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方圆电视剧叫什么名字

时间:赵乾景即将35岁,领声已经走过了10年,他们又一次去旅行。

*全文1.8W+,主第三人称,偶尔有第一人称视角,全文清水

*和某部影史经典没有半点关系,夹杂了大量私货,作者磕到神志不清文笔混乱,写得作者十分龟毛,恨不得替他们直接宣布结婚(bushi)

*ooc预警,一切问题在我,和毛毛景景没有半点关系

*不刀的刀子和不甜的甜饼,也没决定是毛景还是景毛,自证吧

无论怎样,愿望成真的机会都甚是渺茫 。

在领声和好听的小萝卜们之间流动着一条传言:他们孤寡了多年、年年回家被亲朋好友介绍对象、却如同商定好了的一样,大概誓要逍遥到海枯石烂的两位老板中的一位,要结婚了。

“这不算传闻。”某赵姓老板轻飘飘的在公司茶水间摞下这句话的时候,手里还端着他那个搬家都不能丢下的超大号星巴克杯子,美滋滋地边哼小曲儿边接热水泡他的菊花枸杞茶,浑然不察这五个字究竟砸下了多大的惊涛骇浪。

“吴老师买的养生茶放这儿了啊。”

“对,分给你们的。一个个才多大就精力不济,整天挂对黑眼圈来上班,不知道的还以为公司怎么压榨你们了呢。都给我好好补补!看看咱吴老师,工作担子那么重还能如此帅气。哪像你们,成天蔫了吧唧的,什么样子。”

说罢,乾景总满意地喝了口茶,抱着他那醒目的大杯子上楼了。

此时的茶水间好像突然解冻了一样,刚才一个个因被流言中的蒸煮盖章惊的瞪大了眼睛、连“眉目传情”都忘记了的萝卜们骤然爆发了一大段讨论:

“天呐,今天是愚人节吗?我以为咱两个老板打算就这样过一辈子呢。

“一直觉得结婚这种事发生在我们老板身上的概率,就和光合积木改名‘光合积’、边工的一哥不再是边哥一样大……

“昨天晚上大伙儿大半夜的还在群里扒蛛丝马迹,讨论赵哥是不是要脱单了,好家伙这怎么就直接奔结婚去了?

“这段时间他老不声不响的失踪,每周直播时间也缩短了,奇奇怪怪的。问吴老师,也拿‘赵哥有事要忙,你们别老打扰他’来应付,什么都问不出来。就知道有鬼。

“呜呜呜,我磕的CP这下要BE了好伤心呜呜呜。要去敲赵哥的竹杠让他请我们喝奶茶、吃火锅!烤肉!这是精神打击补偿!

“太灵了吧,我要去问问甚子哥能不能和我也凑个CP,我也想脱单啊啊啊。就这么发:‘甚,我给你打钱,你考虑一下?’。”

不知道在场又有多少人心碎了一地。

嗯,人生不会尽如人意,不是吗?

赵乾景对茶水间的热闹一无所知。

某人哼着曲儿走进自己的小办公室,随手带上了门。放下杯子,深深吐了一口气,将挂在脸上的微笑一点点抹掉直到面无表情,才瘫软下身体把自己埋进沙发。但冰凉的皮质只能让人越发清醒,无数记忆在合上眼的那一刻铺天盖地地袭来,所有人和事实都在告诉他,“你是打算结婚的人了”。

那还是六个月前,过年。

他被家里催的没有办法,终于答应去和这个 “同事的女儿,有本事有主意就是和你一样老拖着,最重要的是也在上海工作,你肯定一看就喜欢” 的姑娘见上一面。

铜川没有星巴克,见相亲对象本也不适合在这种“没有品味”、“全是打工人赶工”的连锁咖啡店。

我们的小赵总在一家不知名的小资气息浓郁的咖啡厅和一家老牌茶馆之间游移了一下,最终草率地决定选择后者。命运永远喜欢和人开玩笑,此时的赵乾景不知道,他的下半辈子,自此已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事实上,他和这次的相亲对象出奇的投缘——开始只是互相留下了联系方式,相互帮忙应付一下过年期间不得不亲身面对、比平时难缠了一百倍的各类催婚大军,以换得一片暂时的安宁。

好不容易度过了一年一次的兵荒马乱,回到上海后两人的联系竟意外的没有减少。过了而立之年、早对真爱不抱希望的一男一女像认识了多年的朋友一样,约着吃饭谈天,也是一份久违的轻松——从相互拿着兴趣胡说八道,到为对方的事业出谋划策,最后,不可避免的聊到婚姻与家庭。

“门当户对、知根知底,相处融洽、相互尊重,理念相近、互不干涉,喜欢孩子、财产独立。”

他跪坐在一家日料的矮几前,心里默念道:“果然是难得的机缘啊。”然后笑着向对面的女士敬了敬,率先爽快地将一盅青梅酒一饮而尽了。

就像过去那么多年里,他从被那个人带着,到独当一面成为主力,在每一次和重要的合作对象拉锯谈判的间隙,痛快饮下酒液、以示自己的诚意一样。

梦里翻腾的海浪和天际同样翻腾的云,墨色凝结阴沉欲滴是风暴来袭的前兆,可他好像一块石头,直直地伫在岸崖边,无法动弹丝毫。浪涛以一种要破碎一切、带走一切的态势迎面袭来,却在即将打上身前化作了春雨般的水雾,温温柔柔包裹着全身。

只是又一个寻常的凌晨3点而已。

在这个已经比‘祝福他早点结婚生孩子’的那个人当时更大的年岁。

在这个爱情分文不值的时代,没有任何理由去拒绝这样一桩婚姻。

他相信自己会成为一名合格的丈夫,一位好的父亲,如同他被祝福的那样。

请抬起你的头,我的公主,不然皇冠会掉下来的。

吴磊其实是第一个知道这件事情的人。

但他的小朋友说自己还没有考虑好,不确定能否走进婚姻的殿堂,于是他便温和地点点头,为小朋友保守这个秘密。

过往的时间涅灭了一些伤痕,但他们都太了解彼此,知道对方年轻时堪称惨烈的错过,终究是给人留下了一丝顾虑。

“其实也瞒不住吴磊。” 赵乾景这样想着,“还是不要让他担心了。”

他想到了那双深邃的眼睛,没有人能抵挡得住那饱含关切、赞扬、鼓励的目光,特别当它们还总是定定地注视着你、眉眼间含着笑意。

有很多次他被瞬间蛊惑了,然后,就不过脑子干出了些傻事。

对,一直以来他就是想炫耀,自己才是那人唯一的偏爱。

“吴老师,我这次是真奔着结婚去的。” 他抬头看了看对面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垂眸玩酒杯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的忐忑比决定下自己的终身大事的那天还多,“ 我认真的。”

久久得不到回应,赵乾景的心底涌起了一股焦躁,但又很快被理智压下。

“我想得到什么样的回答呢?” 他心想,“吴老师不可能不祝福我。大概,是在想措辞吧。”

