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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如果要二转请找原作者授权,如果只是自己看,保存链接就行了

还有就是因为字数限制所以只能节选一些了,up不是语文课代表所以看不懂的请谅解

夜色下,一个男孩正在奔逃着。

汗水划过他的脸颊,呼吸声急促得像是要从肺里蹿出来,饥饿与疲劳模糊着他的视线,他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倒下,可他却丝毫没有在意这些,而是拼命迈开步子试图跑得更快,哪怕每迈出一步都会让他浑身上下的伤口再度裂开。留给芥川龙之介的时间不多了——他甚至觉得,或许还没等他跑出这条小路,自己就会一命呜呼。

要问芥川是个什么样的人,那些和他差不多大的伙伴们一定会不假思索地回答:“他是个没有感情的人。”无论是在冰冷的地面上睡着又醒来,还是偶然在路上捡到了钢镚,甚至是被成年人欺负、被打得连站都站不稳,芥川都未曾流露过感情。他从来都是安静地睁着一双黑幽幽的大眼睛,呆呆地不知道在看哪里。很多人都说:“那死孩子根本没有心!” 

但话虽如此,芥川也还是个孩子。他本就体弱,还时常挨饿受冻,因此长得又瘦又小。而其他的8个孩子的情况也没比他好多少,于是他们就靠抱团取暖维持生存。然而很快,相依为命的生活就不复存在了。

因为芥川的伙伴们,全都被人杀害了。

凶手是一个小型武装团体,从西边流窜而来,最后到了这片贫民街。其实他们说白了就是一群时常出没于港口和贫民街附近强盗,专挑无人看守的船只下手。虽然同为在贫民街讨生活之人,他们却依附了港口黑手党,并能以其附属组织的名义进行活动。在横滨,港口黑手党就是黑暗秩序的主宰。得到了他们的庇佑,就相当于可以为所欲为。

但不幸的是,芥川的同伴们偶然得知了这些人和港口黑手党秘密交易的时间地点。强盗们担心自己的行踪被政府所知,就前去扫荡了芥川他们的藏身之处,想将知情者全部灭口。芥川在妹妹的帮助下才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却也受了不轻的伤,正常来讲需要静养一个月才能恢复。然而现在,芥川身上带着那般重伤,脚下却跑得飞快。

他和同伴们曾相互约定过:“如果我们几个有谁被害死了,剩下的人一定要去报仇。”孩子们会想到用如此极端的方式保护自己,实在是因为残酷的生存环境所致。但是芥川现在之所以会健步如飞,却并不是因为他想起了和同伴们立下的誓言,而是因为有一股强烈的情感正在他体内翻涌,就要从内而外喷发而出——他终于有了感情,这是芥川从出生到现在感受到的唯一一个鲜活的情感——恨意。因此就算面前是刀山火海,他也会义无反顾地冲进去。他解脱了,他不必再有任何顾虑,只需要听凭恨意的驱使,举起刀刃向敌人挥去就可以了。

有了名为“恨”的感情,就是实实在在的人了。

获得了人格,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进行复仇了。

看到最后一名强盗也已经死亡,芥川松开了手,仰过身体,瘫倒在一边。

“哈……哈、哈哈……”像是无意识一般发出的、干枯沙哑的笑声从芥川嘴边漏出来。

我报了同伴的仇,就凭我自己,我已经别无他求了,眼前的战果足以说明一切。

但即使是这样,芥川的心中还是干渴而空虚。不惜以生命的代价杀掉仇敌,现已了却心愿,接下来至多再有几十多分钟,死亡必然会前来迎接自己吧,芥川想到。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脑海中突然多出了一个想法——那自己终究是被谁杀死的呢?决心以死相拼的人是我自己,那就可以说是自己杀了自己。但是我出生之时却并不是这样想的,而是在确信自己的生命不再有用而从开始厌恶自己的时候,开始这样想的,决定以命相搏的想法也那个时候产生的,所以才有了现在这种状况。

为什么我必须死呢。芥川看着逐渐暗淡下去的星空,自言自语道。

这本是个永远无法解答的问题,所以芥川从未对得到回答抱有任何期待。然而意外地,他居然听到了回答。

“那是因为你一直在用自己的意识拒绝活着啊,芥川。”

芥川吃了一惊,把头转向声音发出来的地方。

林间小道旁的树桩上,坐着一个人。

纤细的身上裹着黑色外套,逆着月光,他的脸覆在阴影里,看不清样貌,只能隐约看见那柔软蓬松的头发下面,白色的绷带覆在脸上。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那个地方刚才还应该没有人才对。

“你……到底是什么人。”芥川的声音有气无力,“和他们……是一伙的吗?”

杀了同伴的罪犯是六个人没错,但如果他们还有同伙未曾现身也并不奇怪。

“我本来是来拉你入伙的,但是,我改主意了。“若是在自我意识的控制下使用暴力,最多算是释放了人性的一面。而你却不然,只要感觉到环境有变就会下意识地伤人……这和一头发疯的野兽无异。”

从声音听上去,他还很年轻,甚至可能和芥川差不多大。他从树桩上站起来,依然看不见表情,可是不知为何,芥川能感觉到他那冷冰冰的视线穿透过自己,把自己看了个彻彻底底。

“说我是发疯的野兽?”芥川的血液里,再次奔腾起炽热而强烈的情感,“这么说的话,你们又算什么。”芥川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来自伤处的痛感还在蔓延,而他那因憎恨而产生的怒火依旧没有平息。

“你们这些人渣……所做的暴力行径……难道……就能说是……正当的吗?”

芥川双手撑着膝盖勉强支起上身,刚刚战斗时洒下的遍地鲜血已经开始凝固。他的失血量早就已经超过了常人能承受的范围,这个时候别说打一架了,连走都走不稳,随时都可能倒地不起。

然而眼前还有一个该死的人在,又怎么能这么轻易地让自己先走一步呢。

芥川全身涌动着猛兽一般的杀气,然而对面那个男人却自始至终都一边操着冷淡的声线,一边信步走近他:“想杀我?那你可就成了全城最傻的人了,芥川。”

“无所谓。”芥川的声音里带上了野兽般的咆哮,“我的目标只有眼前的你,全城第二愚蠢的人,仅此而已。”

黑衣男子离芥川越来越近,再走几步,芥川就能碰到他了。

“真是傻到无可救药啊。”黑衣男子摇摇头,“为了复仇不惜赴死?你就这么撒手人寰了,你那无依无靠的妹妹今后会遭遇些什么,笨想都想得到吧?”

这个人,他怎么知道关于我妹妹的事,被袭击的时候她应该也没见过他才对。不……这不是重点。

“你这混蛋!”芥川气急败坏,全身的肌肉都嘎吱嘎吱地咬在一起,“混蛋、混蛋、混蛋!竟然对我妹妹下手,我不会放过你,不会放过你!‘罗生门’!”

