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李瑞君的名字,在《《隐入尘烟》》上映前一周,同事喝酒的时候提到了他。
“西北这么脏的地方,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巧合的是,我的同事和李瑞军是山西传媒学院的校友,也是同乡。之前,他以为李瑞君能在一些国际电影节上拿奖。就是用中国本土题材来欺骗外国人,“没想到过几年他就能请到海清了。”
一周后,我坐在电影院里哭了《隐入尘烟》,电影最后四分之一左右的鼻涕声;两周后,我和李瑞军通过视频见面了。
这是我第一次采访影视界的人,我也是导演,拍了一部被很多影评人誉为“年度最佳国产片”的电影。谨请各位同仁、影视专业的同学、导演梦想落空的朋友们细细问一句:李瑞军是如何白手起家,也实现了自己的导演和电影梦想的?
与互联网和科技行业的受访者相比,李瑞军说话慢一些,但有效信息输出的集中度几乎是两倍——不知道是因为他最近接受了采访,还是因为他自己一个以讲故事为生的人。
从他的语气和作为导演的经历中,我感受到了顽固和坚韧。他淡定地说,为了拍自己的第一部电影,20年前借了30万的债。
有多少人能够为电影梦想拿出这样的勇气和代价?
什么样的导演拍出什么样的电影。虽然他说大众对《隐入尘烟》的关注和他预想中最大的不同是那种“浪漫”的感觉——他把那些西北农村的日常生活嫁接到电影里,只是为了让剧情更合理,没有浪漫意图,甚至是一个悲观主义者自己——但有几次,他用“找人”的比喻来回答我的问题。
大概,他的浪漫是无意识的,对一切的爱和温柔。这种事情有时很自然。这可能是他成为一名好导演的唯一天赋。
李瑞君的教育路线不是“高中-本科”,而是“小中学-大专”。
那个年代,村县里的中小学校里都有很多高中生。李瑞君在特班,主修音乐和美术。他的父亲是一名教师,母亲是一名农民。父亲希望儿子长大后能成为一名医生、稳定的公务员或教师。但李瑞君的科学素养很差,小时候的梦想是成为音乐家和画家。如果他的父亲不同意他上中专,他就不会继续上学了。
“在音乐课上,我们学习乐理,听音乐,训练耳朵。钢琴和管乐是必修课;美术必修课是素描、色彩、国画、书法。”李瑞君仔细回忆。对他来说,学习这些课程一定是一种沉浸在兴趣中的快乐。
想起了《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开头的古代壁画,其实是他自己画的。在《《隐入尘烟》》中,李瑞君也对作曲家提出了详细的要求:“我不要管乐,不要交响乐,铜管组里的所有乐器都是弦乐,带有一丝抽象和合成器的味道,不稳定的金属;要克制,旋律微弱,不破坏叙事,情绪化但不耸人听闻。”他将与彼此合作,完善出现在每个小节中的配乐。
最初,学校的培养方向是鼓励他们成为音乐老师或美术老师。毕业时,他甚至拿到了一所师范大学的计算机科学录取通知书。另一方面,班主任在学校的收发室里第一次看到了山西传媒学院的招生简章,并鼓励学生在这里尝试报考影视专业。
师范专业学费低,就业分配低,重燃父亲对儿子当老师的期待。“我非常讨厌电脑,我觉得它很无聊。”那时还是“586时代”,电脑必须输入正确的密码指令才能开机。“我告诉我爸,如果你想让我在大学里学几年这个东西,我什至可以上课,我不会去上学,要么你让我学我喜欢的,要么我不去。”上大学。”
他从小就很固执,在家挨打时站起来不跑。父亲打不过他,只好让李瑞君随心所欲,去山西传媒学院攻读影视广告专业。
广告导演和电影导演的发展方向大相径庭,但基础知识却是相通的:剪辑课教他如何处理镜头之间的关系;视听语言班老师分析了巴赞的长镜头理论和格里菲斯的蒙太奇有什么区别?摄影课有摄影与光学原理、光与景物的关系、相机、造型等;音乐欣赏老师会讲解如何考虑音乐的位置;电影分析老师会通过镜头的语言来分析戏剧作品是如何推进故事的。