发呆放空的他没发现的是,这沉默的短短几十秒,自己手上下意识的动作和对面的那人,一模一样。

还是那副温温柔柔的样子——这是他见过最多的表情,也是最喜欢的。

他一直见不得这个人受委屈,从当年就是,所以想让自己快点长大,有能力替这人挡下不喜欢做的事情:吴磊只要全心全意做他想做的创作,好好演他的戏、配他的音,就这样可可爱爱地被所有人喜欢就好了。

“赵哥,这么好的事情……

还是那样带着欣赏和笑意的目光。

他糊里糊涂跟着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甘冽的杜松子、微苦的汤力水,青柠檬的清香带着酸和着冰块的刺激爽快,下班后疲倦的精神为之一振……但被那样注视着,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更清醒还是更糊涂了,只好一杯接着一杯饮下去。

那天晚上他还说了很多,但一觉醒来几乎什么都不记得了,只知道自己最后抢了那人的玛格丽特。

“酸苦咸,这家店真难喝。”

从自家卧室醒来的赵乾景如是想。

大概是伴着酒吧的音乐轻悠悠飘来、如同叹息般几不可闻的一句“乾景”吧。

哪怕我已死去,被安葬,尘土之下的心也会为听到你的声音而喜悦。

从2011年颇具戏剧性的初识,到2021年因为一档节目的播出,十年后终于多了一大群为他和吴老师的“爱情“磕生磕死的小姑娘。

他偷偷看过她们在超话里写下的各类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不禁感叹现在的人还是太闲——要知道优秀忙碌如他赵某人,早在她们嗷嗷叫“太太,饿饿,饭饭”的时候,又抓紧和吴老师合作配了N部新剧、接了N个新项目、分享了N顿工作餐、喝了N次酒……两个孤苦伶仃的中年男人相互安慰着、以一年四次的速度,刷新着共同度过情人节的数量。

24岁的赵乾景意气风发,毅然决然辞掉了刚刚入职两个月的工作,跟着恩师狄菲菲和亦师亦友的吴毛毛出去创业,一晃到现在,早已过了十年有余了。

如今即将35岁的小赵老板总算给自己找好了下半辈子的归宿,在把自己彻底埋进名为婚姻的坟墓前,怎能不好好庆祝一下呢?

于是,某天内部会议后,我们的乾景总掷出了一个大彩蛋:准备团建!

领声的大家自2020年初的疫情开始,已经很久没有像曾经一样结伴出门旅游了。

他们曾经一起晒过日光浴,看过了海,差点便遭逢生死离别;有些恐高的他从飞机上一跃而下,在一片空无中留下了此生难忘的刺激经历。

他们一起身临巍峨圣洁的雪山,也在那人的镜头前撒过欢;探访了霍比特人的村庄,也曾从世界上最干净的湖中掬过一抔水。

还想再逃离一次这个现实的世界。

这么多年下来,他和那个人相处的时间远胜过所谓的女朋友,自己戏谑地说起也算是异床同梦。

但他觉得自己是不爱那个人的,至少不是单身小姑娘们热衷讨论的爱情。

如果硬要说,更像是一种比爱情高级、更说不清道不明的眷恋。

“只是贪恋温柔,享受他给予的关怀与照顾吧!”——被那个明明比他大八岁的人软软地叫“哥”,又被那人宠成了领声的小朋友,然后在沪圈顶着句“zqjnb”四处撒欢。

他想着想着不禁骂了自己一句:“挺nb啊赵乾景,你什么时候也会为了这些事一个人在那儿纠结,简直被囊住了。”

最讨厌感情上扭扭捏捏。

在那场让他重新认识了自己的比赛 即将终结的时候,锦鲤可以对边哥说出:“哥,我没给你丢脸”。

而他,除了跨越全场第一个上前拦住那人,在笑意与祝福中收获一个大大的拥抱、听那人夸一句“好”,什么都不敢说、也说不出口。

甚至于过了许久之后的现在,还是只要一想起,想起他眼眶里曾为自己而含的晶莹泪水,激动而颤抖的声音和那在记忆中温暖有力 却竟然同样颤抖着的手,他都深深自责:为什么自己不再强一点、做得再完美一点,平白让那人担心不安、受委屈了。

他知道,自己从十年前就被那人视为骄傲,不必寻找身边便永远有光——“我们赵哥、找赵乾景、让赵乾景帮你、多看看我们赵乾景老师……愿领声的乾景拥有更好的前景……”

因为有你,我无所畏惧。

“哥,我该拿什么还……”

我不知道该如何道别,我说不出话来。

“果然,从来没有哪场旅行是能说走就走的。”自宣布团建计划后就忙得头大的赵乾景如是想着,越来越重的黑眼圈昭示着面前这个自认不再年轻的年轻人,这些天到底缺失了多少睡眠。

这两年,领声的前景一直很好——两位业务繁忙的老板在全体员工的逼迫下,恨不得天天披星而来戴月而归,只得在上海迷离的夜色与纷乱的灯光下双双躲进熟悉的酒吧,一通胡说八道后为自己的幸与不幸举杯。

一晃十年,从长宁的老棚搬到新棚,永嘉路383号的牌子始终摆在醒目的位置,既是纪念光辉的过往,也在时时鞭策、提醒他们身上的责任。

当年才从学校毕业满怀憧憬的萝卜们也一个个成家立业,有的还在行业里发光发热,有的已落到其它领域化为漂泊的星火。

大家心照不宣,对不知何时却注定到来的别离闭口不提,只是眼神交换下明晰了一种名叫“可能再不会有了”的淡淡伤感。

现在,为了能腾出一个能让老熟人们抽身的假期,公司上上下下都在疯狂赶工加班,誓要在出游前将手上的项目结干净——不至于到时候横跨半个地球还被甲方爸爸抓回去补词。

“这叠材料要狄老大看了签字,那摞……那摞就先放着我来看,合格的员工要学会为老板分忧……

“我的上帝啊!怎么会有这么多事,zqj你傻X!我到底给自己挖了多大一个坑,还是早点埋了算了吧。”

我们这位在高强度加班下两眼失神、如同被霜打了的小白菜的乾景总,颤巍巍抱起刚刚打好还热乎着、散发油墨味儿的文件,迈开被破洞牛仔裤紧紧包裹的大长腿,用力一把拽开门——

“老大,姐!您好端端地站我门口干嘛么~吓我一跳……”

因缺觉而傻呼呼的某人总算平复了开门就见大老板的惊吓,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给自己倒了一杯几近凉透的菊花枸杞茶大口灌下,半是撒娇半是玩笑的抱怨道:

“您有什么事儿叫我一下就好了嘛,这样亲临苦命员工的办公室,是有什么大好事儿?那是要给我加薪呐还是加薪呐~我这年纪大了可受不起惊吓,您看我这么积极工作的份儿上可得好好奖励我呀……”

