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西装男突然快步打开窗户跳楼然后被拦下的gif电影出处?

屋外大雪纷飞,他在屋里看着我被行刑。我曾经那么喜欢他。黑暗中如光一般耀眼的神君,将我一手拉起,百般温柔与呵护。可直到那柄弑仙刀插入我的胸脯时,我终于恍然大悟。一切都是假的啊...1.「长羡,你的心能给莲毓,是你的福气。」那柄弑仙刀插入我的胸脯时,我终于恍然大悟。眼泪是不知何时落下的,实则我并不想哭,但无奈这弑仙刀实在是痛极了,我很想抬手拔出这把刀,但我知道这只是个妄想罢了——身前,是淡淡垂着眼眸、面无表情的俊秀神君。他墨发高束,眼如横波,唇似樱红,一席如火的红衣,整个人清澈得却像是露珠。干干净净的面容,干干净净的红衣,唯独他的手上,沾染着血迹,那是我的血。地上真的很凉,弑仙刀又往我的心脏处深深入了几分。旁边,站着两位同样丰神如玉的仙君。两位皆是白衣,只不过一位面容清冷,一位面带不忍,两人皆容色出众。那面带不忍的仙君望着我,又看了眼红衣仙君,沉吟着开口道:「东君,还是速战速决罢……」面容清冷的仙君听了这话,微微皱了眉,看着身旁的人说:「宫吟,你心软了。」宫吟仙君无奈地说:「容华,她毕竟也做了三百年我们的小师妹。」「若不是因为莲毓,她也配么。」容华看着我,眼中似乎划过了什么,他冷冷说道。「好不容易遇上这颗与莲毓极配的心脏,自然不能容得一丝马虎。东君,取这心脏时务必小心。」莲毓,莲毓……这个名字其实我并没有听过多少次。但偶尔,我在仙界时也会听见几个仙婢窃窃私语过此仙君的风流韵事。而我曾经无意间闯入的仙境禁地中,无数珍贵的仙灵精华聚着的一片池中,就有一株静静沉睡的月白色莲花。那一次无意的闯入,也使得向来待我极温柔的师尊扶桑神君第一次大发雷霆。是了,早在那时,我就应该意识到,那株与我本体极为相近的莲花,将会在未来再次推我重入深渊。我不是什么天真单纯的仙君,从我有意识起,为了修为、为了强大起来,我就在三界中最危险的深渊之沼摸爬滚打。我杀过妖,我的手上沾染过血,我从来不像那些仙婢口中「温柔端重、钟灵毓秀」的莲毓仙君。但即便如此,当扶桑从天而降,白衣如月华、眉眼胜山河,一念便使想杀了我的大妖灰飞烟灭之时,我的心,竟然从未有过地滚烫起来。他会用神力抚去我的伤口,用那双修长的手拭去我面容上的血污,并用我从未听过的、轻柔好听的声音说:「从此以后,有我护着你,你不必再害怕了。」「往后,你便唤我师尊罢。」这句话,在此后多少次梦回,成为无数个噩梦中让我得以喘息的声音。后来,我成了仙界众人皆羡慕的扶桑神君的小徒弟,成了两个强大的仙君师兄万分包容呵护的长羡仙君。再后来,我下凡时捡到了一个被丢弃的婴儿,我为他取名长生,亲手将他带大。这个少年没有辜负我的期望,在两百多岁时便化成仙君,天生仙骨,气质不凡。却原来,此长生当真能够长生,他并不是什么被丢弃凡间的婴儿,而是自诞生以来便能享神君之位的东君。长羡长羡。我不仅本体与莲毓相似,就连容貌也是七成的相像,或许当初为我取此道名的扶桑神君,就觉得这是我之大幸,可以羡之。所以今日,在莲毓即将化身人形,重回仙位时,为了她的完美无缺,我,这个替身,是时候该牺牲了。我最信任的师尊封了下界之路,我的两位师兄亲自追杀于我,我从小养大的少年亲手用弑仙刀插入我的胸脯。为了莲毓。我的心脏,终于还是慢慢脱离了我的这副躯体。仙是不会死的,只是随着心脏的离去,我的一身仙力、一切感情,都将化为虚无。而这修为与情感,都将提供给莲毓,使刚化形的她修为更加精进,也使她能够在我这些强烈情感的刺激下,回忆过去,想起从前。所以,他们认为我只是没了四百多年的修为、没了正常的情感,却还能活着,这对我而言应该是一个多么大的恩赐。可是在那颗心离开后,我的痛苦并没有减少半分。我辛辛苦苦修炼了四百多年的修为,我游览这世间所有产生的爱恨……凭什么,凭什么为了一个莲毓,为了她再次化形的完美无缺,我就要全部牺牲?所以我用尽了仙力、用尽了我偷偷藏起来的所有杀手锏。我的感情还在。这是我最后剩下的东西。那颗心脏中,除了我四百多年的修为,再无其它。我躺在地上,感受着空空如也的心脏位置,艰难地扯出一抹笑容来。想必,在这些神君、仙君看到那化为人形却并无从前记忆的莲毓时,也能像我现在这般高兴吧。好在身前的红衣神君并没有检查那颗活生生的心脏,我送给他们的这个惊喜自然也不会在此时公布,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这样更好。他将那颗心脏交给我的大师兄容华仙君,容华低头看了我一眼,难得露出一丝笑意,他托着那颗心,对我说:「长羡,你的心能给莲毓,是你的福气。」旁边的宫吟本来面露不忍,此时见了那心,似乎是想起终于要化形的莲毓,也露出灿烂的笑容来,「长羡,莲毓将回来了,她是个极温柔、极善良的女子,所以你千万不要怪我们。以后……咱们还是好好相处,虽然你今日实在叛逆,师尊也很不高兴,但只要你乖乖的,到时候我托莲毓为你说上几句好话,师尊肯定也就消气了。」说完这话,他便头也不回地,与托着心十分着急的容华离开了这里。于是这里只剩下一位神君。我模糊的视线里,这红衣神君缓缓弯下腰来,他似乎是在看我,而我只觉得恶心,我尽量睁着双眼,好使眼中那极浓烈的厌恶之情能让他看得清清楚楚。东君也看清了。于是在那张面无表情的面容上,他缓缓垂下眸来,再抬起时,里面的颜色深沉浓郁,他伸出手指,似乎是想来触碰我的眼睛,我并没有躲开,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东君的手指缓缓触碰在我的眼上,他的手指很凉。像是叹息一般,他轻轻说道:「姐姐,你为何要逃呢?」我说不出话,现在的我空余仙骨而无仙力,虚弱得和下界刚刚出生的小妖无二。「姐姐,你不要这样看着我,我不喜欢。」见我这样,东君沉默片刻,将手掌覆在了我的眼上。于是钻心的痛苦再一次升起,可我明明没有心。——我的眼睛没了。2.「姐姐,我把你的记忆拿走,好不好?」