在这次日常的培训和熏陶中,学院老师带着李瑞军重新认识了这部电影。大一时,他儿时的音乐和艺术梦想正式迭代为电影导演的梦想。“这部电影带给我的思考和影响超出了我之前所学的音乐和艺术。”
后来,有的大学生去税务局和公安局工作,有的进入广告公司和电视台。李瑞君一毕业就想拍电影,所以果断从山西赶到北京。“因为我觉得大部分拍电影的人都在北京,我只能来北京。
2003年,李瑞军开始了在北德里的生活。他住在北京大学附近的一个昏暗的胡同平房里。他不知道接下来的11年,他会在这个没有空调、冰箱和厕所的地方生活。为了找到合适的职业进入电影行业,他连续换了好几份工作。工作;平时,他会花时间写剧本,看电影,等待机会正式进入电影行业。
等等,三年过去了。“这么多人等着进入这个行业,机会为什么要落到你的头上?”他问自己:“如果是这样,那就‘创造’一个让自己进入这个行业的机会。”
于是就有了文章开头的“借30万”的故事:父母把为他和弟弟攒的10万新房钱借给他,让亲戚朋友借了20万——直到今天,一线城市中产阶级的父母可能不支持自己的孩子这样做。
第一部电影作品《夏至》的问世,是李瑞君职业生涯最重要的起点,也让他产生了自我怀疑:剧本写得不好,场景准备不足,演员经验不足。..硬着头皮拍完,发现不知道怎么配,片子也卖不出去。欠下的30万不仅要通过拍摄婚礼和会议来偿还,而且还让投资第二部剧本变得更加困难。
“2006年,23岁,你觉得这部电影很简单——其实不简单,这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情——那部电影(《夏至》)做得很糟糕,你把自己搞砸了很尴尬。”这时,我注意到他用了代词“你”,可能是想更客观地评价自己,也可能是在和过去的自己说话,“但你真的很想做第二部,所以我开始准备《老驴头》的剧本,一边工作,一边还钱。”
幸运的是,有一群朋友愿意免费提供帮助。他们一起去了李瑞君的甘肃老家,将李瑞君的亲友培养成演员,并开始认真拍摄。在部分电影学院教授的建议下,《老驴头》的剧本被翻译成英文,并参加了鹿特丹电影节的剧本创投大赛,先后获得了总计3万欧元的奖金赞助。随着处女作的失败,第二部电影的拍摄和运营更加成熟。
李瑞军(右二)和甘肃老家的《隐入尘烟》剧组
“后来《老驴头》收到了入围柏林电影节论坛版块的通知,对我来说最大的意义就是肯定了我拍电影的方式,原来真心感悟生活和拍摄是没有问题的带着诚意。”国际奖项对他的父母来说,算是一颗定心丸。此后,他所有的电影都将在老家拍摄,亲戚和村民成了“长期合作”的演员。
03写剧本是一项基本功
在李瑞君对拍电影的理解中,剧本是至高无上的地位。
剧本是一部好电影的先决条件,也是一个导演的基本功。围绕“剧本是否是导演的基本功”这个问题,我曾经问过两位有电影梦想、拍过短片的95后朋友,他们告诉我:剧本写的难,在于把想法付诸实践。在你的脑海中融入其中的每一个。现场讲故事赋予每一帧的语言意义;二是直接用台词来宣传故事,很难写出好的台词。
国内影视界对这个问题没有统一的看法。在好莱坞和韩国市场,有“先有好剧本,再立项目拍电影”的传统流程;但在中国,逻辑通常是“先有好资源(明星、钱等),再立项拍电影”,对剧本没有得到足够的重视。两年前,国内影视界曾盛传,一位剧本功底薄弱的知名导演,利用众多编剧的功劳,将功劳归于自己的故事。
“如果你想成为导演,你必须先学会写剧本。”李瑞君回答的很果断,“我平时大部分时间都在写剧本,黑泽明导演曾经给年轻导演提过同样的建议。那个年代没有手机摄影,剧本是最方便的方式。”投资人看导演和作品的潜力,是导演唯一能谋划的,但在这个时代,这个忠告也同样适用——写剧本可以锻炼导演的大局意识。
“写长篇剧本,相当于先在脑子里把电影写完。你可以在一张长长的画布上处理人物、故事、时间和空间的关系和布局。如果你像我一开始那样开始如果你直接去拍摄,会有很多问题。”
