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绵宝宝玩纸片第几集动画第几集?说外面是一个冷酷的世界.没有人用银托盘把快乐带给你

前一阵满了1500FO,真的很感谢大家。

继续搬运旧文,大概……也不剩下几篇可以搬的了。

本次题目:18.地铁(电车)

宫野志保跺了跺短靴底沾上的薄雪,准时踏上了7:34开往研究所的那班电车。她找到一个空座坐下,加热过的坐垫靠背贴合着肌肤传来温暖,让人不由自主的轻舒了一口气。她微闭着眼,脑中过着今天的工作安排。

乘务长的报站声响起,提醒着即将到站。把检查妆容的化妆镜放回了手提包,起身往车门走去。

7:45,完美。接着她只需要花五分钟在沿途那家咖啡厅买上一杯咖啡,就能在8:00准时跨进办公室,开启顺利的一天。

——直到她站在店前百年难遇的长长队伍中,不耐烦的抱着胳膊。

女性人数异常的多。从她们手中只拿着个钱包来看,很多人都是已经进了办公室,又特地下来买的。随着队伍的前进,渐渐有种压抑的兴奋感从前方传来。周围的窃窃私语偶尔飘入她的耳朵,似乎夹杂着“看得见吗” “得过了那个拐角吧” “真有那么帅吗”这些词句。

看来是因为咖啡店里有个帅哥。无聊,幼稚,庸俗,愚蠢,没出息。一个日常生活里的人类而已,再好看能好看到哪去?宫野志保再一次看了看手表,数了一遍今天要做的实验数,内心渐渐暴躁了起来。

“您好,抱歉久等了。请问您需要些什么呢?”

她深吸一口气:“一份大杯冰美式打包带走谢谢。”

“好的,一共800日元。”

她立刻将早已数好的硬币放进了收银盘:“是正好的。”

被攥太久而有些微热的硬币落入对方手中:“真的让您久等了呢,再次致歉。顺便,可以问一下您的姓氏吗,这位客人?”

真啰嗦。宫野志保不耐烦的抬起头:“不……”。

挺拔的身高,清爽的茶色短发,白色的店员制服和黑色的围裙。衬衫的袖子挽起,袖口服帖的呆在手臂半中。

是精致漂亮的长相气质,也是帅气青春的男孩子。更重要的是,那双流光溢彩的红瞳。

她生生吞下了自己后半截那个“用”字。

小哥右手拿着空纸杯,左手拿着黑色马克笔,正等着记。见她不答,他有些疑惑的抬头看了过来。

对上了她的眼神,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勾起了薄唇嘴角,歪了歪头。清爽的茶色前发也跟着歪了一下:“您贵姓?”。言毕还冲她眨了眨漂亮极了的眼,附送一个无敌WINK。

——故意的,他绝对是故意的。

“宫野”,她鬼使神差的乖乖说道。

对方点了点头,刷刷在杯子上记着:“那么宫野小姐,烦请您去那边稍等,咖啡马上就好。祝您一天顺利愉快。”

都迟到四分钟了一点都不顺利愉快。宫野志保盯着电脑开机的loading界面,她第一次开始庆幸还好自己是实验室主任,迟到早退都没事。而办公室外,下属们窃窃私语的闲话今天似乎也自带一种压抑的兴奋。

“小薰,你后来也去了吗?”

“对啊!奈美你跟我说了之后,我就赶紧跑下去了!”

“帅!不过我觉得,他对我很公事公办啊……”

“其实他对我也很棒读……您好久等了需要点什么/一共800日元/这是找零请收好/请在那边等候,谢谢光临/下一位客人请上前。”

“虽然是微笑着的,但都看得出来那是店员营业性的笑容啦……”

“真的是略冷淡……要是他能像别家店员一样,在杯子上写顾客名字就好了!这样就可以回他一句我叫XX你呢?啊……真想能多说上两句话。”

下一口,宫野志保差点被自己的咖啡呛到。

在听到外面一阵骚动的时候她就知道,今天来送餐的肯定是早上那位。实验室午餐一直习惯定这家咖啡店的轻食。往日都是店长田崎亲自外送的,现在换个送餐人也算是合理利用劳动力。

她敞开着的办公室门被人礼貌的敲了三下。

“请进”,宫野志保抬了头。

帅气的店员小哥抱着咖啡店纸袋,笑眯眯的走了进来:“午安,宫野老师。这是您要的鳄梨沙拉加Espresso。”

她掏出了自己的钱包:“多少钱?”。

他把小票放在了她的桌上:“宫野老师这份,一共1500日元。”

“你怎么知道叫我宫野老师?”

