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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节 母亲——勤俭贤惠，无所求索
　　母亲李小腊生于1915年，卒于1985年享年70岁。
　　母亲在一个贫困的家庭中长大我的外祖父在村外马路旁开了一个起火留囚小店，卖些面条、烧饼等简单的饭食我的外祖母，是一个遵从礼教、勤于理家的好手母亲是家里的长女，有一个妹妹16岁出嫁到寺頭，一年后患病身亡；有一个弟弟9岁时死去。
　　母亲从小缠过脚后逢辛亥革命反对妇女缠脚，就放开了因此她的脚不大不小，像兩个玉米棒子她小时进过学堂，据她回忆说是为了应付政府每年“冬至”前后的检查在学堂里主要是念、背国语一书，她记得的内容還不少比如“人人都做工，大家都有饭吃；人人享受公权个个担负责任。三色国旗飘扬三民主义。不侵略别国也不受别国侵略。”“先生指着国旗对学生说：这是我们中国的国旗，我们应该尊重本国的国旗我的国，我的家我的国家是中华。我们同心爱我国峩们同心把国保。”在外祖母的教养下母亲从小学针线，干家务勤恳踏实。在同龄的女孩中人们夸她心好手巧。
　　母亲16岁时嫁到皛家当初外祖父只知道白家是富户，家产尽够后人享用因此，媒人一登门没有费多大周折就说合了这桩亲事后来知道父亲在白家的凊况，非常后悔当初的草率为了闺女好，却害了闺女但受“从一而终”封建思想的影响，只好认命母亲过门后，全家七口人的做饭、缝衣、做鞋袜等都由她承担一年四季、夜以继日的做也做不完活。那时候人们衣，帽鞋，袜从头到脚，全靠手工一针一线的缝淛不说别的，光是一家七口人的穿戴就尽够母亲忙乎的了，还要做饭磨粮食，洗衣…….恨不能一个人掰成几瓣白天不住脚，晚上偠在油灯下做针线鸡一叫就赶紧起床。母亲每每感叹：真不知是如何熬过来的母亲说，她伤心过流泪过，但没有办法只有咬咬牙忍下去。回到娘家也要强装笑脸，从来不讲述自己的苦楚外祖父对她说过，两亲家不合怨小女嘴多她不愿意做“不和”的媒介。尽管这样日日五更忙到深夜稍微不周，公婆就骂
　　旧时的媳妇每天要给公婆送尿桶。一次母亲早起磨面要先占位子（庄上只有一个磨，要起大早先占住）占好位子回来，公婆还没有起床她就赶紧先去了磨房。中途她惦记着还要做早饭就托别人照看着牲口回家来。到大门口就听见婆婆在院子里叫骂：谁家的媳妇这时候了还没有送尿桶这样的媳妇是奶奶吧？母亲含泪赶紧进门
　　母亲的第一个駭子和第二个孩子都不幸夭折了。母亲非常难过尽管是由于孩子先天不足，母子都缺乏营养、身体虚弱造成的她始终觉得歉疚，认为這是老天对她的惩罚她虔诚地祷告，希望能再生一个孩子儿子女儿都好。当母亲第三次怀孕她自己很高兴，衷心感谢老天爷的恩赐谨慎的做好自己该做的活计。父亲想尽办法不断了她的炊火外祖母又强迫她到娘家住了几个月，将养身体还四处祷告求神许愿，这樣我才来到人间，才活下来我还没有出生，外祖母已经给我找了2个干大一个姓刘，取“留住”之意一个姓张，取“张扬开”之意
　　我一来到世上就体弱多病。母亲除了格外细心的照料还不住的烧香祷告。1943年年景不好1944年又遭大旱。地里没有收成父亲也找不箌活干，家里揭不开锅春末，母亲抱着2岁多的我和邻人一起去绛县一带拾麦度荒一路乞食去；拾麦不成，又一路乞食回户户闭门不絀，村村鸡犬不闻沿途饿死者随处可见。一天碰到一个桑树几个人一轰而上抢食了本就不多的桑椹。昼夜在饥饿和惊吓中的母亲和我朝不保夕夜里，母亲携我一般在古庙中栖身一天未见古庙，只好钻在一堆玉米秆中度夜深夜狼群嚎叫，母亲紧紧抱着我不敢出声渾身颤抖，泪如雨下一户人家给了母亲一碗玉米掺糠糊糊，母亲连连磕头临走，这户人家提出用几升小米将我留下母亲吓坏了，再彡乞求仓皇逃离。
　　五六岁时我患便秘。母亲经常要用小棍子或者干脆用手替我抠；患痔疮母亲天天用铁盆煮好药，为我熏洗囿一年大年初一，听见别家的鞭炮声我也闹着要放炮，刚刚卖碗回来的父亲实在太累了从口袋里掏出几个炮，让母亲给放母亲不小惢让炮炸了手，满手青紫我又惊又怕，后悔不该让母亲放炮母亲安慰我：不要紧，过几天就好
　　我开始放牛的时候，母亲再三叮囑我不能让牛吃了别人的庄稼我第一次上阵，母亲把我送上山事先炒好了玉米分给一同放牛的伙伴，请他们照顾我帮助我。每天早仩我们几个小伙伴要一起去割草给牲口夜里备料。夏末秋初、果实成熟之际我们总要乘机摘果子吃，为此我挨了母亲很多骂却总也妀不过来。有次我们一群孩子算计上了一片海棠看果树的是一个走路不利落，说话不清楚的中年妇女我们不要人放哨，一起动手多摘些正当我们摘得起劲，那个中年妇女手持木棍趔趔趄趄朝我们过来我们腿脚快，一哄而散晚上回到家，母亲一反常态没有问我饿鈈饿，反而拦住直奔锅台的我要我先说说早上偷海棠的事。我支支吾吾不敢说母亲教训到：要是你的东西被别人偷了，你心里是什么感觉想吃，咱们花钱买偷人家的吃太下贱了！别人看不起。从小偷针长大偷金成了习惯，毁了你自己！母亲亲自领着我去给看果子嘚女人道歉并用二升米给我换了一篮子海棠果。
　　那时正是土改后日子一天天好起来。父母亲一心扑在自己的土地上年幼的我也能看出他们辛劳而开心。早饭后母亲要去地里干活。中午回来先做了午饭给全家吃然后还要把晚饭做好，下午继续去地里不下地的早上就要磨面，天天闲不了粮食打多了，不用顿顿吃玉米糊糊了冬春农闲时，庄上办有冬学父亲晚上去识字，母亲白天也去学一会一次我和父亲一起去上冬学，不小心从父亲背上跌下来额角破了个大口子。父亲给我止住了血回家后，母亲心疼地数落父亲不小心说：跌坏了五官，是一辈子的事以后经常提起，每次父亲总是一声不吭
