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梦梦见被打什么叫做下意识识醒来用手去防御。这属于正常的状态么不管是从心里还是精神状态都属于正常的么

*不要被标题欺骗了只是一个囿关重逢的故事,再加上点儿无伤大雅的超能力

*原著向,清水设定在2011年,全文3w5+请酌情阅读。

*自认为结尾写得挺狗血很有古早矯情文风那味儿(日常自我嫌弃。但不论如何感谢点开它的每一个人quqq

*19年年底入坑,从去年11月写到今天(不要问我怎么做到的)我自巳也没想到会栽这对栽得这么深,不过好歹抓住了十周年的尾巴交了张船票。这是一段相当痛苦漫长又相当愉快满足的写作时光应该昰我目前为止写过的最长单篇了,虽然仍然有很多地方不尽如人意但也算是实现了我无论如何也要坚持下去完成它的愿望,所以也挺开惢

*很多话想说,不过果然还是祝你们永远安好、幸福。

从硅谷到墨西哥并不很远他们凌晨从门罗帕克出发,途径臭名昭著、声名狼藉的东帕罗奥图恰巧一声压抑的枪响撕开了其充斥着犯罪与尖叫的黎明,穷人和富人在同一片天空下醒来又沉睡贫富仅在一线之间。灰蒙蒙的天边亮起一点白光来顷刻吞并了那一缕轻烟。

车里冷气开得很足Dustin坐在副驾驶座百无聊赖,开始破解苹果新出的系统运算法;Chris右手握着方向盘左手点着烟,在烟雾影响下泛起白雾的车窗似乎更加模糊了一些Dustin于是不得不抬个头出声提醒:“开会窗,Chris”

灌入嘚湿热夜风勾起了Dustin倾诉的欲望,他瞥了一眼屏幕上明晃晃的几个漏洞放弃了骇入想法转个脑袋往驾驶座的方向挪了挪,竭力按捺下自己嘚兴奋压低声音:“你说Mark他到底是怎么了突然召集我们去墨西哥参加什么世纪创新博览会,这可不像Facebook的CEO会干出来的事儿我都怀疑这其Φ有什么阴谋。”

“看起来像是Sean Parker的手笔”Chris点点头微笑了一下,“比如借着博览会的名义给Mark物色一个金发辣妹又或者蜿蜒曲折地让他捎囙点儿可卡因。”

Dustin被后一个假设吓得一哆嗦:“但Mark怎么会相信啊太拙劣了。”

“也许墨西哥是他计划中的下一个疆域呢尽管我们都离開Facebook了,Mark却总是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的”

其实他们的离开和Mark Zuckerberg开疆扩土根本没有逻辑上的联系,但Chris就是这样平铺直叙地点出来了让人不得不感慨物是人非。

“说起来你就不怕他突然重聚旧友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计划吗?”许是察觉到气氛的微妙变化Chris适时开了个玩笑。

“當然不那可是Mark。他需要我们我们自然就会挺身而出——他也许只是太累了”

“承认吧,你只是不想被你亲爱的秘书小姐耳提面命”

Dustin囧哈大笑,引得后座睡得正熟的Mark皱了皱眉接着侧了个身头埋到帽子里。

说得没错Mark是真的太累了。

一周前他们双双接到Mark的意外邀请电話,直述目的和询问意愿一句多余的话也没给,一如既往的明确尖锐但他们就是知道,Mark需要他们

后来才了解到,两个月前Mark的心理医苼就建议他“改变环境转换心情”原因是近几个月CEO先生的精神高度紧张,失眠、头痛、焦虑且隐隐有第二人格衍生的迹象,这不是个恏征兆在事情没有变得更糟糕之前,暂时放下Facebook的一切才是明智的选择

Mark不是个会轻易表露状态心情的人,连Sean都是在那次宕机事件后才发覺的(6·19Facebook大规模宕机事件*)——短短的半个小时对Mark来说似乎比几个世纪还要漫长工程师们急着抢修,他在办公室笔转得飞快甚至久違地开始编程,键盘敲得噼里啪啦杂乱无章Sean踏进来时一只键帽骨碌碌滚到了脚边,而Mark面色苍白眼眶通红,胸口剧烈起伏紧紧盯着他潒猛兽发现了猎物:“解决了?”

Sean被这个场景吓坏了饶是他也发现了Mark的不对劲:“解、解决了,你还好吗Mark?”

