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们告知下叶清露真的那么管用吗?

这是一个寻常的早晨,洛羿对着自己杯中的牛奶眉头紧皱,但还是对着他的儿子温羲微笑道:“下次别放漂白剂了,这闻都闻的出来。”

温羲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对于“谋杀计划”被识破没有慌张神态,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面无表情的吃完最后一口三明治,他便背着书包上学去了,没跟任何人打招呼。

就连温小辉之前嘱咐他带着七岁的妹妹洛琳一起去学校,仿佛也被他抛之脑后。

洛琳把吃了一半的三明治放在盘子上,表示自己吃饱了。

餐桌上有一段短暂的沉寂,直到温小辉收拾好自己从卧室出来,看着沉默的父女俩,温小辉心下便了然,感到一丝疲惫:“小羲他又做了什么?”

温小辉扫了餐桌上一眼,那上面的食物或多或少都被吃过,除了牛奶,几乎没人动过。

第一次,温小辉整理相册的时候,发现洛羿的照片被扎的面目全非。

洛羿常用的洗发水里被挤入了花生酱,洛羿的三十多种过敏源中刚好就有花生!

从来只愿意待在自己房间的温羲,好几次拿着圆规进入他们的卧室。他对洛羿一直很淡漠,但听到温小辉说起洛羿的过敏源时却听得很认真,还向温小辉追问细节。

一开始洛羿和温小辉只以为是孩子的小打小闹,是他幼稚的恶作剧。他们不敢往那方面想,怕承受不住那份真相。

直到温羲第一次送给洛羿的父亲节礼物,那束表示对父亲有歉意的黄玫瑰,是被刷上了芬芳型的有毒染料。

他们被幸福沁润了太久,忘了洛羿说过的,他身上有野兽的基因,差点忘了那个噩梦般的,父子相残的诅咒——我和他之间,只能活一个。

洛羿摇了摇头,对着温小辉勉强笑了一下:“没事,没什么。”

然后起身收拾餐桌,把牛奶倾数倒进水槽,水量开到最大用力的刷洗杯子,被水花溅湿全身也不在意。仿佛这样做,就可以冲洗掉所有的罪恶,就不会被那诅咒所摧毁。自己,还有这个家,都可以回归正常!

这天晚上,洛羿和温小辉没有像往常那样的温存,两人心中都被什么东西压的喘不过气来。他们分坐床头床尾,相顾无言。

在这死一般的沉默里,终于还是温小辉先爆发了:“你说,你对小羲做了什么?不然他为什么要对你那么做!”

他相信一切都是事出有因,就像当年,洛羿也不是无缘无故就想杀常行。多年后他再次对洛羿感到一丝陌生:“难道你?”

洛羿虚弱的抬起了头,仿佛被温小辉的话沉重打击到了,他的嘴唇轻微的张合的,想为自己辩解,却觉得怎么都是百口莫辩。

“我没有……”尽管他有无比敏捷的头脑,从来都能言善辩,但此刻通通不管用。面对爱人质疑的目光,他只有这样无力的辩白:“我没有,我甚至不敢……去接近他。”

说罢,为缓和温小辉的紧张,他还故作轻松的笑了笑,只是这笑容,总带着几丝苦涩。

温小辉心里有再多的愤怒,头脑再混乱,也无法忽视自己伤到了洛羿的事实。

“对不起宝贝,是我急昏了头,我不该那么说你,不该怀疑你……”

温小辉急忙凑过去安抚着洛羿,洛羿抱着温小辉的腰,头埋在温小辉的怀里,他的声音闷闷的:“现在真好,还能抱着你,我怕以后你就不敢再接近我了。”

“说什么傻话呢!”温小辉狠狠戳了一下洛羿的后脑勺。

洛羿全身心的享受着温小辉此时柔软的拥抱,仿佛这样的体验过了今晚便不会再有一样。良久,他忽然用认命般的语气说道:“是我的错。”

温小辉抚摸他后背的手停下了。

不等温小辉推开他,洛羿便自己起身来,两人之间再次保持一段距离。

他认真的盯着温小辉,眼里是无限柔情:“小辉哥,或许从前,你可以那样怀疑我,那时的我烂到骨子里了。但现在,请你相信我。”

“我不是常行那样的人。我和他,不一样了。”

如果不是积怨已久的仇恨,那又是什么?是天生的坏种吗?

没过多久,他们仿佛就得到答案了。

“温羲,你知道你在做愚蠢又残忍的事吗?”洛羿终于撕开了平静的伪装,让孩子看到自己的愤怒与失望。

“说吧,你这么做,理由是什么?”洛羿盯着温羲手中明晃晃的匕首,寒声道:“我自认为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吧。”

闻言,温羲那原本平静无波的眼睛突然面露凶光,握紧匕首发狠的就向洛羿冲去,洛羿一侧身,躲过他的攻击,并迅速和他拉开距离。

洛羿觉得自己身上,沉睡已久的暴戾因子正在逐渐觉醒。

恰好此时,听闻异声的温小辉来到客厅,看到父子僵持的局面,再一看温羲手中的匕首,瞬间寒意直逼大脑,让他失去了思考。

温小辉抬手,狠狠打了温羲一耳光:“畜牲!”

