着我去机场接。哥哥问我妈妈现在怎么样,我没回答,他便没有再问,眼里的喜悦渐渐落了下去。十村子几公里外,我瘫在妈妈坟前。二十年,我幻想过无数种再见面的场景,唯独没有想过妈妈是否会不在了。我眼睛酸胀得难受,却没有哭,喉咙疼得要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这样瘫在坟前呆呆望着那堆冰凉的黄土。妈妈没有给我忏悔的机会,一年前重病走了。一年,255公里,我明明离她那么近,却又那么远。我发了场高烧,迷迷糊糊间梦到了妈妈,她穿着白色碎花衬衫,在给十来岁的我梳头发,两个小辫子高低不等地翘着,额前一绺没梳上去的头发随便用夹子别着。妈妈眼睛弯弯地笑:“小华好看。”有一缕清风入了我的梦,清风里有一张我们的全家福照片。口述
林华撰文|尚十二原标题:《我的妈妈,是我爸在路边捡来的》阅读原文}
  生第8个女儿的时候,43岁的夏月蝉觉得自己这次“真的活不下去了”。  随丈夫到厦门打工15年,这个贵州女人就一直在生孩子,“肚子没平过”。她想要生个男孩,为此肚子“越生越薄”,皮肤被衣服擦过都觉得疼。  之前几次生产,夏月蝉都不去医院,就在10平方米的出租屋里完成。出租屋在半地下,够10口人“挤挤睡下”,两张铁架床和一张竹床占据了大半空间。阵痛来临,夏月蝉平躺在床上使劲,丈夫王忠魁剪脐带。消毒“最好用酒精,没有就用白酒”。  即将迎来第8个孩子的时候,夏月蝉最大的两个双胞胎女儿已经11岁了,最小的还不到1岁。她两手腕各有七八个扎针留下的瘢痕,大腿上全是摩擦的淤青。接产的女医生看不下去:“你为什么拿命换这个孩子?值得吗?”  这些孩子中5个没有户口。还有两个孩子生下不到一个月就生病夭折了。她花了半分钟才想起次序可能是“在老六前”——“太伤心了,不愿多提”。夏月蝉年龄最大的双胞胎女儿在一所外来务工子弟小学读五年级,很多孩子都不愿和她们玩,说她们“头上有虱子”。  搞计划生育的人来过,但夏月蝉并不担心——“我们困难大家都知道,怎么交罚金呢?”  夏月蝉除了怀孕和哺乳之外,只能靠捡垃圾补贴家用,丈夫王忠魁一个人打零工负担全家人的生活。就在老八降生前不到一周的时候,王忠魁为一个老板清理被刮倒的铁皮房,接触了漏电的高压线,不得不接受截肢手术。夏月蝉听到丈夫的消息伤了心,瘫软在床上下不来。  他们的同乡记得,这一家子15年来住在厦门湖里区安兜社,很少与别人来往——“这家人知道别人在议论他们,生了这么多。”同乡们揣测,他们对儿子的执着来源于王忠魁。他是家中唯一的儿子,一脉单传。  夏月蝉告诉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15年间,王忠魁从未表达过一定要个男孩,也从未抱怨过生了女儿。  夏月蝉也知道重男轻女不是个好词。但想生一个男孩的愿望还潜藏在这个家重叠的阴影里,偶尔被路过的老鼠尾巴扫过。  每次怀孕,丈夫都会抚摸着夏月蝉的肚子说,“我猜,这次怎么样都是一个男孩了。”  每一个女儿降生的夜晚,夫妻俩在黑暗里睁着双眼。夏月蝉偷偷观察丈夫,他正注视着女儿叹息流泪。她于是也流下眼泪。  夏月蝉感觉丈夫对女儿,“表情不一样”,走在路上看着别人的儿子表情也不一样。她难以描述那是一种怎样的表情,只是说,“你看到就懂了,女人都会懂的”。  有些时候,她觉得“受不住了”,看见隆起的腹部“就发抖”,“每一次生孩子,都是死一次”。但是很快又坚定下来,“我要尽力,为了老公”。  