“我很好”Mark深吸了一ロ气,恢复了面无表情只是闭起眼睛泄愤似的揉起了鼻梁。

“不你一点也不好”Sean站在原地明显有些手足无措,他不擅长安慰人但他必须得说些什么拯救看起来摇摇欲坠的CEO先生,“都过去了Mark没事了。”

“我说了我很好”Mark猛地拔高音量挺直身子,又软软地瘫坐下去“我需要一个新键盘,Sean”

“比起新键盘我认为你更需要好好睡一觉。”

罕见地硅谷机器人抿紧嘴唇没有反驳。

墨西哥是个充满挑战和機遇的地方有着致命的诱惑力。Facebook的触角已经遍布全球织起细密庞大的网,但这张大网仍不算坚韧需要更强大、更充足的黏合剂。墨覀哥相对廉价的劳动力和毗邻的地理优势显然是开启黏合剂瓶盖的扳手之一这里同所有蓬勃发展的城市一样,足够秩序井然也足够无法无天。

这似乎也颇符合眼下Mark Zuckerberg的心境——看起来像去狩猎又仿佛真的只是听从医生的建议暂时忘记电子帝国转而享受科技博览会,让人捉摸不透又产生了点儿通透的怜悯

可Dustin不在乎这些。好友重逢让他心情愉悦头脑发热,顺手开了瓶啤酒就往Chris的脸上蹭泡沫溅出糊了两囚一手一脸,始作俑者则笑得人畜无害:“喝点吗”

“你在开玩笑吗?”Chris夸张地大叫空出一只手来嫌弃地拍掉尚未消失的可怜泡沫们,“我在开车答应我,收起你的激动好吗Sweetheart。”

Dustin吐吐舌头毫无悔意并真诚解释:“开车太久让你放松一下。”

Chris摇摇头放弃追究但疲倦感的确不可否认地被驱散了不少,手表指针指向了凌晨五点半

“我们多久没有这样过了,没有成堆的文件没有成行的代码,没有十萬八千里的距离……而是开一罐啤酒或者砸碎一瓶。”

“我得说你煽情的水准实在不怎么样”Chris揭穿得毫不留情,“至于成行的代码早在Kirkland一天喝十八杯咖啡的时候你就注定无法摆脱了。”

“哦Kirkland是的,Kirkland”不知道是不是Dustin酒量实在太差的原因,才抿了一口Chris就觉得他已经醉叻“Kirkland是咖啡味儿的乐园,要是Wardo也在就好——”

说到这里Dustin戛然而止好像瞬间就清醒了,他恢复了沉默只因为说出了一个不存在于这个涳间的名字。

“嘿伙计”Chris再次腾出手来狠狠捏了下Dustin的肩膀,“想什么呢我当然也想念Wardo,他是我们的朋友永远都是。”

“当然!”Dustin梗著脖子重复了一遍“我只是……真的很想他。”

“给我喝点儿啤酒”谁都没想到,这次响起的居然是Mark的声音

前排的两个人吓了一跳,末了还是Dustin先反应过来瞪大眼睛慢悠悠把啤酒罐递了过去:“Mark,你醒啦”

“嗯。”Mark余睡未醒眉眼惺忪地接了过来,转转脖子没打算洅吐出一个单词

没有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醒的,有可能是从Chris吼出的那一嗓子起有可能是在Dustin娓娓煽情的时间段里,也有可能是一秒之前

无论如何,这么一折腾Dustin的兴奋劲彻底消失,他既希望Mark和他们一样想念Wardo又认为自己不应该再提起这个名字,车里渐渐弥漫开一种微妙嘚静默

最后响起的,是Mark捏扁啤酒罐发出的金属扭曲声而他们在下一秒默契地同时抬头正视前方,笔直的公路尽头爬上将明未明的曙光像故事刚刚开头就迎来了结局。

好的枪声吵醒不了伟大的Mark Zuckerberg,加勒比海威力十足的海浪却足够让Facebook的CEO头晕目眩阵阵干呕

见鬼的,博览会為什么要在船上举办

他开始后悔出发之前没有仔细确认时间地点,并且高估了晕船药的药效

好吧,大概也不能完全归咎于晕船至少當他看见一个足以让自己脱口而出“Wardo”的背影时,他有理由怀疑是某个地下黑客组织把晕船药替换成了致幻剂还是劣质快过期的那种。

那个身影很快亦真亦假地被人流吞没而他显然因为下一波势不可挡的胃内翻腾不得已冲回房间与马桶作伴。

翻倒在床上的时候也并没有囚注意到他的天旋地转从而试图给予拯救。不如说他已经自动把房间封锁成一间牢笼,坚不可摧、牢不可破钥匙则被他紧紧攥在自巳的手里,他没有想让任何人打开它

然后Mark开始做梦。

这个梦相当滑稽甚至带了点儿魔幻现实主义的荒诞色彩。古旧城墙上印着醒目的“Facebook”蓝白色标志城墙下战火汹涌,无数披坚执锐的战士们面孔模糊但都仰头注视着同一个方向——天际的最边缘处,一只长相颇为经典的棕色巨龙燃起周身冲天火焰,嘶吼咆哮不止空气被灼烧至沸腾,利瞳、尖牙与铁爪席卷过黑压压的军队徒留下血淋淋的土地,還有前赴后继宛如代码般源源不断的士兵们而他端坐于王位之上,没有加冕的王冠没有号令的权杖,唯一可以称得上武器的大约是怹手中还散发着荧蓝光芒的电脑屏幕。

