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一下,如果你每天醒来,家中的场景都会发生变化,你会作何反应?
如果深信不疑的记忆,被反复推翻,你又该怎么办?
今天铺子要讲的,就是这样一个看似离奇的故事,《困在时间里的父亲》。
男主安东尼·霍普金斯,早在上个世纪便凭借电影《沉默的羔羊》中的汉尼拔一角摘得奥斯卡影帝桂冠,并成为一代代影迷心中杰出演技的代名词之一。
另一位主演也是熟面孔,奥利维亚·科尔曼,奥斯卡与威尼斯双料影后获得者,同样是实打实的演技派。
在《困在时间里的父亲》中,两位重量级老戏骨一如既往地发挥出色。
影片斩获6项奥斯卡提名,84岁的安东尼·霍普金斯更是以他在片中震撼人心的表演再次“封神”,成为各大影展最佳男演员的大热候选人。
(以下内容有严重剧透,请谨慎观看)
故事一开始,名叫安的女人急匆匆地来到父亲安东尼的公寓里。
父女关系似乎有些紧张。
从对话中我们得知二人关系紧张的直接原因:安东尼又气走了安为他请来的护工,这已经是第三个了。
安东尼有自己的理由:第一,他认为自己完全有能力照顾自己;第二,他怀疑,或者说他坚信这护工是个小偷。
为此他还曾缜密地设下一个局:故意把手表随处放着,看护工会不会顺手牵羊。
但当女儿问他把表放在哪儿了,他却不记得了。放哪儿了不重要,他只知道手表不见了,这就是证据。
“你去浴缸下面找过吗?”女儿提醒道,语气有些疲惫。那里是他藏贵重物品的地方。
果然,手表就藏在那儿。
本想设套抓小偷,却反证了自己的疑心病。
再过不久,安就要和男友搬去巴黎了。
离婚五年后,她开始了一段新的恋情。
尽管已经跟父亲提过多次,但对安东尼来说,却还是像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
临走前,安想安顿好父亲的生活,给他请一位护工,但显然安东尼并不领情。
独自一人在家的安东尼,忽然听到关门的声音。
他叫了两声女儿的名字,无人应答。此时阴森的配乐将悬疑氛围拉满。
安东尼挨个房间搜寻,最终在客厅里看到一个陌生男人。
这个男人自称保罗,是安的丈夫,还说两人已经结婚十年了。
不对啊?女儿不是五年前就离婚了吗?不久前还说要跟新男友搬去巴黎。
安东尼试图厘清自己的思路,但是失败了。
他把话题转移到雇佣护工的事上。坚称自己没有老糊涂,不需要护工,怀疑安是在故意刁难他,想把他送进养老院。
说到激动处,还连说了两遍“我绝不会离开我的公寓”以宣示主权。
这时,先前态度敷衍的保罗严肃起来,他说这里是他和安的家,并不是安东尼的。
就在他不知所措时,门又响了,应该是女儿回来了。
以为等安回家后一切都会有解释,但更玄乎的来了:
推门进来的女人并不是安!
看着眼前的陌生女人自称是自己的女儿,安东尼彻底懵了。
“保罗说你有点不舒服。” 看到安东尼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安"上前安慰。
“我当时一个人在公寓里,突然听到响声,然后我过来看到了你的丈夫……”
“谁?我没有再婚爸爸,我5年前就离婚了。”
“那他是谁?你是故意在逗我吗?他刚拿着鸡肉去厨房了。”
“女儿”却表示不知道父亲在说什么,公寓里并没有他所说的男人。
安东尼急了,亲自去厨房证实。
没人,偌大的公寓里只有安东尼和安两个人……
安东尼回到房间,往窗外看以确定自己的位置,此时房里的陈设也变了……
原本以为是温情的家庭片,却猝不及防看了部悬疑片。
记忆错乱,爱发脾气,胡言乱语,被迫害妄想症……这一系列症状,想必大家也猜出来了,安东尼患上了阿尔兹海默症。
影片通过第一视角,把观众代入进阿尔兹海默症患者的精神世界,从头至尾始终充斥着非线性的谜团。
上一秒还在和女儿对话,下一秒走进门的却是护工;上一秒安还没有结束第一段婚姻,下一秒却说自己已经离婚五年了……
片中有一场戏,安东尼在进入餐厅时无意中听到女儿和男友保罗发生争执。
保罗极力说服安把父亲送进养老院,安则坚持让护工来家中照顾他。
三人吃了一顿仓促又别扭的晚饭,就餐过程中气氛十分尴尬,安东尼以去端食物为由识趣地回避。
然而等他端着食物返回餐厅时,之前同样的对话又发生了一遍。
走不出的闭环、乱序的剪辑、混淆的因果,让观众与安东尼一起身陷时间的梦魇,也让我们更直观的感受到阿尔兹海默症患者的困惑与恐惧。