“这家研究所里,只有您一个人有单间办公室,叫老师肯定不会有错。至于宫野……”,对方自信的两手撑上桌边:“我们早上在店里不是见过的吗?”。

她不自觉往后坐了坐:“你记性倒好。”

他微微俯身,又离她近了些:“倒也不是记性好,您这样特别的,我当然不会忘。”

宫野志保将手里的日元拍在了对方的脑门上:“现在的小朋友,真是会开玩笑。”

“小朋友?”,对方微微皱眉。

他聪明的选择放过了这个话题,后退了几步:“我叫白马探。这段时间会在Le Cafe打工,还请多多指教。”

她点了点头:“请多指教,白马君。”

他笑着退到了门口:“那么,宫野老师,祝您用餐愉快。明天见。”

半只脚已经踏出了门外,白马探似乎想起了什么,又倒了进来:“宫野小姐……”。

22:35。宫野志保坐上了那班御茶ノ水始发的电车。

晚色里又在飘着零星的粉雪,好在是在东京,这样的碎雪向来也成不了什么气候。车厢内零星坐着几个和她一样的晚归者,稀薄的暖气都仿佛带上了一种疲倦感。

回家不过是考虑到一天带妆时间不宜过长,离开办公室也不过是换一个地点继续工作。手提电脑还在包里微微发着热,宫野志保闭了闭酸痛的眼,放空似得看着窗外街景。半小时,即使是这一路短短的半小时休憩,也好。

御茶ノ水算是个教育片区,深夜的街道只有空荡的街头,暗掉的教学楼和均匀排列的白色路灯。

她突然想起曾经在图书馆呆到凌晨闭馆,冬夜里抱着书独自走在路上的,那个孤苦的自己。

——那个为了抵御倦怠昏沉,时刻保持高效率学习,故意在冬季也衣着单薄的自己。

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那句“尽快毕业,回来复命”的组织命令。

更是为了家人和姐姐那句:“你要早日强大,强大到再没人可以对你为所欲为”。

恨过吗?老实说,这份十年前的记忆,早已被她选择性的扔入迷雾之中,记不完全了。

现在呢,组织覆灭,性命无忧。

可她,不还是一样在寒冬夜里,孑然一身的抱着电脑,回一个冷冷清清的住处。

什么都不曾改变,什么都不曾拥有。

她这一生,到底都是在为了什么。

那时的冬夜,真的好冷。

宫野志保轻轻的擦去了车窗上的一片雾气。

电车转过了一个街角,进了站。车内人无声的下,车外人沉默的上。

有人带着一身风雪里的些微寒气,坐在了她的前排。

这对于相当在意距离感的她来说,多少是被打扰了。车厢那么空,总该有分散坐的自觉。宫野志保微微不满的投去了视线,却意外收到了一句:“宫野小姐,晚上好。”

——啊,那个在咖啡厅打工的白马探。经过了这一阵的买咖啡送餐,他倒是已经一副和整个实验室都相熟的亲切模样。

“宫野小姐难得这么晚呢。我来这了两个礼拜,还是第一次在这班车上遇见你。”

她身心俱疲,看着他反应了一下才钝钝回了一个:“嗯。”

对方似乎是低笑了一下。

白马探摇了摇头,干脆侧身趴在了前排的靠背栏上。由下往上看过来的上目线形成了一个温柔的弧度,车厢内的暖色光打进了他的瞳仁里,仿佛是搀进了红糖的蜂蜜。

他歪着头,浅笑着看着她:“お疲れ様でした。”

不过是句常用的辛苦了,却在他清透的声音和温和的眼神里,心念微动。

宫野志保偏过头,轻轻回了句:“ご苦労様でした”,便又重新看向了车窗外。

对方似乎并不介意她的反应,笑了笑便回身坐好。从口袋里掏出了本随身书册,自然的看了起来,一路上也没有再来叨扰过她。

反倒是她,约莫是因了方才半点子不着调的心念,瞥了那边几眼。

电车停下,启动,又停下。在扶手吊环一次又一次的轻微晃动中,他解开了风雪外套的牛角扣,秀窄修长的手指又轻翻过了两张书页。

她其实是知道的。他们既没有熟络到可以大喇喇坐在她旁边,也没有生疏到要装作陌路故意坐远。坐在她的前一排,自然的打个招呼,或许是最聪明温柔的选择。

明明是年下的打工学生,处置起人情世故,却是处处利落漂亮。至少,比起她这个年上的社会人,是强得多。

怎样的成长环境,怎样的人生经历,才能修得来他那样永恒的温暖向上,知世故却不世故的少年气。她低了头,收了收视线。

缀在衣上的碎雪渐化,前面那人衣帽边的绒毛上,有了被濡湿的点点痕迹。方才他那一身让她在意的突兀风雪气,不知觉中已消融殆尽。许是被车厢暖气所融,又许是被他本人所化。

她突然感觉到了一种无边的寂静。

车厢内是寂静;报站声是寂静;匀速输出的暖风是寂静;和温暖车厢融为一体的白马探,也是寂静。——他们是本就一体的大千世界,她才是站在对面,满身寒气,孤独的一个。

宫野志保敛起了突然莫名泛滥的无用感性,拎着电脑包站了起来。

“唔,你到了?”,前排的白马探敏锐的抬起头。

她点了点头:“再不下去,往下可是六本木了。”