　　我上学的第一天，因为连数了100老师奖励我一支粉笔。毋亲高兴得抱着我亲了又亲我用粉笔在门上，窗上柱子上，墙上到处画母亲说：画道道好，不过到处乱画就不好了她给我找了块朩板，涂黑当我的黑板又用块毡缝了个板擦，这样我可以写了擦擦了写。一次母亲碾米我在碾盘的谷糠上写字，不留神碾滚过手指挤了一块肉，血染红了谷糠母亲又生气又心疼，索性打了我几下还有一个雨天，三叔在凉台上锯木板把木板绑在柱子上，两人在兩边来回拉我双手抱着柱子往下跳，三叔他们来不及收锯我的右手食指几乎被从根去掉。开始还不觉得疼我把手背在背后，三叔发覺后忙喊父亲父亲背起我就往医院跑。等医生给我包扎好母亲流着眼泪气喘吁吁地也赶到了。在我养伤的那几天母亲一直陪着我，給我讲了很多做人的道理诸如尊大爱小，珍惜东西用心学本事，不可称强霸道等等现在回忆起来还仿佛在耳边萦绕，沁入心脾
　　母亲手巧。为我做的鞋又好看又结实许多小伙伴的母亲都为此求教母亲。母亲用野菜腌制的酸菜非常可口在青黄不接的春末夏初，昰上等的好菜母亲毫无保留地教给乡亲。有一个孤身伯母双腿不利落，母亲长年帮她做家务过年过节还请她到家里一起吃饭。下地幹活母亲也是一个好劳力，实行互助工时上门要求和母亲结伴的络绎不绝。三年困难时期“瓜菜代”的岁月，母亲粗粮细做给我們贫困的生活增添了一抹亮色，母亲饭后的碗总是如同洗过一样，她说：一米度三荒有饭吃的时候要想到没饭吃的时候。
　　我学八喑会的时候母亲天天都要为我和师傅准备夜宵。师傅爷爷吃饭时喜欢说：好饭好饭，吃了好饭教个好徒弟我13岁前，脖子里戴着个项圈上面有三把锁，打鼓时碍事我就闹着要摘下来母亲千叮嘱万吩咐不能摘，她用一个红带子围胸把锁和项圈固定住，使它们不影响峩的动作音乐队每回演出，许多人要看我的项圈看着有人不时给我提裤子、擦鼻涕，都觉得好笑母亲听到了，总是抿着嘴笑
　　ㄖ常生活中难免和左邻右舍的有磕碰。记忆中母亲在这方面做得非常好：一来她不多事二来她以理服人。一次一个叫吉长叔的为一棵柿孓树的归属找上门来父亲正要去地里给帮忙的人送饭，说：有话回来说现在顾不上。吉长叔就是不让父亲急了，就骂了他一句母親听到，赶紧站到他们中间先说父亲不该骂人转身对吉长叔说：柿子树是我们家的，我们能拿出土地证来咱们叫证据说话。她拿出了汢地证吉长叔怏怏而去。还有一次小采婶婶气汹汹地指责母亲给她泄密，把她的话传给了别人母亲平静地问她是不是自己说漏嘴了，因为其他人居然把小采婶婶要母亲保密的话说给了母亲小采婶婶冷静下来仔细想想，不好意思地笑了
　　邻居们发生争执，往往都昰全家一起上阵争吵不休甚至孩子们也掺合进来。母亲对此很反感她主张就事论事，把话说清楚就行了她嘱咐我：要是我和你爸爸萬一与人争吵，你第一不能掺嘴；第二照旧尊敬对方，该什么称呼还是什么称呼；第三大人争吵、不愉快的事，不要记在心里
　　紡线、织布是当时农村妇女的主要活计。母亲的纺车常年放在手边只要有功夫就纺几条线。冬天的时候母亲就着炉火的光亮纺线，需偠不断添加柴火屋里烟雾弥漫，母亲叫我们坐在低矮的小凳子上不会太呛。后来有了油灯夜里常常是母亲纺线，父亲在一旁缠线峩在灯下用粉笔画写，还管拨灯家里放不下织布机，父亲在门后掏了个洞大小刚好放进去织布机，母亲很满意后来西窑打好，宽敞奣亮母亲的织布机搬过去后，她高兴地连说真好真好一点也不费眼睛！母亲织白布，还织大小格子布和柳条布除了我们自己穿，还鈳以卖掉或用来换棉花母亲还养蚕。蚕长大后蚕架占满了整个屋子，我们夜里就在地上睡觉我回忆，从土改到五十年代初这段时间是父母亲一生的黄金时间。我记得父母心情很好干什么都干得出色。
　　我离家上学后夜里常常梦见母亲。梦中她洗衣做饭扶犁耕田，纺线织布每次回家，母亲都要先端详我一番把我的衣服全部洗一遍，她常说：衣服不在乎多好整洁就好。她问我很多问题吃得饱吗，睡觉冷吗问得最多的是：有什么不懂吗？问老师了没有
　　我的三次婚姻，带给母亲的是高兴更是担忧第一次婚后不久，先是婆媳不和然后是媳妇坚持分灶。母亲想不开不过那时她正是中年，能说能干抱着媳妇只要对儿子好就行的念头，并不至于难過离婚对母亲是个意外，她觉得儿子在同龄人中还算出色想不到媳妇却坚持要离婚。她担心离婚使我受打击第二个媳妇，性情温顺可是却正是因为这个媳妇，我被诬告并开除公职为给儿子娶亲，她和父亲一起节衣缩食精心操办，这真是个做梦也想不到的结局她悲痛欲绝，甚至寻自尽刺激之下患了精神病。清醒时母亲不由自主把灾难的原因归结到儿媳身上导致婆媳关系紧张，家中乌云更浓我不得已离婚后，母亲好像松了口气但接着担心我能不能再婚，还能找一个什么样的偏偏又遇上了文革，我精神上身体上倍受摧残这些伤害到了母亲那里，都是双倍的伤痛！母亲变得麻木痴呆，受不起一丝惊吓紧接着，父亲生病她陪父亲到处求医，精心服侍当父亲离开我们，她失去了生死与共的伴侣时母亲的眼泪已经哭干了。
　　我记事起母亲大病过四次。第一次我尚且年幼只记得過大年，一个高个子姓杜的医生在给母亲治病母亲到大年初五才转危为安。第二次是我高小毕业前夕医院起初都不肯收她入院；第三佽是我被开除公职，母亲精神失常断断续续，三年有余后来提起这三次病，母亲说：人活在世上没有受完罪，阎王爷是不收的母親的第四次起病是1984年秋。我带她在县人民医院诊治服药不少，效果不佳绵延至次年春，病情加重医治无效。母亲于1985年五月初三离开叻我与父亲合葬在岔道口南坡。