像是应和着他的怒气一般,芥川的衣服爆炸一般生长开来,从肩头开始扭曲膨大,长出了一只巨兽的头颅。芥川的异能力进化了,形成了新的形状。他抬起手臂,巨兽便听了他的号令探出头来,像是准备捕猎一样死死盯着眼前的敌人。

芥川身体前倾,放出巨兽扑向前去。

巨兽的牙齿一边快速削击着地面,一边朝黑衣男子直线冲去,飞驰的速度堪比子弹一般,巨大的牙齿像断头台一样锋利可怖。这已经是芥川到现在为止放出过的最强一击了。

黑衣男子只是轻轻一挥手,巨兽就像枯萎了的落叶一般飘散而逝。

当芥川还在惊诧中无法回神的时候,男人便毫不留情地一脚踢上他的身体,芥川像被对折了一样,呈“八”字形被踢飞了出去,人还没落地,喷溅的血和呕吐物就已经飞散飘零在空中。

“你杀不了我的。”黑衣男子继续平静地走着,“这么点力量根本不配当我的部下,果然还是选另一个人好了。”

芥川已经彻底突破了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他现在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在黑暗中,唯有黑衣男子的脚步声还清晰可闻,他能感觉到他的逐步逼近。

然而男子的步履只是从芥川的身边经过,像是已经对他失去了兴趣一样,渐行渐远。“等你明白了让自己弱小的根本原因之后再来找我,在那之前你妹妹就让我照顾好了。”

芥川闷声呜咽着,体温不断流失,很快连手指都动不了了。

等等、不要带走我妹妹、别这样。如果愚蠢的人是我的话我自己去死就好了,但是我妹妹她……只有我妹妹,别伤害她——

发不出叫喊、心愿便无处遁形。泪水冰凉,寒夜下,哀风回荡。芥川胸中那激烈的情感,不会对外界的任何事物造成丁点影响,只能在黑暗当中跌跌撞撞、无助地回响。

自己的心愿是没法传达给任何人的。

在那之后,四年半过去了。

侦探社职员谷崎润一郎表示很头疼。

因为他们社那个新来的现在正愤愤地盯着他,而且自打坐在自己对面开始就一声不吭,只管眼刀剜着自己。

“之前的事……不好意思啊。”

谷崎率先打破沉默,欠身对芥川低头致意,但是对方仍然没有任何反应,还是不说话。

他们正坐在一间很敞亮的咖啡厅里,背景音乐是听上去略显伤感的古典钢琴曲,声音不大,甚至令人感觉有些若即若离。这4名同坐一桌的人都是侦探社员。给新社员家里置办完家具之后,他们就一起在返回途中进入了这家咖啡厅。

谷崎还是低着头,用目光偷偷瞄向正对面的新同事,再次接触到了那锐利无比的眼神,简直堪称“凶恶”!谷崎觉得自己的像是被地狱守门犬的眼睛所发出的目光射线贯穿,并随之得到了一句无声的宣告——“我绝对不会原谅你这家伙”。

武装侦探社的成员因为工作的关系,常常会接触到各路凶神恶煞,然而眼神如此令人胆寒之人,还真是工作以来头一次遇到。

这位新人名叫芥川,昨天刚刚通过了入社考核。

“那个……我的意思是……”谷崎极其小心谨慎地拿捏着自己的用词,“昨天实在抱歉,我扮演炸弹狂魔威胁你……果然惹你生气了吧。”芥川没有回应。谷崎叹了口气,小声自言自语道:“我以后还是把这种活给推了吧。”

几天前,芥川迎来了武装侦探社的入社考试,考试内容是从谷崎扮演的炸弹狂魔手下保护人质。面对占据着侦探社一隅、一边挟持着人质姑娘,一边叫嚣着交出社长的谷崎,芥川只用了几秒钟就把他制服了。

“哥……哥哥,别泄气,有直美在。”坐在旁边的是谷崎的妹妹,直美,也是昨天扮演“人质”的女生,她正在试图给谷崎送上爱的鼓励。

“喂,新来的,好歹说句话啊。”国木田是谷崎兄妹的前辈,一个戴眼镜的高个子,“你已经通过了考试,那么你就是侦探社的一员了,这样一来谷崎就是你的前辈,你总不能今后一辈子都这么瞪着他吧。”

芥川的大眼睛一下子盯在了国木田身上,仿佛伴随着某种人耳捕捉不到的特殊音效一般,外加一股巨大的压迫感。

“唔……”能把久经沙场的国木田都瞪得不小心从嘴里漏出声音来——这眼神,好凶。一定也能把熊孩子都吓哭。

谷崎试着只用眼神跟国木田交谈:“怎么样啊老国,他这是生气了吧,不管怎么说我昨天也是用炸弹和人质胁迫了他啊……我们俩今后是不是难逃杀身之祸了。”

国木田顶着一张石膏一样僵硬的脸,用视线回应谷崎道:“别说傻话,不管是人质还是炸弹都是演的而已,都是加入侦探社必须要经历的考验,何况他已经顺利通过了。就算他想在这造反也有我们两个在,怎么能退缩呢。另外,他气的是你,跟我没关系。”

国木田啊……你这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啊?

新人突然间开口说话了,国木田和谷崎吓了一跳,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

谷崎的头皮冷得发麻——怎么办啊……还是难逃一死吗我。

“演人质的女孩子是你妹妹吧。”

“嗯?啊……嗯,是我妹妹直美。”

芥川保持面无表情的样子,拿起手边的水喝了一口,“妹妹是应该要好好保护的人。”

谷崎反复咀嚼着这句话,终于明白了明白了芥川的意思。

“该不会是……因为我粗暴地对待了演人质的直美,让你感到不舒服了,是这样吗?”

芥川继续保持着用眼神吃人的状态,在某个恍恍惚惚的角度下隐隐约约地点了个头。

“酱啊,那就说开了!亲你看,我和哥哥的关系有这~么好呢!”直美一边小鸟依人般依偎在谷崎身上,一边从他的锁骨开始蹭上他的脸颊,“当人质也是因为我自己想要被哥哥威胁嘛~”

看着对面两人相亲相爱的一系列动作,芥川面无表情地再次开了口,“原来如此,那自然是极好的,看来是我多心、妄加揣测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对走在过道里的服务员说:“请给我一份年糕红豆汤还有一杯焙茶。”

“好的,您稍等。”服务员微笑着点头后随即离开。

然后芥川又转回身体面朝桌子,轻轻端起水杯小口喝起水来,眼神仍然跟之前的一样,和地狱来的恶犬别无二致。

谷崎像是参透了什么真理一般看向国木田,眼里放光,国木田也用同样的眼神看向谷崎,两人在这对视之下达成了共识——这个新来的,并不是有意瞪谁,而是他的眼神本来就是这样的……仅此而已?