“就知道贫嘴,多大人啦,还知道自己几岁。”狄菲菲不自在的眼神一闪而过,语气是一如既往的看儿子般的宠溺:“就像外面小姑娘说的,我们领声管钱的乾景不仅有前景,还管钱紧。自己给自己发工资还抠,我可不背这锅啊。”

“嗯嗯嗯,我们美丽大方温柔体贴的女神菲菲老师说什么都对。您来了就看下这几个项目书呗,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我觉得都不错,您怎么看?然后还有几份合同要老师你签个字。”

满脑子都是工作的赵乾景没有发现任何异样,放下手中的杯子,拽过文件把刚刚考虑过的利弊一一细说,即使在小小的办公室里,也被他讲出了一种指点江山的感觉。

“多好的年青人啊,难怪成了吴磊迈不过去的一道坎,唉,可惜了。”

这些年狄菲菲看着赵乾景从一个还在念大学的学生长成一个独当一面的合格合伙人;看着曾经内向害羞的上译小师弟吴磊一点点变得成熟稳重,成为年轻学生口中带着崇拜的“吴老师”;看着两个人在这过去的十二年里数次情感失意,然后抱团取暖、相互治愈疗伤,接着又一头撞上南墙撞得鲜血淋漓……

到头来,一个心心念念要讨老婆结婚生子的一直拖到现在,另一个自当年受了情伤后就稳如磐石十年不动。

外人笔下妄造的镜花水月般的桥段,其实在他们这些亲近的朋友看来也一样是雾里看花。

她时常觉得吴磊在乾景身上放了太多的心,可旁敲侧击地问起,又是简洁却含糊的回答“再等等吧”、“我们没事儿,我就想看着赵哥成家”。

再看看一天天过的似是没心没肺、实际脑子里的想法既多且深的赵乾景,只能暗自叹息,决定自己再给他们撑几年场子。

“乾景,你考量的很周全了。”狄菲菲终是开口打断了这场满怀激情的临时讲演,伸手拍了拍赵乾景的肩膀:“这些都是小事。以后你主意拿定了,自己把章盖好,直接拿过来给我签字就行。”

“这些年你一直做得很好,我和你吴老师,都很为你骄傲。你…来看一下这个。”说罢,从手提包里抽出了一份文件,展开摆在了赵乾景面前的茶几上。

“吴老师说想给你一份礼物,又觉得自己没有什么拿得出手可以送的,思来想去就来和我说了这件事。看起来他已经考虑很久了,包括之后的工作,也都做了安排。

“乾景,你不要担心。领声是我们大家的心血,他不会舍得离开的,只是打算先休个假。

“他说大概想在这次团建回来后宣布。还说很抱歉突然给你加这么重的担子,但是…他说自己相信你的能力。

“乾景……你看完就签了吧。也是……他的一片心意。”

狄菲菲看着面前突然哑火 一动不动低着头看不出表情的人,唯有一点一点紧攥成拳头 微微颤抖的手暴露了其主人并不平静的内心,在心里又默默叹了一口气。

轻轻起身离开,还贴心地带上了门,转头嘱咐小萝卜们:“乾景这几天太累了要歇会儿,这几个小时暂时不要去打扰他,有什么重要的事来找我就行”。

道别?为什么,我们才刚相识。

(本节赵乾景第一人称视角)

这是在意大利的第三天。

大概还是年纪大了的缘故,如今是越来越不习惯和一群精力旺盛的年轻人一起折腾了(作者吐槽:喂,你才不到35努努力还能评个优秀青年呢)。

虽然他们不知道是出于哄老板开心,还是希望我给他们买单的需要,又或是听了某个人的建议担心我一个人呆着闷坏了,总是嘴上喊着“赵哥永远18!”心里大概想着“关爱独居老人”,锲而不舍地向我发出各种邀请。

但这次,当他们受到那部大概比他们父母年纪还大的电影的感召,兴致勃勃地决定去真理之口证实自己真心的时候,提前做了点功课的我瞬间想到那可以预见的漫漫长队,果断拒绝。

又或许,是下意识地逃避。

几近落日,一个人走在图拉真广场。

在罗马的荣光笼罩整个地中海的年代,图拉真皇帝将帝国的疆土向东扩至两河、西到不列颠、往南统治着古老的埃及、北抵莱茵河的达基亚,叙利亚的阿波罗多罗斯精心设计了用以彰显皇帝无限尊荣的议政广场将之奉为神明。

如今胜利之柱仍在,宏伟的广场与曾经熙攘过的集市在两千年后只余废墟残垣。没有什么可以永恒,不论是权柄、荣耀、人间的国度,还是爱。

随便选了一块巨石靠坐下来,猜测它大概曾是什么拱形门的一部分,现在却已风化得几乎看不出人工痕迹了。

盯了一会儿,我无聊得转开眼,尴尬地意识到自己的文化水平和艺术造诣并不能从一块破石头上看出什么恢宏的史诗或者缱绻悱恻的罗曼蒂克故事,只好继而抬头看天。

用一个俗套的比喻,落日给遗址镶上了一层金边,即将降临人间的尼克斯的伟力使得曾经的广场上只余零零星星的游人。远处有几个大约是同行伙伴的人合力架起了摄制设备,“可能是打算拍落日吧”,我浑不在意地猜着。

他们忙什么、执迷什么都全然与我无关,只是隐约记得曾经听谁说过,要拍出一张好的照片,首先要爱自己取景框里的风景。

作为正值壮年的男性,加上余晖的庇佑,即便是在意大利,也暂时不必担心遇上什么治安问题。

“讲真,就算有人要偷走这口袋里仅剩的20欧又怎样,我缺的是来一个人偷走我的心啊!”这个青年人默默这般在心里呐喊道。

可是并没有一位名为“森塔”的姑娘,如同拯救那位日日漂泊的倒霉蛋水手一样,用忠贞不渝的爱来结束自己的苦役——于是只能停在原地,不知往何处去。

“先生,请问可以给您拍张照片吗?您站在那里,构图很美。”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刻意压低了嗓音,低沉磁性又无比温柔。一瞬间,我被摄住了。

“……当然,没有人能拒绝您这样的绅士。”没有回头,我随口答道。

他没有再说话,空气里是一片与环境相得益彰的安静,可我不喜欢……

有些事,你凭什么自己就做了决定?

虽然我并没有立场阻止你,

毕竟,我们只是很好的朋友。

“您是个摄影师吗?现在这个时间似乎已经没有什么游客了,不过广场那边,那个高地哪儿还有几位正在摄制的年轻人。你们说不定可以聊聊。”

并不习惯这样的沉默,特别是在如此遥远的异国他乡——早已远离了来处,却又看不清归处。这氛围让我有些不安,只得自己接上话茬。

“我寻缪斯而来,在此处停下,是因为看到了想要的风景。”沉默几乎让人难以忍受,所幸那人很快开了口:“好了,您要看看照片吗?”