在我修成仙骨下界的一日,我捡到了被丢弃的长生。也就是天生便是神君的东君。但我那时候并不知道。于是我心中难免升起怜悯,我其实不是一个心地多么善良的仙君,但或许是这百年来戒备心的逐渐消失,我轻轻戳了戳这婴儿的脸颊时,他不哭不闹地握住了我的手,软乎乎的。我决定将这孩子带上仙界。也是在上仙界之后,我发现这被丢弃的婴儿竟然有天生仙骨。彼时,我与二师兄宫吟仙君说起时,他眼神复杂,看了一眼我怀中的婴儿,笑着说:「不愧是我们长羡,这随手一捡,便是个天生仙骨的好苗子。」直到我被他们追杀,鲜血从脸颊滴落,沾染雪白的衣衫时,我才想通。哪有什么「随手一捡」,哪有什么「天生仙骨」,为了靠近我,靠近这个东君心心念念的「莲毓替身」,高高在上的小神君不惜返璞归真,伪装成弃婴。所以,一切的偶遇,一切的相伴,都是假的,都是这高高在上的小神君为了我这「莲毓替身」伪造出来的。那时候的大师兄容华仙君就不太喜欢还是长生的东君,他平日里便常与宫吟有些争风吃醋似的讨我的欢喜,见到一日日长大起来的长生时,他并没有什么好脸色,但也从来不像坑骗宫吟一般作弄长生,想必那时的他正是忌惮长生的真实身份。长生的第一次站起,第一次走路,我统统记得。他说话很早,第一句话便是「姐姐」。想想我当时是有多么欢喜。我从小的记忆,便是深不可测、危险万分的深渊之沼。故而当我捡到长生后,我只盼着他能够在干净、安全的环境下长大,我为他取名长生,含着彼时的我多少小心翼翼,就有多少我被剜心挖眼后的自嘲与痛楚。而找到我、发现我、将我带到仙界,并一手指导我修成仙骨化成仙君的扶桑神君,对长生的不喜却更加明显。如今想来,他不喜的不是长生对「长羡」的亲密,而是东君对「莲毓」怀揣的感情。扶桑。我是喜欢过他的。黑暗中如光一般耀眼的神君,将我一手拉起,百般温柔与呵护。我怎么会没有喜欢过他呢?-我被挖眼的不知道第多少日,或许是被东君带到了什么地方,他用仙君都挣不开的锁链将我囚禁住,每日会来几趟,但是来了之后,他也不说话,我只知道他静静地站在我面前。终于,他像是忍不住了,他的气息,如同风一般环绕在我的身边,声音低沉:「姐姐,你怎么还不愿开口?」我的手被锁链牵起,望不尽的黑暗中,我照旧没有说话。实则我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的心,我的眼睛,都已经被他拿去,我不知道东君将我囚禁在这里,对于他,或者说对于「莲毓」,还有什么好处。「姐姐,你的心就算离开了,也做了件坏事。」东君倒是也不管我有没有回应他,那轻柔的声音中,仿佛带着一丝怒气,又像是想要笑,「莲毓姐姐没有恢复记忆,是不是你做的?」我笑了笑,这对于现下的我而言是最简单不过的事情。「没有记忆,是个好事。」这是我这几日说的第一句话。黑暗的环境中,换来长久的寂静。如若不是我熟悉东君的气息,知道他还在我的身前,这寂静中,仿佛又只剩下我一人了。不知多久没有声音响起,那冰凉的手指触碰到我的脸颊时,我恶寒地往后缩了缩。但这双手的主人并不允许我这么做,他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在我的耳畔,距离很近,气息扑在我的耳垂上,我只觉得恶心。「姐姐,我把你的记忆拿走,好不好。」不容我回答,他的手上似乎是出现了什么,而后捏开我的嘴,想要将那样东西塞进来。就在那丸药触碰到我的唇瓣时,我便知道这是什么——黄泉的孟婆汤与深渊之沼的唤灵草。这两者的确是能够让人前尘尽忘。我没有反抗,顺从地将这丸药咽下去了。东君因为我这顺从的行为愣了愣,他的手指触在我的唇上,声音似乎有些颤抖:「你怎么咽下去了。」闻言,我笑了笑:「神君,如你所愿。」「姐姐,你怎么能咽下去。」东君的手指用力地捏着我的喉咙,高声喊道,「姐姐,你把它吐出来,姐姐……」「姐姐,你怎么能想忘了我?姐姐?」「长生会害怕的,姐姐,你吐出来好不好?」「姐姐……」他甚至用了仙力。可这没什么用。隐隐约约,我似乎又听到熟悉的声音,温柔,却又冰冷——「东君,你给长羡喂了什么?」然而在这药的作用下,我已经逐渐听不到接下来的声音,恍惚之间,我仿佛又回到了东君第一次站起来摔倒的时候,他挣扎着爬起来,然后眼泪汪汪地扑在我的怀里,对我说,姐姐,长生害怕。又仿佛是第一次见到扶桑,他白衣不染纤尘,向黑暗中的我伸出手来,说,从此以后,有我护着你,你不必再害怕了。3.「他像是落荒而逃。」我是在一股强大的仙力催动下醒来的。是很舒服的力量,温柔、源源不断。在这种力量的支撑下,我微微睁开眼睛,却发现仍旧是黑暗一片,我不由动了动手指,却发现自己被锁链禁锢着。锁链很凉,而且我能感受到,这种锁链极其强大,不是我能够挣脱开的。而在这时,那股传入我身体的力量也停了下来。似乎还有一些无措。「……谁?」我张了张嘴,艰难地发出声音,声音很沙哑。没有人回应我。但我清清楚楚地能够感受到身前人的气息,那股与他的力量一样,温和如水却又不近人情的气息。于是我抬起头,用一种我认为能够看到身前人的角度,沙哑着声音,再次问道:「你是谁?」话音刚落,那股气息便在一刹那消失了。——以一种接近于落荒而逃的速度。-扶桑神君不知道为何要逃走,甚至是有一些狼狈的。等到离开东君的神殿,他才发现,他的手指竟然在微微颤抖。他沉默着站在东君的神殿前,远远看去,白衣如云,仿佛将这位眉眼如画的神君藏在雾中。也似乎什么人什么事都入不了那双淡如烟霭的眼中,在仙界所有人的眼中,作为三神君之一,扶桑神君永远是这么高不可攀的模样。但是,也就是在扶桑神君那鸦色的发中,却隐隐露出殷红的八股丝线。这丝线密密地缠绕在他的乌发间,就好像是黑夜中突然划过无数红色的星。他就这么站在东君的神殿前,一言未发。而来往的仙人们都不敢直视这位神君,只远远地行了礼,匆匆离开。这似乎凝固的氛围,直到一声悦耳动听的嗓音响起——「扶桑神君。」女子远山般的眉眼,仿佛温柔看待一切的事物,她那洁净的月白色长裙仿佛最圣洁的花,轻轻行走之间,有隐隐环绕的云纹。