温羲呆呆地转过头看着温小辉,嫩白的小脸上,那鲜红的巴掌印显得那么触目惊心。

唯一会拥抱自己,对自己笑,陪自己做任何事,那么温暖灿烂的小辉父亲,此刻眼神冷冰冰的怒视他,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洛琳站在他父亲身边,小小的身子有些颤抖,眼睛却死死的盯着温羲手中的匕首,仿佛要随时冲上去。

而那个人,自己的所有计划都被他识破了,现在,温羲能感觉到,那个人已经容忍不下他了,愤怒与失望之下,隐约透露着杀意。

温羲突然笑了,是孩子气的笑,天真又残忍。自己大概是活不了的吧。

这个家里,再也不需要自己了。

他手里的匕首突然锋刃逆转,对准了自己的手腕,毫不犹豫的刺下去!

他的这一举动太突然,在场的人都来不及反应,那匕首直直的落下,只是一瞬间的事。

光滑如镜的地板上,血色蔓延。

洛羿的手紧紧攥握着刀刃,他低着头,额发凌乱散下,挡住了他的眼睛,看不清他的神情,却可见他的脸色因失血而苍白。

他仿佛无视手掌被割裂的痛苦,握着刀刃的手一扭,把匕首丢出了很远。

看到鲜血在那人白皙的掌心四溢横流,温羲如遭雷殁。

温小辉颤抖着手用自己的衣服包裹洛羿的伤口,洛琳在短暂的慌乱后跑去找医药箱。一切都在运行着,只有温羲的时间停滞了。他们身处同一空间,他和他们隔着无形障蔽。

那个人怎么会为自己挡刀呢,他不是最希望自己消失吗?

那个人,从来都没有正眼看过他。

仿佛从自己能记事起,那人就对自己不怎么亲近,随着自己渐渐长大,那人就越来越疏远自己。

多少次看着精致美丽的小妹妹被洛羿轻柔的抱在臂弯里,像抱着世间最珍贵的宝贝。

而自己,除了平时必要的交流,洛羿基本不怎么跟他说话,也不和他接触。从来没抱过他。

自己是多余的存在,那个人只希望他消失吧。不然为什么对自己避如蛇蝎。

而且无数次折磨他的梦魇,无数道黑影将自己撕扯,那狞笑的面孔,分明就是洛羿的模样!

你为何要再三容忍我对你的谋杀,你为什么不说话……

温羲在自己崩溃之前,把心灵封闭加固。

“你好,我叫林芳洲,是你的心理治疗医师。”

温羲微微垂首,只是异常安静的坐在沙发上,对周遭一切不见不闻。

年轻的医生对于病人的无视已习以为常,他照例问了温羲几个常规问题,不出所料,这孩子根本没有要回应他的意思。

林芳洲收起了职业笑容,正色道:“你今天不说,迟早也会说。你不可能一辈子不说话,也不能像这样逃避现实。”

他抽出一张纸,一支笔,递给温羲:“你不想说话,那就画画吧,我说什么你画什么。”

温羲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并不打算接过医生手中的纸笔。

林芳洲走过去,微俯下身,压低了声音,低沉的音色仿佛有某种魔力,能吸引人不自觉地追寻他的话语:“没有人怪你的,所有人都期待着你,那个人也是。”

“那个人”并不是指定对象,只是医生把这个词一植入病人心里,病人就会自动匹配对象。

显然,温羲已经定位好“那个人”是谁了。

温羲终于抬起了头,稚嫩的脸上平静如一潭死水。他木然的接过林芳洲手中的纸笔,然后就没了动作。

“现在,我说什么,你来画什么,不用担心画的好不好,尽力就行。”林芳洲一点点的柔声引导着。

温羲缓缓抬起手,笔落在了纸上。

在林芳洲的引导下,温羲依次画下了房子、树木、和人。看清温羲笔下的“房树人”形态后,林芳洲微微皱了皱眉,然后他对温羲说:“现在画一只鸟吧。”

原本一步一步听从林芳洲指令的温羲突然停下了笔,全身竟是抑制不住的颤抖了一下。原本平静的脸上,瞬间充斥着各种情绪:恐惧、憎恨、以及悲伤……

“初步诊断,您的孩子是受到强烈应激而产生的自我保护机制,当然,抑郁是有的,具体分级还要进一步诊断。”

在心理诊所的家属接待室里,林芳洲向温小辉和洛羿交代了温羲的基本病情。

温小辉嘴唇抿紧,眼睛微红,但还是坚持说:“谢谢医生。”他的身体好像支撑不住一样,洛羿在他旁边马上扶住了他。

温小辉站稳后,看着洛羿左手上层层叠叠的纱布,隐隐洇着血,温小辉只觉又一阵天旋地转。

林芳洲说道:“你们先稳定一下情绪,我想问你们几个问题。”

过一阵后,林芳洲继续说道:“小孩有段时间经常做噩梦,你们知道吗?”

温羲一向沉闷,就算发生天大的事,别人也无法在他脸上看出异常。洛羿和温小辉都摇头。

接下来,林芳洲突然针对洛羿发问:“你们家有没有一个跟你很像,但又穷凶极恶的人?”

洛羿的脸色突然变得铁青。

“或者不是具体的人,也许是画像,照片。”林芳洲此刻的眼神,仿佛要洞穿洛羿的灵魂。

常行,是常行!只能是他!

“最后一个问题,你们是不是特地给他吃过鸟肉,汤面上浮着一颗鸟头?”

“没有!”洛羿突然抑制不住的怒喊道。他怎么可能还让温羲有这种恶心的经历!