原本憋了很久的不解、不安、还有不知从何而起的怨怒似乎在下一刻就要蓬勃而出,这个人从那天起,就在逃避任何可能和我单独见面的场合。

而我出于心底的傲气,也从未主动找过他,就这样僵持着。

毋庸置疑,这是个英俊的男人,不年轻了,但岁月的雕琢反倒为那张本就不俗的面庞平添了更多魅力。即使我自认为只懂得欣赏好身材的女人,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人的外貌不输自己。

还有那双眼睛,那双深邃的、含情的、无时无刻不散发光彩的眼睛,正那样定定注视着我。

“先生,我不懂这些,但您拍了我的照片,该请我喝杯酒吧?这可是意大利。”有些玩笑话就这样不由自主地吐出了口,还很自然地附带了一个嘚瑟的挑眉笑——这要是被我的粉丝看到又得吐槽油腻且土了。

但我面前,只有那个站得不远不近的男人,看他突然笑得很开心的样子,肯定是吃这套。

管他呢,套路什么的,好用就行。

“我姓赵,乾坤的乾,景色的景。异国他乡的,相逢就是咱俩有缘,兄弟怎么称呼?”

“……吴,口天吴,吴磊。”男人快速地收好相机,跟上了我的脚步:“我能叫你赵哥吗?”

脚步骤停,他走的太急又跟的太紧,便差点撞了上来。

我回头,大概是露出了一个假笑,“这位兄台看着比我大啊,叫我哥?哎呀,那我可当不起。您这摄影水平这么好,什么时候教教我呗,我就先腆着脸叫您声老师,怎么样啊,吴,老,师。”说罢,狠狠瞪了他一眼。

他呢,则露出了一副腼腆的表情,极为上道儿地接道:“不敢不敢,老师不敢当,直呼我‘吴磊’就好了。”

作为陌生人在罗马的初见。

既不浪漫,也不会成为传奇。

我梦见自己睡在街道上,然后来了一个年轻的男人。

他长得高大又强壮,而且对我很有意。

此时,站在酒吧外的某吴姓毛毛遇到了一个难题,他该把面前这只小醉猫带到哪儿去。

要知道,这个小家伙已经嘴里念念有词地向特莱维喷泉掏干净了自己兜里所有的硬币,正缠着自己要硬币继续许愿。唉,也不知道他那里来这么多愿望,真是像小孩子一样贪心啊。

明明清醒的时比谁都成熟懂事,那一副油嘴滑舌的海王外表下藏着颗像玻璃一样通透却冰凉的心,让人总是尚未开口便被拒绝。

但那又有什么办法呢?学生是自己挑的,任性的资本是自己教的,贪心也是自己宠出来的。

现在都快35岁的大人了,在外也是讲话掷地有声的合伙人,业内谁不称上一句“赵老师、赵老板”,怎么喝醉了却还是一副小孩子的样子,和记忆中那个自己专程从酒吧捞出来的、失恋了的21岁的男孩子没有任何区别。

领声纵横酒场的一对拍档,是沪圈出了名的“一个能喝,一个能劝”,可如果拆开,就只有落得双双断片的份儿了。

“赵乾景老师,我们公司、我的老板……赵哥,在此我要向你表个白,你真的是一个……值得尊重,值得被爱的男人,漂亮”

“吴老师,他为什么对人这么好……从来不为自己考虑……来,兄弟们继续喝,他不在,不能在京圈同行面前给咱沪圈丢脸”

都说酒后吐真言,吐露的又是什么呢?

“果然还是不能让他喝,怎么还是这么容易醉。”吴磊因为拖着个人,分了一半心神继续想着:“可是以后……以后谁给他挡酒呢?但我,也没有阻拦他的资格了呀……”

低语融进了这阒无一人的街角,还需熬过一个夜晚才能见到阳光。

数小时前,“今天刚刚认识”的赵乾景和吴磊来到了这家罗马市中心久负盛名的酒吧。意大利是欧洲最大的蒸馏酒、草药或根茎利口酒的生产国之一,用烈酒调制的鸡尾酒能取悦着自负而热烈的意大利男人,也吸引着两个不远万里而来,一拍即合、说走就走的酒友。

刚刚在的士上,赵乾景无不自豪地宣称自己和吴磊一见如故,“在明媚的夏天,就像火与锅那样投缘”,为了庆祝这样特别的缘分,光请他喝上一杯远远不够,他俩今晚还得不醉不归。

为了彰显诚意,赵小朋友抄起手机,飞速在群里发了一条“今晚不回”的消息,就果断地关了机。

接着便仗着司机听不懂中文对着身边的人满嘴跑火车地胡扯——作为摄影师,吴磊能一眼看上自己这样的模特绝对是眼光上佳,来日必将出人头地。小弟不才只是个没名气的主播偶尔卖卖唱赚俩银子,现在集合天时地利人和,当为这样的缘分高歌一曲意大利语歌剧《风流寡妇》才算应景……

听得吴磊是连连附和,硬生生把这三丈的气焰扇到了五丈高。

两个各怀心事的男人,绝佳的烈酒,半通不通地谈论起看过的黑白老电影、梦中的音乐和理想的情人,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辛辣灰烬的烟雾。暗河在两人之间涌动,言语,早已忘掉了言语……

一杯杯鲜红的血色太阳花、西西里迷雾就这酣畅的聊天接连不断地下了肚,今晚的赵乾景似乎格外偏爱以伟杰罗马白兰地这样的烈酒打底的酒,喝得越多他说得也越多,几乎可以畅游在精神之海中。如果他曾仔细阅读过CP粉们撰写的各类脆皮鸭文学,就会轻而易举地找到一个极为合适的概念来形容这种难以言喻的快乐——他的精神图景毫无保留地向身边的人打开,温和的入侵者将他紧紧包裹起来,用精神力触须安抚着他已惶然许久的内心。

“吴…磊……哥,你别走……”

大概已是醉了,吴磊几乎从没在清醒着的赵乾景口中听到过示弱的话。

他的小朋友从一开始,就注定比一般同龄人来的强大,像一只还未长成的小豹子,便跌跌撞撞地要来保护自己;他不喜欢在别人面前示弱,但他的每一次挫折和跌倒爬起的过程都被自己看在眼里,只是缄口不说;自己也曾一字一句地教他,而他藏在天赋背后努力的样子让人心疼得想为他扫清一切障碍。

他就是你的偏爱,你的魔星,你不会以为自己还能脱身?