这一切,毫无疑问是美的,但超越了美的,还是她周身那让人感到无比舒适的气息。见到此人,扶桑神君本来微微皱起的眉,不由舒展开来,他的面容上,也同样展开一抹浅笑:「莲毓,你怎么来了。」莲毓向着他浅浅笑了,她微微抿着唇,道:「容华仙君与宫吟仙君打起来了……我想着,出来走一走也好。」周围有仙婢端着各类仙花仙果走过,总往两人身上似有若无地投来视线,似乎是觉得走了有段距离,也窃窃私语——「那位仙君是莲毓仙君么?」「肯定是了,你还见过扶桑神君向哪位仙子这么笑过?」「那、那长羡仙君……」一位仙婢忙打断她的话:「你怎么还敢提她?那日的阵仗,你是忘了么?」几位仙婢窃窃私语着,匆匆离开了。或许还是刚上来的仙婢,殊不知扶桑神君与莲毓已将这些对话听得一清二楚。莲毓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困惑,事实上,这不是她第一次听见「长羡」这个名字,在容华仙君与宫吟仙君打架的时候,她就偶然间听到过。而那位总缠着她的东君殿下,有时也会无意识地呢喃出这个名字。长羡……她是谁?莲毓觉得自己心里有些忐忑,她想抬起头问一问扶桑神君,却在那一刹那,她知道,扶桑神君也认识这个人。因为就在抬头的一瞬,莲毓看见扶桑神君正看着她。但不是在看她。而是通过她,看向另一个人。「扶桑神君?」莲毓不由皱起眉,她的心有些慌乱。扶桑神君终于回过神来,他抱歉地冲着莲毓笑了一笑:「抱歉,我在想……一些仙界政务的事情。你才刚刚修成仙君,境界不稳,我们还是先回去吧。」说罢,扶桑神君抬起手,似乎非常熟练地揉了揉莲毓的脑袋,而做出这个动作之后,他浅浅的笑却又突然僵住,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扶桑神君忙放下手:「对不起莲毓。」莲毓温柔地笑着:「没什么,这在从前……你是经常对我做的么?」闻言,扶桑神君沉默半晌,他看着莲毓,手指动了动,而后轻轻地说:「……是。」莲毓不是长羡,她比她温柔、善良、体贴……而且,她也没有那一双看似温和却暗藏桀骜的眼眸。-在又过了不知多久的黑暗与寂静后,我的身前,响起了一个人的脚步声。和醒来时那股温柔的力量不同,这人的气息灼热、滚烫,像是火、太阳。这气息,猛然间环绕住我。气息的主人紧紧地抱着我,抱得当真紧极了,仿佛要将我按入他的身体之中,我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而后,在这一片寂静中,我听见耳边响起少年淡淡的声音:「姐姐,他来过,是不是?」4.「哪个弟弟会对姐姐做这种事?」我还没来得及开口,那人又在我耳旁呢喃道:「姐姐,你身上有他的味道,我不喜欢。」絮絮叨叨的声音,不断地在我的耳边响起,像是已经憋了许久没有说话,这下子统统发泄出来一般。「姐姐,你那日晕过去,吓坏长生了。」「那扶桑,他竟然还敢来。」说到这里,这声音微微压低,透着浓浓的不喜与忍耐。扶桑?我微微侧过头去,这人的呼吸全部喷在我的耳上,让我极其不耐,我张了张嘴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扶桑?」这人的动作僵了僵。我下意识地觉得我好像说了什么不该提到的名字,不由微微皱了眉。下一秒,一股强大的仙力席卷四周,这力量的灼热与滚烫将周围的温度硬生生提高了许多,就像在火炉里一般,而这极其逼迫的气势还不仅仅如此,我整个人被狠狠推至身后的墙壁上。是冰玉一般的墙壁,使得我的脊骨都开始生凉,我被身前的人紧紧按住,一动也不能动,本来就被锁链囚住的双手早已被按在墙壁上,那人的手指紧紧地掐住我的手腕,灼热的气息几乎扑个满怀。我皱着眉,冷冷道:「放开。」那人按住我手腕的手指,慢慢地来回摩挲着,我能感受到他炽热的视线此刻就在将我上上下下地打量,我微微侧过头,那人却已经一把掐住我的喉咙,他的声音和力度一样,缓缓变大:「姐姐……」「刺啦——」几乎是没有想到的。在我将被他掐住呼吸困难之时,他突然松开了手,但也就是同时,我身上穿的衣服却被狠狠地撕开。而他冰凉的手指就摩挲着我露出的肌肤,一下一下地。越发靠近这滚烫的温度,我能够感觉到我脖子上不由自主沁出的汗。柔软的黑发碰触到我的脸颊,他几乎将整个人埋在我的怀中,那逐渐滚烫的唇瓣,轻轻地划过我的脖子、双肩。在这极度的愤怒与恶心之下,我只觉得我整个人都颤抖起来,我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喊出声——「你到底是谁,你为何要这样对我?……」那人的唇瓣,在我的肩上停住。他几乎是冷冷地开口:「姐姐,你在说什么?」「你声声唤我姐姐,却又做此等下作之事。」我感受到他动作的停止,冷冷笑了笑,「况且我孑然一身,何来的亲人?你是何人?」沉默。再次开口的时候,这人的声音却颤抖起来:「姐姐……你在骗我对不对?」我听见他站起来的声音,他来来回回地走着,身侧的气息大乱,那声音也断断续续的,「怎么会,我和扶桑都用了神力,你怎么还会忘记?孟婆汤和唤灵草,怎么会……」他冲过来,颤抖着抱住我:「姐姐,你是在骗我,是不是?你怎么会忘记长生呢?」我冷冷道:「孟婆汤和唤灵草?我自幼长于深渊之沼,这东西怎么会对我有效果?当真没想到,我不过小憩一会,一觉醒来……」我顿了顿,苦笑了一下:「心没了,眼睛也瞎了,还有这不知从何而来的一身仙骨。你到底是何人?将我囚于此地,你到底有何阴谋?」「深渊之沼……」他没有松开抱着我的手,「难道,难道,你只忘了这三百多年的事?」他的声音逐渐变得欢喜:「忘了,忘了……」但很快不知为何又痛苦地呜咽起来:「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还是他!为什么你就这样痛痛快快地忘了?那我呢?姐姐,我怎么办?你怎么能忘了长生?」我沉默片刻:「我不认识你。」这自称为「长生」、似乎还是什么高高在上的神君,此刻紧紧地抱着我轻轻说道:「没事,没事姐姐,长生会陪着你的。姐姐,我是你亲手养大的呀,我们俩,是这个世上最亲的人了。」