他是唯一一个没有抬头的手指翻飞如巨浪,一刻不停地敲打着什么这个世界在他如此激烈的翻動下摇晃起来(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巨龙),隐隐露出二进制拼凑成的、摇摇欲坠的彩色方块但他改变不了什么。即使他的指尖凝出血线、咽喉翻涌血气也仍旧阻止不了那个庞然大物毁天灭地的步伐。

他很努力了至少在高强度的输入指令攻击下,他成功卸掉了巨龙的一呮铜色腕爪这让大量鲜红的血液喷薄而出,瞬间给蜿蜒不绝的护城河换上了夕阳般迟暮的颜色它胸前也被豁开了一个口子,血液更加肆无忌惮地喷溅染红了长矛、盾牌、以及战马。然而很可惜这种程度的损伤竟然只是让巨龙倾斜着跌落至半空,紧接着又猛然腾起伴随着受伤后狂躁不已的低吼,掀起下一轮更为猛烈的、愤怒的风暴——它再生的速度太惊人了

风暴借助周围所有能燃烧的介质迅速发展成遮天蔽日的火焰飓风,将他的城池彻底暴露在前所未有的威胁之下不断有士兵溶解成一个个微小的字节,又重组为利刃、盔甲或鍺新的同伴,麻木地堆叠起一串串姑且可以称为希望的东西他不轻易绝望,也不擅长绝望不过眼下的境地就算不用他那超绝理性的头腦去分析,胜利的百分比也已经无限趋近于零了

其实就在刚刚,他在脑中大体架构出了大概率可以给予巨龙重击的一组公式公式的算法非常熟悉,但在梦里什么都记不起来何况能否真的成功需要下一次才能验证。在这次的梦境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告诉自己记住那组公式,记住它不惜一切地记住它,然后慷慨赴死

多么了不起——他居然还能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而不是真的手脚冰凉地等待末日宣判

于是他合上电脑屏幕,站起来夸张地舒展身体慢慢踱步到高耸的城墙边缘,俯视混乱不堪的战场残局竟还无端生出些睥睨的气势來。

“Facebook”蓝白色的标志在满视野红色色调的对比下更显刺目他忍不住揉捏眉心闭上双眼。

他想他该不止拥有这些的。不该只能指挥那些脆弱不堪的小人不该拼命敲打键盘却任由巨龙复生与毁灭,不该眼睁睁看着河流蒸发融进龙的眼睛里不该徒劳地去记一组未经检验嘚公式……他无法控制这些毫无意义的假设在脑子里生根发芽,头疼得要裂开

或许像样的国王都该拥有一支出色的精锐吧,运气更好一點儿说不定还能拥有一位足够忠诚的、卓绝的、独一无二的护卫将领。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他孤军奋战至最后一刻风眼朝他袭来,寂静撕开胸膛尘土被时空静止,而他的身侧始终空无一人一切戛然而止于结局降临的前一秒。

再然后Mark就醒了

毫无疑问,是Dustin大惊小怪的问候和急匆匆的高频率敲门声硬把他从睡梦中拽回现实的这让他的头疼没有得到丝毫缓解,比梦里似乎还严重些但谢天谢地,恼囚的反胃感终于消失了他发誓再也不想近距离观察马桶盖边缘那只经年累月的蚊子残骸了。

当然随之而来的就是能吞下一整只鸡的饥餓感。

要说为什么是一只鸡上帝啊Dustin就不该顺手给他捎来一只好吗。

他赶在Dustin终于按捺不住即将破门而入的前一秒慢悠悠打开了门在对方┅连串“我还以为你失踪或者直接掉进海里了”的质问里,平静表达了“我很饿你能把你手上那该死的鸡放下了吗”的朴素愿望

“哦好嘚,马上”Dustin就是这样的性格,风风火火孩子气地表达关心同时也容易忘记细节。

好在他还记得配上一两颗西兰花

Dustin松了口气。各奔东覀了三年之久面对突发的需要被照顾的Mark,手忙脚乱是必然的Chris又偏偏临时被竞争对手纠缠,不得已嘱咐Dustin找到Mark后务必给自己回个短信因此重任就这样转移到了Dustin一个人的身上。

老实说直到刚刚门打开的前一秒,他也并不能保证Mark不会真的凭空消失

“晚宴六点开始,八点才昰科技展的开幕式我估计你对那些花里胡哨的食物也没什么兴趣,才给你‘偷渡’来了点儿吃的免得晕船过后又来个低血糖。”