托某位朋友的福,在一时兴起看完《疯癫与文明》后,他又出于某些内心的隐秘渴望去拜读了福柯的其他书籍——这个不愿谈论自己专业知识以外的问题,却困顿于自己身份政/治认知的学者写道:“人既不是这种人也不是那种人,既不是同性恋者也不是异性恋者,我们称之为性行为的东西有一个无限广阔的范围……在古希腊罗马,成年男子爱慕少男是普遍的社会实践,女女相爱也不成问题,一个人并不会因为同性间的爱情和性关系被认定为一个同性恋者。”

他笨拙地借助这些言语与自己和解,让自己可以坦荡荡地去爱而不是自我折磨。活了四十多年,不算懦弱却也无意挑战这个社会默认的规则。

并非不能爱女子,只是太习惯去注视着这个人,甚至是爱他所爱。他从不去想有关这人的性,觉得是一种亵渎,虽然午夜梦回半梦半醒间,这个年轻人的身影也曾出现过几次,而且那样甘美。

“只要你还需要我,我就不离开……我发誓,乾景。”最终吴磊还是先投降的那个,低头吻了吻怀中人的额头,在异国的无人的角落再次许下了一个长久的誓言。

赵乾景或许听见了什么,亦或许什么也没听见——他只是拽了拽吴磊的衣袖,待其凑近便极自然的抱住,然后趴上了男人宽阔的肩背。

传说若你说谎,把手放进去的话,它会咬断你的手。

感谢老天和旅馆好心的老板娘的收留,吴磊很幸运地逃过了带着赵乾景在罗马露宿街头睁眼到天明的凄惨命运。

虽然这里的温度相当适宜,在城市隐秘处仔细寻找,并不乏铺两张看过不用的报纸便席地而睡的流浪醉汉。

但出于自己的轻微洁癖和对赵哥睡眠质量的担心——防止某人一早醒来发现自己浑身酸痛然后找自己算账,吴磊操着一口经过国际大都市上海考验、不算太熟练但还凑活的英语和意语翻译器,以坚韧不拔的毅力艰苦寻找着可能还开着门的街头旅馆,一边小心避闪着出没在小巷的醉汉。

在昏黄的壁灯勉勉强强的照明下,穿过有些歪斜的木质门,拉着“人可能在一番折腾后醒了,但明显魂还没归位”的赵乾景一圈圈爬上旋转楼梯,沿着墙皮剥落的走廊走到尽头。

看到房间总算松了一口气,“至少现在有了一张还算舒适的床铺,也有热水可以打理个人卫生不至于显得太过狼狈。”他苦中作乐自我安慰般想着——和这个人一起,明明有订好的酒店却因为太晚打不到的士,不得不像年轻人一样深入体验风土民情,大概也不算太糟的经历吧。

安顿好醉鬼,吴磊径自去卫生间洗澡。

刚刚在老板娘充满意式风情的英语介绍下,磕磕绊绊大概还是听明白了一点“热水供应时限快到了”,所幸现在热水依旧还算充足。但是卫生间的下水道“泄洪”能力有限,仅仅洗澡几分钟,不必去威尼斯便可以在卫生间里划“贡多拉”了。

“要不要把赵哥叫起来呢,他就这么睡肯定不舒服吧?……不过他有起床气耶,真是难办。”

如果要吴磊做个自我评价,作为一个单身多年现在还独居的中年男士,在卫生间独自洗澡的时候几乎是和冲淋头一样喷涌而出的思维,绝对要比所谓的事后贤者时间来的更加狂野。

很多时候艺术灵感的造访往往就在一瞬间,各种奇妙的联想如狂奔戈尔工呼啸着,从被吻醒的睡美人到水中的奥菲利亚……他有时觉得自己就像被美艳而充满活力的莎乐美吸引的施洗者约翰,但背叛理想与道德会使得他饱受愧疚的折磨。在这种情况下,孤独的求道者只能默默地期待一股无法抗拒的外力来终结他的苦役,而可悲之处在于,赵乾景永远不会砍下他的头颅然后忘情亲吻、撕咬——他甚至比吴磊更爱惜吴老师的羽毛。

“咚”,一声东西被撞倒的声音。

始终分了一半注意在外面房间的吴磊立即关上了水,还没来得及担心出声询问,又听见了一连串细细簌簌的动音。

“大概是赵哥醒了?那留一半热水给他吧。”他这样寻思着。

善良的好人一定会有好报。

长久以来吴磊一直坚信着这点,但他现在委实不知道自己正在遭遇的,是多年等待的好报,还是因那几丝曾经在脑海里闪过的邪念的恶报。

“赵哥,你醒了的话要冲一下再继续睡吗?”刚从浴室里走出来的吴磊拽着毛巾正以一种相当随意的态度擦干身体,他们毕竟是两个男人,彼此的裸体在各种正常场景下早就见过不知道多少次了,没有任何扭捏的必要。

赵乾景曾无不自豪地以自己一身酷似金刚哪吒的肌肉,邀请在美食和节食减肥间反复横跳的吴磊一起举铁。相信我,和女人一样,没有哪个男人能抵得住拥有一副好身材的诱惑。

只是,被迷昏了头的吴磊痛并快乐着的跟着小赵同学连续举了三天铁,便奇异地从健身房人间失踪了。

对此,干吃不胖身高将近一米八却从未超过140斤赵某人表示:吴老师肉肉的本来就很可爱,看着让人有安全感,完全没有必要像我等凡人一样辛苦锻炼就已经是个完美的人类了。

而吴磊呢,直到几个月后该健身房新开了瑜伽班,才重新有了把他那张年费会员储值卡用光的机会。

我们吴毛毛坦然抬头朝床上看去。

只是,眼前一幕的视觉冲击还是过大了,突然噤声不言与略显僵硬的身体简直就是吴姓男子内心开始崩溃的写照。半干的头发上滴落的水珠划过额头,可笑的停在鼻尖,然后,扑通。

一地散落的衣服,还有一个酒意未解、正抱着被子在梦中哼哼唧唧的年轻男人。

“(一种植物)……”这谁顶得住啊。

(实际上他们之间睡没睡过从来不是矛盾的核心,甚至连“你爱我吗?”也不是。他们都是太清楚这个社会运转规则的人,知道怎样付出尽量小的代价为自己换回更多的利益,并尽可能在利益交换中保全自己的本心。但这就造成了:虽然他们对对方的心思心知肚明,却谁都不肯真正挑明,只是在那相互做戏,未经商讨便默契地决定就这样做一辈子的好兄弟、好朋友。)

但我们吴老师是什么人,可是让赵乾景都不得不叹服的“正人君子”。他随手抹了把脸,拭去并不存在的鼻血,平了平心火,决定去给赵哥罩好被子。

青年面朝里侧沉睡着,背脊裸露被流畅的肌肉线条装饰地如同一条矫健的鱼。

吴磊不用触碰就知道这皮肉有多光滑,不是文章中女子的肤若凝脂,却像因沐浴阳光变得鲜艳、饱满、成熟的果子。

他在不知不觉中被诱惑着伸出了手,理智的弦却在这本不该起作用的时候陡然收紧——如同一具拙劣提线木偶,全凭木偶师的操控,一点点收回手臂,尽管内心再如何叫嚣着不情愿也无法反抗。

一滴水从身上滴落,落到了身前那具躯体上,冰凉。

大概是凉透了吧,与温热的身体截然不同的温度激得青年眉头一缩,似是要醒来——吴磊大气也不敢喘,他不敢想象自己现在是一副怎样因为与自己较劲儿而产生的扭曲的表情,凶狠得想将人一口口吞下的眼神又会让人多么厌恶。

如果被看见了,会怎么样?