在李瑞军看来,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导演,谈不上才华,普通人用和他一样的努力就能做到。
就电影阅读量而言,他每一部电影都看,基本上是“遇到什么就看什么”,而每次看电影,他都会习惯性地思考自己拍了怎么办。“这样想,你会发现有些电影是我这辈子都拍不出来的,自我意识很重要,你要知道自己的界限在哪里。”
电影作品依次记录了他一路走来的认知变化。在早期的作品中,年轻的李瑞君总是会想着“出柜”,但现在他倾向于让自己的镜头语言脱去花哨和浮华,纯粹为故事本身服务。他笔下的世界不再是黑白的,就像《隐入尘烟》里一样,没有绝对的好人坏人。“回顾你不同时期的作品,你总能重新发现你在不同阶段的思考。每个时期都有其当时的闪光点,而变化往往伴随着新的问题。”
“你有没有不好意思提起你的家乡?”我勇敢地问。采访前,不止一次听到小伙伴们质疑“他为什么非要拍这么脏的地方”,甚至有人认为他很脏——这让我有点生气。
“我从来不必为此妥协,因为我从来没有羞于说,或拒绝,避免我在一个国家长大。“他很轻松地回答,”我在很多公开场合都说过,我们村用了90年才大规模通电。贫穷落后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问题,也不是我的耻辱。"
李瑞军(左)和吴仁林叔叔(右)
小时候,他和父亲在打谷场等风吹麦子,父亲会用手上的麦粒按出不同的图案;他的祖母会和他一起用纸箱里的灯泡孵蛋——见《隐入尘烟》的观众都知道,这些场景成为了电影中桂英和尤贴之间最温暖时刻的滋养。
“大学毕业后,你可以随时进入城市生活。但让城市出生的人在农村生活多年以捕捉细节并不容易。”
反倒是村民们在拍《老驴头》的时候,会觉得有些麻烦。他们问李瑞君和剧组:你们为什么要拍我们?电影与我们有什么关系?电影里不都是明星吗?我应该去城里。我们的字丑,我们的字脏,我们的村子看起来很老,长得也不好看……还能玩什么?
结果这部电影在央视六台播出后,村民们突然发现原来的“我们”村在电视上会这么好看;没那么丑,表演也不错——李瑞军成功地利用自己的电影及其播出平台,帮助村民建立了某种自信,或者让他们也达到了某种自我和解。
这部电影将李瑞军带到了2007年第一次出国。他将前往帕特雷市参加第9届希腊国际独立电影人电影节,并获得《夏至》最佳影片特别奖。“第一次出国的时候,最深的感受就是能够认出世界另一个角落的人。你可以看到他们的生活,他们的文化、建筑、容貌、衣着、饮食……”他仔细一一列举逐个。你看,有人误以为他创作灵感的母题是土地和自然,其实他最关心的是人和生活。
李瑞君(左)和海清(右)在片场
05用你的一生制作电影
大概世界上所有的导演和创作者都要经历被误解的考验。“比如从第二部电影到现在,人们一直说我在暴露社会的阴暗面;比如一些不熟悉我的网友认为我从来没有去过西北,说西北满山都是山,我的相机里不可能有平原。;别人看到《路过未来》是在深圳拍的,就来问我要不要拍商业片。”
事实上,我看到过更令人讨厌的说法:《隐入尘烟》“这是一种虚假的现实主义,带有压倒性的细节,但它是犬儒主义”;还有人说“导演喜欢在咖啡馆写剧本”,证明这是一部“中产阶级‘看’的农民电影”——他们不知道李瑞君的大部分剧本实际上是在免费上完成的中关村图书大厦的小长凳。
“误解是正常的,世界在误解中运行。”他轻描淡写地说道,仿佛他不会被误会似的。他对商业电影的金钱诱惑似乎也无懈可击。从几年前开始,各种类型的商业片都在找他合作,但如果剧本没能打动他,或者他只是觉得自己不合适,他会直接拒绝,甚至帮忙推荐其他导演拍摄。
“导演一生都在拍电影,”他说,因为他拍电影的周期比同龄人要长,可以说他为同一部电影努力了两年甚至更长时间。对他来说,所消耗的时间,无法用千万、百万的奖励来衡量。
“如果你不喜欢电影,就让我去显示器工作,讲一出戏。我不想再多一秒钟,这都是折磨;如果我每天都喜欢电影,我会'不觉得烦,甚至不开心,如果几天不见,就会错过,这和'找人'是一样的。”