“谁说不是呢”,他显然听懂了她拆穿他住在富人区的弦外之音,不置可否。

电车竟吃了一个深夜的红灯,在这凭空多出的两分钟里,他开启了另一个问题:“回家后还要继续工作吗?”

她不知他是怎样推测出来的:“工作可比你们这些小朋友想象的,要无聊辛苦得多。”

“加油”,白马探歪了歪头:“不过,我是不是更应该说……”

他合起书,再一次逆着暖光冲她抬起了头。

红糖蜂蜜带着温柔笑意,看进了她的眼睛:“慢慢来,也没关系的。”

红灯如旧事翻过,电车带着未知到站。

宫野志保冷的吸了吸鼻子:“别开玩笑了”。

她似一尾贝加尔湖的鱼,寒冷是她身处的世界。寒意侵心,奋力游动,只为保住尚有一捧不冻水可栖身。三分寒意下的清醒,是她行走世间的盔甲。

宫野志保已经三天没有坐过22:35那班电车了,她总是逃避性的呆在办公室加班,直至坐上深夜的最后一班电车。

白马探这些日子对她越来越多的特别和试探,她怎会不知代表着什么。只是宫野志保觉得,那些不过是青春期里迟来的好奇懵懂和冲动。

——毕竟她压根就不相信,一个年上无趣的研究室主任,能有什么吸引力。

她怕白马探。怕他无所畏惧的天真直接,怕他尚不知人生艰辛的难凉热血,怕载着他无限未来的风筝被拽落天际,怕他本应当花侧帽,踏遍世界的潇洒被一尾枯鱼所惑,从此兜兜转转走不出西伯利亚无人区的死局。

她怕余生饮冰,风筝坠地。

她怕流光散去,少年不复。

宫野志保今天等的依然是末班车。

站台上的候车室空无一人,四方形的玻璃小间彻底隔绝了外面露天里,裹挟着雪粒的冬风。

微微舒了口气,名正言顺独占了正中央那半人高的橘色暖炉。今年的冬天并没有冷到哪去,她却不知为何,开始感觉渐渐扛不住以前那些冻了。

玻璃感应门被人轻押打开,才摆脱不久的风雪随着开合卷土重来。

宫野志保不悦的往后缩了缩,让出了恋恋不舍的暖炉。

来人坐在了她的旁边,她还来不及抬头诧异,眼前倏的出现了一小罐红小豆汤。

下一秒,出现的是白马探的温柔。

“怎么突然想起请我?”,宫野志保接了过来,发现小巧一罐刚好捂在手里。

“感觉你今天心情似乎不太好”,白马探难为情的挠了挠脸,“早上中午的又不方便问你……”

她轻笑了一下,打开了易拉环:“所以,这算是白马君给我的慰问品?”

“算吧。白天一直没机会给,想着你大概总要坐电车回去的。”

她本能的问了出来:“你是在等我?”

他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口。最后只看着她,乖乖点了点头:“嗯”。

“谢谢你”,热饮的温度透过手套传来,微微烫手的温度让她尚不适应的打了个寒颤。

“所以……我没猜错吗?”

她喝了一口甜暖的红小豆汤,眼神似乎飘去了站台那边,将沉默坚持到了走出候车室。

白马探慢悠悠跟在她后面上了站台,倒是刚好挡去了些电车进站前,那半分钟的露天风雪:“虽然这么说很唐突。但是……如果不介意的话,无论有什么都可以跟我说说啊。”

“有什么不开心说出来让你开心一下的意思吗?”,宫野志保把空易拉罐扔进了垃圾桶,感觉从胃袋到心脏,都有了种来自于糖分热量的踏实感。

“这倒不是啦……”,白马探的嘟囔被电车进站所打断。待他刷完pasmo卡,坐到了她旁边,又接上了方才的话头:“憋着不会有任何改善,说出来至少有一定的几率会让你变开心一点。最差也不过是现在这样,不是吗?”

最后那一句突然让她有些动容:“社会人士的烦恼,说了你也不会懂。”

深夜小豆汤的摄入,让她难得感觉到了大脑的疲惫松懈,和几分来自于对方的挑衅感:“简而言之,就是你投了一篇Biochemical的文章去SCI。结果收到某大牛评审意见,直接说你做的事和他之前做的没什么差别,所以你的文章没有存在的意义。OVER。”

“唔……那是这么回事吗?”