那狞笑的面孔,在自己毫无知觉的吃掉自己的宠物鹦鹉时,才悠然的告诉自己真相。那颗浮在汤面的鸟头,仿佛在诉说自己的冤屈。

洛羿突然又有一阵反胃感,猛地用手臂抵住自己的腹部。

这件讳莫如深往事,从来没有人对温羲提到过,温羲的梦境里怎么会出现洛羿的一些过往?

林芳洲指着不远处的茶几对洛羿和温小辉说:“去那喝杯水休息一下吧。”

林芳洲为他们各倒一杯水,然后坐在他们对面:“很明显,你们是有什么隐情,可能和孩子的病有关,或者,这是治疗孩子的关键。”

“你是要我说什么吗?”洛羿冷声道。

“对。”林芳洲摆摆手,如果你不介意,出于治愈孩子的考虑,我希望能说出一些往事,有关我刚才提出的几个意象。放心,你们的隐私会受到严密保护。

“当然你不说也行,只不过治疗过程会慢一些。”

洛羿思虑再三,还是强迫自己回忆起了往事,删繁就简,平静的说出“千疮百孔的照片”、“鹦鹉肉汤”……这些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再次听到洛羿说起这段往事,温小辉只觉呼吸一滞,怕触碰疼痛的弦。他握着洛羿没受伤的右手,让他别说了,而林芳洲面色凝重,对洛羿明显语气明显缓和了:“谢谢你的配合。”

“你去了那个房间,为什么要进去呢?”

“你在里面看到了什么?”

……照片,很大一幅照片。

林芳洲对温羲的第二次心里治疗后。

“你们的孩子在七岁的时候,无意中跑到一间暗室,看到了一张巨大的照片,上面被扎的千疮百孔。”

暗室,是四楼的那个密室,里面装填着洛羿黑暗的过去。

“孩子受到了惊吓,在那之后经常做噩梦,梦境里,照片上的脸和你的脸重合,因为那人和你本来有相似的地方。对孩子来说,折磨他的人,就只有你!”

洛羿的呼吸一滞,脸上是明显的难以置信。

林芳洲尽量用温和的语气,降低刚才那些话自带的攻击性,对洛羿冷静的阐述温羲的病因。

“你平时应该不怎么关心孩子吧,因为你对他的漠视,让他对你逐渐失去了期待,在他心里,你这个父亲的形象,早已面目全非。”

“可能很早之前,他就已经开始恨你了。再加上那个一直折磨着他的梦魇,和你相似的那个人。让他错认为你也要害他。所以,原先的一点点恨意,变成了仇恨。”

温小辉先是难以置信,然后愤怒和恐惧一起涌上心头。没想到,那个恶魔,这么多年了都阴魂不散,给他们的家带来灾难。

林芳洲突然想到了什么,继续补充道:“至于他的梦境里出现了你的往事,如果不是偶然,那么这孩子,就可能继承了你的一部分记忆。”

洛羿盯着封闭自己的温羲,眼里尽是复杂的情绪,突然,他想起了一件事,脸色剧变,眉头紧锁,但接着又是一阵无力感。

直到林芳洲的声音再次飘进洛羿的耳中:“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为什么这孩子没跟你姓?”

温羲再次回到家后,他的行为变得更加让人难以捉摸,有时候坐在某个地方,一坐就是一下午,不知道在看什么,想什么。

而且,他把自己关进房间里的时间越来越长,几乎不想见到任何人。他这种状态自然无法继续上学。于是洛羿去他学校办了休学手续。

自从知道了温羲的病因所在,温小辉就试图让洛羿多陪陪他,洛羿同意了。但现在温羲一看见洛羿,就如同被惊飞的鸟一样,从他们身边跑开,再次把自己锁进屋内。

洛羿试着敲了几下温羲的房门,结果毫无回应。

每天,洛羿都尝试着,试图能敲开那扇房门。

“洛羿,先不要去打扰小羲”。温小辉手中端着餐盘,苦笑道:“现在别说你,小羲都不想我靠近他了。”

“为什么?”洛羿不解。温小辉是对温羲最好的人,给他最温暖的爱。为什么他连温小辉都排斥?

温小辉放下手中为温羲准备的午餐,有些艰难地说道:“可能是因为,我打了他吧。”

他微微别过脸:“小羲他怎么,怎么,这么记仇……”最后,温小辉的声音止不住的颤抖。

从前那个脾气一上来就直接破口大骂,操起垃圾箱就对人爆头的温小辉,现在也会因为盛怒之下打了孩子一巴掌,而自责不已。

门的另一边,被房间里的黑暗所包裹着的温羲,就靠坐在房门边。

有那么几次,他有种自己是被需要的错觉,但也只是错觉而已。自己消失了,对任何人都好,不是吗?

