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娘亲儿想你歌词唱到六月全是曲子是谁唱的?

父亲的仇敌摄政王被迫嫁给了我——他恨之入骨的敌国长公主。圆房当晚,我迫不及待问他:「听闻你和太后有一腿,是真的么?」这位在传言中温其如玉又权倾朝野的摄政王,此时一脸杀意地盯着我:「要杀就动手,要剐就拿刀,何必这般辱我?」「不爱说不说嘛,凶什么哟?」我委屈地嘟起小嘴,吹灭了烛火,勾着他的脖子将他一把扯进被窝,「那睡觉便是了。」黑暗中沉默没一会儿,该死的好奇心又撺掇着我的小脑袋钻了出来:「我还听说啊,这户部尚书的千金柳小姐,一听要嫁给你,当晚就吓到暴毙,你这么可怕哦?」他翻了个身,闪烁着那双堆满了不甘、愤懑、仇恨的眸子:「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小重山》(已完结~)1担心自己,我当然担心啊。要不我干吗枕头下埋匕首,床褥下藏毒针呢。我自然是知道的,边上躺着的李遥山何止是个风姿绰约的男人,更是一柄淬了剧毒的武器,纵然是把折戟,都能随时穿透我的胸膛。李遥山嘛——无人不知的崇州摄政王,就连崇州小皇帝都要尊称一声二皇叔的第一权臣,出将入相,文韬武略,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十八般武艺也能耍个齐全。可这不巧了么,偏偏折在我朔城长公主伍重嫣的手里。我朔城的兵马压了崇州的境,取了崇州三座城池,这要再往里打,保不齐就是一出禾黍故宫的亡国悲剧了。于是颇有眼力见的小皇帝在他娘的指使下,适时派使臣前来求和,一张嘴就是多少多少黄金可以,多少多少良田也可以,只求朔城收兵不再进犯。我要这些玩意儿做啥子,哦,不对,这些我也要,我都要,而且我还要更多。「你说的本宫都笑纳了,除此之外,再送个人来和亲吧。」我提出我的要求。那使臣奴颜婢膝地连连保证没问题,什么郡主公主的名号报了一大堆,我厌烦地挥挥手。我要这些女人做啥子,给我哥哥堆后宫我都嫌吵吵,我打断他碎碎念的推销:「听闻贵国摄政王李遥山很是肥美,不如就他吧。」那使臣当场吓掉了下巴,我找太医折腾了半天才给他接回去。半个月之后,载着李遥山的车马从崇州出发,崇州太后沈小莞亲自送到城外。好一场生离死别,马车踏出不到一里的紫陌红尘,沈小莞两眼一黑,失态地哭昏在城门口。我自然是个懂事的,搞得一手好外交,一听说这事儿,当场派人拉了两箱藿香正气散送去崇州的皇宫,把沈小莞又气晕过去一回。这场精彩的建交事件被崇州载入史册,史称「藿香正气外交」,又名「女人的小心眼」。得到李遥山的当晚,我就承诺要好好待他。自然,我也这么做了。可李遥山瞧上去仍旧不太开心。我的兄长,即位没多久的朔州皇帝伍重清,用他哄一院子女人的先进经验告诉我:「嫣嫣你看,他眼里那把火还在。那把火不灭,他永远是崇州的摄政王,而不是你的夫婿,不是我们朔城的驸马爷。」可是这和哄李遥山开心也没什么关系呀。我于是继续请教:「那怎么灭了这把火呢?」「挑了他的手脚筋,熏瞎他的眼,提不了刀剑,驭不了烈马,看不到狼烟,久了,无望了,自然也就熄了。」我吓了个哆嗦,有这样的夫君,那一院子的嫂嫂们也太惨了。皇兄见我吓到,连连拍着我的背安抚道:「嫣嫣不怕,嫣嫣知道,皇兄要的可不是这些。」在一起久了,我也慢慢总结了自己的经验。比如李遥山不开心的时候常坐在公主府的屋顶往南边看,南边是崇州的方向。他大多数时候都不开心,所以大多数时候都在屋顶上待着。苦了府里的小厮,送个饭菜捧着托盘爬上爬下,没几天就练就了一身杂耍本事。有的时候我和他一起看,我嘴比较碎,还喜欢揶揄他:「天天看,怎么,就那么想你的太后娘娘?」起初李遥山一如新婚之夜那般一脸杀意地盯着我,后来就干脆不理我。「你看那景色,你喜欢那片河山么?」听不到他的回应,我站起身,为了视野更开阔些。李遥山一个翻身就从房檐跳了下去,稳稳落地后,他回过头,与我对视了一眼。我哥说得没错,他眼里那把火,还在熊熊地燃着。直到有一天,我换了个说辞:「我喜欢那片河山,我想把它攻下来。」李遥山这次没跳下去,他低下头咬着牙一字一顿:「最好不要。」「你怕什么?」我嬉笑着,「得到崇州之后,我就是这天下一人之下的长公主。你若愿意,便是我长公主府的驸马爷。你若不愿意,想同你的小菀双宿双飞,我就送你们最快的马,成全你们便是。」他重复了一遍:「我劝公主,最好不要。」我真的搞不懂李遥山。他不该拦我,甚至,他该帮我的。如何落得今日的境况,他自己心里最清楚。