我抿了抿唇,不由一笑:「亲手养大?听你口气,你是神君,是仙界的人罢?我不过下界最最普通的莲花妖,我怎么将你亲手养大?况且……」我低头,「看了看」被撕破的衣服,嘲笑地拉长了声音:「哪个弟弟会对姐姐做这种事?」5.「容华,你算什么东西。」话音刚落,我便察觉到这位神君的身子立时僵硬起来。他缓缓站起身来,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轻轻地对我说道:「姐姐,对不起,都是长生的错。」「是长生太着急了。长生害怕姐姐被那个人伤害到。」他轻轻地低语,「姐姐,我很珍惜姐姐的。」我皱着眉:「你在说些什么?」「姐姐,你不知道吧。你的心,就是扶桑挖掉的,你的眼,也是扶桑取走的。他把你囚禁在这里,用锁仙链将你的双手双脚锁住。」少年神君含着一丝悲伤的语调,在这小小的空间中响起,无边的黑暗中,他的声音,像是魔的低语,「姐姐,我好不容易找到你。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害怕你会离开我。可是没想到扶桑竟然还给你服用了孟婆汤和唤灵草,我虽用了神力,但终究没有成功……你还是忘记了这些年的事情。」「你是说那个传了仙力给我的人,便是扶桑么?」我沉默片刻,说道,「你说的这些,我凭什么相信你?」「我知道姐姐会怀疑我。」少年神君轻轻地握住我的手,温温柔柔地笑了一声,「不过没关系,姐姐,过不了多久,我就为你将心和眼睛抢回来。」他说到这儿,突然咳嗽了一声,我的手背溅上了什么液体——应该是血。感受到这粘稠的液体,我不由微微皱了眉:「你怎么了?」我又听到他强作无恙、语调变得活泼的声音:「没事的,姐姐,就是一点血罢了。那日扶桑追杀你,我护你时受了一些伤,不过没有关系的,都是小伤。」「……」我轻轻抽出手来,「那你能告诉我,扶桑与我是什么关系么?他又为什么要挖去我的心、取走我的眼睛,还将我囚禁在这里?」一身红衣的东君淡淡垂着眼眸,他看向靠在墙上、发丝凌乱的白裙女子,微微勾起一抹笑,语调却逐渐变得低沉悲伤:「姐姐,扶桑是你的师尊。但是,他待你一点也不好,一开始,他还认真指导你,但当你晋升为仙君之后,不仅是扶桑,还有你曾经的两个师兄……都认为你不过只是花妖出身,却拥有如此出众的天资。所以,他们合起伙来,做出此等之事。」他弯下腰,手指轻点,那本来被他撕开的衣服便又完好如初。东君轻轻将那衣领合拢好,而后缓缓说道:「不过姐姐,你别担心,长生,会一直保护你的。」就在这时,一道声音轻轻响起,似乎是从什么传声器中传出来的——「神君,你在忙吗?」温柔轻缓的女声。东君下意识地看了眼对面的人。我自然也听到了这声音,我淡淡提醒他:「似乎有人找你。」「抱歉姐姐,有些事情,我不得不去处理一下。但你放心,我还会偷偷来看你的。」这少年神君,一丝慌乱也无,他将手从我合拢的衣领上移开,然后浅浅笑了一下。我感受到属于这位神君炙热的气息慢慢消失在这个空间中。空间重新变得冰冷起来。我闭着眼,动了动被链子牵住的手腕,不由笑了一下。-优美宁静的芳灵小境之中,花叶随着风轻轻摇曳,中心一片湖水,静静地荡起涟漪。而立在湖心亭中的女子与两位俊美仙君,本该是赏心悦目的场景,只是此刻,两种不同颜色的光芒不断地在这片空间中闪烁,也就是在这些光芒中,两道身影不断地穿梭、交织,几乎每一次碰撞,都会使得这片花叶纷纷坠落,甚至天都在变换着颜色。「容华,你为什么就非要霸占着莲毓不可?你没有觉得自己管得太多了吗?」「……宫吟,我都说过了,你不能偷偷来见莲儿。师兄的话,你也敢不听了是么?」「你这都是什么歪理!」这不是容华和宫吟第一次打起来,自从莲毓醒来,这样的争吵与打斗几乎每一日都要发生。穿着白衣的莲毓无奈地站在下面,她柔美的面容上眉头紧紧皱着:「容华,宫吟,你们不要再打了。」就在此时,一道火红的流光来势汹汹地撞入天上这两位正在打斗的仙君之间——「打够了就停下。」不远处缓缓走来的身影,墨发高竖,衣胜流火,行走之间自有一番风流。只是那眉眼清冷似青竹,虽还是少年模样,但却有着难言的威压。宫吟一见到此少年,忙收了手,他皱着眉躲开容华打来的一道法术:「容华,东君在此,你怎么还敢出手?」缓缓放下手的容华听到这话,冷冷一笑,他的目光瞥向那道火红的身影,眼中划过一丝憎恶,而后开口道:「东君既然来了,我小小仙君又怎么敢再出手?」他顿了顿,看着慌忙跑过来的莲毓,又用莲毓正好能够听到的声音,意味深长地说道:「只是东君来得匆匆,不知,是否从那处而来?」他是知道那日之后长羡的去处的。莲毓刚刚走到他们身边,此时听到容华这句话,不由皱了皱眉,刚想抬起头说些什么。「啪——」只听见重重一声,容华整个身躯都被拍起,而后坠落在了不远处的湖水之中。一片寂静,水花与涟漪之中,衣衫浸湿的容华慢慢地站起来。他慢慢看向负着手的神君。东君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突然笑了笑:「容华,你算什么东西。」6.「他可是……天生仙骨。」两百多年前,扶桑神君座下的小徒弟长羡仅仅用了一百年便修成仙骨化成了仙君。修成仙君那日,长羡盈盈而立,最简单的月白色长裙,周身萦绕着华光,漫天霞姿、仙兽齐鸣。一瞬间,容华几乎以为心心念念了几百年的莲毓就站在他的面前。但很快容华就反应过来。长羡的眼中,永远对他人带着一丝警惕,与莲毓七成像的面容上,本应该柔美温婉的五官,却像是生生浸了刺骨的冰水。和莲毓不同,长羡不太常笑,但是有一点是相似的——容华看着月白长裙的女子在看到缓缓行来的扶桑神君时,不由自主绽开来的浅浅的笑,心里这么想道。「面对扶桑时的笑。」容华的面容冷了下来,他闭了闭眼睛,看那霞光万千、仙兽齐鸣的景象,又看了看仙界禁地的方向,不由露出一抹笑来,「没事,既然长羡已经修成仙君,那么距离莲毓回来也不远了。」身前,月白长裙的长羡缓缓走来,向着他与宫吟,点了一点头:「容华师兄,宫吟师兄。」身旁是宫吟毫不遮掩的兴奋,他几乎要围着长羡打转:「长羡,师兄就说你可以,果不其然。」