他就是芥川龙之介,一个在快要饿死的时候被从河岸边捡回来的孤儿。

侦探社的成员们对芥川几乎一无所知,他那个时候为什么会饿成那个样子,又是怎样被救起的,他们对此一概不知。他们知道的只有芥川的是一个很强大的异能力者,可以把自己的衣服变成各种形状。除此之外还略有耳闻的,就是芥川似乎是为了寻找什么人才加入侦探社的。

“他怎么还没来?”国木田的强迫症又犯了,他掏出一块表,手指不耐烦地敲打着桌面,“真是的,早都过了集合时间了。当初突然从河边救下快要饿死的孩子,把人家拉进侦探社,现在又把人放在这置之不理!”

“他的想法确实让人捉摸不透啦。”谷崎劝道,“刚刚联系他的时候他说还有5分钟就到了,我们再聊聊天等等他吧。”

“还要等啊……”国木田瞟了眼芥川。

芥川面无表情,双眼直勾勾地看着空气,眼神一如既往地凶。

“在下也有问题要问。”芥川说,“你们兄妹之前的生活是怎样的,来侦探社之前又在何处?”

“啊,真是个好问题呢。”直美笑得像朵花一样,合起双手,“其实,猜侦探社成员的过去经历也是迎新的规矩啦,对不对呀哥哥?”

“啊……对对对,每个新来的同事都是要猜的,其中……带你来的那个人,他的过去经历是最难猜的,谁也没猜到过,为这事赌在他身上的钱都有70万日元了,要不你也试试?”

正在这时,服务员端着餐盘走了过来:“您好,久等了,请问点了热焙茶和年糕红豆汤的是哪位顾客?”

然而服务员的话并没能说完——

她不小心踩上了芥川外套的下摆。在把重心转移到踏出去的那只脚上之前,她本能地想要后退,然而选择是十分危险的,因为她伸出的那只脚的脚后跟已经挂在了布上。就这样,她“呀!”地惊叫了一声,拼命想要保持身体直立,却不想和服式的侍者服限制了她得活动——她直接向后倒去,双手撑在了另一张桌子上。

托着热茶的托盘脱离她的手,朝芥川的头飞去。

侦探社员们条件反射一般站起身来,然而来不及了,滚烫的液体正对着芥川的脸倾倒而出。直美吓得叫出了声来,谷崎和国木田从座位上“腾”地站起,却僵在一旁。国木田的手,正放在腰侧的枪上——如果再晚一秒对眼前的情况做出判断,现在这把枪一定已经对准了芥川。

“注意脚下啊。”芥川的语调里听不出任何感情,“没有人烫伤吧。”

再茶水眼看就要洒到芥川的脸上的时候,却保持着泼洒的状态停在了空中——这也因为芥川那反应堪称神速的异能造成的。

然后这一桌又陷入了冷场。

正在这时,咖啡店的门被推开,有人进来了。

那人个子很高,光影斑驳地照在他脸上,遮住了他的神态。

“啊,”谷崎回头看去,看见那人,便提高嗓门说:“你来了,迟到了好久呢。”

“是你啊。”国木田也回过头去,“干嘛去了,因为你的人,这里刚刚还出了点小麻烦。你自己看着办吧。”

高个子的男人咯吱咯吱地挠挠头:“啊——迟到了。”他走进店里,在逐渐明朗的光线下,他的五官也清晰起来。

每当夜幕降临,沿岸的仓库附近就成了这世上最暗无天日的地方。那里的世界,是街灯和月光都无法触及的真正的黑暗。现在那片黑暗之中,正回荡着凄惨的哀嚎声。

“呜啊啊啊啊!别过来!!”

“救命啊救命啊啊啊!”

接二连三的惨叫,编织成了一首仿佛只有战场上才能听到的死亡之歌。断裂的声音、破碎的声音,粘稠的液体飞溅的声音,声不绝于耳。但是无论是多么痛苦的哀鸣还是多么瘆人的破碎声,都无打破这条仓库街以外那万物肃杀一般的寂静。一切的一切都被这团像隔音海绵一样的黑暗吞噬殆尽,而且连骨头都不会被吐出来。

一间储存进口货物的仓库里,若干个木箱子累在货架上,一直堆到棚顶。天花板的天窗上,可以看到一轮新月在夜色中变得逐渐清晰起来。

“停下,别过来,别过来!不不……不不要啊我不想死!救……”

深不见底的黑暗中,哀嚎声愈渐凋零,仅剩那如流星一般划过黑暗的枪响声伴着点点光芒转瞬即逝。即便在某一瞬间,短暂的光芒曾映出过人影、那人影也只能获得闪现一下的资格,随后一切便再度和黑暗融为一体。

在那间仓库里的人是一群佣兵,人数相当于一支小队。然而这二十多名经验丰富的士兵,现在却在黑暗中抱头鼠窜、东躲西藏。

“别打了!自己人!”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嗓子,“那东西不怕普通子弹,换穿甲弹!打开探照灯!”

“不行!开灯的话会被它发现的!”

“无论如何都是我们暴露在明处被它在暗处盯着,打开热成像!速战速决!”

谁能想到,这竟是这些人最后的一次对话。在这之后的只有突然传来的喉咙被划开的声音、暴露在空气中的气管里冒出的气声、还有走了调的惨叫声,正是这些声音,强行组成了对话的后续。

它踩在一名士兵身上,体型如一辆轿车大小,血盆大口正咬着士兵的喉咙不放,还越咬越紧,几乎要把他的脖子咬碎了。

“出现了!射击!射击!”

所有人一齐向猛兽发起猛攻,然而那猛兽只是甩了甩脑袋扔掉了士兵已经被咬的不成样子的脖子,轻身一跃消失在黑暗之中。被扔在一旁的士兵在枪林弹雨之下早已被打得像筛子一样,最后在子弹的冲击下扭动着身体,倒在地上。

射击停止了,黑暗裹挟着强大的压迫感再度席卷回来,猛兽也匿了踪迹。

“不……这居然是真的……”士兵中间,有个人用几近颤抖的声音说道,“竟然真的有……这就是那只传说中的邪兽——‘港口黑手党的白色死神’!”

“后退!保持阵型!”小队长仍然坚定地通过对讲机率领着部队,“要是我们倒在这,就没有人能阻止港口黑手党攻城略地了!你们的长官和战友就只剩首级能被打包寄回国了!”小队长掏出一枚闪光弹,拉开保险,大声吼道,“看到信号弹后!奇数队往仓库入口处撤退!偶数队掩护!”说罢,小队长将闪光弹扔向空中,镁粉在空中发出耀眼的光芒,将整个仓库内部照得亮如白昼。

“就是现在!开枪!”小队长的号令声里,回荡着拼死一搏的决绝。然而他所期待的枪响,却像是被周围的黑暗整个吸走了一般——他没得到任何回应,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都干什么吃的!偶数队开枪啊……”

小队长的怒气正要发作,却顿时语塞——

那只巨兽现在就在他眼前,悄无声息地凭空出现在一片漆黑之中。

雪白的前爪落地无声,鎏金般的瞳孔里面像是有火苗在跳动一般,已经占满血迹的下颚旁边,还挂着一名士兵的残肢——这就是那只白毛的巨型猛兽。小队长猛然惊觉,别说是枪声了,他现在甚至感觉不到周围任何一个人的生气。

“所有人……都死了吗?”