崇州和朔城,边境叠了长长的一条线,长久以来便多有不睦,大大小小的仗打了几百年。先前崇州国力兴盛,可我朔城也不弱,直到命运之神最终眷顾了朔城。崇州先帝,李遥山的老哥,是个出了名昏聩的庸君,自己个儿没啥本事,还专宠沈小莞放任沈家外戚揽权敛财,直到快死了,看着自己老爹的灵位,终于想起来这样下去要无颜面见列祖列宗。事已至此,沈家连根拔起是不可能了,沈小莞的太后之位也动不了。于是气息奄奄的昏君做了最后一个挣扎,他拉来自己的独弟李遥山,以稚子年幼为由,要求李遥山以摄政王之衔辅佐小皇帝。一把烂摊子,从此落到李遥山手里。这几年他过得不容易,窝囊且疲惫。又要领兵打仗,又要处理国事,沈小莞和小皇帝忌惮他,沈家的外戚刁难他,日益薄弱的国力等着他振兴,狼烟四起的边境等着他维和。于是那场败仗到底是发生了,朔城起兵进犯,沈家的人却控着兵符,口口声声怕摄政王拥兵谋反不肯放权,甚至指使军营里的叛军向朔州传递消息,阻止李遥山建功立业。最终李遥山只得率了六万残部,被我朔城十八万大军追着攻了三百里,连破三座城,落得最后崇州不计一切代价求和的下场。他该恨的,恨他不负责任的老哥也好,恨沈小莞也罢,还有恨朝堂上的佞臣,恨整个崇州。可这些他都不恨,他唯独恨我。比起沈小莞,他似乎更想剖了我的心。我太难过了。我哥给我支了个招,他说有个孩子就好了,有个孩子李遥山的心就定这了,然后他跟我说:「嫣嫣,你可以用强。」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当天晚上我就试了,猛虎扑食般将他按倒在床。结果连亵衣的领口都没扒开,我就被李遥山一个反手制住,还差点给踢下床去。李遥山想了想,最后还是自己离开这虎狼之地,披了件薄衾,又爬上那个他坐不腻的房顶,看那片他看不腻的风景。「都老夫老妻了,还为你的小菀守身如玉呢!」我晃着生疼的手,气得直冲他背影吼。2李遥山和沈小莞有情这件事,崇州的茶楼里能听到十几个版本。有说是沈小莞举荐李遥山为摄政王,二人早就暗通款曲。痛失城池的那一役,不过是随便打打装装样子,崇州被老皇帝都嚯嚯成什么德行了,反正打不过,不如趁早降了算了。可谁想到朔城的长公主那么厉害,硬是夺人家太后的心头好呢。还有说是沈小莞一早心仪李遥山,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得不到就毁掉,于是沈小莞策划了李遥山的败仗。她就是想把李遥山交给朔城,看看我这位传闻中的玉面罗刹如何好生折磨他。更有说是李遥山对这位嫂嫂霸王硬上弓,沈家才对李遥山如此敌意,于是和朔城一早说好,佯装兵败求和,让我朔城帮他们除掉李遥山这个老淫贼。真相是啥不重要,反正大家都喜欢最下酒下饭的那些故事。可是很明显,李遥山并不喜欢。我这前脚追上房顶,李遥山后脚就迫不及待想翻下去。我一把拉住他,指着南面慌慌张张找话题留住他:「看那重山!」他难得地看过去:「重山如何?」「摄政王就似那重山,本是为崇州阻绝朔城狼烟的天堑。」我虔诚地拉拢着他,「可崇州奸臣当道,久病难医,竟要将这重山移开……」「没移开。」他打断我,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的故国,「还在那。」「迂腐!愚忠!」第二日一早,我在皇兄面前将李遥山骂了三百遍。他一脸怡然自得地笑着问我:「嫣嫣,若你是这位摄政王,你当如何?」我看着他的笑,忽然觉得如芒在背,真是一个可能掉脑袋的问题啊,我渗着一身的凉意小心翼翼道:「皇兄是明君,又最疼嫣嫣,如何会像那愚昧的沈太后一般设计嫣嫣呢?」「那嫣嫣会设计皇兄么?」我抬眼瞧他,努力地想把额前那层汗珠收回去:「嫣嫣岂会算计皇兄!因与崇州这一役,父皇积劳成疾又久病不治,最后急火攻心撒手人寰,只留下嫣嫣和皇兄二人,嫣嫣自然是该辅佐皇兄,万事以皇兄为主。皇兄若觉得嫣嫣管的事儿太多,嫣嫣以后不问朝政便是。」「瞧把我好妹妹吓得。」他揽了揽我的肩,「为兄疼嫣嫣都来不及呢。」他说着笑弯了眼,我跟着他笑,抖动着面颊抽搐着唇角。他凑到我耳边,娇惯中带着愠怒:「嫣嫣,你一向不叫为兄失望的,可怎么这件事,办得这样不好呢?」当晚我在长公主府一通乱翻,将花瓶玉器掀翻了满地。府上的婢子小厮在门口排了两排,没人敢上前帮忙,问我的人也都被我怼了回去。直到动静惊来了李遥山,他伫在门口,低声道:「夜深了,公主找什么,我帮你。」我弯下的身子直起来,不可置信地笑出了声:「摄政王突然对本宫这么好做什么,爱上本宫了?还是觉得小菀不值得你挂念,应该惜取眼前人?」