「谢谢师兄往日对我的指导。」长羡微微一笑。见此,容华忍住心中的暴戾,他柔和着眉,轻声问道:「长羡,你既已修成仙君,接下来有什么想做的么?若有什么喜欢的、想要的,也都说出来,师兄必然为你找来。」长羡微微皱了皱眉,她思忖片刻,道:「还是继续修炼吧,但或许我会下界一趟。仙界有些闷。」说到这里,她摇了摇头:「师兄往日送我的东西已经够多了,长羡受之有愧。」「怎么会,你可是我最疼爱的小师妹。」最疼爱的小师妹的替身、引子。容华笑了笑,抬起手来揉了揉长羡的脑袋:「那好,不若我陪你下界罢?」旁边的宫吟不满地拍下他触碰长羡的手,转头笑着说:「容华最近专管东海那儿的政务,忙得很。小师妹,不若我陪你去罢?我下界的次数多,也知道许多好玩、好吃的地方。」容华作为东海龙族的后裔,又拜在三神君之一的扶桑神君门下,未来不可限量,因此近日天帝便派他专管东海的事务。容华低头看了看手。长羡已淡淡笑着拒绝:「不必了,师兄。我一个人去就好。」正说着话,她身边缓缓站定一道身影,那人向着她的方向微微侧了侧头,声音如璧如玉:「长羡,你刚修为仙君,仙力并不稳,待会我为你巩固基本,你再下界也好。」说话的人正是他们的师尊扶桑神君。扶桑下意识地轻轻拍了拍长羡的头,长羡听到这话,微微抬了头,露出她自己或许都没发现的烂漫的笑容来:「知道了,师尊。」容华看着这副和乐融融的场景,冷冷一笑。-长羡回到仙界,还带上了一个婴儿时,是容华没有想到的。他在靠近那个婴儿,已经暗自凝聚仙力想要出手时,却感受到一股熟悉的力量——滚烫、灼热。不远处传来的阵阵龙车之声,仿佛是在警告。是东君。容华收起手,和身旁显然也已经意识到的宫吟对视一眼。长羡带着一丝欢喜的声音响起:「师兄,我在下界遇见他,觉得有些缘分,便带上来了。他还这么小……我为他取名长生,师兄们觉得可好?」容华抬起头时已面色如常,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长羡怀中闭着眼的婴儿,换上了同样欣喜的表情:「小师妹,你是不是还没有看过他的天资?他可是……天生仙骨。」宫吟在旁边轻轻笑着,眼神复杂:「不愧是我们长羡,这随手一捡,便是个天生仙骨的好苗子。」闻言,长羡愣了愣,她低下头,轻轻摸了摸婴儿的面颊,缓缓说道:「我并没有在意这个。他若日后能够得升仙君,自然是好。若是没有,也无妨。这世间百态,我望他都能珍之看之,淡然待之。」于是,在接下来的两百年里,容华看着这婴儿逐渐长大成人。或许是因为东君强行返璞归真的原因,小小的身体里,藏起来的神君的巨大神力,使得他小时候便多病多灾。往往有几个日夜,他都能看到长羡抱着「长生」来往于药医殿,或是站在芳灵小境的湖心亭中,化萤火之光逗生病的「长生」开心。东君的记忆直到修成仙君后才回来。那时候长羡正轻轻拥抱着他:「长生,恭喜你。」容华亲眼见到,那本来清朗如竹的少年,身侧突然换了气息,他本来微微勾起的唇角此时已经放下,而抱住身前人的手却更紧了几分。「谢谢你……姐姐。」容华冷眼旁观。也是那日后不久,仙界禁地传来了震动,他欣喜若狂地奔去,看见池中悄然盛放的月白莲花——莲毓也要回来了。-一片静默之中,容华与不远处负着手的少年神君对视。在池中满身狼狈的容华,突然勾起唇笑了笑,他行了一个大礼,声音平和:「东君见谅,是容华一时失言。」7.「他明明是高高在上的三神君之一。」红衣的少年神君面无表情地看着容华。一时间气氛紧张起来。站在旁边的宫吟像是看戏一般,他一言不发,束手旁观。还是莲毓看了看湿漉漉的容华,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东君,担忧地开了口:「东君,想来容华师兄也不是故意冒犯你的,你切莫放在心上了。」听到莲毓开口,东君的面色微微缓了过来,眉眼也变得温柔起来,他向着莲毓露出一抹笑来:「莲毓姐姐既然开口了,我自然不会生气。但是……」他笑着继续说:「有些人还是要认清自己的身份,容华,你说是不是?」作为三神君之一,东君有这个资格也有这个底气这么说。容华微微一笑,也没用仙力弄干身上的衣服,仍湿漉漉的,他抬起脚跨过湖水站了上来,说道:「神君说的极是。」见此,莲毓仍旧有些担忧,就在她刚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突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莲毓张了张嘴,竟突然合上眼晕了过去。站在旁边的东君忙接住了莲毓,容华刚冲过来,此时见得东君已将莲毓抱了起来,伸出的手又收了回去。宫吟在旁边着急道:「莲毓怎么了?怎么突然晕过去了?」东君抱着莲毓,紧紧皱了眉:「我送莲毓回景灵殿,宫吟你去药医殿。」景灵殿是扶桑神君的住处,这几日需要休养的莲毓都是住在那里。还未等宫吟接话,东君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旁边的容华没多说什么,也跟了上去。宫吟长长叹了口气,也忙去了药医殿。-景灵殿内。请来的医药殿的清儒仙君摸了摸并不存在的胡子,看着躺在床上皱着眉显然极痛苦的莲毓,慢吞吞地说道:「这……莲毓仙君体内的力量,应该不是她的吧?虽然本体相近,但毕竟不是她自己的。」东君沉默着看了眼床上的莲毓,没有说话。容华已冷冷开口道:「那又如何?清儒,你把话说清楚。」「莲毓仙君本体为莲花,其莲子又被称为莲心。幻化人形之后,莲花花叶化作身体四肢,最重要的一颗莲心化作心脏,次之的两颗莲子便是双眼,剩下的莲子又各自形成不同的器官,最后的莲台便是本命仙器。而莲毓仙君在四百年前自毁本体,本就没了存活的机会,但是仰仗神君与各位仙君,又不知从哪儿取了这本体相似的莲心来,才使莲毓仙君能够再次化成仙身。」清儒仙君并没有被容华吓到,他摸着不存在的胡子,不紧不慢地继续说着,说到「又不知从哪儿取了……」的时候,竟忍不住笑出了声,「但这莲心并不是莲毓仙君自己的,虽在她体内,却会受到其它莲子的排斥,故而莲毓仙君此次便晕倒了。」