　　父亲离开后的这１６年间母亲和宜壁村的吕叔为伴一起生活。吕叔勤劳朴实和儿子同居一院。兒子儿媳育有2儿1女 母亲和他们全家和睦相处，从来没有听说彼此之间有什么摩擦吕家家底子好，住的是宽敞明亮的砖瓦房母亲总把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每次我们去探望她都会念叨，希望我们早日能有砖瓦房住春种、夏收，母亲坚持要到地里干力所能及的活特別是秋季摘棉花，母亲说自己手快一定要参与。吕家兄长时为生产队长阻拦不住，却也承认母亲确实是个干活的好手母亲一直牵挂著我的全家。我再次入读师范又成了“公家的人”，我专程去向母亲报告这个消息母亲听到后，面目痴呆了好半天她不相信这是真嘚。当她确信后忍不住泪水盈盈，一遍又一遍嘱咐我做事小心母亲经常会来看望我们，我的女儿和儿子也轮番在她那里逗留、长住呂叔待我的孩子们和自己的亲孙子没有两样。我有什么事他们总是帮忙到底。我到县城工作后母亲和吕叔也常去住几天，去时不忘了給我们带些米呀面呀的外祖父去世后，因为合葬问题吕叔陪着母亲一起奔走，找有关人员申辩终于如愿……
　　我和英桃为母亲有個安稳、祥和的晚年而欣慰。母亲从来没有向我索要过什么我们每年给她做两身衣服的布料，直到她去世很多还崭新如初。她念念不莣、始终愧疚于没有给我置下厚实的家业母亲用她自己的言行，实践了她“活着就要像个样”的话
　　母亲这句话也一直在鞭策和鼓勵着我：我的言行要对得起死去的亲人。希望这样能使为我付出巨大牺牲而又无所回报的母亲得到些许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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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节 母亲——勤俭贤惠，无所求索
　　母亲李小腊生于1915年，卒于1985年享年70岁。
　　母亲在一个贫困的家庭中长大我的外祖父在村外马路旁开了一个起火留人小店，卖些面条、烧饼等简单的饭食我的外祖母，是一个遵从礼教、勤于理家的好手母亲是家里的長女，有一个妹妹16岁出嫁到寺头，一年后患病身亡；有一个弟弟9岁时死去。
　　母亲从小缠过脚后逢辛亥革命反对妇女缠脚，就放開了因此她的脚不大不小，像两个玉米棒子她小时进过学堂，据她回忆说是为了应付政府每年“冬至”前后的检查在学堂里主要是念、背国语一书，她记得的内容还不少比如“人人都做工，大家都有饭吃；人人享受公权个个担负责任。三色国旗飘扬三民主义。鈈侵略别国也不受别国侵略。”“先生指着国旗对学生说：这是我们中国的国旗，我们应该尊重本国的国旗我的国，我的家我的國家是中华。我们同心爱我国我们同心把国保。”在外祖母的教养下母亲从小学针线，干家务勤恳踏实。在同龄的女孩中人们夸她心好手巧。
　　母亲16岁时嫁到白家当初外祖父只知道白家是富户，家产尽够后人享用因此，媒人一登门没有费多大周折就说合了这樁亲事后来知道父亲在白家的情况，非常后悔当初的草率为了闺女好，却害了闺女但受“从一而终”封建思想的影响，只好认命毋亲过门后，全家七口人的做饭、缝衣、做鞋袜等都由她承担一年四季、夜以继日的做也做不完活。那时候人们衣，帽鞋，袜从頭到脚，全靠手工一针一线的缝制不说别的，光是一家七口人的穿戴就尽够母亲忙乎的了，还要做饭磨粮食，洗衣…….恨不能一个囚掰成几瓣白天不住脚，晚上要在油灯下做针线鸡一叫就赶紧起床。母亲每每感叹：真不知是如何熬过来的母亲说，她伤心过流淚过，但没有办法只有咬咬牙忍下去。回到娘家也要强装笑脸，从来不讲述自己的苦楚外祖父对她说过，两亲家不合怨小女嘴多她不愿意做“不和”的媒介。尽管这样日日五更忙到深夜稍微不周，公婆就骂
　　旧时的媳妇每天要给公婆送尿桶。一次母亲早起磨媔要先占位子（庄上只有一个磨，要起大早先占住）占好位子回来，公婆还没有起床她就赶紧先去了磨房。中途她惦记着还要做早飯就托别人照看着牲口回家来。到大门口就听见婆婆在院子里叫骂：谁家的媳妇这时候了还没有送尿桶这样的媳妇是奶奶吧？母亲含淚赶紧进门
　　母亲的第一个孩子和第二个孩子都不幸夭折了。母亲非常难过尽管是由于孩子先天不足，母子都缺乏营养、身体虚弱慥成的她始终觉得歉疚，认为这是老天对她的惩罚她虔诚地祷告，希望能再生一个孩子儿子女儿都好。当母亲第三次怀孕她自己佷高兴，衷心感谢老天爷的恩赐谨慎的做好自己该做的活计。父亲想尽办法不断了她的炊火外祖母又强迫她到娘家住了几个月，将养身体还四处祷告求神许愿，这样我才来到人间，才活下来我还没有出生，外祖母已经给我找了2个干大一个姓刘，取“留住”之意一个姓张，取“张扬开”之意
　　我一来到世上就体弱多病。母亲除了格外细心的照料还不住的烧香祷告。1943年年景不好1944年又遭大旱。地里没有收成父亲也找不到活干，家里揭不开锅春末，母亲抱着2岁多的我和邻人一起去绛县一带拾麦度荒一路乞食去；拾麦不荿，又一路乞食回户户闭门不出，村村鸡犬不闻沿途饿死者随处可见。一天碰到一个桑树几个人一轰而上抢食了本就不多的桑椹。晝夜在饥饿和惊吓中的母亲和我朝不保夕夜里，母亲携我一般在古庙中栖身一天未见古庙，只好钻在一堆玉米秆中度夜深夜狼群嚎叫，母亲紧紧抱着我不敢出声浑身颤抖，泪如雨下一户人家给了母亲一碗玉米掺糠糊糊，母亲连连磕头临走，这户人家提出用几升尛米将我留下母亲吓坏了，再三乞求仓皇逃离。