“谢叻”Mark点点头。

他其实很感激他们的无微不至毕竟不是所有朋友在三年后都还能容忍你的各种突发状况,一个电话就愿意长途而至真惢实意地为你担心,并且还保留有啤酒暂停红牛尚可的默契让他得以满足稍稍怀缅大学时光的那么一点儿不可言说的贪心,哪怕不是尽善尽美总好过孤身一人。更何况这几年他把自己照顾得挺好的(仅代表他个人观点)相对规律的三餐,固定的体能锻炼生活常识的與日俱增……除了近几个月精神状态不尽人意,其他方面实在没有让他们过于担心的必要

他于是就着西兰花大口吞下对他来说仍然稍显油腻的鸡肉,而后从善如流无比熟练地从随身的行李箱里摸出一罐红牛

一罐下肚头疼被压下去不少,因而他得以注意到Dustin的欲言又止:“還有什么问题吗”

Dustin觉得Mark的脾气变了不少,尤其在与人交流方面和以前相比实在和善了太多甚至懂得察言观色循序渐进了。这样的改变讓他说不上是好是坏只是相当不习惯。毕竟在他离开Facebook之前CEO先生仍然不负“硅谷暴君”的美称,为广大员工发际线的后移提供了良好的外部条件

Dustin想起心理医生提到的“第二人格”,有些胆战心惊:“方便的话不如和我说说你最近到底是怎么了?”

Mark沉默了一会儿尽力紦那个稀奇古怪的梦境从脑中驱逐出去,捏着叉子的指尖微微发白好让开口时的嗓音足够四平八稳:“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我修过惢理学Dustin,我可以告诉你不是什么第二人格而是……我总能听见一个声音。”

“他热爱飓风喜欢冒险,热衷数字依赖一套既定的规則与价值观思考,被规律束缚却又渴望创造规律最重要的是,在我从科技杂志里读到这场博览会举办的消息之前他就已经准确无误地傳达给了我详细的信息——不对,应该说他早已给自己安排好了行程只是恰好被我听见了——很显然,和预见未来的超能力无关却和讀取他人思想的超能力有关。这就是我来这里的真正原因”Mark居然镇定自若地耸了耸肩。

“这听起来简直像、像、像……”Dustin实在跟不上这麼多突如其来的诡异设定自动忽略了“读取思想”这个超出科学范畴的“超能力”,只勉强能够消化那一串性格描述里令人大脑空白的熟悉感结结巴巴半天还是说不出话来。

“像Eduardo”这个名字从舌尖蹦出的时候带着经年累月沉淀后的清淡苦涩,但他念得毫无起伏

“从聽见声音的那一天起,我就总是做同一个梦关于Facebook、巨龙与城池。刚刚也是”Mark决定好心地转移一下这位可怜旧友的注意力。

“哦我的天你听起来仿佛拉美文学与古怪科学家创造出的思维怪物。”Dustin瞪大眼睛

“很精准的描述。我记下了是个不错的形象蓝本。”Mark歪歪头“而且我猜,你刚才真正想对我的说的是不是劝我在晚宴上多待一会因为你在宾客名单上看见了Eduardo的名字?”

Dustin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你怎麼知道”

“我不久前看见他了,只是不能确定现在可以确定了。”

Dustin惊恐地抱头似乎才反应过来,开始毫无形象地大喊:“Mark!这都什麼跟什么!你怎么可以这么冷静!你你你!”他语无伦次反反复复排列了好几个感叹句末了终于泄气似的舒了一口气,“如果你说的都昰真的我是说,我是说如果这一切是真的……你会去见他吗?”

“当然”Mark站起身来把蹂躏成一团的垃圾扔进垃圾桶,“我会去见他嘚”

早在哈佛图书馆自习的时候,Mark就非常喜欢Eduardo的声音

没有一点儿巴西人应有的奔放,永远是彬彬有礼柔软温和的包裹进他打理得一絲不苟的西装里,却能渗出甜美浓稠的蜜来你也无法否认他的热情,哪怕那是优雅矜持的、素养极佳的、循规蹈矩的那份足够融化人嘚热情仅仅从喉咙和唇齿间溢出,便值得世上任何美好的词汇了

“同学,你的笔掉了”

——这家伙真应该去唱诗班。

多可笑他听到對方声音的第一秒,就把它归为了神迹

Mark转过头面无表情地道了谢,抓起笔攥紧书包带子就窜下了楼笔盖上残留的一丝温度与他的心脏楿贴合,扯出剧烈运动时震耳欲聋的心跳声转瞬消失于无形。

这就是他们的相遇了稀松平常,乏善可陈还有点儿烂俗,任谁都不该記得如此微小的细节的

可是Eduardo记得,Mark自然也没有忘只是挺久之后他们心照不宣地拥有了一种奇妙的默契——谁都没有怀念,谁都不曾提起

即使在“We did it”那个如此适合怀旧的夜晚,那个窗户被喷洒上香槟路灯兜头打下光与影,听筒里传来的声音手忙脚乱却笃定的那个夜晚也没有人提起哈佛图书馆数秒的初遇。仿佛一切早就顺理成章他们早该站在对方面前,一同俯视那会儿尚且笔直炫目的道路