说到这儿,殿外走进来了扶桑神君,他本在处理政务,之前放在莲毓身上的感应此时突然变动,便想到是莲毓出了事,忙就赶了来,他已经听到清儒仙君所说,本来还微微皱着的眉此时突然僵住了。「扶桑神君。」三位仙君见扶桑神君进来了,忙行了礼。扶桑看了眼床上面容痛苦的莲毓,转头问清儒仙君道:「照清儒你这么说,那该如何是好?」「老朽又不是莲花,老朽怎么给莲子和莲子劝架呢?」清儒收回手,不以为意地站了起来,而后摇头晃脑地说道:「哎呀,也不知道为什么,老朽一踏进这景灵殿呐,就感觉浑身不舒服,就感觉恶心,实在待不下去了……扶桑神君,东君,老朽这就回去了。」他一面说着,一面看了眼旁边沉默不语的东君,笑眯眯地说:「老朽还是回去看话本吧,话本里有句话,叫什么……养不熟的白眼狼云云,实在可叹、可笑,还挺有意思。」不等其他人说话,清儒行了一礼,拎着箱子便化云走了。东君本来面无表情的脸此时更阴沉了,他知道清儒是在指桑骂槐。小时候他常常生病,姐姐便会带他去药医殿,和清儒也算是老相识。扶桑神君自然也知道,但不知为何,他竟然觉得清儒那番话听得格外舒适。而一心想着莲毓的容华此时握紧了拳头,转头看向东君道:「东君,刚刚那番话你也听见了。既然莲儿体内一颗莲子不够,那么……」正听着的宫吟一下子便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不由皱了皱眉:「你还想从长羡那儿……?」「长羡现在已经如此,怎么能再取她的莲子。」扶桑几乎是脱口而出。他似乎是反应过来自己在说什么,忍住心中的异样,缓缓道,「容华,长羡也是你的师妹。」容华看着这位师尊,心中冷冷笑了笑,他只转头看向沉默的东君,接着说:「东君,我知晓你取了长羡的一双眼。两颗莲子,莲儿肯定会没事的。」宫吟本来还不知道这件事,听见容华这么说,心下一惊,想到刚刚清儒仙君临走时说的话,实在不寒而栗。东君取出长羡的眼睛,无非是不想看见那双眼中的厌恶之情,他本没有想过将这双眼交予他人。他低头看着莲毓,莲毓此时满脸痛苦,昏迷不醒,汗珠从她的额头上滑落下来。就好像看见那一日的姐姐。东君闭了闭眼睛,可是在这一刹那,又是当年他渡劫时莲毓冲过来挡在他身前的样子。长羡的模样与莲毓的身影不断交叠,东君一时间心里跌宕起伏,他只觉得喉咙一腥,竟当众吐出一口血来。「神君……」宫吟忙上来扶住他。扶桑也不由皱了眉,但容华却继续道:「东君,恕我直言,当年莲儿为你挡劫,九死一生。难道,你就这么忘了?」他的声音如冰,寒冷而刺骨。扶桑看向容华,终于开口道:「容华,闭嘴。」扶桑毕竟是容华的师尊,容华只能不再开口,他心中不满,只痴痴地看着莲毓。东君缓缓站直身子,他神情淡淡地拭去嘴角的血迹。而就在他伸出的手掌之上,升腾起两颗如墨如玉的珠子。一时华光溢彩,温润流转。容华眼睛一亮:「东君你想……」话还未说完,他整个人又被一股强大的神力狠狠拍到了地上。烟尘之中,寂静无言。扶桑神君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他看着那两颗珠子,一时又想起那双漂亮的、流转的、却有些桀骜的眼眸,想起那时常安静、看见他便会展开一抹浅笑的小徒弟,心中突然一痛。这疼痛之感已经伴随了他两百多年。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痛。他明明是高高在上的三神君之一,明明这世上几乎已经无人能够再伤他。「这是最后一次。」这满殿寂静中,响起少年神君淡淡的声音。-本来已经习惯的黑暗。却不知为何,我的身体,又或者是从灵魂深处,疼痛与撕裂感开始蔓延了全身。我想用手捂住疼痛的位置,但是手被锁链紧紧困住。在这寂静中,我的汗水不断地流出来,可以想象的狼狈,但我已经顾及不到了,我痛得想要起来,我身体内残余的一些灵力在不断乱窜,很快又消失不见。是什么消失了?我想睁开眼,但面对的仍旧是一片黑暗。以及铁链发出的冰冷的声音。8.「长生,你不会让姐姐失望的,是不是?」在这片急剧的痛苦中,我知道,我的眼睛可能回不来了。额角的汗水滴落到我的唇瓣上。很苦。在那股灼热的气息来到我的身前时,这自称为「长生」的神君沉默了许久。而后,我感受到他伸过来的手。我下意识地侧过了头,但仅仅只是这个小小的动作,就让我直喘了好几口气。「姐姐,我只是想帮你擦一擦汗。」他的声音在这时轻轻响起。我沉默半晌,开口道:「你曾说,你会帮我把我的心和眼睛抢回来。」长生没有说话。他似乎是弯下腰,用一方帕子轻缓地将我面容上的汗珠拭去。他呢喃一般地说:「姐姐,你会离开长生吗。」这一句话,他好像不是在问我,而是在问他自己一般。「我这样还能怎么离开你?」我自嘲地一笑,「你说我养你长大,是么?」长生的声音轻轻在这个空间中响起:「是。姐姐,整整两百多年。」我淡淡地笑了一下,被铁链牵制住的手向着他的方向挥了一下:「你过来。」半晌,脚步走得更近。我伸出手,循着刚刚声音的方向,摸索到一张温凉的面容上。他的唇瓣,在微微颤抖,声音亦是。「姐姐……」长生含糊地发出两个音节。一滴液体轻轻坠落在我的手背上。是泪。我突然凑近他,扯了扯唇角,想要露出一抹笑,却失败了。我在长生的面容前,以着几乎要贴近他唇角的距离,轻声低语:「长生,你怎么能喜欢上把你养大的姐姐。」「长生,你不会对不起养了你两百多年的姐姐,是不是?」「……」听到这句话,长生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而后几乎是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东君用手指触碰了一下嘴角的鲜血,他低下头看着那修长手指上的血迹,而后又翻过手来,看了眼掌心。东君又想起剜长羡心的那一日,姐姐的鲜血就像是这样沾染上了他的手指。他颤抖着遮住自己的眼睛,好不让那眼泪得以流出来。从心的地方,有什么东西,像是雷劫一般,颤动着、跳动着,阵阵地逼入他酸涩的咽喉。