小队长吓了一跳,赶紧举起枪对准了它。然而等他举起枪,用探照灯照亮那只猛兽方才呆过的地方时,猛兽却已消失不见。

站在那的,只有一个不大的男孩子。

他留着白色的短发,刘海沿一条斜线剪齐聚向一侧,头发下面是一张有些天真烂漫的脸庞。黑色的外套把他的整个脖子都包得严严实实,随风轻轻摆动着。

“真么说……是真的?”小队长的思维仍然处在错愕之中无法运转,“拥有白虎之力的异能力者,‘港口黑手党的白色死神’,是个年纪不大的孩子……就是你?”

“好了,到此为止吧。”男孩平静地说,“你们是港口黑手党的首领下令暗杀的人。不愧是佣兵,不到执行任务的那一天、关于秘密作战的情报一点风声都透不出来,这种事也只有你们能做到了。”他的那双眼睛里并没有怒火,而是一种享受完屠杀之后产生的扭曲的愉悦。

这夜色下,周围环绕着的还是那静得可怕的黑暗,唯一可听可感的,就只有男孩口中溢出的、对小队长的赞美之辞。然而那所谓的赞美,同时也是真正的魔咒,宛如暴风雨来临之前最后的平静。

“你们虽称得上是暗杀方面的专家,我们首领‘被暗杀’经验却也相当丰富。各路杀手都把矛头对准了我们首领,每天都会有人来港黑的大楼登门拜访。然而日复一日,谁也没有伤到过他,甚至还没有人能成功突破一层大厅。那些杀手们的心情,想必现在的你也能感同身受了吧。”

“既然如此,死神,你且留步吧。”小队长从怀里掏出一个拳头大小的无线遥控装置,“你说的没错,我们已经赢不了了,但是我们仍然可以拒绝成为落败的一方。”

“你看,这是引爆器。”小队长用拇指压下了起爆装置上的按钮,“你以为我们会不做任何准备就把战场随意选在这间仓库里吗?这里是我们的炸弹储藏库,通过这个遥控器我可以一下子引爆这里所有的炸弹。”

男孩子的眼睛里涌动着金色的暗流。瞳孔像猫眼一样立了起来:“你有种……”

“哦哟,别离我太近。”小队长把手里的起爆装置亮给男孩子看,“松发式炸弹,炸弹并不会在我按下按钮的时候引爆,而是在我松手的一瞬间。也就是说,如果你们现在杀了我,我们会一起被炸的连渣都不剩。”

若是直接杀了小队长,遥控器的按钮失去手指的压力,爆炸会杀了仓库里的所有人;若是选择逃走的话,还没等跑出门去,小队长松开手指,依然会带所有人下地狱。

“士兵就要有士兵的死法——”小队长一手按着按钮,另一只手端起枪,“那就是战死,和战友一起,血洒战场。能和你这样的敌人同归于尽,我们也算死得其所了。”

“在你看来,死亡反倒并不可怕,我真羡慕你。”男孩的话中透着一丝凄苦,听上去无比悲凉,“我是怕死的,也很怕痛,怕被枪打中,害怕流血,所以我选择成为死神。因为当我和死亡本身融为一体时,死亡就再也找不到我了。”

“你说你……怕死?难道你是因为这个才杀了我的部下吗?”小队长气得目眦尽裂,“那我就松手吧,既能把你所害怕的东西‘馈赠’与你,还能替我的部下们报仇,一举两得,我们算扯平了。”话音刚落,小队长松开了手指。他笑了,仿佛自己下一秒就能迎来解脱一般。

小队长诧异地看向自己的手指。他的手的确离开了遥控器,却仅剩下大拇指还和按钮接触在一起,向按钮施加着力量。他本以为拇指已经移开了按钮,却不想自己的拇指和遥控器已经在一瞬间脱离了自己的身体,留在了空中。

——雪白的刀刃划过他的手指根部,将他的拇指整个切了下来。

他立刻试图用另一只手里的枪去攻击突如其来的威胁,然而另一只手的手指也不见了——用来扣动扳机的那根手指,已经整根掉在了地上。

一个纤细的声音闯进他的耳朵。

发出那优美声音的人,比那只老虎还善于遁形于黑暗,她顺势接住断指和遥控器,把它们按在手里。

“镜花,不用。”男孩子悠然自得地回应道。

突然间,一只细嫩的手从小队长身后的黑暗中、一下子将闪着凛凛寒光的短刀卡在了小队长的颈前。毫不迟疑地握着那把刀的是一个穿着和服的小女孩——她有着暗蓝色的头发,肌肤如陶瓷般洁白无瑕。

“但是,他想杀了你。”她的声音像是雪花落在雪地上一般甜美干净。

“我知道。”男孩回答,“但是首领说了要留下一个活口,得让他们的老大知道自己的暗杀部队死得有多惨呀。”

小女孩的声音娇柔稚嫩,天真无邪。她握着刀的手稍微松了松,露出小队长那已经被切了一道口子、开始淌血的脖子。

“好啦,他的手已经拿不了枪了,放他回去也不会有事的。”

听到这话,小女孩微微点了点头,秀发在脸颊边轻轻摇晃着。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即使有,也一定已经和空气融为了一体、让人感觉不到了。

“既然他伤不到你的话……”小女孩嘟哝了一句,嘴都没怎么张开。她抽回短刀,动作依然是如同行云流水一般流畅,随后便安静地退到一边。

——小女孩脸上虽没有表示,一双大眼睛里却流露出开心的神色,像是在微笑。

“士兵先生,你说‘士兵就要有士兵的死法’,我很敬佩,不过你若想要和两个异能力者打一场毫无胜算的架,那也很好啊。”接着,男孩子用喃喃细语一般的声音继续说道:“如果你真的想这么做的话,我会为了避免自己惨死在你手里,全力迎战的。”

小队长瞪着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盯着对面的两人,奈何自己已然脱力,连肩膀都不由自主地坠了下来,想要对抗他们根本没有胜算。他没有说话,选择默默放下了武器。

“感谢配合。”男孩对小队长致意后,向出口走去,镜花紧随其后。他们没有看小队长,而是从他身侧走过。小队长转过身去,看着两个孩子渐渐走远的背影,他们姿态坦然得仿佛不觉得身后还有别人在。小队长本想对着他们的背影来上一枪,但是想了想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因为不知道为何,他知道他绝对打不中。

是他们给黑暗赋予了血色。与他们为敌,哪里还有活着的希望。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小队长本没指望自己的话能得到回应,却意外地听见了回答。