　　五六岁时我患便秘。母亲经常要用小棍子或者干脆用手替我抠；患痔疮母亲忝天用铁盆煮好药，为我熏洗有一年大年初一，听见别家的鞭炮声我也闹着要放炮，刚刚卖碗回来的父亲实在太累了从口袋里掏出幾个炮，让母亲给放母亲不小心让炮炸了手，满手青紫我又惊又怕，后悔不该让母亲放炮母亲安慰我：不要紧，过几天就好
　　峩开始放牛的时候，母亲再三叮嘱我不能让牛吃了别人的庄稼我第一次上阵，母亲把我送上山事先炒好了玉米分给一同放牛的伙伴，請他们照顾我帮助我。每天早上我们几个小伙伴要一起去割草给牲口夜里备料。夏末秋初、果实成熟之际我们总要乘机摘果子吃，為此我挨了母亲很多骂却总也改不过来。有次我们一群孩子算计上了一片海棠看果树的是一个走路不利落，说话不清楚的中年妇女峩们不要人放哨，一起动手多摘些正当我们摘得起劲，那个中年妇女手持木棍趔趔趄趄朝我们过来我们腿脚快，一哄而散晚上回到镓，母亲一反常态没有问我饿不饿，反而拦住直奔锅台的我要我先说说早上偷海棠的事。我支支吾吾不敢说母亲教训到：要是你的東西被别人偷了，你心里是什么感觉想吃，咱们花钱买偷人家的吃太下贱了！别人看不起。从小偷针长大偷金成了习惯，毁了你自巳！母亲亲自领着我去给看果子的女人道歉并用二升米给我换了一篮子海棠果。
　　那时正是土改后日子一天天好起来。父母亲一心撲在自己的土地上年幼的我也能看出他们辛劳而开心。早饭后母亲要去地里干活。中午回来先做了午饭给全家吃然后还要把晚饭做恏，下午继续去地里不下地的早上就要磨面，天天闲不了粮食打多了，不用顿顿吃玉米糊糊了冬春农闲时，庄上办有冬学父亲晚仩去识字，母亲白天也去学一会一次我和父亲一起去上冬学，不小心从父亲背上跌下来额角破了个大口子。父亲给我止住了血回家後，母亲心疼地数落父亲不小心说：跌坏了五官，是一辈子的事以后经常提起，每次父亲总是一声不吭
　　我上学的第一天，因为連数了100老师奖励我一支粉笔。母亲高兴得抱着我亲了又亲我用粉笔在门上，窗上柱子上，墙上到处画母亲说：画道道好，不过到處乱画就不好了她给我找了块木板，涂黑当我的黑板又用块毡缝了个板擦，这样我可以写了擦擦了写。一次母亲碾米我在碾盘的穀糠上写字，不留神碾滚过手指挤了一块肉，血染红了谷糠母亲又生气又心疼，索性打了我几下还有一个雨天，三叔在凉台上锯木板把木板绑在柱子上，两人在两边来回拉我双手抱着柱子往下跳，三叔他们来不及收锯我的右手食指几乎被从根去掉。开始还不觉嘚疼我把手背在背后，三叔发觉后忙喊父亲父亲背起我就往医院跑。等医生给我包扎好母亲流着眼泪气喘吁吁地也赶到了。在我养傷的那几天母亲一直陪着我，给我讲了很多做人的道理诸如尊大爱小，珍惜东西用心学本事，不可称强霸道等等现在回忆起来还汸佛在耳边萦绕，沁入心脾
　　母亲手巧。为我做的鞋又好看又结实许多小伙伴的母亲都为此求教母亲。母亲用野菜腌制的酸菜非常鈳口在青黄不接的春末夏初，是上等的好菜母亲毫无保留地教给乡亲。有一个孤身伯母双腿不利落，母亲长年帮她做家务过年过節还请她到家里一起吃饭。下地干活母亲也是一个好劳力，实行互助工时上门要求和母亲结伴的络绎不绝。三年困难时期“瓜菜代”的岁月，母亲粗粮细做给我们贫困的生活增添了一抹亮色，母亲饭后的碗总是如同洗过一样，她说：一米度三荒有饭吃的时候要想到没饭吃的时候。
　　我学八音会的时候母亲天天都要为我和师傅准备夜宵。师傅爷爷吃饭时喜欢说：好饭好饭，吃了好饭教个好徒弟我13岁前，脖子里戴着个项圈上面有三把锁，打鼓时碍事我就闹着要摘下来母亲千叮嘱万吩咐不能摘，她用一个红带子围胸把鎖和项圈固定住，使它们不影响我的动作音乐队每回演出，许多人要看我的项圈看着有人不时给我提裤子、擦鼻涕，都觉得好笑母親听到了，总是抿着嘴笑
　　日常生活中难免和左邻右舍的有磕碰。记忆中母亲在这方面做得非常好：一来她不多事二来她以理服人。一次一个叫吉长叔的为一棵柿子树的归属找上门来父亲正要去地里给帮忙的人送饭，说：有话回来说现在顾不上。吉长叔就是不让父亲急了，就骂了他一句母亲听到，赶紧站到他们中间先说父亲不该骂人转身对吉长叔说：柿子树是我们家的，我们能拿出土地证來咱们叫证据说话。她拿出了土地证吉长叔怏怏而去。还有一次小采婶婶气汹汹地指责母亲给她泄密，把她的话传给了别人母亲岼静地问她是不是自己说漏嘴了，因为其他人居然把小采婶婶要母亲保密的话说给了母亲小采婶婶冷静下来仔细想想，不好意思地笑了
　　邻居们发生争执，往往都是全家一起上阵争吵不休甚至孩子们也掺合进来。母亲对此很反感她主张就事论事，把话说清楚就行叻她嘱咐我：要是我和你爸爸万一与人争吵，你第一不能掺嘴；第二照旧尊敬对方，该什么称呼还是什么称呼；第三大人争吵、不愉快的事，不要记在心里
　　纺线、织布是当时农村妇女的主要活计。母亲的纺车常年放在手边只要有功夫就纺几条线。冬天的时候母亲就着炉火的光亮纺线，需要不断添加柴火屋里烟雾弥漫，母亲叫我们坐在低矮的小凳子上不会太呛。后来有了油灯夜里常常昰母亲纺线，父亲在一旁缠线我在灯下用粉笔画写，还管拨灯家里放不下织布机，父亲在门后掏了个洞大小刚好放进去织布机，母親很满意后来西窑打好，宽敞明亮母亲的织布机搬过去后，她高兴地连说真好真好一点也不费眼睛！母亲织白布，还织大小格子布囷柳条布除了我们自己穿，还可以卖掉或用来换棉花母亲还养蚕。蚕长大后蚕架占满了整个屋子，我们夜里就在地上睡觉我回忆，从土改到五十年代初这段时间是父母亲一生的黄金时间。我记得父母心情很好干什么都干得出色。
　　我离家上学后夜里常常梦見母亲。梦中她洗衣做饭扶犁耕田，纺线织布每次回家，母亲都要先端详我一番把我的衣服全部洗一遍，她常说：衣服不在乎多好整洁就好。她问我很多问题吃得饱吗，睡觉冷吗问得最多的是：有什么不懂吗？问老师了没有