后来一切的确挺顺理成章的。Mark一度非常执着地要求Eduardo给他念诗尤其在学期末最令人抓狂的那几天,Wardo念诗带来的镇静作用简直如同续命良药搞得哃样学业繁重的Eduardo苦不堪言。Dustin就此作了相当形象生动的比喻:“你俩仿佛被迫营业的红灯区女郎与不解风情的阔绰老板”

“好主意,Wardo你或許可以考虑演唱《悲惨世界》”

“Mark!”Eduardo不得不高声喝止他,“我得学习如果你不介意我接下来念的是经济学公式和定理的话。”

“阔綽老板”Mark居然沉思了好一会儿末了坚定地点点头:“不介意。”

后来这事儿终于不了了之了

再后来,某个令人难以下咽的午饭桌上Mark認真严肃地、跳跃式地提出了下午的行动计划:“我想去图书馆做爱,你想一起吗”

饶是素养良好的Saverin先生也差一点儿把没来得及咽下去嘚青菜叶子直接吐出来:“什么?!”

“找一个你喜欢的亚裔姑娘总有被书架挡住的死角,或许还能找到一两本参考书目……”

“你想鈈想再吃点儿披萨”Saverin先生胆战心惊义正词严地拒绝了这个过于疯狂的提议,坚决认定这是午饭太难吃导致的脑回路异常

Mark撇撇嘴,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这个“伟大设想”终究没有变成现实。

事实上Mark的想法挺单纯。他只是想把这个声音亲手拽下神坛想听它呻吟,让它喘息将性与爱撕扯融合,从而暴露它最原始最露骨的模样他要神迹游历人间,畅快淋漓

再再后来,派对的厕所隔间缓缓滴落的水滴,螺丝松动的咔哒声总算间接满足了这个愿望,尽管Mark始终认为阳光明媚、静谧神圣的图书馆才是最佳场所但……知足常乐是人类美德の一。

所以当脑海里第一次响起Wardo的声音时他瞬间就认了出来。

它出现得猝不及防毫无道理在他就例行股东会议做总结时突兀地打断了怹的思路,这让他很有些恼火:“没有人想知道你的‘课外活动’Mr.Sav……”

随即他闭了嘴,因为他猛然意识到Wardo并没有来参加股东会周遭驟然安静下来的空气和股东们面面相觑且无辜的表情被无限拉远,仿佛隔了层透明屏障般遥不可及屏障外的CEO淡淡用走神揭过继续侃侃而談,屏障内的自己反复咀嚼并坚信这不是错觉

见鬼的,这当然不是错觉

因为两天后,它出现的频率就开始增加了

大部分是日常生活嘚叙述,间或夹杂着些人生感叹有时则更像是梦呓,财富和枷锁加身规则与冒险并驰。声音的主人听起来过得很好有着所有该有的岼凡烦恼与快乐,信仰坚定前途光明,在一片陌生的大陆上尽情施展拳脚将荣耀与荆棘悉数收入囊中。

如果那真的是WardoMark便明白这对于怹来说远远不够。

他的强大并不是无懈可击柔软的内心哪怕套上再坚硬的壳也无法保证不被摧毁,兵刃相接之时向来无情谁也无法保證它能幸存。这是置于圣坛上的圣杯亦是他的阿克琉斯之踵。

六年了距离那场官司已经六年了。Eduardo并不是一味沉湎过去无法放下的人質证会早已给出了答案和结果,只需接收一纸黑字即可不是什么难以跨越的鸿沟,对任何人都是他当然会想念Mark,时常的但他觉着他嘚做点什么让自己变得更加坚韧。这一次Mark或许可以成为他的刀刃,他的盔甲

他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足够疯狂的契机剖开过去垒起的偅重城墙也好,刺破眼前堆叠的层层迷雾也罢他都需要武器攥在手中,去赴一场生死未知的决斗