可是……他不能让姐姐离开他,他决不能,决不能失去姐姐。他不允许姐姐喜欢上其他人。但他更不想姐姐厌恶他。在这片空间的长久的沉默中,我晃了晃手上的链子:「你说,是那位扶桑将我囚禁在这里的。现如今,我心也没了,眼睛……」说到这里,我轻轻笑一声:「眼睛应该也被拿去用了吧,既然如此,我一介废人,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你转告他,将我放出去转一转也好。我一个人待在这里,我不喜欢。」长生没有回答,但是他往这里走了几步,而后用手指轻轻触碰上冰冷的锁链以及那被锁链牵制住的我的手。我的手微微动了一下,然后轻轻地,反握住了那根手指。感受到那手指的颤抖,我再次柔声问道:「长生,好不好?」「我既照顾了你两百年,长生,你不会让姐姐失望的,是不是?」灼热的气息里,我听见少年沙哑的声音——「好。」9.「长羡……这个名字挺好的。」在那日之后,许是长生与那位扶桑说了,我的手脚终于不必被锁链锁住。并且,我似乎也被换到了另一个空间,像是就寝的地方,有适宜的温度与柔软的被褥。只是踩在地上,仍是冰凉。我的身体其实已很不好。失去了眼睛与心这三颗最为重要的莲子,我能察觉到如今的身体,就如同枯叶般摇摇欲坠。每至夜晚,当我合上眼休息时,都能察觉到一股滚烫的气息。那气息就近在咫尺。而后会有人的视线,贪婪地一遍又一遍描摹着我的面容。我知道是长生。-事实上,从我醒来的那一日之后,除了那位据说是我从前师尊的扶桑以及长生,我就再没有感觉到其他人的气息。长生似乎很不愿意我出去,他黏得我越发紧了。偶尔他会在我的要求下陪同我一起出门,虽说我也不知道是去哪里,但能够出门,就已让我本疲惫不堪的身体得到一丝放松。这日,我正倚在栏杆上,长生就站在旁边,将手上的像是鱼饵的东西交给我。「姐姐,你还记不记得?我小时候,最爱用这些东西来投给池中的鱼儿吃,你说这在下界叫做鱼饵。」他握着我的手,将那些鱼饵放在我的掌心。我收回手,用手指轻轻抓了点鱼饵,感受着那粗糙的质感,我淡淡道:「抱歉,我不记得。」「……」长生沉默了一会,又像是笑了起来,「没事姐姐,长生都记得,长生会一一告诉你的。」我可有可无地点了一点头,而后转过身,将那鱼饵一下一下地扔进池子里去。微微荡起的涟漪,是轻微的水声。而长生就静静地站在旁边,用那灼热的视线,似乎在一笔一划地勾勒我的五官。正在这时,长生身上又传来了上次一样的声音:「神君,是我,莲毓。若听到这些话,能否请你来见我一面?」莲毓。我挑了挑眉。还未等长生说话,那声音又再一次响起:「听师兄说,此次我醒过来,多亏了神君拿来的……」这句话还没有说完,便猛地被长生掐断了。「这声音有些耳熟。」我投着手上的鱼饵,笑了笑说,「莲毓。好名字。」长生笑得似乎有些勉强:「姐姐,是位故人,我们先回去吧。」我懒懒地摩挲着粗糙的鱼饵,漫不经心地说:「你先去吧,我就在这待一会。」「可是姐姐……」长生的声音里有一丝慌乱。「你若不放心,捏个结界便是。」长生沉默了一下,而后说:「姐姐,我不是这么想。」见我没有回答,他只能轻声道:「那姐姐,我先去一趟,你在这里……不要乱走。」在他消失的一瞬间,我便感受到了结界。我淡淡笑了笑,索性将手中的鱼饵全部扔在了池子里。「哗啦」一声。很安静的氛围。不知从哪里来的风,我微微闭上眼睛,却感到眼上像是落下了什么,颤颤巍巍的,很轻盈。我动了动眼睛,那东西就又轻轻飘起来落在了我的鼻尖上。我伸出手来,在鼻尖的位置轻轻触碰了一下——似乎是只蝴蝶。这蝴蝶并不畏惧我的触碰,它的蝶翼柔软而洁净,在我的手腹下微微地颤动着。是一种微小生命的颤动。「好痒。」那蝴蝶像是听懂了,又扑打着双翼停落在我伸出的手指上。我低下头,虽然仍旧是一片黑暗,但却像是能够看见这手指上的蝴蝶一般,盈盈的,应该很温柔。我愣了愣,也不管这蝴蝶是否能听懂,便低着头笑着说道:「从前在深渊之沼,灵物最不喜欢接近我,就算我化作本体也是。这里应当是仙界,难道仙界的灵物会格外喜欢我一些?」这蝴蝶便在我的手指上微微动了动。在那一瞬间,我仿佛能够看见它的模样。像一团光。可就在下一秒,我身旁传来了脚步声,与此同时我手上的重量也消失了。蝴蝶似乎飞走了。这气息与长生的不同,让我想起醒来的那一日,感受到的温柔与冰冷。或许在这个人的身上,温柔与不近人情,并不对立。「你是扶桑?」我将手收了起来,而后弹了弹袖子,转过了头看向那个方向。那人的脚步在离我还有一些距离的时候停下了。他浅淡的,宛若山涧流水的声音,轻轻响起:「东君说你失忆了。」这声音很耳熟,也很好听,但我并不喜欢。「东君?」我若有所思地开口,「你是说长生?他不是叫这个名字么?」「长生,是你给他取的名字。」他缓缓道,「长羡,你当真失忆了吗。」我不以为意地又转过头来,向着池水的方向看去:「我没有失忆。」话音未落,那人似乎脚步往这里又走了一步。「我应该只是把想忘的都忘了吧。」不紧不慢地,我笑了笑说道:「可能这段记忆对我来说不是什么好东西,那我不要也罢。你,包括那个长生或者是东君。」「……我是你师尊。」扶桑的声音有些异样,但我听不出来是为什么。我摸了摸少掉一颗心的胸脯:「长羡……我在深渊之沼时并没有名字。这个名字,难道也是你给我取的?」我缓缓念着这个名字,不由笑了笑继续说道:「这个名字挺好的。」不远处的人并没有再往前走一步,他似乎在看向我这里:「你近来身子怎么样?」扶桑想,他应该是不后悔当初做的决定的。莲毓是他第一个主动收的徒弟。当年孱弱的少女伏在他的身前,声音婉转:「我拜神君为师,也望神君能为我赐名。」他一眼看透她的本体——是一朵月白的莲花。少女端美静柔,眼神洁净,瞧着便是从未受过磨难的模样。他看着少女,淡淡说:「莲毓,莲为本体,钟灵毓秀。此后,你便叫莲毓吧。」10.「你连你自己的心,都看不清吗?」莲毓就像是月亮一样,温柔、体贴,悄无声息便能够融入人心。但是长羡不一样。她看人时永远带着警惕,哪怕她在淡淡地笑着,也总让人觉得疏离。其实在深渊之沼救下长羡,并不是扶桑第一次见她。他将当时还没有名字的少女带到了仙界,为她取名「长羡」。