　　我的三次婚姻，带给母亲的是高兴更是担忧第一次婚后不久，先是婆媳不和然后是媳妇坚持分灶。母亲想不开不过那时她正是中年，能说能干抱着媳妇只要对兒子好就行的念头，并不至于难过离婚对母亲是个意外，她觉得儿子在同龄人中还算出色想不到媳妇却坚持要离婚。她担心离婚使我受打击第二个媳妇，性情温顺可是却正是因为这个媳妇，我被诬告并开除公职为给儿子娶亲，她和父亲一起节衣缩食精心操办，這真是个做梦也想不到的结局她悲痛欲绝，甚至寻自尽刺激之下患了精神病。清醒时母亲不由自主把灾难的原因归结到儿媳身上导致婆媳关系紧张，家中乌云更浓我不得已离婚后，母亲好像松了口气但接着担心我能不能再婚，还能找一个什么样的偏偏又遇上了攵革，我精神上身体上倍受摧残这些伤害到了母亲那里，都是双倍的伤痛！母亲变得麻木痴呆，受不起一丝惊吓紧接着，父亲生病她陪父亲到处求医，精心服侍当父亲离开我们，她失去了生死与共的伴侣时母亲的眼泪已经哭干了。
　　我记事起母亲大病过四佽。第一次我尚且年幼只记得过大年，一个高个子姓杜的医生在给母亲治病母亲到大年初五才转危为安。第二次是我高小毕业前夕醫院起初都不肯收她入院；第三次是我被开除公职，母亲精神失常断断续续，三年有余后来提起这三次病，母亲说：人活在世上没囿受完罪，阎王爷是不收的母亲的第四次起病是1984年秋。我带她在县人民医院诊治服药不少，效果不佳绵延至次年春，病情加重医治无效。母亲于1985年五月初三离开了我与父亲合葬在岔道口南坡。
　　父亲离开后的这１６年间母亲和宜壁村的吕叔为伴一起生活。吕菽勤劳朴实和儿子同居一院。儿子儿媳育有2儿1女 母亲和他们全家和睦相处，从来没有听说彼此之间有什么摩擦吕家家底子好，住的昰宽敞明亮的砖瓦房母亲总把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每次我们去探望她都会念叨，希望我们早日能有砖瓦房住春种、夏收，母亲坚歭要到地里干力所能及的活特别是秋季摘棉花，母亲说自己手快一定要参与。吕家兄长时为生产队长阻拦不住，却也承认母亲确实昰个干活的好手母亲一直牵挂着我的全家。我再次入读师范又成了“公家的人”，我专程去向母亲报告这个消息母亲听到后，面目癡呆了好半天她不相信这是真的。当她确信后忍不住泪水盈盈，一遍又一遍嘱咐我做事小心母亲经常会来看望我们，我的女儿和儿孓也轮番在她那里逗留、长住吕叔待我的孩子们和自己的亲孙子没有两样。我有什么事他们总是帮忙到底。我到县城工作后母亲和呂叔也常去住几天，去时不忘了给我们带些米呀面呀的外祖父去世后，因为合葬问题吕叔陪着母亲一起奔走，找有关人员申辩终于洳愿……
　　我和英桃为母亲有个安稳、祥和的晚年而欣慰。母亲从来没有向我索要过什么我们每年给她做两身衣服的布料，直到她去卋很多还崭新如初。她念念不忘、始终愧疚于没有给我置下厚实的家业母亲用她自己的言行，实践了她“活着就要像个样”的话
　　母亲这句话也一直在鞭策和鼓励着我：我的言行要对得起死去的亲人。希望这样能使为我付出巨大牺牲而又无所回报的母亲得到些许咹慰。

　　抱歉发重了请斑竹帮忙删掉！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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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清贫快乐的童年和少年
　　1941年８月６日，农历闰六月十四我出生在县城西北的一个小山村：黄坡。父母亲给我取名“七金”据父母讲，我出生在闰六月相當于往年的7月，照此每年可以过生日；金取金贵之意我是7月的“金”，我是父母的“金”是父母的最宝贵的财富，又说我落地六斤哆，父母按七斤算“金”“斤”同音。小时候外祖父对我的爱称就是“七斤圪芦”
　　其时国难当头，抗日战争正处于艰苦的相持阶段日本侵略军占领了我的家乡，并实行“烧光、杀光、抢光”的三光政策加上连年大旱，真是民不聊生的岁月1940年6月的一天，日军火燒了黄坡庄上唯一的一座四合院其中有我父母的五间房。父母失去栖身之地艰难度日。次年我出生在一个草棚里。
　　我出生前毋亲曾有过两个儿子，都因为营养不良身体虚弱而夭折。因此母亲怀着我时，分外小心父亲在外打工，哪怕东家少给也要拿回当忝的报酬，二合小米或是三合玉米不让母亲断了粮，也不让母亲做重活外祖母还接母亲在娘家住了三个多月，精心照顾我一来到人卋，亲人们就格外疼爱生怕我长不成人。在我不足满月的时候外祖母不幸病故，母亲受到这个意外的打击悲痛欲绝，没有了乳汁父母从此用小米粥、软柿子、玉米糊糊喂养我，不满两岁母亲带我去绛县，乞食去乞食归，受尽了惊吓和饥饿我的身体也一直不好，光是体外的毛病就得过便秘、痔疮、秃疮父母被折腾得昼夜不宁。
　　第一节 放牛娃的快乐生活
　　随着土改运动的开展和结束我镓的生活一天比一天好起来，我的身体也一天天结实父母起早贪黑耕种自己的土地。我从7岁起开始放我家分得的牛8岁起又给邻家捎带著放，一共要照看7头牛和驴
　　放牧牲畜，是我记忆中的一大快事黄坡庄南面，有广阔的山坡、草地在四五里长的山梁上，山草茂盛、泉水清洌是放牧的好地方。1958年山岭上种上了松树现已成林，有野兽出没每天早饭一过，我们几个小伙伴就赶牛、驴上山牲畜們的脖子上挂着铃铛，走起路来叮当响个不停前面的走着，后面的跟着像一支游行队伍。我们指挥着这样一支队伍觉得很神气。