李遥山遣了那些婢子小厮,让他们别陪着我折腾,然后关上了门,久久才回应我道:「我和太后娘娘,没什么。」第一次,他回答了这个问题。我意料之中地反问:「哦?」「我与太后并无私情,稚子寡母,我本该照料好他们,结果还是辜负皇兄的嘱托了。这样的话也请公主以后莫要再说,若因我辱了太后名节,更是要有负皇恩。」「是他们有负你,你欠他们什么?」我真的快要生气了,李遥山满脑子在想什么呢,为什么他被沈家害到如此田地,还在死死守着自己的愚忠?我还有挺多话想说,但到了嘴边又吞回去,干脆还是弯下身继续找我的东西。「这儿你方才找过了。」李遥山提醒道,然后走到我身边,扶起被我踢翻的架子,拉住我的手,「公主到底找什么?」我对上他的视线,对上那把火,那旺盛的生命力。「找长公主的金印令牌,找封地的圣旨,找地契田契,找父皇留给我的传世夜明珠。」我反手紧紧攒住他,「这长公主府有什么就找什么,把有用的值钱的都找出来。」李遥山意识到了自己难得主动的肢体接触,尴尬地将手抽出来,沉着嗓问我:「你找这些做什么?」「献给我皇兄,我什么都不要,都献给他。我配不上那颗夜明珠,只有皇兄才配得上。」我越说越急。他按住我的肩:「公主今晚怎么了?」对视了半晌后,我扑通一声跪下来。「摄政王救我。」我说。李遥山是被我要来的战利品,但现在,也是唯一能救我的人。武器是这样的,能杀了我,也能保护我。李遥山被我跪懵了,他想拉我起来,我双膝却黏在地上似的。我用右手反拉住他的胳膊:「也求摄政王,救救自己。」他吸了口气:「公主这话,倒像是我要与公主生死与共了。」我不说话,等着他表态。良久,李遥山问道:「公主,要我怎么救你?」3我,伍重嫣,瞅上去是被捧在手掌心里的朔城长公主,父皇疼我,哥哥惜我。我封地广袤,腰缠万贯,在朝野中说得上话,在战场上用得了兵。以至于大家快要忽视掉一个事实——我也不过是我的皇兄伍重清手中的一把戟,有朝一日不利了,不顺手了,不能为他所用了,折戟黄沙他也毫不犹豫。何况,我这把戟已经被他用了快五年了,是有些陈旧。记得我十五岁时,还是太子的他让我假装中毒,随后栽赃给三皇兄的母亲陈妃娘娘,如此既能推了我与陈妃母家的亲事,不助长陈家的权势,又能让陈妃与三皇兄在父皇面前失宠,巩固他的太子之位。于是我毒发晕厥,我父皇的人当着三哥的面拖走陈妃,送回来时双膝以下一片血肉模糊。「你以为你是什么金枝玉叶?」三哥对躺在床榻上白着一双唇的我狠狠啐道,「不过是太子的一条狗!你主子喂你砒霜,你都吐着舌头舔!」那时候我气息奄奄,鬼门关外走了一道之后,我学会为活着卑躬屈膝。说回来,伍重清死死把我攒在手里的筹码那会儿也只有一个——我冷宫中的母妃的性命。我帮他了,但我母妃还是没能善终。我父皇去后,母妃殉葬,追随而逝。可对伍重清来说,我母亲这枚筹码的殒身一点不可惜,现在他是朔城的君主,手上早就攒了更多丰盛的筹码,比如我自己的性命。于是我帮他办了一件又一件事,可这件,我没办好。他要我拉拢李遥山为己所用,成为他麾下忠心耿耿的一员猛将。皇兄给我足够的时间,终于今日,他告诉我,他没耐心再等下去。「还记得陈妃娘娘那两条腿么?就从前跳起舞来一勾一跪,连父皇的魂儿都勾走的那双腿。」就在今天白天,伍重清在我耳边呵着气说,「嫣嫣,那些是用在别人身上的花招,为兄舍不得这样对你。」「那皇兄怎么对嫣嫣?」我当时身子僵得像一块坚冰。他拍了拍我一双失了温度的手:「嫣嫣,你要救自己。」事到如今,救我自己也只有两条路。要么,李遥山嫁鸡随鸡,真就降了朔城,为我皇兄所用。我算是不负所托,还记大功一件。要么,李遥山嫁狗随狗,与我沆瀣一气,干脆反了皇兄。将来我做朔城的女帝,保边境五十年不起战火。到了那时李遥山爱去哪去哪,继续做他的摄政王,养着那对孤儿寡母,我每年都送他们藿香正气散。「没有第三条路么?」李遥山问我。「摄政王想要什么路?」他清了清嗓:「出了朔城的京都,三十里不到便是湫江,公主找一叶舟,泛舟湫江一路向南,只要两日,便能回到崇州。」「好一个两日。」我冷哼一声,「摄政王不会不知,此路南下,你我的轻舟要过万重山,到处是关卡和追兵。就算你回到崇州,又能如何?送你来和亲,是朔城休战书上白纸黑字的盟契。为了不再起战火,也为了坐稳皇帝太后的宝座,那对孤儿寡母只会将你绑了再送回这里。摄政王可别是这些日子在房顶上坐傻了!」李遥山不说话了。我知道,他不是傻了,他只是痴了。他对南面的崇州痴痴念念,哪怕他知道这是死路,也愿意为之毫不犹豫地头破血流。「摄政王不救我,我也不强求。与摄政王一起掉脑袋,也算是嫣嫣牡丹花下死。」我从地上爬起来,松开左手,将那颗攥了许久的夜明珠搁在桌子上,搁在那一叠谄媚表忠心的金印册宝旁边。