寻找投资者和合作伙伴就像寻找对象一样。“你要找那些气质相同,能看得见的人,能欣赏对方的长处,接受对方的短处,甚至有相似的审美和价值观。”
大概是最近自己有点痴迷Q2OKRreview——我又问李瑞君,你有没有工作目标,或者哪个导演的成绩会被视为目标。
“没有,我没有给自己设定目标的具体方式。我什至没有给自己设定写剧本的截止日期,也没有因为找不到雇主而感到特别焦虑。”我有点震惊。因为在别人眼里,这么多年,他一直在为电影带来的经济问题苦苦挣扎。但他表示,没有钱是正常的,要“学会接受生活中的不确定性”。
在面试职场红利时,我们总是互相询问“反共识”的概念。在李瑞君的身上,“反共识”的特质达到了顶峰。甚至有点反商业。
商业的逻辑总是寻求挖掘一个可复制的样本来赚钱。李瑞军认为,观众看电影想看不一样的电影,抄袭流行的类型给观众看,在他看来是抄袭、重复,是对观众的不尊重。“我的方式是用自己的真实感受消化生活中的一切,化为文字,化为剧本,真正想一想如何更适合观众。”
至此,对于“李瑞君是如何白手起家成为一名好导演”这个问题,我已经有了一个明确的答案,迫不及待地想告诉有当导演梦想的朋友们:抓紧时间开始练习写作和剧本;不怕你不怕被人误解,不忘回忆和故乡;记得跟随你的心,做你认为最好的电影。
职场红利:电影中有几句台词很有诗意。你有没有尝试过写诗或剧本以外的其他风格?
李瑞君:我主要是写剧本,偶尔写几句短句,顶多是一些诗意的句子,但不会写诗。职场红利:推荐给你印象最深的三部电影?
李瑞君:陈凯歌《霸王别姬》、TheoAngelopoulos《塞瑟岛之旅》、小津安次郎《东京物语》
职场红利:最喜欢的导演?
李锐军:阿巴斯·基亚罗斯塔米(伊朗)、小津康二郎(日本)、米开朗基罗·安东尼奥尼(意大利)、安德烈·塔可夫斯基(前苏联)、安哲罗普洛斯(希腊)
职场红利:你对下一部电影有什么计划?
李瑞君:没定,拍《隐入尘烟》的时候,想再拍一部电影,但是计划太理想了。
职场红利:你有没有想过在未来的拍摄中探索更多类型的地貌?
李瑞君:是的,仅我家乡周边就有丰富多样的地貌可以拍照。有沙漠,有湿地,有冰川,有雪山,有草原,有戈壁,有峡谷……但毕竟是有故事的,自然景观我就不写剧本了,我对人更感兴趣.
职场红利: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创作可以在哪些维度上有所突破和提升?
李瑞军:我没有刻意去想突破、创新、尝试。我只根据让我感动的故事找到了最适合这个故事的镜头。
职场红利:今年戛纳电影节有三位1995年代出生的获奖导演(陈建英《海边升起一座悬崖》、黄书树《当我望向你的时候》、李嘉禾《地儿》,拍摄成本只有5000元),我要给很多关注正在崛起的新秀导演说点什么?
李瑞君:期待他们尽快带着长篇作品回归荧屏。
职场红利:对于热爱电影、想当导演的后辈,你有什么建议?
李瑞君:别着急,我觉得只是慢慢来。脚本编写好并准备拍摄后,您可以先用手机相机拍摄。不要等别人给你机会,要为自己创造机会。
你最喜欢的中外导演是谁?
你认为导演的基本功应该是什么?
你觉得这部电影《隐入尘烟》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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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氪“职场趋势”公众号报道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职场红利”(ID:ZhiChangHongLi),作者:陈彤。36氪经授权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