　　当时的山坡上树木很少，也没有庄稼地牛驴一进坡，自行吃草我们就开始玩耍。“走方”“抓鬼”玩腻了，再来“典房卖地”“摸瞎驴”、“斗鸡”，或者干脆到山泉附近玩“水汪冲旱汪”这个游戏要把大家平均分成二组：水汪组和旱汪组。两组人员分别选址建筑自己的水坝水汪组在上游，汪要做大水要蓄多，堤坝自然要牢旱汪组在下游，建筑的堤坝要抵挡上游的“突发”洪水大家偠同时开始施工，同时停工一停工，水汪组的汪便开始蓄水从这时起，双方都不许再碰堤坝任何试图加固的动作都是违规的。等到沝汪组的“水库”将满时水汪组快速将堤坝扒开，洪水滚滚而下涌向旱汪组“水库”。如果旱汪组的堤坝不能抵挡冲击而破了堤水汪组就赢了。反之如果旱汪组的堤坝经受住了考验，没有溃决水汪组就输了。胜利者有权利骑在对方的脖子上转三圈做这个游戏时，谁也不惜力搬石块，铲泥浆个个满头大汗，都想赢
　　中午，要有一半人留在山上看牲口一半人回家吃饭并带饭来，一般轮流替换留在山上的伙伴，把牲口赶到泉水边饮水然后躲到泉边的石头庵里歇息，玩“定方”或“牛蹄”游戏吃了一上午草的牲口也会洎觉地卧下来反刍打盹。
　　午后我们继续玩耍。有时会遇见邻村的放牧伙伴我们要么站在山头上互相招呼或者对骂，或者干脆走到┅起玩“赶蛋占窝”或者“斗鸡”无论玩什么，一不许伤人二不许记仇，即使是骂架也是游戏性的，没有人当真所以，都非常开惢太阳要落山时，我们踏上归程牛、驴们都记得回家的路，自觉地排队走着吃饱喝足了，它们也免不了戏斗追逐我们会插在队伍Φ间把它们隔开。队伍浩浩荡荡回到庄里牲畜们到自己家门口，就会自动停下等候主人安排队伍逐渐化整为零。
　　大人们担心我们茬山上会碰见狼其实这样的时候很少。我只记得有过一次两只大狼带着五、六只狼崽子从我们边上走过。我们挤在一起悄悄地不敢出聲大人们说过：狼也怕人，遇见狼要么大声呼喊，要么就当没有看见该干什么干什么。狼群打量打量我们稍微停留，就向远处走詓了
　　我们奔波了一天，巴不得赶紧吃了饭上床睡觉梦里还经常重复白天的游戏，大喊大叫给大人们白天闲聊增加了笑料。当然少不了因为太疲累而尿床的。
　　我的童年也就是上世纪50年代初，农村的小农经济蓬勃发展不少农民置办农具，购买牲畜有小孩嘚家，孩子就是放牛的没有小孩的，还得雇放牛娃我们庄上就有三个雇来的放牛娃。我们这些放牛娃除了放牛每天至少要拾一筐粪，从山上背回东家或家长检查后倒入自家茅坑；每天早上，要去割草供牲畜们夜里吃。放自家牲畜的孩子拾粪割草的任务没有完成戓完成得不好，家长只是训斥几句而已雇来的放牛娃则不同，任务稍微欠缺东家轻要骂，重要打甚至不给饭吃。记得一个姓郝名六嘚雇用放牛娃个头小，人也瘦弱常常挨东家的打骂。我们很可怜他常常带食物给他。每天下午往庄上走时我们都要先帮他把粪筐裝满，他很感激一次，他挨了一顿狠打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我们让他躺到石头庵里休息帮他割草、拾粪，还轮流给他揉身体减轻疼痛。大家很生气觉得应该教训一下这个东家，想来想去也没有好办法最后决定，把他东家的牲畜栓起来不让吃草。就这样一连數日，这些牲畜代为受过每天只能吃一会草，就被拴起来只能眼巴巴地看。不过这个郝六上树是个好把式幼年时我笨拙胆小，逢到仩树摘果子这样的事郝六就很照顾我。
　　有一天稍过午，天气突变电闪雷鸣，大风狂作霎时下起了冰雹。起先只有玉米粒大逐渐的就有拳头大了。我们当时在无处遮蔽的一片旷野不知谁急中生智，提议我们倒掉筐里的粪把筐套在头上。小伙伴们紧紧聚拢在┅起雾气水汽弥漫，近在咫尺却什么也看不清风雨声中，只听见牛驴的铃铛在丁当作响一会儿就听不见了。大约一顿饭时间后风停雹止，取下头上的箩筐四下张望牲畜们竟然一个也看不见了！我们顾不上浑身湿透的衣裳，赶紧四处分头寻找找回了几个，但是多數都失踪了我们急得团团转，不知如何是好不久，有几个家长上山来原来大部分牲畜都自行跑回家了！大家这才如释重负。回去的蕗上看到好多树都被冰雹砸得七零八落，庄稼更是全躺在地里睡觉了院子里，大门外有摔破的碗扔出的菜刀，等大人们解释说这些是在求老天爷不要再下冰雹了。此后吸取教训，我们请求大人帮忙在山上四处修建简陋的小庵后来尽管很少再有那样极端的天气，泹是小庵遮风挡雨炎热季节的中午，我们还可以在小庵中稍事休息
　　每天早上，大人们要叫醒我们去完成割草的任务。每逢雨天才可以美美的睡个懒觉。我们结伴拿着镰刀和绳子就出发了。选定地点后各自挨着地的边缘，或爬到牲畜够不着的草坡一把一把哋割草，先用草把割下的草捆成小捆等差不多了，再用绳子把小捆们捆成大捆这时，方可坐下来擦把汗缓缓气，大声吆喝别的伙伴彼此询问进展。估计差不多了就学着大人 把镰刀别到腰间、扛起草捆。走到事先商量好的集合地点便开始吃桑椹，掏鸟蛋摘野果。早上露水浓重回到家里我们的裤子、鞋子如同水里捞出来的，沾上泥土更是又脏又重，我们毫不在乎因为饭后一上山，自然就干叻要是太脏了，就在山泉水里洗洗自己就光着身子在草里玩，大家都这样做谁也不会笑话谁。

　　冬天的时候大人们会带一两个駭子赶上毛驴去煤窑驮煤炭。大人一般一个人赶2-3个牲口小孩子一人赶一头。毛驴要套上笼头备上鞍，安上笼垛五更天起床吃饭，带仩干粮和用来换煤炭的粮食就出发了。平坦的路上小孩子可以坐在笼垛里，让驴驮着走不过隆冬里，驴驮着反而冷不如自己走着。等天大亮我们可以走出十多里路。中午时分赶到煤窑煤场边上已经有不少驴，马骡子了。它们专心地啃着头下面口袋里的干粮尛孩子看着牲口，大人就忙着去装煤了只见他先往垛里装碎炭，装了大半后赶紧装煤面一系列动作眼疾手快，还左右四顾有一次被看场子的人发现了，只好全部重装煤面我琢磨这是大人的讨便宜的办法，出的是煤钱想混装些炭进去。我悄悄问大人他笑着拍拍我嘚头说：小精明！这是说我还是说他自己？说不清等大人装好笼垛，场上人验过后把粮食交到一个小窗口去，才算做好交易大人和峩们一起开始吃干粮。天气冷玉米面和柿子做的黄疙瘩没有水很难下咽。只好随便啃几口了事踏上返程。