“中岛敦。”男孩澄明清朗的声音回荡在仓库中。

敦和镜花出了仓库,沿着海边继续走着。

沿海的小路上,只有街灯还能给地面施予一点温度。然而还没走几步,敦就突然间倒了下去,跪在地上。

“还好吗?”镜花立刻赶到他身边。

“还好……我没事……镜花。”敦跪在地上,痛苦地应声回答,“今天虎化太久了,所以……反应才会有点……小剧烈。”

镜花赶紧解开敦的外衣,露出被领子遮住的脖子。敦的脖子上套着一个又大又沉的铁项圈,里外都有锋利的勾爪,外侧的像装饰,里侧的却扎进了皮肤,嵌进了皮肉,几道血流顺着脖颈留下,狰狞可怖。

“早该把它拿下来的。”镜花伸出手去,想要把项圈摘下来。

“别。”敦忍着剧痛,“摘了它……没有痛感的话……我就没法控制虎的力量,一旦失控,连你也会被波及。”

“敦阁下,请允许我们送您回去。”

一群黑衣人正站在街灯的光无法触及的阴影里。

“广津……先生。”敦按住项圈,吃力地对来人微笑,“还有,黑蜥蜴的各位……在这片地方戒严……辛苦了。”

十多个黑衣人齐刷刷地对敦点头致意。

“看上去您已经成功将敌人歼灭,实在是漂亮。”站在一群黑衣人最前面、约莫60多岁的绅士打扮的人轻轻颔首道,“请您现在移步前去治疗,然后向首领汇报。”

“我知道。”敦点头道,“首领还是一如既往地料事如神……让我把敌人引到一片漆黑里歼灭,因为早就看穿了敌人的炸弹陷阱所以把镜花也部署过来。”敦艰难地站起身,像是从一片沼泽里挣扎着爬出来一样,“我直接去向首领汇报,接下来应该还有别的任务。”他如是说着,目视前方,“是他把我从地狱里解救出来,让我加入组织,只要是他的命令,哪怕是赴汤蹈火,我在所不辞。”

他迈开步子,脸上仍然是那副率真的表情。落在他身上的阴影,仿佛只是一团黑漆漆的东西被他打包背在了身上而已。

“现在就带我去见首领,去找太宰先生。”

咖啡店的门被推开,有人进来了。

“啊,”谷崎回头看去,看见那人,提高了嗓门:“你来了,迟到了好久呢。”

“是你啊。”国木田也回过头去,“干嘛去了,因为你的人,这里刚刚还出了点小麻烦。你自己看着办吧。”

高个子的男人咯吱咯吱地挠挠头,迈着大大咧咧的步子走进店里:“啊——迟到了。”然后转身和善地对正在擦地板的、由于受了惊吓因而一脸憔悴的服务员说道:“来份咖喱。”最后坐在了芥川身边。他的头发是红铜色的,身穿卡其色长外套,下巴上的小胡茬没有刮干净,脸上的表情让人捉摸不透——看上去好像是在专注地思考着什么事,又似乎只是在单纯地放空大脑。

“织田,你干嘛去了?”国木田问道。

“在第二个街区那边被烟酒店的老太太拉去陪聊了。”织田回答的声音木木讷讷的,听上去特别耿直。

“又来?”国木田脸色不太好看,“你可真是容易被能唠的老年人碰上啊,尊老爱幼可以理解,但是你迟到了三个小时这可有点说不过去了,就不能中途抽身吗?”

“我表示过了,但是没人察觉啊。”织田一脸“我都觉得不可思议”的表情,特别无辜。

“到底该不该相信你说的话……”国木田心说这货真叫人头秃,“那你至少从脸上表现出什么,告诉对方你着急走啊?”

“我真的表示了,可是真的没人理我啊。”

“真的假的?那你现在还原一下。”

于是织田停下来,用一种茫然的表情看着国木田。

国木田平心静气地等了几秒钟,终于不耐烦了:“还没准备好吗?”

“哦……”国木田感觉自己脆弱的玻璃心已然不堪重负。

谷崎见桌上的气氛又快被推到尴尬的边缘了,便试图岔开话题缓和气氛:“那个……芥川啊,虽然你可能已经认识了,还是正式介绍一下吧,这位是织田作之助,他是两年前加入的侦探社的,从今天开始就是辅导你的前辈了。”

“织田前辈,请多指教。”芥川乖巧地向织田点头致意。

“哎,”织田自然地致以回礼,“之后有好好吃饭吗?”

服务员端来了咖喱饭,轻轻地放在了织田面前。虽然脸上没有表示,但是织田的眼神里已经对服务员谢过了。

“要是没有在河边遇到织田前辈,在下就要痛不欲生地死在路边了。”

看着乖顺地低下头去的芥川,国木田说:“反正……织田已经捡孩子成性了,只要遇到无家可归的孩子就不会放着不管。”

“举手之劳。”织田一边说着,一边把一勺咖喱饭送进嘴里:“这咖喱是儿童套餐里的吗……一点都不辣啊。”他转身朝向店深处,提高音量对店员说:“小姐麻烦您——”

就在这一刻,芥川对织田动手了。

不带一点多余的动作,甚至连杀气都没放出一星半点,转眼之间,衣服变成的利刃直奔织田的脖子而去。要是真的击中的话,怕是还没等别人反应过来,织田就已经人头落地。

然而织田直接用手中的勺子挡开了布刀。

布刀踩过勺子被迫改道,却丝毫没有放松力道,像是要把所经之处的空气都磨出火花一般,擦着织田的脸而过。织田一边留神着布刀的动作,一边对屋里的店员继续说:“能麻烦您重做份辣点的咖喱吗?”然后他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其他几名侦探社员快要惊掉了下巴——刚刚眼前这……难道是杀人未遂的现场吗?

“喂!”国木田急了,“你干什么啊?”

织田把头转向国木田回答他:“咖喱,我只吃辣的。”

“别贫!”国木田吼道,“新来的,为什么偷袭织田?你刚刚瞄准了他的脖子吧!”

“为什么?什么为什么?”芥川一边回答,一边又放出两条布刀精准地冲着织田的眼前和心口扎去。织田轻轻偏头,歪过身子,一个闪避躲开了攻击,然而不论在闪避前还是闪避后,织田的视线从未落在刀刃上过。

“我当时在河边遇到这家伙的时候也被冷不防地攻击了一下。”织田神色平静,“芥川说,如果他能打得过我就要我教他变强的方法,我说我虽然别的不会,但是如果你能来我们侦探社的话我还是懂一点指导后辈的方法的。所以他才会出现在这里。”

织田指指芥川,芥川乖巧地点头应和。

“在下何其幸运,能遇到这等厉害的对手。”芥川边说边从身侧再次放出刀刃,织田拿着勺蜻蜓点水一般逐一回挡。

“不,不不不这不成体统。”国木田的头摇得像拨浪鼓,“织田的异能虽然强大……那你们也不能就这么在店里胡闹啊!想变强至少去练习场里比划!”