那个人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心头涌现出很强烈的情绪,很沉重,压的自己喘不过气,很酸涩,又很疼,像是把自己的心剖开一样。

有股莫名的冲动,想要推开门。但他的身躯就像沉重的牢笼,限制住他所有的行动,将他的灵魂困在这个狭间。

周末,温小辉受到黎朔的邀请,带着洛羿和孩子们去他家做客。

一进黎朔家门,洛琳就很熟络的跟黎朔他们打招呼。听到洛琳那清脆甜美的声音喊黎朔“黎叔叔”,洛羿额上的青筋突了突。

洛琳又对赵锦辛喊了一声“赵叔叔”,赵锦辛天生对孩子有亲和力,他笑嘻嘻的想把洛琳抱起举高,就被洛羿死亡凝视着:放开她。

赵锦辛摆摆手,不抱就不抱嘛,干嘛眼神那么吓人。

黎朔看着洛琳还是很活泼的样子感到欣慰,在看到死气沉沉的温羲时,黎朔若有所思,微不可查的叹息了一声。

“小辉,来我这就当散散心,有什么需要我们尽管说。”黎朔看着温小辉略显憔悴的脸,知道他是为最近的事操碎了心。

温小辉弯弯嘴角,努力扯出微笑:“谢谢你,黎大哥。”

黎朔看着温小辉强颜欢笑的样子很是担心,在看到洛羿手上还是包着纱布时,黎朔仿佛突然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契机。

他突然对洛羿说:“我书房里有疗效很好的创伤药,你跟我进去拿吧。”

洛羿有些不明所以,对于黎朔的邀请感到意外,温小辉拍了一下他:去吧。

黎朔叫出了女儿黎睿:“小睿,你和哥哥妹妹他们一起玩吧。”黎睿点点头,拉着洛琳到客厅的一角玩,她邀请温羲,温羲却只看着她们,没有加入的意思。

这时黎朔对洛羿说道:“来吧。”

洛羿一脸不情愿的跟黎朔进了书房。

“小辉对我说了温羲的基本状况,有关于你的,你有什么想法?”关上门,黎朔打算好好和洛羿谈一下。

洛羿的语气有些不耐烦:“你如果把我叫到这,只是说些无聊的话,那我可以走吗?”

黎朔的语气变得有些严肃:“我不想看着自己好朋友的家庭被毁了。你如今也是为人父了,不管你再怎么偏执,多少都要考虑孩子的心情。”

“做父母的,为孩子做长远计是好事,可你给孩子的,是他真正想要的吗?”

闻此,洛羿脸上的不耐烦消失了,耐心的听黎朔说话。

黎朔继续说道:“有些事不能回避,必须当断则断,才能斩其后乱。”

“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盛。生老病死世人皆无可避,但后四种,和所爱之人分离,被所恨之物缠身,心火炽盛不得安宁,所求之物不可得。”

黎朔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你觉得,人生这四大苦恨,小羲占了几样?”

全部吗……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洛羿便觉得遍体生寒,有些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之前你对他不甚关心,也不愿意接触他,你是在怕什么吗?”

“怕?”洛羿冷笑道:“我有什么可害怕的。”

“你怕孩子步你的后尘,怕他变成你曾经的样子,对吗?”黎朔不疾不徐的说道。

他不忍心说温羲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

洛羿猛然抬起头,死死的盯着黎朔。

“每个人心中都应有光明,可你不能害怕让他接触黑暗。一个善良的人,并不是他没有邪恶,而是他内心的善压制住他的恶。”

“你不可能完全规避他的恶,要做的是帮他以善制恶。懂得善恶制衡方为完整的人,菩萨心肠与霹雳手段从来并不相悖。”

“小羲,要不要和妹妹们一起玩?”温小辉俯下身对温羲柔声说道。温羲却只安静坐着,不为所动。

他只是看着客厅的一角,那两个精灵般的女孩。

洛琳和黎睿头挨着头,一起玩99位数的数字华容道,在快要复原的时候,洛琳突然打乱框里的木块。

“琳儿你干嘛!”黎睿小声埋怨道,洛琳好像很苦恼的样子:“睿儿姐,这个真的好难啊!”

可是刚才明明都快拼好了!黎睿内心咆哮道。

洛琳朝黎睿做了一个wink。

黎睿略一沉思,突然伸手把数字块打得更乱了,仿佛很为难的,她把数字块板递给温羲:“小羲哥哥,我们拼不起来,你来试试吧。”

好一会儿,温羲才接了过来。只扫了一眼,手指灵活迅速的拨划着,噼里啪啦极富节奏性,不一会,99块数字板就尽归原位!

女孩们因为他短时间就把99数字华容道复原而惊呼。温羲的嘴角出现了细微的弧度。

黎朔从药箱里拿了一支药膏递给洛羿:“这药之前赵锦辛用过,效果很好,对于你来说,作用会更显著。”

洛羿迟疑了一下,还是接过了黎朔手中的药。他以平常心再次打量着黎朔:尽管黎朔不再年轻,但依然潇洒不减,风度更甚从前,举手投足间是他无法企及的优雅从容。

黎朔该说的话都说完了,正准备离开,却听到洛羿叫住了他。

“黎朔。”洛羿虽然很别扭,但还是郑重的说道:“谢谢你。”

黎朔一愣,确实被惊讶到了,要在十年前,洛羿是打死都不可能跟他说“谢谢”!

这可真是难得啊,黎朔突然促狭一笑,想逗一下他:“没事,看在你也曾叫过我一声‘叔叔’份上。”

“……”洛羿的脸色明显黑了下来,他一下冲出房门,不知有意无意,他还撞到了黎朔的肩膀。

黎朔看着洛羿气哼哼离去的背影,不由得感叹道:“都是成家立业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孩子气。”

“现在,你闭上眼,在脑海里想象着那个人,或者说,你的父亲。”

见温羲没有异常反应,林芳洲继续说道:“接下来我会问你一些问题,你不需要回答,只需要认真思考就行,答案留在你的心里。”

“丢掉所有的偏见,他做过伤害你的事吗?”

“如果他不存在了,你会觉得高兴吗?”