宫野志保难得气结,直接手机调出了那封邮件:“当然不是。他做的是如何用编程对实验结果纠偏,我是从理论上,在结果出来之前就找出可能阈值。一个是engineer一个是theory,怎么能一样。”

白马探接了过来,开始翻阅:“那为什么不写邮件argue?”

“……因为方向太冷门,即使不那么对口以后也很可能接着遇到无数次这位。”

“原来如此”,他把手机还给了她。

“嗯,大概听明白了。不过……”,白马探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暂时没招。”

“我就知道”,她竟对他并没有什么失望感,反暗自惊讶自己脱口而出了那么多情绪。

“嘛……不过心理学上来说,哪怕是能找个树洞说一说也会好些的”,白马探低着头浏览着手机页面,漫不经心的随口跟她聊着,“说起来,马上就是圣诞了。有什么安排吗?”

“我没有过节的习惯。”

白马探无视了她堵得面面俱到的防线:“过着过着就有了。今年要不要一起过?”

“你们小朋友的世界,还是不要让我这个无趣的工作狂去扫兴了。”

白马探的视线从手机屏幕定定看向了她:“那如果没别人,就我们两呢?”

“别开玩笑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包养小白脸了呢。”

他聪明调笑着为彼此解了围:“我有什么不好的啊,年轻漂亮的。”

她也礼尚往来,气氛松快了下来:“是我没什么好的。”

白马探又低了下去划拉手机触屏,小委屈的嘟囔着:“你哪都好。”

她笑了笑没说话,想他大概是命里来克她的。

这样的沉默竟充斥了一路,直到白马探拍了拍她:“OK。事件解决。”

在吸引到她的视线后,他笑着晃了晃手机:“I mean……你的邮件门。”

宫野志保意外的挑了挑眉。

“我刚刚搜了搜这位仁兄的简历和部分采访稿,可以大致推测出此人大器晚成,所以格外珍惜自己的学术地位成果。同时由于他是做engineer后半路出家的,所以自傲的表象下是潜意识里的自卑。那样批判你的本质是害怕他自己的成果从此没有存在的意义。”

她有些怀疑:“你都是从哪看出来的。”

“这种事,看个几行遣词造句,说话语气,再结合个人经历不难猜出来。不用担心,这方面我的准确率可是有数据保障的。啧,就是没想到”,白马探嫌弃的皱了皱眉,“我们学校还能出这么个没底气的前辈,真是奇迹。”

白马探只是摆摆手:“也就是大学前算个校友。”

宫野志保并不搭理,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查阅,片刻后她惊讶的抬头:“你是伊顿公学的?”

他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子:“嘛……”

她突然觉得有些看不懂他。他的飞扬自信从不是因为她认知中的年少无知和轻狂,那么他宁愿选择在一个咖啡店安身打工又是为了什么?

白马探似乎并不想谈及这些太久:“好了,言归正传。我又揣摩了下他写给你的评审意见。求同存异,大概就是回应的要义吧。”

“你是说,解释清楚两篇文章之间的区别?”

白马探点了点头:“把重点放在你文章在未来会有什么方向的贡献,委婉暗示他将来也不会存在重叠的可能。对了,既然他自负又自卑,记得在前半段里,夸夸这位的 ‘伟大贡献’,少提自己为妙。”

她尚苦手于七缠八绕的线堆,他却已是默默理了个清爽整齐的毛线团递了过来。

白马探笑着指了指,提醒她围巾已滑落肩头:“邮件语气稍微服点儿软,相信我不会有事的。”

见她不说话,依然只盯着自己瞧,他干脆绅士周正的替她把围巾绕了回去:“知道你们做学术研究的都拼真本事,干干净净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

他微微俯身和她对视:“但大局当前,这次只能先可怜受点儿委屈了,呐?”。

——仿佛是为方才绕好的毛线团,捆上了漂亮收尾的结。

她被自己起伏的心跳惊醒,打开了他的手:“没大没小。”

“你前面说:社会人士的烦恼,说了我也不会懂。现在,是我赢了。”

“你开心就好”,宫野志保起身准备朝车门走去。

“所以……”,白马探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要一起过吗?圣诞节。”

宫野志保无声的叹了口气。她回身温柔的摸了摸他的清爽茶发:“今天谢谢了。不过……白马君的话,还是和原本的朋友们一起过吧。”

不是“大概”,他“就是”命里来克她的。

‘多年以后,奥雷连诺上校站在行刑队面前,准会想起父亲带他去参观冰块的那个遥远的下午。’

——杯中的蓝山咖啡快要见底,宫野志保轻轻合上书,按了按服务铃。

别着白马名牌的店员走了过来,将饮品单递给了她。

她扫了两眼,纠结着今日的第四杯饮品是否需要继续无视咖啡因摄入过量的问题。

“怎么突然想起推荐了?”