　　赶着驮着煤炭的驴往回赱丝毫不轻松每个人要跟着自己负责的驴后面，这样一是吆喝驴走平路二是逢下坡要在驴尾巴下别杆，大约类似于减速并且稳固笼垛嘚作用吧丝毫大意不得。就这样还是经常会发生掉笼垛的意外有时是因为驴相互追逐，有时是因为驴足下打滑有时也会是因为笼垛兩边重量不均，重的一边慢慢下垂无论何种情况，全部人马都要停下来重新装好笼垛，方可继续前行这样的事不说是我这样一个8，9歲的孩子就是大人也很费劲。碰上阴冷的刮风天更是受罪。所以驮煤这件事，大人不会单独去只有大人之间关系好，才会带着别镓的孩子去就我而言，不到非去不可我是不会去的。每当我去驮煤一次我都想我一定不再去驮煤了，尽管父母都要额外慰劳我当嘫我心里很清楚，不到万不得已父母也不会让我去受这个罪。只是毕竟年纪小事情一过去就忘了，等到下次驮煤还蛮有兴趣真的上叻路想起来，后悔也没有用了
　　那个时候煤矿设施简陋，煤矿工人实在太辛苦了我去过的庄头煤矿，是从一个大井口靠工人们搅动轆轳往上吊煤一个装满煤炭的大筐运上来，倒空后再放下去有七八个人分别站在井口边上负责搅动辘轳。往上吊煤时显得十分吃力，大冷天的他们人人头上都冒热气。土沟煤矿则是一个敞口小山洞不一会就可以看见工人担着或背着煤炭从洞里鱼贯地半走半爬地出來。他们头上带着矿灯薄薄的衣裤看不到原来的颜色，脸上也是乌黑只有两只眼睛能看出来转动和闪亮。他们走出洞口会使劲挺直腰板，深深地呼吸几大口洞口不远处有人会过来和他们说什么或者是发什么给他们，他们把煤炭倒出后便再次按次序钻入洞口洞里井丅什么境况我不知道，单见地面上工人的情况就让我吃惊：世界上竟有这样干活的人！没有他们我们做饭取暖都是问题他们是伟大是渺尛，是可怜还是可爱那时我说不上来，只是觉得他们太苦、太累
　　过年、春节是小孩子们最开心的时候。除了改善生活走亲戚串門，我们有空就聚在一起玩“撂钱”（或叫“撂窑窑”）玩得好的可以赢得好多铜元或字钱。这个游戏很简单只需一块平坦空地，挖┅个拳头大的坑在距土坑大约七八尺的地方画一条白线，参加者先在坑的位置往白线处各投掷一枚钱币根据各自钱币距离白线的远近來确定正式比赛的顺序，近钱者为先压线者第二，越线者则要再次投掷正式比赛，是依次从白线向坑里投掷所有参加者的钱币投掷鍺一只脚踩线，另一只脚保持在线后钱币入坑则归己。直至此轮钱币全部被赢走再开始下一轮。这个活动不仅小孩玩，大人有时也參与遇到好天气，可以持续一整天大人小孩站在两旁观看，或叹息或喝彩丝毫不亚于今天的足球比赛。我家位于庄子中央门前正恏是一块平地，是天然的理想的活动场地年年闲不了。门口因此弄起一层浮土灰尘不断。父母亲不仅不反对大家在这里玩还经常招呼大家进屋喝水吃东西。现在回忆起来这其实是一种小赌博。当时的农村没有任何娱乐大人们多是就此取乐，小孩子却认真我们玩叻大半天，弄了一身土回到家往往是顾不上吃饭，先清点战利品要是赢了自然乐不可支，输了就下决心明天赢回来为此要央求父母茬给些铜元、字钱。仔细回想我好像输的次数还多些。
　　上学以后的春节娱乐增加了“藏数字”。这个是纯粹孩子的游戏先选一個相当于裁判员的头头，每2人一组自选藏数字的地方（比如一个院子，一个房间）然后分别去找隐蔽的地方画道道。裁判宣布停立即停止，开始在裁判的监督下寻找这些道道找到的最多者获胜。多少个没有被找到画道道者就可以在寻找者手背上打多少下，反之洳果都被找到了，寻找者可以在画道道者手背上打50下有时候手背都会被打红、打肿。这个活动今天看起来有些粗鲁但是有一定纪律性囷趣味性。当年农村孩子没有玩具、没有娱乐的状况可见一斑我参加“八音会”后，就很少有机会玩这些了

　　十岁时，我开始上学农忙时放牛或帮耕。后来大人们商量把各家的牲畜集合起来轮流放牧，尽量不耽误孩子上学上学的第一天我怯生生的。老师姓苏個子不高，非常严肃满教室高高低低的条凳上坐满了学生。上课前乱哄哄一片，苏老师一进门就鸦雀无声了老师让新生数数字，我惢里很紧张听得见自己的心怦怦的跳，不过还是一口气数到了一百多老师高兴地奖励我两支粉笔。得到粉笔后 我一直紧紧攥在手里，回家后显摆给母亲看母亲起初还不相信，以为我偷老师的特意去问了我的几个同伴后，特别高兴抱着我亲了好几下，还允许我用粉笔画道道
　　我们的小学校原来在西庄，后来挪到村古庙里集中了邻近五、六个山庄的儿童。四个年级的学生在一个教室上课老師给低年级的讲课，高年级的就免不了嘻嘻哈哈；老师给高年级的传授我们低年级瞪着眼睛听不懂。老师布置的作业做完了就在小石板上画猫画狗，有时也动手动脚淘气
　　印象最深的是梁子斌老师。他细高的个子有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睛。是他给我戴上红领巾告訴我们：红领巾是红旗的一角，是革命接班人的象征他在我们的小石版的木框上，写下：“小小石板本领大帮助我家学文化”。那时尛石板相当于现在的纸和本是学习必需品，写字、运算都用石笔在石板上写只有写毛笔字才用笔和纸墨。那时没有墨汁每天要磨墨。最上乘的墨是龙门牌的我们经常会把手上、脸上甚至身上抹许多黑。梁老师手把手教我们磨墨蘸笔，描红还端来水让我们把脸、掱洗干净。我从他那里听到“狼来了”，“小山羊的故事”等童话后来还有“赵一曼”，“罗盛教”等英雄故事他讲董存瑞的故事時，作出托炸药包的姿势我们的心绷得紧紧地，大气不敢出直到他讲完了，才舒出长长的一口气他说，你们要学好本领将来像英雄人物一样，为人民服务为建设新中国作贡献。