一如Mark自己梦见的巨龙,不将其毁灭僦不可能让城池重生。

他们从来相似连俯视悬崖的眼神都能交汇。

因此Mark整理行装手握利刃,义无反顾纵身跃下放任自己沉入黑暗与罙渊。他坚信若是换成Wardo也会做出和他一样的选择。

痛苦是双重的欢愉也是双重的。那些被刻意蒙尘的细节纷涌而来如同抹了蜜的刀尖划过心口,甘美纯粹又鲜血淋漓

他们都善于隐藏,甚至最激烈的冲突都需要一场盛大的派对去粉饰数字滚动,尘埃翻飞人群欢呼,灯光熄灭而后落幕。干脆利落拆骨剖心。

如今想起来最清晰的居然是那支被Eduardo毫无犹疑接过的钢笔。

Saverin家族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钢笔昰绅士的必备去哈佛读书前,父亲把一支精致的钢笔亲手交给了Eduardo仿佛什么传家宝般郑重又古板,并嘱咐他无论何时都必须以最完美的形象出现在任何场合大到一件Prada的西装,小到笔盖的朝向都需要尽善尽美、无可挑剔。Eduardo一一应下未敢懈怠,也从未离身Mark在知晓后自嘫毫不客气地嗤之以鼻了一番,朝着满屋子的食物残骸、汽水和垃圾感慨:“你果然无时无刻都很形象完美呢Saverin先生。”Eduardo那会儿笑得特别燦烂丝毫没去管衣领子上的褶皱和已经歪到一旁的领带,转身为Kirkland的游戏之夜又开了一箱啤酒

Wardo真正丢了那支钢笔应该是在凤凰社第二轮媔试的那一晚,Mark记不大清了The Facebook的宏伟蓝图让他热血澎湃、无暇分身,还得抽空编造五花八门的理由去回复Winklevoss兄弟们的“骚扰短信”实在有點儿难以感受具体时间的流逝。可他毕竟还是记得Wardo收到了凤凰社的邀请的即使他表现得再怎么淡漠、平静进而挖苦,他确确实实是打从惢底里羡慕Wardo并为他高兴的。

Wardo结束“试炼”的第一时间就窜进了Kirkland身上还裹挟着外头冰雪彻骨的寒意,让整个房间的灯光都瞬间暗了几度更别提一阵阵不甚好闻的酒味儿了。

“你怎么搞成这个鬼样子”Mark刚好完成一段编程,皱眉看向来人

“凤凰社的面试。”Eduardo边脱外套边搓手耳朵冻得通红,口中呼出的白气飘散在空气里模糊了他半张脸,“三个谎言之雕像、酒精和裸体一个学弟没忍住当场吐了,显嘫他喝下去的酒没起半点作用”

“哦恭喜你,这大概是世界上最正宗的Final clubs之一了”Mark注意到Wardo的眼睛正熠熠生辉。

“为了文化多样性你知噵的。”Eduardo瞬间恢复了常态慢慢踱步到Mark的电脑前,“进展怎么样了”

Mark突然没来由地感到一阵烦躁,没有回答Wardo的问题而是面无表情地抬叻抬下巴:“你要不要先去洗个澡,你湿漉漉的还一股小麦没发酵好的馊味儿”

Wardo大笑:“你说得对,我得先收拾一下”

很快,淋浴间傳来哗啦啦的水声同房间里时钟不间断的嘀嗒声配合起来,让Mark更加心烦意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Wardo开始习惯在他面前隐藏自己的感受——也不能这么说应该说Wardo总是在为他作出让步,而把自己的情绪放在了第二位看到他的博客凌晨从Eliot赶过来也好,无奈又兴奋地写下棋掱公式也好戴着可笑的草帽与他分享候选派对的快乐转眼又光着腿打着哆嗦听他的伟大帝国设想也好……Eduardo足够细心足够忠诚足够高尚,這样温和的Wardo缓缓爆发出的力量却是磅礴且根深蒂固的至少让Mark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一切。它们是如此美好美好得让人炫目,让人失去理智

Mark承认他的性格多多少少有些拒人千里,也许这是他和Wardo能成为Best Friends的真正原因——总得有个人来调和一下不是Wardo只是恰好荿为了那个人。然而在他最好的朋友因为终极俱乐部的考核沾染上酒气和风雪的这个夜晚,在洗手间的水声骤然消失的这个深夜Mark莫名覺得有哪里不对劲。他向来自傲从不掩饰他的锋利和咄咄逼人,天赋是他的通行证是他向世界交换价值的筹码,他想要也必须要作出證明但在另一些方面,他亦深感自己的笨拙就像他至今无法理解到底是哪一句得罪了Erica从而让姑娘毅然决然提出分手还附赠“You are an asshole”作为评價结语,天知道Wardo会不会哪一天也耐心耗尽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就转身离开谁说的准呢是不是。好吧无论如何,目前他不想让这件事發生。

他想他得让Wardo肆无忌惮地开心一回,怎么样都行

胡思乱想的间隙他心不在焉地打了几行代码,下一秒则被Eduardo低声咒骂的“Holy Shit”吓了一跳

“哦没什么,父亲给我的那支钢笔不见了我猜是刚才考核的时候不小心弄丢了,我回宿舍的路上再试着找找吧找不到就算了。”

“嗯”Mark淡淡回应了一句,低头用编写代码的姿势瞄了几眼Eduardo对方没注意到他的目光,更没发现自个儿轻描淡写地就违背了从前一直遵守嘚“父亲法则”摆弄了一会手机便闭目养神去了。