“因为据我观察您今天已经摄入三杯咖啡了。”

她对于他言语里暗示的特别关注避而不答:“那么,好吧。一杯伯爵红茶,谢谢。”

她目送他的背影走向收银台,途中还顺便疏离婉拒了一桌女性顾客,目的性明显的搭话。

宫野志保低头重看向了手中的书:

‘确实,他衰老的原因是他在世界各地不断流浪时得过各种罕见的疾病,帮助霍·阿·布恩蒂亚装备试验室的时候,他说死神到处都紧紧地跟着他,可是死神仍然没有最终决定要他的命。’

——在她看到这一行时,他给几位客人背书似得推荐了今日的店长特选Flat White。

‘皮埃特罗·克列斯比漂洋过海追求爱情,并且把雷贝卡的感情的冲动跟爱情混为一谈。’

——当细雪暂歇中的阳光照到这一行时,他掀开后厨的橙色半帘,托着托盘朝她走来。

“您好,久等了。这是您的伯爵红茶。”

——随着橙红色茶汤一起放下的,还有一个精致的小甜品瓷盘。

“下周新品,柠檬酸奶慕斯,尝尝看?”,白马探顿了顿,又特意解释道,“里面没有碳水化合物,原材料也拜托后厨的柴田姐特意换成低脂低糖的了。放心吃吧不会胖的。”

坦白说,他是第一个能把她未说出口的想法猜的八九不离十的人。彼此间总有种奇妙的默契。他猜得到她沉默里的百转千回,她看得懂他进退间的言笑本意。

意料之中的合拍。她勉强压下了自己的心情:“你们店几时开始有新品免费试吃的活动了?”

“嘛,这是本店对于个别VIP顾客的专属服务哦~算是,感谢宫野小姐把几场面试都安排在Le Cafe,间接替我们做了宣传吧。”

她耸了耸肩:“谁让会社属于机密级别,面试有一律外勤的严格规定。”

宫野志保看了看表:“还有二十分钟。”

白马探点了点头,看到了她放在手边的闲书,“店里书架上拿的?”

“我也很喜欢这一本。可惜西语原版许多精妙之处,看译本就失了些风味。”

“我倒觉得未必,有些地方,花了心思的译本也自有译语的漂亮。”

宫野志保放下红茶杯,拿起书翻开,垂着眼轻声念道:“在任何地方,都应记住。过去都是假的,回忆没有归路,春天总是一去不返,最疯狂执着的爱情也终究是过眼云烟。”

她沉静的声音落落结束。他托着腮:“也不能完全这样消极的说,就比如……啊,你喜欢小狗吗?”

“看样子是挺喜欢的”,他站起来匆匆往后厨走去:“稍等哦。”

待他第二次掀开那副橙色的半帘,怀中便多了一只小柴犬。小黑柴乖巧的窝在白马探的怀里,他轻轻挠着它头顶的绒毛,又欢喜的摸了摸下巴。

她不知该如何去描写这个画面,也不知是更该看人还是犬。

——都是世上一切可爱美好之处便是了。

白马探抱着幼犬在她面前蹲下:“田崎店长家刚出生的HARU酱,领了来店里。暂时日常都由柴田姐照顾。来了哟~”,他轻轻把小柴犬放到了她的腿上。

肉乎乎的小爪垫隔着衣物,软绵绵的踩了她两下。黑曜色的眼睛抬着,好奇的看着她。

“我放手咯?”,他轻轻扶着幼犬,抬了抬头,露出了蕴着暖阳的眼。

一人一犬抬着头看着她,却仿佛是一大一小两只犬。眼睛的尾端俱是有点垂,盛着的明亮温和也是一模一样。

她忍不住去摸HARU刚立起的耳尖,圆圆的头顶,脸颊上的黑白短绒毛。它小心翼翼嗅了嗅,又好奇伸出了温热的小舌头,轻轻舔了舔她的指尖。

她的心忽而化成了一汪水。

白马探的轻笑让她回过神:“这次又是在笑什么。”

他蹲在她跟前,指了指她对幼柴的欢喜样子:“明明就还是个小孩子。”