「我真想杀了他。」我恨恨地说。这颗夜明珠是我爹留给我的最珍贵的东西,他曾经百般宠爱我母妃,也宠爱我。可好景不长,我还小的时候,母妃不知何故发了疯似的寻死觅活,当着父皇的面撞向大殿的柱子。整个太医院忙活了三天,我母妃才悠悠醒来,额前留了个碗大的血口。嫔妃自戕是大罪,我母妃身子还没好个彻底,就被皇后娘娘迫不及待贬去了冷宫。临走那日,我拖着她的裙角,口中一声声唤着娘。一向疼我的母妃彼时铁了心似的一根一根掰开我的手指,冷眼道:「我不是你娘。」她的心死了,对我也好,对父皇也罢。而我的心还活着,于是从此,我冷宫中的母妃成为伍重清——这位皇后嫡子用来掣肘我的利器。至于这枚珠子,是父皇赐给我母妃的,传言是百年一遇的宝贝,连皇后娘娘也没见过。这珠子原是崇州猛将许老将军家二小姐的嫁妆,后被献给了我父皇。母妃被贬后什么也没带去冷宫,于是这枚夜明珠留给了我。而现在,母妃去了,疼我的父皇也不在了,被我的一杯毒酒索了性命。伍重清知道父皇最好这口酒,他为了早登帝位,让我从宫里带了酒去御驾亲征的军营里慰问父皇。一杯烈酒下肚,我爹捂着心口,倒在我面前。毫不知情的我抱住他颤动的身子嘶吼着,哀求着。然后太医来了,他说父皇是积劳成疾心力不足,又久在前线延误医治,最终酿成悲剧。皇兄真是厉害,一早连太医也一并买通。我娘闻讯在冷宫自缢殉葬,从此,这世上没人再疼嫣嫣。而如今,那颗夜明珠在桌上待不住,长了脚似的非要往地上滚。眼瞅着将要坠下之际,李遥山一把接住:「这珠子好看,衬公主得很,公主还是留下吧。」说完,他把珠子塞进了我的手心。李遥山可能是真想救我,也想救自己。但他实在是太拧巴了,好说歹说都不愿意做半点悖逆崇州皇室的事儿。好嘛,既然不愿意降我皇兄,那干脆杀了我皇兄?李遥山更不肯了,且不说有没有这个本事,倘若真是他动手杀了我皇兄,怕整个崇州都得跟着陪葬。何况宫里那位老太太没死呢,就算伍重清死了,他那个当皇太后的老娘也不会放过我们。好好好,那要不一起死了算了,地下做对鬼鸳鸯?结果他一脸大义凛然地告诉我,他不能死。行,那还有什么法子?我眨巴着眼睛说:「摄政王,要不我们逃了吧?」我摊开手里的珠子,「别回崇州,我们往西走,逃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就这玩意儿,够我俩活好久。」「我想想。」他瞅了我一眼,又侧过头去。想想想,我给你时间想,我皇兄能给么?果不其然,翌日午时三刻,宫里便来了传话的公公,走起路来搔首弄姿,威风凛凛地带着一队御林军,一副捉拿侵犯的架势。「皇上请长公主去宫里下棋。」那公公微侧着身,做出请的姿势。我尴尬地笑着:「我棋艺太差,可别扫了皇兄的兴。」「皇上说了,无碍,长公主下不好的棋,兴许驸马愿意帮着收拾残局呢。」好一个残局,看来这场鸿门宴不仅我逃不了,李遥山怕是也没跑咯。行呗,迟早的事儿。于是宫里的人当着李遥山的面带走了我,临行前他将一行人唤住,亲手给我加了件披风,不知情的人瞧着,怕真以为是什么郎情妾意鹣鲽情深。「公主别怕。」他帮我系上胸前的带子,含情脉脉道,「晚上风大,公主回来时小心冻着。」我立刻会了他的意:「下棋不用那么久,皇兄公事繁忙,哪有那些闲工夫陪我呢,最迟两个时辰也回来了。」顿上片刻我又补了句,「对了,那日找出来的东西,都在书房的桌子上,你回头没事做就去点点,看有什么能用得上。别挂念我。」说罢,我便同那公公离了长公主府。李遥山这句话是在试探着我要进宫多久,我也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并且给他指了条退路。到了申时四刻我若不回来,恐怕便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了。那个时候他大可以拿着我昨夜翻出来的长公主令牌和金银财宝一走了之,回崇州也好,隐姓埋名过下半生也罢,就看他自己的心意与造化。午时五刻,我进到宫中的湖心亭,皇兄的棋局已经摆好了。4我说我不懂棋,他非要我下。说什么驸马收拾残局,我一去,桌上就已经摆着场残局。那棋局乍一眼瞧着黑子虽然数量多,也不过是堪堪领先,可仔细看看,黑白二子又好像不分伯仲,再细细瞅来,白子虽然暂居下风但后劲十足,倘若黑子稍一松懈,假以时日白子必定反超。那余下的两碗棋子也别有些玄机,白棋还剩大半碗,黑棋却已寥寥无几了。「嫣嫣来选,要什么子?」伍重清一如往常,笑嘻嘻地望着我。我抓了枚黑棋就往上摆:「那还用问,黑棋在场上还有这么多子,白棋都被吃得差不多了,下白子怎么能赢?」