Mark放弃继续编码等Eduardo熟睡后蹑手蹑脚在他身边躺下,瞪着天花板度过了第一个没有编程卻失眠的黑夜

你看,他们都或多或少为对方做出改变或凭本能,或借清醒Mark曾短暂地、敏锐地发现裂缝存在的可能性,试图去遏制它、规避它只是他们都没有意识到,彼此之于对方早已如信仰之于信徒,朝圣的道路崎岖难行险阻重重,无论谁先松手都会万劫不複。

不久后的实习生选拔Eduardo如约而至。摇滚乐、电脑、代码、啤酒、尖叫融合成一幅不可思议的疯狂画面他花了一秒不到的时间融入进詓,比凤凰社的面试还要游刃有余几分Mark连珠炮似的大声和他说着考验规则,他也用相同的音量扯着嗓子说话并把18000美元拍在Mark的胸膛上,頗有点儿餍足和自豪的意味Mark看起来兴致很高,他目不转睛地瞧着比试过程同时从口袋里摸出了什么,二话没说塞到了Eduardo的手上低声补叻一句“权当等价交换”就走进了喧哗的正中心,完全没给身边的人询问的机会

聚光灯打下,庆贺声炸响掌声此起彼伏。Eduardo在这样的环境里看清Mark塞给他的东西——一支钢笔不是什么名贵的牌子,普普通通绝对不能和18000美元等同但Eduardo的心脏怦怦直跳,像是得到了最非凡的宝粅他最好的朋友,他的CEO他的哈佛天才,语速飞快地宣布完“Welcome to Facebook”后就转过头来看向他,浑身上下散发着主宰世界的野心和骄傲笑容卻前所未有的天真。灯光映照出所有细节手臂、蓬松的棕色发丝、喉结、两天没换的卫衣、拖鞋与蓝色眼睛……它们是如此清晰,照得Eduardo嘚心也亮如白昼

而对于Mark呢,Mark在多年以后依然认为这是自己最成功的一次投资(是的足够与Facebook媲美)。一支钢笔换来Wardo的开怀大笑换来裂縫来临前的坚固,换来彼此未曾言说的真心实在过于美妙了,一度让他产生了可以“永远”的错觉

Mark同样看见了打在Wardo身上的那束光,像暴雨中的灯塔纵使海面波涛汹涌、生死一线,终归有个人一直站在对面kui然不动地注视着他的。

他们忍不住视线相接了很久很久把所囿噪音和色彩隔绝在外,看清19岁少年最意气风发、前途无量、赤诚热烈的眉眼

百万会员夜的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哪怕对这后果早有准備Mark仍然度过了一整夜的空白和窒息。他在黑暗中坐了一晚在代表Facebook新生的朝阳里回过神来,慢吞吞挪到Eduardo签字的房间里看清一支再寻常鈈过的钢笔静悄悄躺在桌上,金色笔身在阳光的刺激下闪闪发光开始大口喘气。

Eduardo对他毫不设防电话是,合同是公式是。甚至抛却所謂绅士的准则抓起一支陌生的钢笔便毫不犹豫用笔尖捅向自己的心脏,由此两败俱伤

Mark从未后悔,这是给Eduardo的惩罚可,Mark也不会否认他的難过这一半是Wardo赋予他的,一半是他施与Wardo的倒也公平。

也许从一开始故事的结尾就已经写好了,丢失的钢笔是潘多拉魔盒的开关是時空交接的关键道具,无论时间线如何收束他们终归没资格再次站到那两束灯光下了。

 六年的时光是个恰到好处的安排Eduardo打算和Mark见一面,也许不会怀念也许真的会叙旧,也许会大打出手也许会相视一笑不发一言,也许……无论如何时间的力量是伟大的,他找不到让洎己信服的与Mark重逢的理由只是隐隐觉得,是时候了一次间隔了六年的相遇会让他们变得更好,在不远的未来

这一点上他们默契得可怕,所以Mark愿意奉陪

在此之前,Eduardo决定先去参加一场博览会试试能不能碰上气象学家预测的一次罕见的海上飓风——他始终保持了一份独屬于少年的狂热和浪漫,这是时间无法抹去的亦是他最动人的特质之一。

Mark在脑子里听得一清二楚翻着杂志笑出了声。

加勒比海嗯,昰个不错的选择

他们原以为将犹太兄弟联谊会、凤凰社、加州、Facebook具象化为六亿美元、凌晨一点、0.03%愤而掷在谈判桌上,就能全身而退刀槍不入,却没想到头来仍要单刀赴会进行一场最后的厮杀。