“你和他之间,必须消失一个,另一个才能活吗?”

如同面具上出现的斑驳裂痕,温羲表面的平静被粉碎了,他死死的咬着自己的嘴唇,小小的身躯不住的颤抖。

“你的父亲,你的生父,还有你妹妹,你愿意看到他们离你越来越远吗?”

束缚内心的枷锁终于被完全冲破,温羲很痛苦的抱着头,嘴里发出细细的“嗬”声。他突然紧紧抓住林芳洲的手,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寻不到归处的幼崽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

别走!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尽管心理医生不能随便和病人有身体接触,但这时任由他无限制的情绪发泄,之前的努力就会白费。

林芳洲任由他抓着手,犹豫片刻后,另一只手还是搭上这孩子单薄的后背,轻轻地安抚着。

“其实他们都在原地,你跑的太快,他们追不上你,他们等着你回头。”

林芳洲捏了捏眉心,略显疲惫的对洛羿说:“说实话,你这个父亲确实够差劲,宁愿做十件事,也不愿说一句话,就任由孩子误会下去,就让他一直恨着你,你就开心了?”

“我的工作基本结束了,剩下的就要你来收尾了。有些事,只有你这个父亲来做,才会事半功倍。记住,别像以前那样。你不一定要做什么,但一定要说,说的越多,小羲才好好的越快。”

“说你想说的,说他想听的,由心而发,真情实感。”

“一个人,只要他执意闭上眼睛,他就看不到你做的事;但就算他把耳朵堵的再严实,他还是能听到声音。”

“他愿意追逐那对他说话的声音,那么他就能睁开眼看到你为他做的事。”

听完林芳洲的话后,洛羿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他转身,向已恢复平静的温羲走去。

他向温羲伸出手:“走吧,回家了。”

温羲抬头看着他,看着面前骨节分明的手。温羲的手指动了动,犹豫着将手抬起,但看着洛羿的掌心,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最后,温羲又把手放下了。

洛羿也放下了手,虽然还是很淡定,但眸光明显黯淡了些。

温小辉不忍,他问林芳洲:“那我该做些什么?”

林芳洲微笑道:“你不需要做什么,所有人一起对他好,反而会让他更加抵触。留下更多的时间,让他们单独相处吧。”

温小辉叹了口气,他走过去,牵着温羲的手。

温羲没有拒绝,任由他牵着。

在这三个人准备离开的时候,温羲突然回头,向林芳洲告别:“林医生再见!”

此时的温羲沐浴在明媚阳光下,显得那么圣洁美丽。

林芳洲微笑对他示意,等他们走远后,空荡荡的接待室,林医生如释重负的叹息着:“不是再见,是永别啊。”

洛羿站在温羲的房门面前,伸出手正要敲门,忽然又停住了。温小辉握了握他的手,给他鼓励的眼神:“去吧!”

洛羿顺势就把温小辉抱在怀里,头埋在他颈侧蹭了蹭:“小辉哥,我想在你这里得到一点力量。”

这,都十多年老夫老妻了,温小辉拍他的背,笑骂道:“正经点!”

洛羿终于正色说道:“如果小羲不能变好,你会伤心欲绝的,对吗?”

温小辉脸上的笑意退了下去,但他依然坚定的看着洛羿,说道:“一切都会变好的,不是吗?”

“嗯。”洛羿点了点头。

“今天是小羲的生日,差不多都布置好了,我和琳琳在楼下等你们。”

温小辉下去之后,洛羿像下定决心一般,敲响那扇关闭已旧的房门。

好一会儿,那门终于慢慢的打开了。

温羲正戴着耳机听歌,沉浸在音乐里,没有马上意识到有人在开门。

此时,他的另一边耳机取下了,随着开门的动静微微晃动着。

洛羿问:“你在听什么歌?”

温羲小声说道:“是林医生让我听的。”

“那么,可以给我听一下吗?”洛羿微笑道,笑容如煦风拂面。

温羲迟疑了一下,把另一边耳机递给了洛羿。

父子俩从来没有挨得这么近的坐着,更别说戴着同一副耳机听歌。

(...许多时候我都孤单的注视着他。他很年轻,但他在一天天长大...)

“其实一开始,我和你小辉爸爸没打算要孩子。”

温羲闻言突然抬头看着他,眼睛睁得很大。

洛羿说:“小辉哥不太习惯带孩子,而我,我是不想他一出生就带着野兽的基因,一个怪物。”

“但是,在你们出生后,我又很期待,把你们认真抚养,给你们最好的教育和资源,让你们在温暖正常的家庭中长大,会是什么样子?”

看着温羲向自己投来不解的目光,洛羿苦笑道:“我知道,我没能做到这一点。你是觉得我太过忽视你,是吧?”

难道不是吗?温羲心中有强烈的愤懑,但他没有发作出来。

“小辉哥是我一生最爱的人,他用自己的爱和温暖治愈了我。所以他和你待在一起的时候,我不会靠近你们,我希望你能被他的温暖所滋养,就不至于变得像我从前那样。”

那首《daily growing》被温羲设置成单曲循环,已经播放第二遍了:

(...我把你嫁给一个显耀贵族的儿子,有一天当我不在了,他会很好的照顾你...)

“但是,总是事与愿违……你还记得,两年前,我教你使用机械弓的时候,你在练习打靶。”

记得,怎么不记得,那次之后,洛羿就对自己越来越疏远,仿佛就当没有他一样!