王忠魁和夏月蝉从未领过结婚证。“一起出去打工,就算在一起了。”王忠魁体谅妻子,早晨出门前常帮着把堆积的女儿衣服洗了,也很少和妻子吵架。让两人都印象深刻的一次争吵是在来厦门的第一年,夏月蝉想工作,王忠魁不同意——“我养你!你为什么要工作?”  在这个贵州汉子心中,男人养家,女人顾家,是天经地义的分工和义务。  “自从结了婚,我觉得自己像鸟儿被关在了笼子里。” 夏月蝉感叹,“再要自由自在,只能在梦里,或者我死了。”  出租屋越塞越满。常有好心人上门送些旧衣物,有时会多劝几句“生男生女都一样,我有个孙子还想要个孙女呢”。和王忠魁同来厦门的同乡郑传娇多年无子,收养了一个女儿。  但郑传娇仍觉得,“不管哪里,有个男孩都是光荣的。”  为了这份“光荣”,生孩子成了夏月蝉唯一的事业。这次生老八实在太凶险,不得已去了医院。医生建议剖腹产。需要多交2万元,她咬牙忍住坚持顺产。  “我真的尽力了,非常非常尽力了。”月子里虚弱,她困在床上,拿手挡住眼睛。  夏月蝉没有什么朋友,她每天都在凌晨醒来,烧水、做饭、给小的喂奶,催大的上学。白天,她挺着大肚子,招呼一群孩子,出门捡垃圾。等孩子都睡下,她需要换洗收拾。  东西越收拾越多,视线所及全是杂物。拳头大的女孩鞋子像果实一样挂在铁衣架上,一串七八双,深深浅浅的粉色。高架床底藏着一根细竹棍。气不过的时候,她用来管教女儿,打完心疼后悔,她又抱着女儿哭,鞋子串就随着床架晃动。  捡垃圾的工作是与王忠魁多次交锋后争取来的。王忠魁不希望妻子辛苦,也觉得丢脸。夏月蝉则希望能多少补贴点儿家用:2个大塑料瓶1毛钱,15根铁棍则能卖1元钱。杂物堆在门口,几乎挡住了半个家门。  这不是夏月蝉想象的生活。来厦门前她坐了三天的绿皮车,本以为会抵达一个广大的世界,“生活会越来越好”。  在贵州山里的时候,家里的亲戚叫她“敢子”,是个大大咧咧甚至有点野蛮的女孩子。男人会的她都会:上树摘果子,下河撑船,搬起大石头捕捉藏匿其下的游鱼。她喜欢水,眼力好,能看清水流的暗涌和转弯,长篙一戳,划出老远。  那时候她的家乡穷极了。只有过年才杀一头猪,挂起来,吃一年。招待客人的时候,割一寸左右的肉炒菜。有一次为了一盘四季豆谁吃得多,她和最小的弟弟吵架。她先拿起镰刀,弟弟一急拿斧头削了她胳膊,鲜血直流。  她记得在贵州,女人分为两类:姑娘和嫂嫂。嫂嫂们有自己的规则。有个嫂嫂结婚四五年没有生育,大家都“瞧不上”,小姑们吃饭不愿意和她坐在一起。后来嫂嫂生了个孩子,和小姑们又亲热起来。  而姑娘的最终归宿终是嫂嫂。她读书读到小学三年级,没钱了。家里人求助于一个大伯,对方说:如果是男孩就借了,女孩读了书也没出息,终究是要嫁人的。她在门口听到了,赌气不读了。  之前看嫂嫂生孩子的的时候,做姑娘的她吓得发抖——“哪里敢想我以后也会生孩子。” 但“敢子”姑娘最后还是在异乡做了“嫂嫂”。  遇见邻村小伙王忠魁的那一年,她爸爸一直着急把她嫁出去,急得拿棍子打她。她“赌气一样”,相处一天就答应和他在一起。第二天就一起坐上了东去的列车。  这个男人很矮,穿着一套特别宽松的“套服”,“谁穿都不好看”的那种。但不抽烟、不喝酒、不嫖不赌,这是“难得的”。在去厦门的火车上,王忠魁给夏月蝉买了一瓶可乐。那时候,村里人出门都“自己带瓶子灌点车上的凉水”,那是珍贵的饮料。  王忠魁知道,“自己家庭情况不一样,必须要努力干活”。他偏爱夜班,赚得能比白天100多元。