她竟会像个孩子吗?印象里她只在父母姐姐面前,做过那么几回的小孩子。父母早逝,留给她的记忆并不太多。至于姐姐的去世,掐指一算竟也已过七年。

她早已不记得表露喜好,不记得倾诉情绪,不记得卸下如履薄冰感,不记得如何去做一个天真放松的小孩子。可在他这里,她轻易的全都想起来了。

宫野志保说不出话,只横了他一眼。

白马探没有发现她这一眼,伸手抚着她腿上的小豆柴。只轻轻几下顺毛,HARU就已经毫无防备舒服的躺了下来,露出了最柔软脆弱的腹部。他摸着HARU毛茸茸的小肚子:“所以你看,这就是生命。即使知道终将逝去,它依然是无可忽视的,曾经存在过的生命。”

她顿生出一种安稳错觉。仿佛这是他们未来的日常景象,仿佛可以和眼前这个人一直这样走下去。他们拥有着一只随便叫什么的可爱小动物,她给他念喜欢的书本段落,他对此表达着自己的见解看法。他们心照不宣,他们棋逢对手。他们对一道甜品评头论足,他们对风鸟花月高谈阔论。

就好似今日窗外的天气。风雪在东京的冬季里是不常有,可晴天却是总会到来的日常。

“所以,就为了驳斥我之前念的那段 ‘虚无论’,你还特地请只狗来证明?”

“有些感觉有些事,与其口若悬河,不如让对方感同身受。就比如,我想告诉你,这款慕斯我觉得你会喜欢,不如直接请你试一下。啊对了,这么一说,新品慕斯还可以吗?”

“这样哦”,白马探扶着膝盖站起身,又突然弯腰凑近了她的眼睛,“那么……喜欢吗?”

她来不及去回溯他对自己的看穿已持续多久,只慌乱斟酌着该如何接下这句双关。三又四分之三秒后,她选择拍拍他的头,一如既往地调笑道:“你再老开这样的玩笑,别人就会真误会你和我这个年上老阿姨有什么了。这样多不好。”

他突然收起了所有的轻松戏谑,认真直接的看着她:“那如果,是我想有什么呢。”

宫野志保今天破例没有去买晨间咖啡。

批阅着下属藤堂奈美的实验报告,却总不自觉在意分针与整点之间的夹角。

她已做了一个周末的鸵鸟,却注定是躲不过周一中午这固定送餐时间。至于让她不敢面对的,无非就是上周五那个戛然而止的残局:

她不知该拿出哪种理由去拒绝。只要对着他,她便无法说出“不喜欢”这三个字。在沉默了将近两分钟后,刚巧她的下一位面试者提前到达。正中下怀的她立刻鸵鸟般赶走了白马探。之后也是刻意挑了他在后厨的时间,匆匆结账离开。

她在他面前,总是手足无措而又脆弱的。她从他那里看见了另一个自己,又仿佛是浑噩里突然恰逢了甘霖而苏醒。

之前自己刻意关上的办公室门终于被敲响,宫野志保低头看着报告,说出了“请进”。

进来的却是手头报告的作者本人藤堂奈美:“宫野老师,您的鳄梨沙拉加Espresso。”

她有些意外的接过自己的午餐,脑海里不动声色的转了个弯调笑:“怎么今天这么积极。难不成想让我给你的报告打个A?”

藤堂奈美无奈的耸耸肩:“啊呀我才不是这种人啦宫野桑,是今天状况太奇怪了。刚刚是田崎店长来送餐的,我和小薰觉得奇怪,就问他白马君呢。店长竟然说白马探从今以后都不会来了。”

宫野志保被“从今以后”这四个字砸在了椅子上。这样一个闷雷炸的她恍惚。她听不清对方下一句的“田崎店长今天脸色也很不好看,不知道是怎么了”;听不见下属告别后,替她关上门的声音。

盯着被自己无意识划开的LINE,对话框上标识为“白马探”的历史界面是一片空白。她想起方才藤堂还在惋惜,说没来得及要白马探的联系方式。

终于还是锁了屏,没有向他发出一个字。木然的揭开咖啡盖,努力尝着鳄梨沙拉的味道。

——她说到底是没有资格,没有身份去过问的。

白马探离开的消息仿佛是这一日的细雪,在她的窗外窸窣下了一天。待她下班踏出办公室的那一刻,又细密的缠了上来,轻飘飘的裹着她踏上归途的末班电车。

她的人生本是块伶仃的拼图残片,他向来是那副一千枚制的矩形完璧。白马探扯了扯自己内部的拼图零件,让出了一块与她边边角角都严丝合缝的天地,又伸手拉了她来,温柔地全盘接纳。

他说,看吧,我是你对的目的地。

她想,是啊,可一千零一块的拼图不复成矩,盈满则亏。

可人也好拼图也好,一旦尝过了周身都被妥帖安放在中心的温柔,放下了被现世艰难磕伤棱角凹凸的如履薄冰,待当初那枚孤片再抽身出来时,它的边角会因曾有过拼接而磨损,花纹贴纸微皱浮起,分层出了点硬壳纸的芯。自这缝隙始,被雨雪风霜趁机渐渐濡湿成深色,皱巴巴的泛着潮气。