“一只鸽子闯入你的视野,干扰你的射击轨迹。那时你只全神贯注盯着靶心,没有耐性等它自然离去,甚至,我在旁边都能感受到你升腾起来的杀意。”

“我正想帮你赶走那鸽子,结果你突然就把箭射了出去,那支箭就贯穿了鸽子,钉在靶心上。”

洛羿看着温羲的眼睛,语气突然变得严肃起来:“那只鸽子没有马上死,临死前还在微弱的挣扎着。你当时很平静的,一块石头砸下去,瞬间结束了它的生命。”

温羲抬起头,冷冷的盯着洛羿:“所以你觉得我做错了,我结束它的痛苦,让它少受罪,也是错了?”

“不,如果是我,我也会那么做。但是……”洛羿话锋一转:“之后我问你,你心里有什么感受时,你一脸轻松的说‘它该感谢我提前结束它的痛苦‘。”

“它的痛苦是你造成的,本来有更好的选择,赶走它就是,你还无所谓的剥夺它的生命。你觉得,生命不值得你敬畏吗?”

洛羿的声音变得有些严厉:“就算是以后,无辜被你牵连的,是一条人命,是你最重要的人,你也能毫无愧疚之心的说‘这是意外,你要是不乱动就不会发生这种情况‘,‘减少你的痛苦是对你的恩赐‘吗?”

温羲的心头瞬间受到巨震,他缓缓的低下头,不敢再看着洛羿。

“不要轻视任何一条生命,有可能,他将会成为你的心头之重,而你到时候追悔莫及。”

“以前,我就犯过这样的错误。”洛羿忽然用一种回忆的语气,思绪飘向了过去:“我就差点失去这一生最爱的人,你的小辉爸爸。那时候我就是一个怪物,对自己和他人的死活根本不在乎,所以最后,我遭到了报应。”

“我开始后悔,而且一旦对某个人、某件事后悔,那么过往做错的每一件事,都会变成刀划在心上。”

“我犯的错实在太多了……”

洛羿露出一抹凄凉的笑:“我对你小辉爸爸后悔,自然也对我的母亲后悔。她死了,是自杀,死在我最不懂事的时候。那时我只觉得她怕我,恨我,对我只是母性的本能,还觉得她的死是解脱。在她死后,还反复利用她,踩着她的尸体前进。”

“我那时,只想着我自己,却没想到她在两个怪物的威胁之下,挣扎到最后一刻的绝望。”

“很多年后,我才想起,我对她是有悔的。”

“琳琳……她像极了我母亲,虽然我没见过母亲小时候,但我觉得一定像。

温羲想说,那你怎么不怕接近洛琳,不怕她变成你从前那样,万一她也要杀你……难道,你是想着赎罪?

“所以你比较亲近洛琳?”温羲紧抿着唇,虽然内心苦涩,但是,他也释然了。

“温羲,请原谅我作为一个父亲的不成熟,我没想到,在那件事之前,你心里就已经埋下了心魔。我还疏远你,对你一步步堕入深渊一无所知。”

“我以为,只要不曾靠近你,你就不会变得和我一样,变成一个……怪物。”

洛羿几乎是用一种忏悔的语气说道:“但是,总还是事与愿违,你还是要步我的后尘。”

温羲呆呆地看着他的父亲,对于洛羿向自己表达的歉意有些不知所措。

“知道吗?你跟小辉哥姓,并不是我讨厌你。‘羲‘字是你小辉爸爸费尽心思找的,我希望你是温暖的太阳神,而不是堕落的天煞孤星。”

听完洛羿的话后,温羲沉默了一会,忽然,他的手搭在了洛羿的手背上。

洛羿由着他的小手翻开自己的手掌,看见洁白的掌心,盘踞着两道狰狞的疤痕。

温羲看着看着,眼前一片模糊,他闭上眼,再一睁开,两颗晶莹的泪珠已滚落下来。

当温羲感受到内心的闷痛时,明白这种名为“悔恨”的心情时,他已经泪流满面。

洛羿带着温羲踏入那间密室,在看到那幅千疮百孔的照片时,温羲仍是觉得恐惧,下意识的往洛羿身后躲。

“不要退,直视他!”洛羿让温羲站出来,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越是让你恐惧的,你越不能退缩。他现在什么也不是!”

洛羿走到那照片面前,指着那人的咽喉处,说道:“这张照片,曾被射穿无数次,这上面每一个孔洞,都是我想让他死的决心。”

他把一只机械弓交到温羲手上:“现在,你来刺穿他的咽喉,终结他的罪恶。”

“来吧!击溃你的梦魇。”

温羲举起弓,正欲瞄准,洛羿却站在与那照片接近同一水平线处。虽然没挡住目标,只要稍有偏差,箭就会刺中洛羿的颈侧!

而且,不知何时,洛羿的手中站着一只彩色鹦鹉:“小羲,这是我送给你的,十岁的生日礼物。”

洛羿的手指一颠,那只鹦鹉就在温羲的视线徘徊飞跳。

温羲不解洛羿是何用意,难道是要自己在这种情况下来瞄准射击!

“想清楚,你要瞄准的目标是什么。你想杀的那个人,是他,还是我,或者说,你会不会误伤到,一条无辜的生命?”

温羲手中的箭头竟真鬼使神差的,有那么一刻,是向洛羿那边偏去,但他很快醒转过来,调整好方向。

但是,这飞来飞去的鹦鹉,实在是个麻烦。

走开!不要挡着我,不然连你一块杀了!