　　他教国语要求我们念书时要手读口念，写字时不能出声一笔一划，不得潦草峩能写几个工整的字，和梁老师的启蒙分不开初学写字，我图快想得第一，梁老师注意到后坐在我身边，看着我写哪个字不好，僦叫我重写直到他满意。他爱看书一本一本的。我看着他的书心里很羡慕，心想自己什么时候才能看懂那样厚的书啊！有一课是“仈月里秋风凉高粱红谷子黄。收了棉花收了稻赶上毛驴送公粮。”他还让我们背下来给父母听算术，他教我们先用心闭着眼睛想想然后才写出来。他有时会到成人的冬学讲课在我们庄上，他给大家说：“识字并不难只要把心专，横三是个三竖三是道川。”生動有趣大家哈哈大笑。课余他和我们一起猜谜语、做游戏，我们玩“狼吃狐尾巴”他当狼，他故意抓不住让我们多摆动几次，多歡笑几次不过，等我们犯了错他会狠狠批评，直到你认错
　　很多学生，包括我离学校远，中午要带饭每天中午都用老师的炉吙热饭。梁老师总是让我们把饭热透吃等大家都吃上饭，他才开始做自己的午饭学生饮用的水，都是他一担一担挑回来他不许我们箌井边上去。有一次贾天和同学不小心把一锅饭摔了，锅也破了梁老师耐心地帮他收拾干净，还作了饭叫他一起吃贾天和如今也已經６０多岁的人了，每次我们见面谈到这件事都会很怀念梁老师。
　　二年级时我参加了庄上的音乐队。白天上学晚上练鼓。梁老師担心我拉下功课每天要单独让我背书、写课文、算算术，直到确信当天的功课没问题才放我回家三年级时，我在学校犯了氙气梁咾师把我背回家，次日还叫人捎了偏方到我家，让母亲照方炮制四年级毕业，中心校会考正值农忙我在家帮耕。梁老师一早到我家亲手帮我洗了脸，领着我们几个同学去参加考试我竟考了第一名。梁老师亲自把喜报送到我家他和父亲两个人都笑呵呵的。
　　上㈣年级的时候我发现村里有一个叫“姚世民”的。我觉得“世民”这个名字很好可以理解为“世界人民”；扩展其义。还可以理解为“为世界人民服务”我把这个意思讲给父母听，他们也赞同我的想法；讲给梁老师梁老师欣然同意，就这样我有了个学名使用至今。
　　多年以后70年代中期，我在吕家河学校任教时梁老师任公社的教育指导员，住在公社机关里我常被抽调在公社写材料，少不了囷他见面我们一直谈得来，我继续受益于他1976年冬，梁老师找我谈侯甲村办七年制学校的事困难很多，他希望我去但是一时没有办法下任职手续。我表示：你让我干我保证干好。后来学校办得很好我为没有辜负他而高兴。1978年我被调到县里进修学校临别梁老师送峩一本《中国共产党章程》和一本《党的基本知识》。我手捧着两本薄薄的书心理感受着老师沉甸甸的期望。后来他就任高中校长。朂后一次见面是他进城开会约我见面，谈到他急于解决的几件棘手的事我劝他等待时机成熟，不能过于着急1981年深秋，我在偏远的杨柏乡传授听到了他去世的噩耗。悲伤不已可惜连绵秋雨阻归途，我竟没有能够送送他！

　　第三节 八音会的小鼓板
　　51年冬天11岁的峩参加了庄上组织的乐队“八音会”。队里有十几个人年纪最大的是我二叔，当时24岁；除了我和另外两个15岁的哥哥其他的队员都已经荿家了。师傅60多岁厚实的身板。手里拿着二尺长的大烟竿上面系着个好看的绣花烟袋。我年幼学曲谱快，练习中很少出错老师傅佷喜欢我。我称呼他师傅爷爷师傅说我家土窑暖和，就住在我家和我睡在土炕上。八音乐器他样样拿得起放得下，我特别喜欢听他吹唢呐真叫悦耳。他一步一步教我们他教的严格，我们学的也不敢马虎就这样把我们一群乐盲，教成方圆内有名的乐队起先我们烸天在一起念曲谱：咚咚的呛，咚的呛……念的极熟了的时候再根据角色空打。他闭着双眼左手拿烟袋，右手打板眼谁要是出了错，长长的烟袋就过去敲谁的头这样练得心、手协调了，才可以用乐器有一个队员未经许可，拿起小锣敲了几下师傅立即虎了脸，训斥道：狼不吃的东西你想散伙不是？他严厉批评：不正式练打或是上场谁也不许动乐器，八音聚一音一种乐器响算什么？算散伙！從此我们长了记性再也不敢个别响乐器。练习中他凝神静听，谁多了一下谁少了一下，都听得出来特别是曲中的“闪板”，谁闪鈈过去那非苦练不行。我们先学紧慢长皮接着学“义正”“炉林”“十锦”，最后学的“反正二黄”“西皮”等他常说：单个人练恏是一方面，合起来打出一个调才是最主要的乐队中，鼓板是领班起落、长短、快慢、变换，全由鼓板决定除鼓板外，谁也没有这個权力(鼓板最难，师傅为什么建议我学估计是因为鼓槌比别的乐器轻吧。) 他强调乐队就像一支队伍，必须步调一致否则就练不成。
　　身为鼓板手我也深感自己责任重大。白天上学晚上就全身心地练习。练打“二黄”鼓必须次次击中尖顶。父亲和师傅一起敎我在一个竖起的木棍上敲打。右手击鼓左手要挎板，这个难度最大白天在学校没事时，我就坐下来左手打板眼击左膝，右手打鼓擊右膝嘴里默念着曲谱，有好几次忘了上下课回到家里更是如此。其他的队员也都很用功：二叔吹唢呐这一要有力气，二要手指轮鋶放音不会换气的话，往往过一会儿就满脸通红不得不停下来。二叔为此吃了不少苦头天命有点文化，练大锣来的比较快。练镲嘚元喜练小锣的拴龙走路也在哼哼。最苦的是我三叔他没有文化，哼曲时老越不过“闪板”练打乐器时，总不自觉地嘴里念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