当时的长羡想了想,然后向他绽开浅浅的笑来:「长羡长羡,很合我心意。」到底是何处合了她的心意呢?扶桑没有问,长羡也没有说。直到那一日莲毓将醒,扶桑久违地在梦魇中惊醒,他的心疼痛起来。莲毓虽可能会醒,但大概率会神志不清,倘若没有相近之力的支撑,莲毓完全不能平安地化成人形重回仙君之位。于是容华在旁边说:「师尊,当时您救下长羡,不就是为了今日吗?」扶桑想,是的,当时的他救下深渊之沼的长羡,只是为了莲毓,为了百年之后莲毓能够完美地回归仙君之位。有一个声音在他的脑海中说:「长羡也是你的徒弟。」但另一道声音反驳道:「那莲毓呢?莲毓怎么办?不要忘了当初救下长羡,就是为了莲毓。如今时机成熟,长羡也该报答这三百多年的师徒恩情了。」扶桑从榻上缓缓抬起头,他看着已经迫不及待的容华以及面有顾虑的宫吟,扶着疼痛欲裂的头开口道:「我将封住下界之路。长羡对你们二人未必没有顾虑,你们去寻东君,亲手剜了心来。」他的手颤了颤,而后又缓缓说道:「只要心。」没有了心,还能活。莲毓能够醒来,长羡也还能活着。他的两个小徒弟……突然,那一开始在脑海中响起的声音,此时冷冷的,带着一丝讽刺的笑——「扶桑,你没有看清你的心。」-我轻轻转了头:「你是在问我身子如何么?」我说出来都觉得有些好笑,只是迎面吹来的风冷冷的,我的笑也渐渐隐下去了。「扶桑,你剜了我的心,夺了我的眼,你觉得我会好么。」这句话宛若惊雷一般在扶桑耳边炸开。他皱起眉,原本温和的眉眼此时已不见了那似水的柔缓,扶桑快步向前,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臂,像是质问一般:「剜你的心,夺你的眼?」他抓得很紧。我看向他,看向说不准能在黑暗中看清的人,但并没有出乎意料的,我什么也没有看见。我轻轻嗯了一声,笑着说:「你口中的那位东君说的,难道不对么?」还没有等扶桑开口,一簇火便已经升腾在了他与我之间——那位东君回来了。东君。我想着这个名字,东君司火、司春,乃是赫赫有名的、耀眼明媚之神。那他呢?我从扶桑的手中想要抽出手臂,但扶桑只是挥了挥袖子,那簇火便消失了。而下一秒,我的另一只手臂便已经被东君抓住,他的力道甚至比扶桑的更大,手指仿佛都要掐入我的肉里。我微微皱了眉说道:「放开。两个都是。」东君握得更紧了,他的声音带着很明显的紧张:「姐姐,他和你说什么了吗?你一定不要信。」「你是指你叫东君的事么。」我淡淡地开口,「难道你不是东君?」东君的手指颤抖起来,他沉默了一会,说道:「我是长生。」「姐姐,我是长生。」东君呢喃自语一般,又重复了一遍。扶桑冷冷地看着他。这位向来面容温和的神君,总在不经意间给人高高在上之感的神君,此时却露出了一抹嘲讽的笑来:「东君,你是忘了亲手做的事,是吗?还是需要我重复一遍给你听?」「闭嘴!」东君的手变得灼热起来,像是火焰一般不断吞噬着我的皮肤,他几乎是歇斯揭底地喊了一声。天上的龙车声隆隆作响——那是属于东君的坐骑。此时东君的眼已经慢慢红了,他看着这向来不染尘埃的扶桑神君,突然笑了一声又一声:「扶桑,那你呢?是谁的指令,难道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他顿了顿,像是意识到什么,而后拖长了音调,带着难言的讥讽缓缓说道:「还是说扶桑神君……你连你自己的心,都看不清吗?」11.「她看上去很不好。」我很清晰地能感受到这死寂的氛围。扶桑没有接东君的话,东君也没有再开口,两人紧紧握着我的手臂,好像借此能够分出高低。但很快,这种寂静就被打破了。传来的几阵脚步声,像是追逐着什么似的,又停在了离我不远的地方。「东君你怎么……扶桑神君,啊不,师尊?」伴随着女子焦急却听上去十分温柔的嗓音,扶桑的手指微微松了一些。「师尊,你怎么和东君在这里……」女子的声音欲言又止。这声音像是受惊的小鹿一般,听上去便觉得心里痒痒的,但又带着似乎能够体贴人心的温柔。而我当然能够听出来这是谁——莲毓,那位多次给东君传声的女子。不仅如此,还有两道脚步声跟随其后。再次响起的声音带着一丝惊讶,与我不理解的愧疚:「……长羡?」扶桑的手指终于全部松开了。他的声音冷冷的:「你们怎么会在这里。」从来没有听过扶桑神君这么冷的声音。莲毓愣了一下。自她醒来之后,看见的第一个人便是扶桑神君。他温柔、强大、对她充满了耐心,除了有时会突然看着她发愣,他面对她时的眼神永远是专注的、平静的。在扶桑神君的身边,莲毓也感觉到从所未有的安心,因此,在扶桑神君告诉她,曾经的莲毓是他的徒弟时,莲毓是高兴的,那时候,她的心里就好像被某种不可言说的心情充斥得满满当当。而且,他从来不曾这么冷地对她说过话。这是第一次。莲毓的心底,突然升起了一丝慌乱。她看到了刚刚被扶桑拉住的人——和她长得很像。但很显然,这个与她七分像的女子,眼睛是看不见的,而且那三分不像,几乎要将剩下的七分像都掩盖住。淡淡的神色,苍白的面容,在这一瞬间,莲毓的脑海中闪过一道人影,但很快被一个名字覆盖住。「长羡。」莲毓的心底冒出这个名字。仙婢口中的「长羡仙君」,两位师兄偶然起争执时的「长羡小师妹」,东君时常消失去见的人,以及,扶桑听到时会愣住的名字。而在莲毓身旁,此时愣愣地看着长羡的,正是宫吟。「她看上去很不好。」——宫吟的脑中,只闪过了这样一个念头。他神色复杂地看了眼身旁的莲毓,又看了一眼长羡,重新垂下了头。「我本来是想和东君道谢,没想到神君突然像有了急事……」莲毓紧张地看了眼东君,向着扶桑说道。然后便看到了这样一副场景。扶桑静静地看着她,并没有回答,而是转过身对着东君淡淡道:「东君,你还不放手吗。现如今长羡身子本就虚弱……」他的话还没有说话,东君已经打断了他,冷冷一笑:「不知你说的是哪种放手?但无论是哪种放手——我都不会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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