如同两年前那样,温羲眼中浮现了杀意。

温羲一愣,这只鹦鹉竟提前被人教会了说话!

“温羲,你好,温羲,你好……”仿佛感觉不到危险似的,这只鹦鹉欢快的跟他打招呼。

“温羲,你好。温羲,你好……”

洛羿闭上眼,思绪回到遥远的从前,那时候,也有一只这样鲜活的小生命,为他惨淡的童年点缀一抹亮彩。

那只鹦鹉的叫声在温羲耳里变得空灵起来。

“温羲,你好。”仿佛是这个世界欢迎他的新生。

温羲的眼神恢复了清明,甚至变得更加坚定。他重新举起机械弓,瞄准目标。

一只利箭疾速破空,只在旁观的生灵眼中留下一道白影,它冲破绞缠着血缘的诅咒,干净利落的钉在照片上那人的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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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极忘记了自己什么时候被酒精清除了记忆,以至于彻底昏死过去,等到强撑着眼皮睁开眼睛时,阳光从半敞的窗户透过照亮了整间暖色调的主卧。

倦意再次席卷了全身,原本想要坐起来的张极又松懈下来,翻了个身继续闭目养神了五六分钟才不太情愿的爬了起来。长期的高强度工作一旦找到停下来的突破口就容易全盘散乱,张极很少有睡懒觉的时候,不得不说还是酒精的副作用太大。

即便酒劲已经过了,张极还是觉得脑袋晕晕的,断了片的痛感令他有片刻缓不过来,直到刷牙洗脸完站在热水机旁为自己热水,反射弧才延长到...

张极忘记了自己什么时候被酒精清除了记忆,以至于彻底昏死过去,等到强撑着眼皮睁开眼睛时,阳光从半敞的窗户透过照亮了整间暖色调的主卧。

倦意再次席卷了全身,原本想要坐起来的张极又松懈下来,翻了个身继续闭目养神了五六分钟才不太情愿的爬了起来。长期的高强度工作一旦找到停下来的突破口就容易全盘散乱,张极很少有睡懒觉的时候,不得不说还是酒精的副作用太大。

即便酒劲已经过了,张极还是觉得脑袋晕晕的,断了片的痛感令他有片刻缓不过来,直到刷牙洗脸完站在热水机旁为自己热水,反射弧才延长到正常的轨迹。

连忙抬头望向墙上挂着的之前陪张泽禹去疯玩在玩具店买的上面爬着一只小白狗的钟表,正正好好中午十二点。

“……”张极没想到自己能睡这么久。

热水机开始工作,发出不吵人的工作声,张极就持续盯着钟表上小白狗的眼睛,过了良久才叹口气,像是在舒展心情,自言自语道:“张泽禹上班去了。”

然后后知后觉,张泽禹上班去了?!

重新回到床前,张极伸手翻找着几天没收拾显得略凌乱的床头柜。

苹果核、糖纸、棒棒糖棍……张极想不到的都翻到了,但就是没翻到自己想找到的东西。

控制不住的皱着眉头把自家邋遢狗吃剩下的零食垃圾全丢进垃圾桶,坐在张泽禹的那边床上静思。

太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张极以前又不是没喝醉过,第二天张泽禹起床后还会善解人意的写张小纸条放在床头柜上提醒张极他上班去了,怎么这次没有?难道小少爷手累了不想动笔,改发微信了?

边想着边去够枕头边的手机,打开微信忽略掉一条条不同人发来的消息,只关注置顶,只是令人遗憾的是,那只小白狗头像非常干净,并没有红色消息提示。

“……”张极不合时宜的感觉自己的头又晕了起来,短暂放下手机站起身去为自己倒刚热好的开水,然后单手端着水杯重新回到床边拿起手机,眼睛似乎要把置顶对话框盯出个洞。

跟小少爷生活了两年,小少爷什么脾性张极还是知道的,可能就是因为昨晚自己喝了酒做了什么吧……?可是,张极想不通的是,自己能干什么?

张大总裁只能又把在工作上用到的逻辑分析能力用到和张泽禹的相处上。

先让他想想……嗯,一开始是和张泽禹去了酒宴,张泽禹说遇到了余宇涵,生气了,然后自己被灌了些酒,在回家之前张泽禹是坐在自己腿上的……这很正常啊。张极想到这里,以前张泽禹又不是没坐过,他那么厚脸皮怎么可能因为这个害羞嘛。

再然后,……哦,再然后出问题了。他是不是说张泽禹冲别人摇尾巴来着?!张极感到自己马上就五雷轰顶了。

“我,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脏话,张极的五脏六腑都快要烧起来了,很快就化成灰了。

张泽禹最讨厌的就是被诬陷,张极很精准的踩到他雷区了。

如果张极醒着,或者说,如果没有那么醉,他大概会说的是:“小少爷,我不喜欢你跟他离太近。”可是!要命的是他醉了,他舌头被下迷药了,他居然质疑了张泽禹!