「嫣嫣这个傻装得可不好。」他连连摆头,扔掉我落下的那枚子,把盛白棋的碗塞进我手里,「嫣嫣你惯爱用白棋的,今天也别例外。皇兄教你,你就用这白子,先慢慢把自己养起来,然后赌对面的黑棋有没有落错子的时候。一旦他松了一口气,下错一枚子,你就吃了它,叫它满盘皆输。」伍重清太可怕了,只言片语又害得我湿了内衾,再被他恫吓下去恐怕要尿了裤子。我只好拿出一枚白子,抖着颤颤巍巍的手,落在了黑子旁,等着对面的黑棋把它吃掉。伍重清一眼破了我的用意,冷笑着道:「嫣嫣这是觉着,对为兄不屑使出真本事?」我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摇尾乞怜道:「皇兄,嫣嫣真不会下棋,嫣嫣不懂养自己,更不懂怎么吃了别人。」「那就想,好好想,用脑子想。」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散了,转而怒目等着我,咬牙切齿般一字一顿把这句话吐出来,「不然,不知道最后被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的是谁。别忘了,你也是朔城的人。」我彻底被吓住了,腿也软鼻子也酸,含着打滚的眼泪,拖着软绵绵的身躯,他推我一下我就得跪下来,吼我一句我就要哭出声。伍重清没再理我,一拂袖掀翻了棋盘,哗啦啦的黑子白子交织着在我脚边滚成一地,亲如一家人。古人说闲敲棋子落灯花,本是多么安逸闲适的一幕,如今之于我,却只有棋逢险处的动魄惊心。「嫣嫣就在这想,想明白了,再陪为兄下完这局棋。」他留下这句话,我终于瘫倒在地。伍重清走了,走在未时二刻,距离我说的两个时辰还早得很。想想想,想什么想,有什么好想的?我伍重嫣又不是真傻子,鬼看不出来他在隐喻什么哟!无非是拿黑子比朔城,白子比崇州。我朔城虽然看似在战场上遥遥领先,但那是倾尽了举国之力,再这样打下去,朔城的后勤补给根本供不上,国力也会被消耗殆尽,这也是朔城急不可耐收兵同意谈和的原因。而崇州呢,表面上失了几座城,那也是因为他们自己人心不齐内斗不止,被前朝昏君坑了一把,要论后劲可是不容小觑。伍重清不过就是在告诉我,倘若不趁着现在积攒优势荡平崇州,待到有朝一日,他们养精蓄锐重整旗鼓,保不齐最后是谁吃了谁。所以他需要李遥山,需要这位摄政王为己所用。这有什么难猜嘛,我不经腹诽道,我这位老哥哥演这么一出,该不会是真的以为自己的比喻很高明吧,还搞这么个棋盘,摆得累不累啊。我擦了把额前的虚汗,朝着他离开的方向翻了个白眼。习惯了,配合他演出了五年,早习惯了。我演得多好,还给他一颗白子,不是爱隐喻么,我也用一颗白子隐喻隐喻李遥山呗。你喜欢在身边养虎为患,我就养给你看。你知道黑子不能棋错一招,那李遥山这颗白子,你是吃也不吃呢?伍重清没告诉我他的答案,反正这棋局他已经掀翻了。我真的被扔在了湖心亭一宿,这里啥玩意都没有,好在李遥山给我添了个披风,我挂着鼻涕抱着自己吹了一夜的过堂风。这过堂风一会南过北一会西过东,四面八方无孔不入,第二天一早我被吹得只剩半条命,气息奄奄靠在亭柱边上。伍重清还没来。他也许自以为是地料定了,他这个破隐喻我还没悟出来。我晚上的确搁那儿一直想,越想越后悔。李遥山啊李遥山,他不是真拿着我的令牌跑了吧,别连着我的夜明珠一起给偷了啊!我伍重嫣这是图什么哟,装什么大度装,我在这真风餐露宿,让他拿着我辛辛苦苦攒的钱逍遥快活,搞不好还回去崇州和小菀你侬我侬。我哭了,我根本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伟大。湖心亭的风从下午吹到晚上,从晚上吹到清晨,又从清晨吹到正午。伍重清终于出现,荡着一艘小船进入我的视野。可是,他看都没看我一眼,船上被帘子挡住的地方还有个客人。他们似是故意晃悠在离我不远的地方,依稀还能听到伍重清肆意地大笑,最后将船停在湖心亭沿岸。「这岛不大,上面有个亭子,朕平日里爱在亭中下棋。」伍重清对船里的人说,「妹婿若有雅兴,不如同朕一起看看亭中的一盘残局?」「好。」船中应声走出来一个人。李遥山!是李遥山来了,我哭了,他居然没跑。他一抬头就看到了我,我坐在一堆棋子里,蓬头垢面地揉着鼻子。原来如此,我终于知道伍重清为什么要掀了棋盘,因为不能让李遥山看到那黑白二子对峙的局势,让他参透其中喻义。至于他留给李遥山看的残局,不过是狼狈而低贱的我。伍重清在用我作秀给李遥山知道——朔城的长公主,也不过是不乖巧不听话就会被他伍重清收拾的一条狗。