15年来,他过年只回过一次家——春节期间的活工钱更高。  即使如此,一家人的日子仍然过得紧巴巴的。有时候一桶3升的菜籽油可以吃3个月。一天买1元钱的豆芽。盐巴放一点点,有点咸味就可以了。  15年来,夏月蝉没买过新衣服,全靠邻居救济。王忠魁送了她一个几百元钱的玉镯,她一直舍不得戴。  周围的打工者会不时接济这家人,但很少深交。他们有时会抱怨夏月蝉不让女儿和自己的孩子玩。夏月蝉有自己的盘算:孩子一玩会闹矛盾,这样大人也会有矛盾。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矛盾。  在孩子心目中,夏月蝉是个严厉的妈妈。爸爸出事后,两个孩子不愿意上学,“想照顾家里”。夏月蝉心急如焚,她知道读书是跳出这个拥挤出租屋的好途径。但她并不知道该怎么劝说,只能边哭边骂。  夏月蝉觉得,自己一年比一年脑子糊涂,记不住事情。她能放在每个女儿身上的精力越来越少。有一次,不到1周岁的老七差点跑丢,她以为只是去了隔壁玩耍。后来很长时间,小姑娘的眼神稍微望向门口,夏月蝉就通电似地从床上坐起,大声呵斥。  夏月蝉觉得对不起她们,“生在这样一个家庭,吃了太多苦”;又埋怨她们不懂事,不体谅自己的辛苦——出租屋里的生活已经比她“当年好多了,能吃饱,有学上”。  她没有想过放弃她们。许多人打电话询问领养,被她一一拒绝了。“我们自己的孩子自己养。”  她只能期望女儿嫁人,像她一样有自己的“靠山”。“女人,好像有了男朋友,就放心了。”  不过她觉得更靠谱的出路还是拥有“自己的儿子”,属于“靠山”的性别。只是王忠魁的受伤打乱了她的计划。  事故发生后,王忠魁的左手被截到只剩下15厘米,“谁能想到15厘米能有这么短呢。”他躺在病床上挥动不存在的手。自他13岁起,那只手就搅动水泥,打磨沙土,垒实厦门市湖里区江头的高楼地基。他看着那里从一片棚户区变成了房价惊人的开发热土。  “滚!”在病床,他对妻子怒吼。夏月蝉知道丈夫只是难受——“他一个男人,养家的能力没有了,不想拖累我。”  她求助于媒体,外界的帮助涌了进来。儿童衣物被整袋整袋送来,来不及折叠,只能平铺着。慰问品快要从这个小屋子里溢出去。  但这不是她急需的,丈夫的手术需要钱。一家人未来的生活也存在问题。  夏月蝉代替了丈夫承担起与外界打交道的角色。10平方米的家从未接待过这么多的访客。最忙的时候,她的电话每隔15分钟就要响起一次。那是一台150元的老式手机,“不容易被孩子摔坏”。她不懂微信和支付宝,“因为觉得那是不正经的男女勾搭的工具”,于是只能给捐助者念一个记在废收据本上的银行账户——那是王忠魁名下的账户。  截肢后的王忠魁还要等待一次又一次的恢复手术,夏月蝉不得不一个人撑起这个挤满了孩子的家。“不能生了。都这样了,还怎么生?”手术前一天,两人都对记者说。但有小男孩经过,夫妻俩的目光还是追了过去。  王忠魁希望妻子回老家,在那里带孩子。在等待手术的过程中,他已经学会用嘴和鼻子使用手机。他想求求认识的老板,介绍个一只手也能干的工作。  而夏月蝉并不想回乡。这次获得捐款的体验,让她开始后悔自己对智能手机的陌生。她希望这次丈夫手术好了以后有机会学习。  她想好了,“由不得老公反对不反对”,自己要找一份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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