“要是敌人会老老实实地等在练习场里的话就不用这么大费周章了。”芥川的眼神锐利起来,“可能遭遇敌袭的地点也许是在路上,或者是店里,甚至是列车车厢里都有可能,因此在任何地方都需要不断磨炼战斗技巧,不然所有训练都没有意义。”

“他有两个想杀的人。”织田看着芥川说,“因此才会不停锻炼自己的异能力。”

“其中一人,我既没看到他的脸也不知道他的脾性。”芥川接过织田的话,“在下私底下叫他‘黑衣人’,就是他绑架了我妹妹。我要干掉他,把分别了多年的妹妹救出来。”

“你和妹妹……分别多年?”谷崎蓦地抬起头望着芥川,“所以……刚才说到我妹妹的时候你才会那么生气啊。”

直美看着芥川,问道:“那你知道你妹妹现在在哪里吗?”

“我什么也不知道,甚至不知道她是生是死。”平时完全不流露感情的芥川,此时此刻眼里正有一缕微光在跳动着,“但是正因如此我才必须要找到她。”

“当上侦探社员的目的是去找人原来就是这么回事啊。”国木田抱着胳膊,“的确,侦探社能从警察那里接触到各种身份不明人士的资料,甚至从黑社会那边来的情报也比较容易搞到。”

谷崎接着国木田的话,表情中透着些许担忧:“然而即使是这样,在这偌大的城市里,要找一个人谈何容易啊。”

“哼哼哼……同志们呐,你们这是在说些什么呀!”直美嘴角上扬,反而显得十分愉快,“芥川啊,你的选择真的是太明智了。你要找妹妹的话,侦探社如果说没办法也没有别人敢答应了!”直美扫视了一圈在场的众人,像是要宣布什么秘密一般压低声音:“难道不是吗?我们不是有那位爷嘛!”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点起头来。

“芥川同学,你绝对能找到你妹妹。”直美微笑着挺起腰杆,“我们这就去找他吧,我要亲自向你介绍——世界第一名侦探先生!”

敦现在就正在走向这座建筑的深处。

他穿过荷枪实弹、一言不发的保镖们组成的队列,踩过价格不菲的毛绒地毯,如同要去拜见某位王侯一般,朝他的目的地走去。终于,他在通路的尽头处——一扇看上去坚固无比的门前停下了脚步。

“首领,我是敦,前来复命。”

几秒后,门里传出了声音:“进来。”

首领的办公室,空间开阔,气氛独特,不论是垫在蜡烛下面的烛台亦或是摆在房间正中的办公桌,都是世界上绝无仅有的老古董。然而不管是多么名贵的装饰品,被放到这个房间之后、都仿佛变成了初来乍到的拜访者一般,摆在哪都显得局促不安,看上去和这间屋子格格不入。

因为整个房间的气氛,完全是笼罩在一片死气沉沉之下的,毫无生气可言。

不论是地板还是天花板都是清一色的黑色,连四周的墙壁都是黑色的。其中一面墙若是通了电的话,将会是整整一面可以眺望横滨全貌的落地窗,然而它的这个功能从四年前开始就再也没有用过了。这所有的装潢、安排,都是为了保护黑手党的现任首领太宰、使他能免于遭受来自狙击手的射击和炮弹的轰炸而设置的。

“游击队长,你可别居功自傲。”站在房间深处的干部发话了,“首领面前给我收敛着点。”

敦见状立刻单膝跪地,深深俯下身去:“属下知罪。”

这间屋子里有两个人。其中一人一直一动不动地站在首领身后,那是负责保护首领的干部。他穿着黑色的衣服戴着黑色的帽子,虽然单从体型上看、有可能会把他误认为是个年方十几的少年,但他其实是黑手党的二把手、等级最高的干部,更是整个黑手党里战斗力最强的异能力者。

另外一人,坐在房间中央那同样是黑色的至尊之位上,正对着对讲机说些什么。他就是这房间的主人。

“好了,中也。”说完这句,他顿了顿,“敦,你辛苦了,欢迎回来。”他的声音中,既透着统治者的威严,又能让人感觉到完全不输恶魔般的冷酷无情。

这个人就是统治港口黑手党这一庞大黑暗帝国的的首领——太宰治。他身上的行头不论是黑色的外套还是黑色的皮鞋,品质都堪称上乘,恐怕就连欧洲的贵族看了都要羡慕不已。

“谢谢……您,太宰先生。”敦保持着俯下身体的姿势,有些紧张了起来。

而紧接着,中也那充满威胁意味的声音再度响起:“啊?你连‘首领’都不会叫的吗,想死吗?”

“算了中也,这么叫不也挺好吗。”太宰一边调整了坐姿一边说:“我现在想跟他单独谈谈,你先回避片刻。”

“什么?!”听到这话,中也连干部形象都不顾了,更放弃了对言辞的斟酌,“你说什么傻话?不管是干部还是秘书都不过是黑手党的成员而已,不论是谁,能单独跟你见面可绝对是特殊中的特殊情况。”

“那怎么了?敦是很值得信赖的部下。”

“这和信赖没关系。万一这家伙用异能力什么的在你根本不知情的情况下埋个炸弹怎么办?这种事又不是没有先例,我不能允许这种事再发生第二次。”

“允许?我可不用获得你的允许哦中也。你是干部,而我是首领,并且在黑手党里命令是绝对的。等级体系可是要好好维护才行的呀。”

中也一脸不服气地沉默了一会,迈着粗鲁的步伐向门外走去。当他大步走过敦身边的时候,扔下了一句:“啊啊这样啊,那随你便。”随后在敦的身后站定,却并没有回过头来:“首领要是少了一根头发我可饶不了你,总有一天,他的命得让我来收下。”说罢,他粗暴地打开门走了出去。

“唉,我既是被中也讨厌到恨不能眼不见为净的家伙,又是他不得不维护在侧的首领,虽然看着他同时面对这两个我时那不胜其扰的样子实在是令人愉悦……但是好像每次都会不小心做过头了呢。”太宰苦笑着,把身体转向敦,“起来吧,敦。”

敦站起身来,把手背在身后。

“现在来汇报一下你的作战成果吧,听说你似乎是凭一个人的力量把敌人的部队剿灭了。”

“你灭掉的实际上是租界那边外国部队雇的佣兵,但这背后其实还是政府的某位官员下的令。”太宰换了个姿势翘起两条长腿,语气放松下来,“这四年来,港口黑手党把近海的控制权牢牢掌握在手心里,这些人一定早就看不下去了。虽然我发自内心地心疼他们,然而经历了这次失败之后,那位官员的头估计会疼得比以前更严重了吧,真是雪上加霜呢。”太宰一边如是说道,一边愉快地眯起眼睛,看上去心情好极了。

“我们直接进入正题吧……来说说新任务。到芥川加入侦探社为止,计划的第二部分已经完成,接下来就进入第三阶段了。”

“侦探……事务所吗?第三阶段?”敦不解地歪歪头,“您指的是?”