「嫣嫣,你怎么弄得这副模样!」瞧见我,伍重清急不可耐地冲过来搂住我,还假惺惺地把自己的披风也给我披上,「啧啧,可别再有下次了,嫣嫣这样,要叫为兄好生心疼。」心疼你祖宗!我心里恨恨地骂着,身体则老实地又冷又怕直打战。「既然瞧见公主了,我这就带公主回去。」李遥山也迎上,拉住我另一侧胳膊,将我往他怀里揽。伍重清抬起头,似笑非笑问他:「妹婿自称什么?」李遥山沉默了。伍重清逼问道:「方才在船上,妹婿如何答应朕的?」「臣说,请皇上准许,让臣带公主回去。」他抬起头,应声得不卑不亢。「好,有妹婿这句话,朕就放心把这最疼爱的妹妹交给你了。」伍重清松开手,我落进李遥山的胸膛。「酷虐!卑鄙!」回去的马车上,我将伍重清骂了三百遍。李遥山一句话不吭,直到我指着窗外的摊子大声喊着:「红豆汤,是莲子去芯的那家红豆汤!」他铁树开花般握住我的手,将我扶下马车去:「走,喝一碗暖暖身子。」一碗下肚,我问他到底在船上答应了伍重清什么。他将我从头打量到脚,冷声道:「公主不是早该知道么?这出苦肉计也不高明。」苦肉计?我都这副模样了,他还以为我在演苦肉计?我懒得分辨,顺着他的话道:「知道是苦肉计,何故来救我?」「不是救公主,是救自己。」他侧过头,呵,瞧的方向又是南面,「我还不能死。」我不屑地叨叨:「敢情你命有多金贵。」「不金贵,只是若我死了,便再无人护着他们。」我嘟着嘴道:「他们是谁?沈小莞?和沈小莞的傻儿子?」「是崇州的百姓。」他顿了顿,「还有柳家。」我咕噜咽下一颗莲子,追问着:「什么柳家?」李遥山不理我了。无须他说,我都知道。接李遥山来朔城的使臣一早都告诉了我,沈小莞把他送到城外,含着泪花威胁他:「你若死在朔城,我就屠了柳家满门!」柳家何许人也——一早和他有婚约的户部尚书千金柳小姐的母家呗。看来京城的传言还真有其事,啧啧啧,沈小莞、李遥山、柳小姐,是一段缠绵悱恻的三角恋啊!「管什么柳家,你现在该保护的人是我!」喝完一碗,我不管他的沉默,敞开双手,「抱抱,冷。」李遥山看着我,毫无反应。「冻了一宿呢,冷!」我拉长了尾音。「走了。」他站起身,想了想,还是回身拉住了我一只手,搓了两下道,「还真有些冷。」他牵了我半路,蓦地问我:「公主昨日,不怕我真的一走了之?」「走便走呗。」我撇撇嘴,「反正我俩要一起死,多活一个赚一个。」他将我的手拉得更紧了些。5李遥山答应伍重清的事,是做贰臣。他为朔城效忠,给伍重清下跪,但他唯一不做的,是任何可能会有损崇州的事情。李遥山是一块珪玉,清冷而孤高。我皇兄虽然没有尽然得到他想要的,但他也知道,倘若再将李遥山逼下去,恐怕只有玉石俱焚这一个结局。何况来日方长,谁知道李遥山有没有对崇州变心的那一日呢,也许等沈小莞死了,或柳家死了,李遥山就变成他的一柄利刃,在他的指挥下直破崇州。我原本只心疼自己,如今我是真心疼李遥山。死也死不了,活也活不好,所有人都在逼他。他自己也这样说:「所有人都在逼我,只有公主放我走。」「嗨,苦肉计。」我拍拍他的背,「别往心里去。」话虽如此,那一日之后,李遥山开始愿意拉拉我的手,夜里睡觉时我将手环过他的胸膛也不会再被躲开,甚至偶尔,他愿意主动抱抱我。也不知是不是被我传染了,李遥山也开始犯丢三落四的毛病,写了一半的纸不知丢到哪去,我俩就一起在书房里找,头撞头的时候会相视一笑。他给我揉脑袋没轻没重,常痛得我大呼小叫,只能揽着背好生安抚。可这些明显不够,我想要的,远比如今拥有的多得多。李遥山开始像模像样地去宫中谒见伍重清,伍重清防着他,不让他去上朝,又总想从他口中探出些什么,于是频繁地召他入宫。第一日回来时,掀开长袍,我看到他双膝处的灰尘。我赶忙招呼他换一身衣服,李遥山倒是泰然自若,坐下抿了口茶道:「去宫里也好,去宫里还能有些事儿做,还能问问崇州的消息。」我嘟着嘴一脸不爽:「那没人陪我了。」「好像我以前在府上,就会陪公主一样。」他一语道破,「公主若闲着无事,读读书便是了。瞧着朔城皇帝一日日也是焦头烂额,奏折堆了三尺高,公主若是能帮你皇兄排忧解难,也算有功于社稷。」他这人就这样,一副正经嘴脸,说话文绉绉。我赌气地丢下手中把玩着的菩提子串珠,扭过头去愤然道:「至于这样折损人!我可大字都不识!」李遥山瞧了我一眼,然后轻轻点点。我恼了,上去挠他的腰:「怎么,这就嫌弃你娘子了?敢情我这白丁,这么配不上您的文采卓绝!」「岂敢岂敢。」李遥山被我咯吱得笑出了声,连连躲闪就差求饶。我趁势爬上他的腿:「叫声好姐姐我放了你。」李遥山想了想,盯了我半晌,赶在我继续下手前犹犹豫豫开了口:「好……」我对准他腰窝一阵动作。