张泽禹其实很少真的生气,他大多时候是善解人意的,就算是变脸了张极哄几句就可以了,但是,真的生气了就很难办,不是哄几句就能解决的。

两个人结婚前张泽禹就列了一大条单子,美其名曰《雷区守则》,上面第一条就是我讨厌被人冤枉。作为交换,张极也被张泽禹要求着写下了自己的底线,两个人约法三章,互相尊重对方,不可以违约。

好吧,这是张极第一次违约。

“唉……”张极又长长叹了口气,把水杯放回床头揉着眉心点开张泽禹的朋友圈,眼尖的发现小白狗头像的下面的个性签名更改了。

紧接着最新一条朋友圈是今天上午九点多发的,图片是一堆文件,配文是“努力”。

底下张峻豪评论:公主,个性签名怎么改了?

张泽禹回复:别管我了。

张峻豪继续契而不舍:怎么了呀?咱爸妈让我问问你。

张泽禹又回复:因为有人比我还小狗。

张极几乎是在那一刹那就理解了张泽禹的意思,嗯,好歹是生活了两年。张泽禹的意思是在暗讽自己才是小狗,因为,骗人是小狗。他触犯了小少爷的底线,这就算骗人了,骗人了就是小狗。

继续向下看,张峻豪又问:谁啊?张极吗?

张极更加确信了,就是在说自己。

虽然微信上的文字冷冰冰,但张极还是嗅到了一丝幽怨的味道,像是在若有若无的控诉,故意让自己看到一般。

那确实是把小少爷惹到了。张极撩了撩额前的发,重新打开张泽禹的对话框,掂了掂手机,半晌想了一句话,于是发了条语音过去:

“小公主,在干嘛呢?”

他语气尽量放平和,还带点可以讨好的意味,就是故意让张泽禹听得出来。

然而,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三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二十分钟过去了……

张泽禹没有要回张极的打算。

换做平常,张泽禹早就秒回自己了。

张极咂咂嘴,又举起手机发:“中午我去接你吃饭。”

这么一想,不对,现在都过了十二点半了,张泽禹早吃完午饭了,连忙撤回。改为:“晚上我去接你吃饭,好不好?”

张极承认自己是挺会哄人的,在认识了张泽禹之后,点开自己的语音,都能被自己酥酥麻麻装腔作势的温柔声线击到起一身鸡皮疙瘩。

没等来张泽禹的消息,倒是等来了张峻豪的,张极一想就是张峻豪又充当他哥和自己的交流使者了,翻个白眼点开张峻豪的二十一秒语音,张峻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欠扁的声音就污染了张极的耳朵:“我哥让我转告你,别给他发语音了,他手机被上司拿着在投屏发报告呢,你一发语音他上司不小心给点开了。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你小公主了。”

张极感觉自己的脸被烧了起来,并想到,张泽禹现在可能也因为脸红进化为小红狗了。只是,雷厉风行的总裁大人是不会认输的,点开语音死犟:“你哥朋友圈没人比你发评论积极了,你不也这么喊他?”

一分钟后,张峻豪文字回复:可是我哥让我这么喊啊,不是吧张极,你连我的醋都吃?你以为我和我哥玩骨科呢?还有,别给我发语音,我会很快拿捏你的情绪。

张极白眼真的可以翻到天上,再次发语音:“心理学真不是白学的呗。张峻豪,让张泽禹立刻马上回我消息。”

“我哥不愿意回,你不能逼他。”

然后张极黑着脸给张峻豪转过去一笔可观的数目。他知道最近张峻豪由于总是在外面乱窜,已经被自己的岳父岳母把所有银行卡都冻结了,现在正是缺钱的时候,自己这波雪中送炭肯定有用处。

张峻豪收了钱发语音:“那我去给你问问吧,你等我一下。”

张极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刚把手机黑屏就听到了敲门声,正是佣人喊他吃午饭。

张极和张泽禹极少在家里吃午饭,一般都是在公司的食堂解决,看到家中厨师的丰厚佳肴,再加上刚睡醒不久也确实是饿了,拿起筷子就开动。

旁边站立着的佣人沉默了一会儿,还是犹豫着问:“先生,小先生今天不回来吃吗?”

“哦,他上班去了不是。”张极道。

佣人又沉默了片刻,弱弱说:“啊……原来他是上班去了哇。”

“怎么了?他没跟你们说他要去上班?”张极感到莫名其妙,他怎么就突然听不懂了呢。

另一边正在往里端最后一道菜的佣人听到,补充道:“昨晚我们……听到小先生哭了。”

哭了?!张极握住筷子的手一抖。

“是啊是啊,昨晚是我们值班,我们确实听到小先生哭了,但是您也在主卧,我们就没多管。今早小先生走之前眼睛还是肿的呢。”

“是呀,我们都以为他不会去上班了出去散心了……”

张极的视线在一瞬间变得漆黑,静候了几秒才恢复清明。这下子连吃饭的心情都没了,他倚着椅子,面对着一桌菜肴开始发呆。

张极太明白了,张泽禹不可能这么脆弱,因为自己冤枉了他就哭,还能哭到眼肿。唯一能解释的就是……他昨晚太狠了。

张极一拳捶在桌子上,吓得两个佣人一跳,情不自禁向后一躲。张极不忘扯出微笑给两人道歉,接着拿起手机又点开了张泽禹的对话框:

“对不起,张泽禹,我昨晚喝醉了,做了让你接受不了的事,真的对不起。”

他说这话倒是真诚,有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成分。他没把让张泽禹消气当成一项维持家庭和睦和的任务,他是真的不想让张泽禹生气。

小白狗头像上终于多了红色消息提示。

“对,我才是小狗,我不遵守承诺,为了弥补我的过失,今晚出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不过这不重要了,张极点开张泽禹的朋友圈,个性签名又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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