——今年的冬夜,怎么比过去十年清冷更甚。

不过是一场萍水相逢,不过是一次消失人海,不过是回到原点。

很好,很完美。万事俱缺,一应无全。

宫野志保轻轻靠在电车车窗上,苍白路灯光下细碎的雪晃得她眼酸。

她闭了眼。半小时,给她半小时,便一定会好的。

重心微倾,电车转过了一个街角。

车内人无声的下,车外人沉默的上。有人带着一身风雪气,坐在了她的后排。

她心猛地一跳睁开了眼,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电脑包上多了一只磨砂黑色的录音笔和一副耳机。便利贴上黑色油性笔写着:“To You”。

她忽然生出了一种怯,又生出了半份从此勇无交集的勇。

宫野志保带上了耳机,攥着录音笔许久,才一闭眼摁下了播放键。

几秒沙沙的杂音后,那个声音才带着些微紧张出现。他轻咳了一声,开始了那熟悉的语速:

“宫野小姐,日安。我是白马探。现在是上午9:35:27,在最长不超过13小时后,你将收到这份录音,希望我可以足够幸运,等到你摁下三角形的播放键。请原谅我选择了如此奇怪的方式,所以相对应的,接下来的任何时候,您都可以选择暂停这份录音离开。

首先,我的本职工作,其实是一个私家侦探。在Le Cafe打工是因为接受了关于田崎店长和柴田小姐婚外不伦调查的相关委托。说到这,你一定会打趣我怎么净接这样家长里短的委托。嗯,这次是和委托人旧识,所以才会接下的特例。现在,我的工作已全部结束。请原谅我之前没有办法跟你主动去坦白这些,但我保证,我从不曾欺骗过你。过去如此,今后依然会如此。

接下来,我想说说你,哦不,应该说,是我自己。作为一个侦探,相比于倾诉者,或许我更多时候是一个倾听者。在与他人交流这方面,我时常对真我层面的一切避而不谈,甚至非人际场合,那些客观上的无意义聊天也并不如何感兴趣。我自认是一个较独立,自我意识很强烈的人。在自我空间里,我常感到一种自给自足的满足安稳。”

那把声音清淡平稳,他那样冷静的剖析着自己,像是她平日观察小白鼠的模样。冷漠,抽离,克己,节制。这就是他们旁观者般的人生。

音频里的白马探停顿了好一会。她耐着性子听着沙沙声,直到她听出他深呼吸了一次,又开了口:

“可是,在遇见你之后,我突然,感觉到了一种孤独。”

她的心猛沉了一下,不自觉握紧了拳。

“我想要时刻听你说,也什么都想同你讲。仿佛从前那些只和自己对话谈心的日子,都是浑浑噩噩,现在才开始活的明白。你在眼前是充实的明白,你不在,那也是孤独的明白。

我对于这样活泼反常的自我感到不安与奇怪。但当我意识到只有在你面前才会这样时,却莫名安心了下来。似乎不用担心你手握我的弱处,也乐于发掘更多新鲜的自我。那种感觉很难去描述,就好像是一片孤独的拼图,终于找到了最契合自己的归宿。

我突然意识到原来,这世上也是存在容纳自己所有真实棱角的地方的。原来,我也是值得体会到这样动人故事的。我突然觉得,自己的人生,已远超票价。”

他说,他们值得去拥有。

宫野志保颤抖着手指,眼底泛酸。她仿佛看见了那个闷头背元素周期表的幼年自己,那个抱着书半夜走在寒风里的少女,那个冰封起所有情绪的Sherry,那个吞下APTX,对世间再无留恋的灰原哀。

她想穿过消湮的岁月长河,穿过世间的人山人海,给过去每一刻的自己一个拥抱,轻轻告诉那些被封锁在过往里的自己:再多坚持一会。你终会遇到,你值得过得更好。

“抱歉,一不留神还是说了那么多废话。本以为,提前录下来可以有条理些,说的更好些。谁知还是成了这般乱七八糟。我知道,如果你对我并无任何想法,那么我无论说什么,都会显得唐突不恰当。但,该怎么说呢……这份录音产生的本质就是基于我的冒昧自私之上的。在你这件事上,我总是性急惶恐。生怕迟了一步,生怕努力尚不够,生怕不尝试就错过……”

音频里的人,声音不自觉的加重了几分,仿佛是在下定决心。

“你总说我喜欢开玩笑,但其实我跟你说过的每一句话,都不是玩笑。上周五下午,我们的话题其实并未谈论到底,今天,我是想来要一个答案的。你上回说自己是年上无趣的研究员,可我向来深信,性别、年龄、外貌、职业都只是对方的一小部分。而喜欢这个人本身,这份心情显然更为重要。

所以……宫野小姐,我喜欢你。您是否有兴趣,试一试我们可以一起往下走多久?又会走成如何的模样?”