「好好好我叫我叫。」李遥山托了托我的腿,让我坐得更稳当些,「好夫人,谢谢好夫人放我走。」第二日他又去宫里,我亲手洗了他前一日穿的下裳,把那膝盖处揉搓了一遍又一遍。我这个人跪久了,跪了太多的年,跪得太熟练也太低贱,如此我就特别不想看他跪。他是宝玉,落了尘惹我平白无故心疼。这样的光景延续了一阵,伍重清和李遥山处得相安无事,崇州风平浪静,朔城也一样。有一日宫里那位难搞的老太太——伍重清的老娘,要请我和李遥山入宫凑个家宴,说是三皇兄就要远去封地,临走前办个筵席为他践行。践他个鬼的行,再也别瞧见伍重清和他老娘那双脸,对我三哥来说就是祖上积德万事如意了。说回老太太,伍重清刁滑跋扈,他娘自然也不是个善茬儿。想来李遥山刚和我成亲那会儿,老太后卧病在床谁都不见,礼制中该有的拜会磕头都能免尽免,如今身子硬朗起来,迫不及待要招我入宫瞧瞧近况。父皇在时,老太太对我虽不算诘难,却也无半点亲近,就连在父皇面前也不愿给我好脸子。她儿子就更不用说了,好一个笑面虎,从来都只把我的小命当核桃一般在手里把玩。如今老太太年纪大了,人倒温和了不少,受了我和李遥山的跪拜后盯着我打量了许久,嘴里不住念叨着:「像啊,真像,越长大越像。」我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也不敢多问。伍重清在一旁笑眯眯地插了句:「说来怪了,嫣嫣样貌不像父皇,也不像冷宫里那位,竟不知是像了谁?」老太后阖上眼,吸了口气道:「开宴吧,乏了。」我扯着李遥山的袖子,起身松开手,是一手心的虚汗。家宴上,伍重清还是那戏谑的笑,随口就吩咐道:「三弟,朕听闻你近来在习武练兵。真巧了,我这妹婿过去也是个带兵打仗的,不如你二人过上两招,也给母后助助兴。」听听,这是人话么?伍重清只言片语,先是说三哥养兵,又折辱了堂堂崇州摄政王不过是个为权贵干仗的,最后竟然还要两个人像舞女歌姬一般打架助兴?这狗嘴里还真是一星半点的象牙都吐不出来。李遥山心性总归是高,我怕收不了场,起身笑道:「三哥哥自幼功夫就了得的,二人谁伤了嫣嫣都得心疼不是。皇兄总说疼嫣嫣,怎么今儿倒不顾念着嫣嫣了呢?」老太太咳了两声,并不表态。伍重清端着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冲我摆摆手:「嫣嫣,你三哥哥还没说话呢,你给人当什么枪使?来,三弟。」他说着将自己御用的佩剑扔下去,「你把剑捡起来,记得我们先前说好的吧,只要今儿你赢了驸马,朕就让你把你想的带走,决不食言。」三皇兄低着头咬着牙,他双眸中也燃着一把火,却尽是玉石俱焚的怨怒与癫狂。他颤着手拾起拿剑,堪堪举起来,对着的却是我的方向。他恨我,我知道,这大殿里的人他都恨。五年前,他一个人拖着他的母亲陈妃回到寝宫,那断掉的双腿摩擦在石径上,沿途的一路都是淋漓的血渍。有皇后娘娘的授意,没有一个人敢搭把手,他无助得像被所有人抛下,像与所有人为敌。与此刻如出一辙。三哥恨我是没太大问题,可这就像石崇斩美人劝酒,决定大家生死的是石崇,是伍重清,从来都不是一把戟,不是我啊,横竖是拿剑指人,不如指伍重清更干脆些。「三哥哥,你想要什么?」我也有些怕了,抖着嗓子问他。他的剑却径直逼来。落入胸膛之际,李遥山一个翻身上前,三下五除二卸了三哥手上的剑,手腕一转,利刃对准三哥的喉头:「皇上太后面前,岂容舞刀弄剑呢。皇上想看比试,你我赤手空拳便是。」李遥山这话沉稳慨然而落地有声,我第一次看他如此像一个摄政王。我像他的江山,被他护在身后。李遥山执着剑,缓步走上殿前,伍重清见状也站起身僵直了背。好在李遥山并没有下一步动作,他手一推,毕恭毕敬送剑回鞘:「三王爷就要上任封地,免不了舟马劳顿,就请皇上免他辛劳吧。皇上太后想看什么助兴,臣来演便是。」「不了。」伍重清抿着唇微微一笑,「够精彩了,用膳吧。」三杯下肚,宫宴早早结束,三哥被送出了皇宫。殿门外,他一步三回头,最后猛然冲回来,跪倒在地抱着伍重清的腿一个头接着一个头地磕:「皇兄,求您,求求您,您网开一面……」我从来没见过三哥这么卑贱的模样,他曾是那么风发意气,比伍重清更像一个皇储,即使是五年前他们母子失事,他也敢啐我是一条狗。而如今,他却更像一条狗,一条被所有人背弃的丧家之犬。可三哥做错了什么呢,不过是成王败寇,被这吃人的皇家嚼烂了骨头。伍重清厌弃地踹开他:「没用的东西,朕留着你一条命,你就该谢谢朕了。」呵,我在心里不屑地冷笑,伍重清之所以留他一条命,不过是因为活着从来就比死去更痛苦,只有活着,他才能继续折辱这个差点威胁到自己太子之位的弟弟。