但赵乾景只是翻了个身躺平了。

好像,房间里一切都没发生过,

其实也并未发生过什么。

疲倦的中年男人坐在床边,低头看着继续熟睡的赵乾景叹了一口气,突然想抽根烟——生活,理智,真TMD该死。

随着木门“嘎吱“一声被推开又关好,床上那人陡然睁眼:

他枕着双臂,直挺挺躺在那,仰望被蛀蚀到模糊的天花板浮雕,发出一声自嘲的轻笑:“不愧是吴老师。”

然后,又合上了眼睛,带着不知道是希望一切如常,还是世界毁灭、明天的太阳不再升起的幻想,决意让自己再次陷入沉眠。

过了许久,伴随着老木门的声响,一个人影缓缓而来,从黑暗走进了另一个黑暗。床上的人裹走了半边被子,留下了一块被捂暖和的空地盘。

在黑暗里,不知源于谁又将送与谁的喃喃低语兀自飘动:

“你要将我逼到这个地步吗?

那我承认,我是爱你,乾景。

你不必为此感到愧疚,不需要付出额外的代价,也别觉得难堪。

答应你留下,也是我的心甘情愿。

而我,大概是被你驯化的狐狸了,

如果有一天我也有幸找到或者没找到自己的归处,决定安稳下来。

作为朋友,一样可以偕老。”

夜风吹拂后残存的烟草燃烧后的余味和来自不知名沐浴露的草药味交杂在一起,竟也不难闻。

现在,我不得不离开了。

我会在那街角转身走,你留在车内,然后开车走。

答应我,不要看着我走过那个街角。

只要开车离去,各走各的,就像我离开你。

自从步入四十大关,吴磊已经很久没有在8点之后醒来了。昨晚的大惊大喜实在太过刺激,昏昏沉沉一夜无梦。

等到真正决定起床的时候,毫无意外地发现身边已经空了,但他知道那个人没有离开——地中海著名的暖阳肆无忌惮地洒进来,似乎要占领整间屋子,仍略显杂乱却明显收拾过的房间,带着水痕的地面,当然,还有熟悉的气息与温度。

一张字条被拍在床头柜台面上,熟悉的乖巧字体与身份不太相符,却显得异常可爱。

仔细看了看纸上的内容,吴磊哑然失笑:“亲爱的吴先生”,青年狡黠的笑在眼前一闪而过,几乎可以想象到他咬着铅笔思考写些什么的小表情,“十分感谢您昨天的盛情,还替我付了酒单。作为回报,请允许我请您吃一顿丰盛的早餐,让这美好的一天从被妥帖照顾好的胃开始吧。”

“这小子,还演上瘾了啊。”

作为一家罗马市中心的小旅店,欧磊的幸运属性和美食天赋加成,使得这家晚上其貌不扬的店在上午灿烂的阳光下变得格外好吃。

走下轻微摇晃的楼梯,楼道的墙壁上满是涂鸦,吴磊心痒痒地想拿起手机拍上几张,突然被那咖啡味儿、奶油香和滋啦啦作响的美拉德反应勾去了注意。

作为香味的源头,一楼小餐厅的墙上挂满了装饰画,在早餐时段,为不同经历和不同来处的住客们一视同仁地提供老板娘现做的黄油吐司煎蛋、培根煎蛋,每人还可以加一杯牛奶、咖啡、茶或饮料。如果不够,过了九点就可以加餐,一份pasta只要2.5欧,pizza也是烤炉里现烤的。所以好像人人都选择在这儿解决掉一天的第一餐,餐厅里其乐融融人头攒动。

但他还是一眼就看到了赵乾景——随意靠在椅子上,翘起了二郎腿,手撑着脸颊好奇地向窗外打量着。

(本节以下部分为吴磊视角)

“吴先生起了啊~”是的,赵乾景像是感应到了一样,朝我粲然一笑。

相信我,阳光都没有他夺目。

我含糊地应付着,假装被已经摆好的早饭吸引去了目光——“睡的怎么样,头还疼吗?”我关切的问道,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以后别随便跟陌生人出去喝酒,知道吗?”

“我和您不也刚认识一天嘛,也没见您把我吃了还是卖了啊,怕什么。”

这些不着调的话他到是接的溜,我酸酸涩涩的想:“但凡昨天不是我捡了这小家伙走,他今天非得哭着醒来。昨晚在酒吧喝糊涂了还操着那乱七八糟简直全无语法的英语到处勾搭人,说什么男女不忌长得好看就行。”

“他倒是敢!看看这些个来路不明的人不把他里里外外扒干净喽。”

现在我算是看明白了,这小朋友就就是心里不痛快,把火气全撒在我这“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身上。平时对他“亲爱的吴老师”可不敢这样,撩骚归撩骚,真有什么话都憋着,也不怕发霉长蘑菇。

“好了先生,感谢您昨晚的好心收留,现在我要走了,我是特意等你下来与你告别的。 ”说着,他就抱起了外套,做出一副要走的架势。

“你要上哪儿?!”这想一出是一出的折腾将我这个无趣中年人搞得应接不暇,但半个电影工作者的本能还是敏感的察觉到了这句子有些熟悉……

“告别?怎么了?我们才认识呀,一起吃顿早饭吧?”

他露出了一副略带抱歉的小表情,眼里亮晶晶的,实在可爱:“您分了一半的床给我,昨天一定睡得很不舒服吧?”

“!?”以我对赵乾景其人十几年的认识发誓,他一定还有下文,肯定要耍什么小花招!

果然,一走到门口他就回头了。似乎是看我呆站着的样子很傻,歪头“扑哧“一笑露出了一口大白牙,又折了回来。

“真是低头不见……抬头见啊!”我不由自主接到。

“是呀我差点忘了,你能借我点钱吗?”他带着捉弄成功的笑、眼角的细纹也掩不住的少年意气,站在逆光里。

噢,好吧我知道了,《罗马假日》。

小公主变成小王子也很有趣不是?