住着价格不菲的公寓,退休前曾是工程师,两三句话能轻易把人逗笑。
你可以想象患病前的安东尼是一个怎样睿智、自信、风趣的人。
这也是为什么患病后他变得如此顽固、易怒、疑心重,甚至有些可笑的原因。
新一任护工劳拉哄这个倔老头吃药,一句“这种蓝色的药丸,是你最喜欢的,你的小蓝片噢”激怒安东尼,对着劳拉一顿嘲讽。
“我可是很聪明的,你要记住这一点。我有大象一样的记忆力”
说完这句,安东尼把手里的水一饮而尽,却忘了把药放进嘴里。
有点好笑,又让人一阵心酸。
这些小事也许可以一笑了之,被误伤的陌生人也可以一走了之。但阿尔兹海默症所带来的伤害远不止这些,它真正的残忍之处在于,对亲情的瓦解。
安把护工劳拉介绍给父亲。
一开始,安东尼还表现出友好,而下一秒立刻充满戒备与敌意。他
像一只炸毛的刺猬,再一次宣示主权,对安恶语相向:
“我女儿对我的房子很感兴趣。她搬来和我住,假装是要照顾我,还带着她刚离婚就新认识的一个男人,下一步就会把我赶走。用这种方式来抢走我的公寓。但我绝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我会比你活的更久。”
“我会继承她的遗产,而不是她继承我的。”
对父亲的关切却被这样曲解,本该是温暖的亲情此时却让安伤痕累累,她随时都可能被击垮。
而从安东尼的角度来看,自己明明可以自理,女儿却非要给他安排护工;自己十分确信的记忆,安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否认。
别忘了,他可是认为自己“拥有大象一般的记忆力”。
他试图捋清整个事件的始末,将颠三倒四的记忆碎片拼凑成“真相”,并给了这个“真相”一个“合理”的解释:这一切都是女儿为了抢自己的大房子而设下的圈套。
无人可信,无依无靠,安东尼只能蜷缩在自己编织出的保护壳里,与所有人为敌。
这是父与女的悲剧,这是无解的悲剧。
偶尔,父女间也会有温情的互动。
安带父亲去看医生。电梯里,安东尼忽然说:“你换了新发型?你看起来很不错。”
安很开心,虽然这个发型她已经留很久了,但这句从父亲口中说出的久违的夸赞还是抚慰了她。
也许亲情就是这样,时而摇摇欲坠濒临破裂,时而又会在家人间细微却温暖的互动中修复如初,始终难以割舍。
医生对安说,安东尼的病情会很快恶化。
安转过身,望着坐在走廊尽头的父亲,露出一个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苦涩笑容。两人之间明明没有几步的距离,却仿佛各自身处并不相交的时空。
阿尔兹海默症这种疾病,在剥夺人的生命之前,就会剥夺人的记忆。
眼前的父亲,正在消失。
随着病情的加重,安东尼的记忆越来越混乱:
他时而走进去世的二女儿露西的病房,时而一遍遍地听到不同面孔的保罗对他说:“你打算在这儿花多长时间把所有人都给气死?”
他被困在时间的迷宫里,再也走不出去。
与此同时,他的行为也越来越受限,一件普通套头的毛衫,他穿了很久都没穿上。
安赶回家中,帮爸爸把衣服穿好。
“谢谢你所做的一切。”安东尼说。
倔强的父亲低下了的头,安一时间竟不知道,到底是从前那个顽固的、充满戒备的父亲更让她心碎,还是眼前这个逐渐意识到自己正在枯萎的父亲。
一个人的独立和自信,靠的是他对自身能力与周围环境的认知与掌控。而阿尔兹海默症,是一个不断将这种掌控消解的过程。
患者一次次建立新的认知,又反复被推翻。不安全感与不确定感深深包围着自己,如同深陷时空的沼泽。
影片的最后,安搬去了巴黎,偶尔周末会回伦敦看望父亲。
女儿离开了,自己也早已不在自己的公寓里,而是在养老院。
在无数次的记忆混乱后,安东尼短暂的认清了现状,却忘记了自己是谁。
在愈加扩大的恐惧与意识空隙中,满头银发的他仿佛变回了一个孩童,他无助地啜泣着,口中反复问道“妈妈会来接我回家吗”。
当存在过的痕迹逐渐被抹去,剩下的就只有生命最初的记忆。
曾经鲜活的个体,如今变得模糊;
曾经浪漫体面的人,逐渐丧失性格与尊严,寸步难行。
“我所有的叶子都掉光了。”安东尼哭着说。
疗养院病房的窗外,却正是枝繁叶茂,绿意一片。
生老病死、离愁别苦,作为无解的命题,始终与世间的种种美好相伴相生。
看着安东尼的故事,我们会想到生命的脆弱渺小,想到过往的珍惜与蹉跎,会想到家人,也会想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