谁要谢这个自私恶毒的阎王!「皇兄,让我再见我母妃一面吧,她身子不好,快入冬了,她总是咳得厉害,腿脚也不方便,那些伺候的人不拿她当人看,去年夏天,去年夏天她腿上的腐肉生了虫也没人管……皇兄,求求您,我不敢想了,不敢想带她走了,我就再见见她,再见她最后一面……」三哥追着他爬,蚍蜉撼树般继续抱住伍重清的腿。「你母妃是?是那个,哦,那个陈妃吧?」伍重清勾起唇梢,「这陈妃,近来如何啊?」一旁的公公立刻接道:「回皇上,废妃陈氏住的冷宫太偏太凉,前儿夜里刚给冻死了。」「尸首呢?要不把尸首赏给三弟吧。」伍重清继续演着。那公公道:「尸首昨儿拖去后山,这会兴许都被走兽吃没了……」原来,无论三哥能不能胜了李遥山,他都带不走他想带走的人。我一路将三哥送出皇宫。他本不想理我,许是断了魂儿,找魂儿的时候扭过头,才正好对上我的目光:「嫣嫣啊……」他像五年前那样叫我,哪怕这个称谓已经阔别了五年。「三哥哥。」我看着他,熟悉又陌生,「三哥哥,我自知对你不起。留得青山在,我们总有找他都讨回来的那一天。」三哥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6我与李遥山在宫门外作别,伍重清让我家宴后陪他赏一篇新得的诗作,我不敢不从。我问李遥山,为何就不能真和三哥哥比试,然后让让他,落个皆大欢喜。我知道这个想法很蠢,陈妃反正是没了,做什么都是徒劳。李遥山侧过头一声哂笑:「他说,『今儿只要赢了驸马』。你又岂知,朔城皇帝这个赢,指的到底是比武过招赢,还是当着我的面杀了你算赢呢?」我冷汗又出来了:「你是说,皇兄和他一早说好的事儿,是让三哥哥杀我?」「快入冬了,天黑得早,公主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李遥山答非所问,「我就在这儿等公主出来,我同公主一起回去。」「那,回去路上还吃红豆汤?」我拉住他的手,他不说,我也不逼。李遥山反手攒住:「好,两碗。」不知是贪恋他手心的温暖,还是恐惧伍重清的冰冷,我久久舍不得回身。该来的逃不掉,伍重清的书房里,他随手扔给我一张轻飘飘的纸,怎么看都不像是难得一遇的大作,纸上的字更是只有一行。「读读。」他吩咐道。我打开一看,立刻从头凉到脚。我佯装镇定地笑道:「皇兄和驸马一样,尽爱折损嫣嫣,驸马要嫣嫣读书,皇兄要嫣嫣念诗,明明知道嫣嫣是个不认字的,怎么这样欺负人?」「是啊,为兄一急都忘了,还以为嫣嫣一急也忘了自己不识字呢。」他从我手里拿过去,「没事,那为兄念给嫣嫣听。」到这个时候,他还想试试我是不是装了小半辈子不认字。那诗词不过半阙,算不上什么妙句,一半呻吟一半牢骚,只是作词之人倒也算真情实感,勉强有几分感人。那纸上写着——「更漏已阑人不知。露重不觉凉,白纻湿。故国残月勾相思。相思好,叫人作愚痴。」李遥山的笔迹,李遥山的语气,李遥山的境遇。他把自己每天夜里坐在房顶上的心事写成这半阙诗词,身处朔城的更深露重,遥望崇州的残月相思。它没有下阙,因为这张纸丢了,我俩找了半天,却没想到长公主府一早埋了伍重清的人,更没想到它墨迹未干就被交到了伍重清的手里。「驸马对崇州,还真是心心念念,竟到了愚痴的地步。」伍重清冷哼一声,揉成一团掷在我脸上,「还白纻,白纻素衣算什么?为他将亡未亡的故国守忠么!这么念念不忘,怎么为朕所用!」我「咚」地一声跪倒在地:「皇兄息怒。」「息怒?嫣嫣,是你一早给朕献策,说以和亲的名目,将崇州摄政王李遥山招揽至朔城,好收为己用。那个时候,你怎么不想着,今天他会软硬不吃,非要逼朕发怒呢?」伍重清强硬地抬起我下巴,我感觉自己更像个核桃了,以前被他在手里转,现在好像是熟了,他正打算把我撬碎了吃掉。我想磕头,人们都在伍重清发火的时候磕头,可他力道太大了,死死钳制住了我,以至于我连头都磕不了。「嫣嫣,他是一匹宝马,也是一匹烈马,倘若真驯不了,朕得杀了他。」伍重清凑到我耳边,「你说你效忠皇兄,说你万事以皇兄为主。嫣嫣,那现在你来效忠皇兄,你来杀了他。」我的汗珠顺着脸庞滴下,落在伍重清的脚上,打湿了他的龙靴。他趁热打铁地继续胁迫道:「别以为你干的那些事儿朕真的不知道。嫣嫣,你告诉皇兄,你到底怀的什么心思?」「皇兄误会了,皇兄真的误会了。」我蓦地抬起头,对上他看不透的眸子,「皇兄,这词有下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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