机缘的巧妙在于偶然是不可预知的,就像我们的第一次相遇。偶然却又是可以事前安排的,暗示到这个份上,今天,至少今天我可不会放你走了——

“不管你上哪去,我和你一起去。”

说出这句话时,布莱德利一心只想从安妮身上赚一个惊天大新闻来爆料,从未预料到他会在这一天遇到一份“不会被面包和金钱所打败,不因身份地位的悬殊和时光的消磨而消失”最深的悸动。

说出这句话时,吴磊早就从赵乾景身上得到了最宝贵的东西,只希望能在直面冰冷的现实前再多收藏一天独属于自己和那人的浪漫回忆。

80年前的罗马和今日并无太大不同,

生死相许的眷侣从未少过。

舞会,许愿池,喷泉前的拥吻,

牵住便不愿再放开的手。

到这里应该可以看出这是一个双向的故事里,他们两个心里都门儿清呢。

我曾在薛定谔的松醪酒太太的大作《无人区》下的评论里写道“赵乾景这个人很复杂,一方面他会向现实妥协,对世俗意义上的幸福(钱,婚姻家庭子女,安稳)感兴趣;另一方面又不甘心放弃精神刺激带来的乐趣,喜欢那些抽象且痛苦却让人清醒的东西——这很难说不是某人长年累月造成的影响。”

一个人太深地参与另一人的生活,甚至塑造了一部分观念,有时候并不是件好事,特别是不能许诺永远的时侯——这就衍生出了两个选择:

1、是逐渐割开太紧的联系、降低对方对自己的影响,仅保留朋友同事之间的寻常关系(也就是be/te)。

2、接纳自己(即ywwq文学意义上的某部分he,不忍受将就,宁愿保持独身以获得灵魂上的自由和共鸣)。

这也是写这篇文的初衷之一。

当我们看过《罗马假日》,看过《廊桥遗梦》,就很难不发现爱的伟大。

但又深切地认识到这样美妙的东西也不是万能的——愧疚和责任可以轻易将其压制,而且有时它也不能带来一些同样渴望拥有的东西,比如婚姻与家庭、亲自教养的有着共通血脉的孩子。

又或者你决定付出怎样的代价?事业上受到挫折、失去多少朋友、听父母在背后多了多少叹息,最后还听到自己的伴侣同样疲倦地说出:“我累了。”然后因彼此的无能相顾无言。

什么是真的呢?爱情有厌倦,友情有分别,婚姻都有欺骗与背叛,家人也不可能陪伴永远……但过去、现在共度的时间,始终在回忆里。

每个人可以承受的代价不同,止步不前不一定是不爱,更不一定是懦弱。

看清自己能承受的限度,然后勇敢地闯一闯吧。至少,不要让自己留有遗憾。

这是写这篇文的初衷之二。

其实,在来意大利旅游前一天晚上,赵乾景在心里曾经默默许过一个决定:只要吴磊能当面向他说出这份他们心知肚明的爱意,他愿意抛弃一切已做好的人生规划,不考虑一切代价。可惜,吴磊比赵乾景想象中的更爱他。

BE爱好者可以到此止步。 

看看番外吧,在那个冬至,他们都拥有了团圆。

每一个城市都有其独特之处,令人难忘。这很难说......

罗马!不管怎么说,就是罗马。

我将会永生永世珍惜我在此地留下的回忆。

回到上海的赵乾景又把自己活成了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照旧致力于清除毛毛老师身边各类“亲爱的” “宝贝”,然后日常宣告失败气急败坏地“压迫”员工,最后被有毛毛老师撑腰的萝卜们反压迫得更惨。

我们根正苗红思想境界相当高绝的好青年赵乾景就这样一天天痛并快乐着,完全没法儿在意时光的飞逝,就像他已经在上海这个魔幻地界儿看过的几千个日落——在这儿什么顾影自怜的情绪都没有把甲方爸爸哄开心了、手上的股票又红了、吃惯了的面馆原来不是关店而是换到离自己公司更近的地方重开来的重要。

“啊啊啊,年底的活儿怎么这么多,我已经连续半个月天天扎在棚里终日不见阳光了啊!”

“喂,那是因为这些天上海一直是阴雨天好伐?”

“不管不管,我就是要嚎!啊啊啊要年关了家里催我带个男朋友回去啊,我能抱着李甜甜、未婚夫和唐师兄的立牌回去吗呜呜呜……”

“做梦,老板是大家的!!!当然也是彼此的……可是我磕了十年的CP它BE了啊呜呜呜……”

路过的人无不以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着两个抱着哭成一团的姑娘,又因靠近后捕捉到的“赶活儿”、“相亲”、“见家长”等零碎的字眼堵得自己硬生生将脸从萝卜皱成了苦瓜,恨不得刚才就没好奇多管闲事儿凑上来沾了晦气。

此时,作为老板的好处就出现了:至少赵乾景可以在办公室里长吁短叹而不必被发现丢人——这次他可找不到理由孤零零一个回家了。

忙碌的成年人在搞钱&项目死线面前是顾不上相亲对象的,两个都是。

好容易约到了都有空的时间,见面就掐指一算发现即将到来的现实暴击,决定坐下来好好商讨一下过年回家见家长的大事儿——心事重重的一男一女掰扯着两人的责任和义务,谁都没好好吃上一口菜,倒是白瞎了吴老师倾情推荐的美食探店清单。

正事儿完毕便是放松的闲聊时间,好歹甜点不怕凉,还能有的没的来两口填填肚子:

“说起来,还没见过你在上海的同事朋友呢?”

“我的小姐妹一个个都结婚了,在上海,并没有什么值得带来一见的人。”

“我……我到是有一个重要的朋友,你应该知道的,吴磊,也是我合伙人。”

我的老师,我的知己,我的合伙人,我的人生导师,那个我拼了命想保护的,也一直保护着我的人。

记得很多很多年前一次直播,众人聊到未来的日子。他突然福临心至,和网络对面那个未曾谋面的女孩子说道:

“……你们,要好好地对待吴老师,他是…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以后要是我找了媳妇儿,就不能这样一直陪着他了……”

“那,你现在为什么不找媳妇儿呀?”

网络那头的声音有些模糊,他恍惚了一下竟不知如何回答,只好应付着打了个马虎:“我们现在工作都忙……”

明明没有喝酒,为什么眼前好像出现了幻象,还有他低沉温柔的声音:“赵哥,你要好好的,前途无量。”

“下次带你见见他吧,是我,很重要的人。” 摇摇头将杂念散去,赵乾景挂上标准的笑,找了个借口去了洗手间。

随意洗了洗手,掬起一抔冷水扑在了脸上,脑海里都是另一种冷水的主人那干干净净的味道:

“清醒点赵乾景,你们已经断清楚了。”

不,我们从来就没开始过。

“无论是哪个身份,于情于理能带回家的人总不至于连吴磊都没见过,那岂不是太可笑了。”

我们的朋友圈几乎是完全重叠的,认识了一个就必然会认识另一个。

不然怎么能放心将他的小朋友交出去呢?总是爱操心。

可清醒以后,吴磊的样子非但没有模糊,反到更清晰了。

“好呀,我也想见见。我们赵哥找了个什么样的好姑娘。”

果不其然,甚至没有太费心措辞,吴磊就一口答应下来。还主动包揽了订餐厅的活儿计,说要好好招待一下未来的弟妹;又问人家姑娘有什么喜欢的,要挑份拿得出手的见面礼不能丢了赵哥面子……