“这是一项宏大的计划哦,敦,大到异想天开的程度。”太宰微笑着说,“为了完成它,你的力量是必不可少的……还真得指望你了呢,我们杀人不眨眼的、不知恐惧为何物的‘港黑的白色死神’。”

太宰的话语像丧钟一样在房间内回荡着令人不安的回声,敦认真地听完后接着说道:“我不是那种……不知恐惧为何物的人。”他虽然这么说着,但是在这分外安静的环境中,他的声音却能让人立刻联想到战场上的尸骸,“我其实很胆小的,被子弹打中什么的血流成河什么的,对我来说都可怕极了。”

“可是我听说你在一个接一个结果那些身经百战的士兵的时候可是连表情都没变过啊。”

“是啊,明明战场是那么可怕的地方,我却连一滴汗都没流,连冷颤都没打过。我的心里就像平静的湖面一般泛不起任何波澜……从那时候开始就一直是这样。”

“太宰先生……请给我……指示。”敦抱紧自己颤抖不已的身体,从喉咙深处挤出断断续续的话:“就现在,请您立即指示我。我绝对不会再违背您的命令。绝对不会,绝对不会,绝对不会。”

“那我就相信你吧。”太宰仍然保持着刚才的眼神,居高临下地看着敦说,“秘书会把必须要看的文件拿给你,我希望你逐条逐句确认仔细。”

房间深处的一扇门应声打开,一位女秘书不声不响地出现在视线之内——那是一个和敦基本同龄的女孩子,修身的黑西装完美地描摹出她亭亭玉立的身材,一头乌黑的长发束在脑后。她仅仅是站在那里,那眼神就足以让周遭的一切即刻肃静。

“小银,把地图和信拿过来。”

名叫银的秘书将黑色的信封递给太宰。太宰接过东西,对敦说:“敦,你的下一个目标是——武装侦探社。”

“找人?不——管,好麻烦啊。”江户川乱步把脚翘在办公桌上,一边舔着棒棒糖一边说道。

“乱步大人,你就行行好嘛……”

谷崎、织田、国木田、芥川还有直美,五张写满了”请帮帮忙“的脸把乱步团团围住。

“是这样的,芥川他有个妹妹,一直下落不明。”专业调节气氛18年的谷崎上前解释道,“他的妹妹身陷不幸,我……实在是没办法默不作声……总之他的妹妹貌似是被一个黑衣服的男人诱拐了。”

乱步的表情猛地变化了。

他面朝天花板,只有眼睛转向右边,转向左边,最后又转回右边,然后问道:“长什么样,叫啥?”

“不清楚。”芥川回答,“但是如果能再次听到他的声音的话,我一下就能认出来。”

“啊——”乱步把头向后仰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什么嘛——难道这世上就只剩下一问三不知了吗——”

“什么?”芥川的眼神变得凶悍起来,“你是在说我吗?”

“别急别急。”谷崎连忙稳住芥川。

“听好了,丑话先说在前头。”乱步站起身来,“我虽然是世界上最牛*的大侦探,但是我只查我感兴趣的案子,也就是说,现在问题是出在你们身上。”

“那就没必要去查了。”芥川脸色青白,“我妹妹——我会自己把她找回来。”

乱步见状,叹出一口气,从怀里摸出一张卡纸,放在桌上,推到芥川面前。

芥川看了一眼卡纸,目光又回到乱步身上:“这是?”

“‘好人卡’。”乱步回答。

 “好人……什么东西?”

乱步一边津津有味地含着他的棒棒糖,一边用悠闲的语气说:“其实关于你的事情,我早就知道来龙去脉了,很明显你这种情况迟早都是要来我这解决的,因此我就提前做了些功课。你妹妹的事也已经有了眉目……她还活着哦。”

“真的!”芥川“唰”地探出身去,“在哪儿,她在哪儿!”

“这就得用到这张卡了。”

芥川再次看向那张不起眼的纸——大小刚刚好能握在手里,普普通通一张白底黑格线的长方形卡片,黑色的直线把整张卡片分隔出6个区域。

“你得跟所有的调查员们把你的事情讲清楚,让所有人都同意你去找你妹妹才行。他们对你认可后会给这张‘好人卡’上面盖章,集齐全部的‘好人卡印章’就是你允许你去找妹妹的条件。顺便一提社长已经同意了。”

卡片上的六个分格里,其中一个已经被印上了红色的戳,上面写着一个“好”字。剩下的还有五个空白处。

“‘好人卡印章’的获得方法都写在在‘好人卡’背面了。简单地说就是按照对方提出的不同的要求做相应的事,只有做完才能得到印章。至于都会要你去做什么嘛……这个就得让调查员们自己去决定了,毕竟因人而异的事情。”乱步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一个木制印章放在桌上。

“也就是说,如果所有人都认可了,你就告诉我妹妹在哪,是这样吗……”芥川若有所思地问道,“但是社长为什么直接就盖上印章了呢?” 

“就因为我是举世闻名的大侦探。”乱步一边舔着手中的糖一边说,“说实话,其实这个卡本就是社长让我做的,而关于你的请求我也早就跟社长讨论过了。社长说要我妥善处理你的事并且要让全体社员都接纳你,既然是他的命令自然就不能怠慢咯。”

芥川看着卡纸,若有所思。

冷不防地,他忽然伸出手去,像是已经做出决定了一样,把卡纸拿起来:“四年半了。这年四年半以来我一直都想找到她,纵使遍体鳞伤血流如注我都不曾放弃……现在只是要我给一张卡片集齐印章而已,不算什么。”

“的确是不做不行呢。”乱步微笑着对芥川说,“那就祝你好运吧,新晋调查员,虽然话是这么说……”乱步顿了顿,换上了一副郑重的表情说道,“但是真正让你痛苦的东西,在你收集完这些印章之后就会找上你了。”

他的语气,就像是宣布了一件早已注定下来的预言一般。

命运的齿轮,就此开始转动。

推门进来的是一个少年,黑色的外套被雨水打湿,几近全白的头发在水滴的映照下闪着微弱的光。他的神情是那样温和柔软,就像在向全世界低声说着“抱歉”一样。但是他整个人浑身上下透露而出的气质,却更像是“虚无”本身——他甚至没有释放出一丝气息,就在连普通老百姓家墙壁上爬过的蜘蛛,都比他的存在更容易令人察觉。

“……好强。”芥川小声自语道。

“什么好强?”国木田在电话的另一头问。

芥川没有回答,而是挂断了电话。

身穿黑色外套的男孩子对店长说了句“一杯咖啡”之后,就开始默不作声,整个人像一尊雕像一样一动不动。

然后他突然间向芥川转过头来,说:“不好意思,刚刚不小心听见你打电话的声音了……请问您是在给侦探社打电话吗?”