宫野志保又一次感觉到了无边的寂静。不再是和对岸世界的格格不入,而是于永恒里生出的动容。深幽人生,她终是足够幸运,得了他耐心引渡至了温暖人间。

她忽然觉得什么都不怕了。未来是怎样,不试一试怎知好坏。

——就像他的名字:“探”,一样。

宫野志保起身将被攥的微热的录音笔塞进了身后人的手里:“我到站了,要下车了。录音笔什么的真是又逊又老土。不过……这种时候,我是不是应该说……”。

她低头对上了他逆着暖光的视线,像是雪花无声坠入冬夜温泉。顷刻化的干净,却也再不用担心寒风里的飘零无依。

宫野志保吸了吸鼻子:“呐,你都不准备送我回家吗?”

他笑了开来,起身扣住了她的手腕。

“荣幸之至”,他在她耳边,轻轻说道。

#作者说要强行欢脱写OOC番外,我说是这样就是这样不许说不

世上最尴尬的事,莫过于你满心以为与恋人年上年下的关系,被突然颠覆。而这件事发生在宫野志保看到了白马探的驾照,并且发现对方比自己竟还大上个几个月之后。

在宫野志保为两人之前自以为年上/年下所摆出的脸面而感到羞愧尴尬之时,白马探则正沉浸在想要摸头让她叫学长的喜悦妄想之中。

猫咪拍开了人类无聊的手,她嫌弃的看了他一眼:“等等。我以为你是打工学生可以理解。可你明明知道自己有多大。”

那人尚无危险前的自觉:“哎?我也没多想啊……我就觉得按资历,能升到实验室主任怎么着也得小三十了吧,何况志保平时通勤都穿的比较成熟。”

白马探,二十四岁,私家侦探。在成为现充两天后,重新又做了一周的光荣单身狗。至于复合的方法,他心累的表示,早知道说故事有用之前就不买那么多名牌手袋赔罪了。

啊,吃瓜群众都在问什么故事这么给力。

从前有一个专攻刑事案件的私家侦探。有一天他拗不过熟人拜托,破例接下了一桩咖啡店店长与后厨甜点师的婚外不伦恋调查。

那个侦探决定先做一些外部环境调研。他记得那是一个雨天,他坐在便利店的座位前,窗外是冬日的阴雨连绵,街对面是咖啡馆的磨砂玻璃面。

乔装打扮后的侦探端着本随手买来的杂志,观察着对街店内的一切细节。一个靠窗的卡座吸引了他的注意。对着门的方向一直坐着一位女性,而她对面的人则是来来去去已有两位了。

他调用了一点点自己的推理能力,分析出那应该是正在面试。咖啡店里的面试并不稀奇,可那位面试官,却总让他有些在意。

从磨砂玻璃后的模糊身影来看,那是一位曼妙的女性,那头茶色的短发尚不确定是海外血统或是后天染色。

她腰背挺直,单手托腮听着面试,低着头写写画画。她时不时会提出几个问题,从面试者的肢体语言来看,她的问题显然犀利而具有压迫感。

能力很好,很严厉又不近人情的面试官,这个侦探暗想。

而真正吸引他注意的是,那位面试官无时无刻戒备着的肢体姿态。甚至包括两场面试间隙,独自翻阅着店内小说的时候。

她一定很累吧,他没来由的突然想着。

可是,也很美啊。他不争气的为自己辩解道。

这位侦探觉得自己许是吃了什么错药,竟难得对着一个陌生人的模糊身影感慨。但不得不承认,他骨子里就欣赏那些骄傲独立,冷静漂亮的人。

他向来觉得,各自背地里的努力故事,从没必要拿到台面上来苦情。可是这一次,他竟有些在意,是什么让这位面试官永远活在紧绷状态中,又是什么才能让她那挺得笔直的腰背稍微松懈下来那么一点点。

大约是侦探爱分析人的职业病吧,侦探笑着摇摇头喝了一口咖啡,转而去观察店内的其他状况。

一个小时后,这个职业病假说被侦探本人彻底推翻否决:

那是下午的16:07:23,咖啡馆里的面试终于告一段落。

那位女面试官收了东西,买单离开。她推开咖啡店的磨砂玻璃门,款款而出。

那一瞬间,他想起曾读到过的那段话:

‘有一次,当阿卡迪奥给弟弟讲解爱情机制的细枝末节时,他打断道:”那是种什么感觉?”

何塞·阿卡迪奥毫不犹豫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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