只是赵某人不知为何越听越烦躁,随便找了个“在忙”的借口溜之大吉。

到了那天晚上,吴磊开车载着赵乾景去人家姑娘公司附近接人。

穿了一身西装人模狗样的赵先生坐在副驾驶座上看向车窗外发呆,橘黄的照灯的光在逐渐暗下的城市里一道道恍过,身边人的脸的倒影时而模糊又时而清晰,恍如神佛又恰似阎魔,但是那么好看,让人移不开眼。

有一瞬间,他是如此殷切地希望就这样永远堵在路上。

整场晚宴的气氛好极了,简直不能再好了:吴磊找了朋友才堪堪订下的意大利餐厅主厨发挥十分稳定,精美的菜品设计让人惊喜连连。再加上身边人惟妙惟肖的生动解说,和那把温柔下来能迷倒上上下下六到六十岁女性的嗓音,吃得是主宾尽欢。

等到拿出准备好的礼物,虽然吴磊刻意补了一句“得亏赵哥提的建议”,但对面的女士明显将它当成了客套的自谦,还是把全部的功劳归在了吴毛毛身上——一句小声的 “赵乾景才没有这样好的品味呢,我还不知道 ”,直接就将手链戴上了,看着就是副喜欢的不得了的样子。

虽然这话讲得又急又快还含混不清,却也没逃过两位耳朵贼好的声音工作者。

什么都听见了的两人只好相觑一笑,赵乾景赶快低头吃菜以逃避吴磊那微微含着错愕的眼神——不用看他就知道,那是“你就这样对人家姑娘?”的无奈,大概还蹙起了眉。

吴磊就是这样一个对谁都温柔体贴、却又疏离难近的绅士。

接下来就开始天南海北地闲聊,在座的都是见过世面的人,自身的经历堪称丰富,只要时机合适,是个顶个的能聊。

吴磊呢,则完美地扮演了一个捧场的角色,时不时给人接个话、倒杯水,逗得人笑逐颜开。因为有女士在,他自己也要开车,换掉了全部的配餐酒——这些小细节全被姑娘看了出来还大加赞赏,话语间的欣赏 直白到吴磊脸都红了,只能连连推拒。

最后,她还成功要到了吴磊微信!

说真的,过去一年里和自己吃了那么多次饭,这位女士好像从来没有笑过这么多次吧?

吴毛毛怎么这么招人喜欢。

临了要散前,吴磊主动找了个借口抽身离开,大概是想给这对男女在这样气氛恰到好处的时候创造一个独处的机会。他甚至还不忘细心嘱咐“一定要把人家姑娘送到楼下,等人进了家门才能离开”云云。

而赵乾景心里想的却是:“这些我都知道。倒是吴老师,单身这么多年,身边我也没见过有什么人,怎么哄人的经验这么丰富?一套一套的还层出不穷了。难道……有什么我没发现的情况?改天一定得找机会好好审审。”

约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城市里华灯初上,江边清风拂面,

本是最适合与佳人共赏的。

这一男一女之间却有点沉默。

明明俊男美女相携漫步,一副绝佳的动人画面,最适合互诉衷肠,却又似是各怀心思,都在魂飞天外呢!

“今天就到这里吧,最近年底工作都忙,我也有点累了。”

直到到达目的地两人告别,环绕着的奇怪的沉默气场也没有解开。

就这样吧,还能怎样呢?

是夜,早早回到住处的赵乾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突然他的微信震了一下,是几小时前送回家的那位:她写了封长长的微信。

赵乾景点开,看着看着就愣住了。

现在我应该还可以这样称呼你。

我们曾谈过很多深且痛苦的东西,并那样意外轻易达成了一致。可以说,我们很像,各方面的。我一直觉得这大概就是所谓缘分,很庆幸能遇到这样的人。

凭心而论,你实在是个很不错的朋友。虽然算起来我们相处的时间没有太多,彼此了解却也不浅,得有快一年了吧。可直到今天我才知道,你真正放松下来的样子、抑制不住快乐的样子……

吴磊真的是一个充满魅力的人不是吗?我很久都没有这样享受与异性相处的时光了(在这里很抱歉的说一句,也包括你,不过凭我直觉你应该也不介意)

今天的交流让我重新燃起了早已熄灭的悸动,我回到家中就一直在想:我们是很合适,但将来天长日久地生活在一起之后真的能拥有独一无二、难以分割的情感基础吗?我本来不愿再去思考这个问题,可现在我不得不思考…….

我大概对你的朋友一见钟情了。

我承认,这是我的错。是我单方面毁约了,但我们也该庆幸一切都还没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不是吗?

我恳请你千万不要因此怪罪他。看得出来,他完全是为了你才那么想方设法地安排、筹划、希望我能开心,但和他这个“外人”比起来,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有在我身上真正用过心?

说真的,写到这里我有些生气了!我们两个必然都有过错,谁也别想单方面指责谁……

我决定了,打定主意了,要和你分手。

作为补偿,今年你还可以拿我去忽悠你的父母,奉陪,算是我欠你一次。

今天之后,我会继续相信爱是存在的,即使它还没降临到我的身上,也绝不妥协……因为我值得……你也值得。

P.S.最后还是感谢这几个月你“不走心”的照顾,那就再告诉你一件事,你今天晚上明明嫉妒得不行还拼命掩饰的样子真是好笑。是为了谁呢?反正不可能是我吧(笑)

下次见面我们就是敌人了呢!”

那晚,房间里的灯一直没熄灭。

没人知道赵乾景到底想了些什么,我们只是知道:

第二天天一亮,草草洗漱过后顶着一对黑眼圈的赵乾景打车来到了吴磊家楼下,大概是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冲上楼,用那个他早就熟知的密码打开了吴磊家的门。

同样夜晚失眠直到凌晨才勉强入睡的吴磊,就这样以一副睡懵了的姿态看着赵乾景行云流水般地找出自己的手机,输入密码打开微信,拉黑删除一气呵成。

 “赵哥你干嘛啊?”吴磊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出来。

赵乾景完全没有理会这个问题,只是以一种打量什么美味的新鲜事物的眼神,紧紧盯着抱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的人,看得那人害羞得往回缩了缩身体,然后——

被堵住了,该怎么呼吸?

接下来是一连串他们极为熟练的付费用户期待的东西——曾经在脑海里演练了千百遍的动作终于有了用武之地,这个人,真是最熟悉也最陌生。

他们是最默契的合伙人,也会是最甜蜜的partner。

只要认定了、冲破了那道坎儿,再大的风浪他们也会一起去闯一闯。

好啦,到这里就结束啦,感谢你看完了这个有点磨叽的故事。

本来有许多想说的,但想想又无从下笔——爱与责任,执着与妥协,最终要怎么选择,代价都不是我们这些旁观者来付。

这些年看着他们,时常想起自身曾经的困境和最终的选择,还好,未曾后悔。

无论如何,一往吴乾都是幸运的,他们已经一起走过了十年,还没有走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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