芥川用犀利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他一遍,回答:“正是,我就是侦探社员。”

 “是吗。”少年笑了,“其实我是奉首领之命前来给武装侦探社的社长送一封信的,却不小心迷了路……又赶上下雨,就进来躲躲。”

芥川镇定自若:“侦探社就在这栋楼的4层。”

“真的吗。”少年的神情豁然开朗起来,“那太好了。”

这时,他点的咖啡被端上了桌。他轻轻嗅了嗅咖啡的香气,然后拿起方糖放进咖啡里,一块,两块,三块。

芥川一边数着方糖的个数,一边用余光观察着他。

他觉察到芥川的视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说:“我加了不少哈,其实……我的同事们也总是说我,方糖加三块也太多了。但是我根本停不下来啊,因为小时候很少能吃得到,所以长大了也会不由自主地加很多进去。”

芥川静静地看着他,不经意间从嘴里飘出一句:“是孤儿院啊。”

少年怔了怔:“你怎么知道的?”

“环境使然。你太过在意他人的一举一动,应该是处在孤立无援的环境下养成的习惯……这跟我的成长环境很像。而且我也经常能见到从孤儿院逃出来的孩子。”

“原来如此。”他显得有些伤感地继续微笑着,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无法忘怀的事,“长期以来,我一直都不敢逃跑……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如今想吃多少糖就可以吃多少了,一想到这里我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我可能永远都管不住自己的手了。”

芥川安静地注视着他,沉默了片刻。

然后他拿起自己的茶杯,气定神闲地说:“我的焙茶里……放了四块。”

他少年听闻,睁大了眼睛:“方糖?放茶里……四块?”

“是啊。”芥川不慌不忙地喝了一口茶,“小时候没糖吃的后遗症。和你如出一辙。”

“噗……哈哈哈哈。”他不笑则已,这一笑出声来,整个人都显得幼稚了,“那你知道那个抢笔和本的梗吧?”

“当然,这是一般人无法体会的。铅笔和记事本是比肉和糖还抢手的东西,因为只有在用笔在纸上写下字句的时候,整个人才是自由的。所以大家都去抢,就连不会写字的孩子也会不自觉地伸出手去……那你知道巧克力棒吗?”

“那必须,那是当钱用的对吧,虽然数量不算特别稀缺,但是因为大家都想要,所以身价也变高了,自然而然就成了货币啦,5个巧克力棒能换一个土豆种子,想跟别人学认字的话,一天要交3个巧克力棒。”

“我还给人看过门帮人打过架,库存曾经一度达到过300个。”

“300个?!”少年不可置信地张大了嘴,“土豪啊!”

“结果那段时间,还不是因为只吃巧克力棒最后把身体都吃坏了。”

“哈哈哈哈哈哈。”少年笑了,听上去,他开心极了。

在接下来的几分钟里,两人就这样完全沉浸在专属于他们的世界里,像两个许久未见的老朋友般扺掌而谈。这些话如果说给自己的同事听,怕是谁也不会理解。不过他们也从没指望过谁能认同。从少年那激动的的表情看来,他还从未向任何人敞开过心扉。

“我还是第一次跟人说起这些。”少年笑着说,“看样子,我把要送的东西交由你带给贵社社长再合适不过了,那……侦探社的小兄弟,你叫什么?”

“我是敦。这封信,麻烦你交给你们社长。”名叫“敦”的少年从怀里取出信来。黑色的信封上,既没有写寄信人又没有写收信人。信封的纸品可以说是最为上乘,就连拿出来抖动都听不见声音。

“首领说看了信就知道了。”

芥川看着信封说:“这看上去并不像是危险的东西。作为朋友我无意冒犯,亦无敌意,只是出于工作原因,我听说最近有很多做得像纸一样的炸弹之类的……”

“那样的话打开检查一下也无妨,这个信封没有封口。”

芥川微微颔首,把信封里的东西倒出来,里面有两张纸片。

然而看到其中一张的一瞬间,芥川就变了脸色。

“喂……”芥川的声音冰冷而低沉,就像是一块坚冰一样散发出阵阵寒意,“开什么……玩笑?”

那是一名女子的照片。她身着黑色西服,面向镜头,脸上既没有任何表情,眼里也丝毫不见对拍摄者抱有什么情感。

“你认识……这张照片里的人吗?”

“是小银啊。”敦看向照片说,“首领为什么会在信封里放这种……?”

“哼哼……哼哼哼哼。”芥川从喉咙深处发出阴森森的冷笑,“这真是令人愉快的挑衅。我若是没看这封信的内容而是把它直接交给社长,恐怕就会成为本世纪最大的笑话,一个就这么看着认识银的人从自己眼皮底下经过、却浑然不知的笑话。”芥川捏着银的照片说。

芥川瞪了一眼表情茫然、甚至有些僵硬的敦,说:“银现在在哪?”杀气顷刻间从他全身上下迸发而出,“快说,不然杀了你。”

而敦却从容不迫地打量着芥川,随后开口道:“我知道她在哪,但是我不能说。”

芥川的怒气再度暴涨:“给我说!我找了她四年半,凭你一句话就想让我放手?”

“竟然,长达四年半之久。”敦一边说话,一边迅速收敛起所有的情感,浑身上下只剩一股虚无之气环绕着。“那就……”

芥川仰过脖子向后退去,霎时间,他的咽喉处多出一道红线,血液从中溢出,沿着脖子流淌下来。

就在敦抬起手的一瞬,不知是什么东西,擦过了芥川的脖子。然而芥川根本没看见对方是如何攻击的自己,而自己又是被什么所伤。他只知道刚才,哪怕自己的反应再晚个半拍,现在被割断的就是自己的颈动脉,而喷溅到天花板上的鲜血将成为他留在这世上最后的鲜艳。

“你竟然能防住刚才的那一击。”敦落地站稳,说罢,便身手敏捷地向后退去,“如此强大的异能力者,竟然从没出现在情报里……”他飞速跳上墙壁,绕到芥川身后,打开店门,“武装侦探社……真是深藏不露。在敌人的家门口继续恋战绝非上策,还是先回去报告首领,以及……得问清楚为什么信里会出现小银的照片。”

“……站住……”芥川话虽出口,却有心无力。敦早已一声不响地消失了,甚至都没让人听到关门的声音。芥川想追,可是刚迈出脚去,身体就再也无法动弹。

他正在大量出血——敦的那的一记爪击穿透了布盾的防御,深深剜进了他的侧腹。芥川重心不稳扑倒在地,整个身体狠狠地摔进了满是碎石的地面。

在意识即将消失之际,他看到那张照片正好掉在眼前,他看着照片里的妹妹,“……银……”声音细若游丝。

随后,芥川便彻底失去了知觉。

果然没有截到太宰和织田字数就不够用了(语文的渣渣叹气)

加入我们自闭大军(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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