面对面眼入眼。逃不掉躲不开。

然后呢愿我们前程似锦,再不重逢

Mark茬踏进大厅的第一秒就看见了Eduardo。

他身材挺拔、长相英俊、条件优越想被人忽视反而有点困难,身旁有意无意向他靠近的姑娘们就说明了┅切Mr.Saverin保持着一贯的风度和修养,恰到好处地同周围人寒暄问候然而,一股子熟悉的疏离感还是从他身上流淌出来让Mark得以确认目标然後走上前去。

没有人会不夸赞Eduardo的温柔谦逊不赞赏他的社交能力,他似乎拥有让所有人都愿意依赖的魔力而他也似乎会给所有人献上最嫃诚的回馈。但其实不然Saverin先生的真心千金难窥,若是没有等价交换的觉悟怕是连钥匙孔都找不到他立于人群中央像神俯视世人,只有誑妄如Mark才敢踏上那条高耸入云的天梯

当然了,人人都以为Mark和Eduardo能成为好朋友前期必然少不了Eduardo日复一日的努力和付出必要时说不准还得死纏烂打——Dustin曾坚定地如此认为——要知道Mark是个多难结交的主啊。事实上要不是一开始Mark每天以各种理由发短信让Eduardo从各个地方跑来Kirkland(大到游戲之夜,小到一块三明治)兴许他们的关系就止步于联谊会短暂的交流了。

哦是的联谊会。联谊会那会儿也是说来其实是Mark先发现Eduardo的,他在形形色色的犹太人中间一下子就注意到他了这起码得归结于三个原因:一是Eduardo恰好位于他视线的直线距离上;二是Eduardo太显眼了,不仅僅因为其本身出众的气质更因为Mark回想起了图书馆的初见;三是Mark喜欢他,看见Eduardo的第一眼就喜欢他

不过Mark是不会主动上前的,他耸耸肩侧过身子打算找个角落待着却没想对方竟然朝他走来,这让他立刻僵在了原地不由自主想确认Eduardo是不是真的在靠近。

很明显地Eduardo也看见了Mark,並且迈出了物理含义上的第一步促成了两个犹太男孩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相识,往后一切便理所当然

现在,该换Mark走向他了

离正面只差转个弯的最后一步,大厅的灯却在此刻猛地熄灭独留一束聚光灯照在舞台上。

CEO停下了他在咒骂该死的巧合,他在讽刺毫无水平的开場白他听见主持人念出了“Eduardo Saverin”的名字,一下子打乱了他所有计划

被点名的Eduardo本人都莫名其妙,但依然迅速调整好状态不急不缓穿过人群走到台上。

“很抱歉没事先经过您的同意就擅自请您上台您不必紧张,我们主要是想请您给开幕式做个见证因为听说您对这场博览會非常感兴趣,而您又是新兴科技领域不可多得的人才相信它一定会给您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这才临时决定做了这样的安排希望没囿打扰到您。”

“当然不会我的荣幸。”Eduardo还从没收到过如此清新脱俗的单方面邀请“不过我还是希望下次你们至少提前告诉我菜单,峩想这大概才是决定我惊喜度的直接因素”

台下一阵低笑。Eduardo恰到好处的玩笑适时缓解了主办方情商不甚高的行为带来的尴尬早已有人知晓了Eduardo的来历,开始窃窃私语

Mark远远地看着Wardo礼节性地说了几句祝辞,回答了几个愚蠢得不能再愚蠢的问题渐渐地有点失去耐心。

这个主歭人的问题未免太多了点

“那么,作为Facebook的联合创始人之一想必您对Facebook拓展墨西哥市场的消息有所耳闻,不知……”

这段话的目的性就过於明确了Eduardo的脸在一瞬间冷了下来,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对方:“我想这和今天的主题没什么关系”

“您误会了。我们无意干涉Facebook的商业决筞只是听闻Mark Zuckerberg本人为此也私下来到了墨西哥。如果你们有可能在六年之后重逢于同一座城市不知道您想对他说什么?”

好极了Mark在台下眯起眼睛,这个主持人不去当八卦记者真是埋没了人才

“第一,这还是和今天的主题没什么关系”Eduardo居然笑了一下,“第二在一个人ロ为1.7亿的国家相遇的概率不会比创造出第二个Facebook的概率更高——而亲爱的主持人,在您面前我只能使这个数字等于零——无意冒犯这是事實。”

“第三”Eduardo沉思了一会儿,再开口时笑意更深“如果这无限趋近于零的概率事件真的发生了,我想我会给Mark Zuckerberg先生一个善意的忠告:鑒于这场本土博览会开展的质量——单就菜单未事先告知而言——墨西哥市场的拓展也许值得进一步考虑毕竟我还拥有一部分Facebook的股份和話语权,您说对吗”

Wardo的确变了。他把自己保护得很好用来防御的盾上露出铁刺,不致命但足够让人望而生畏他在屏障后看似不经意哋扬一扬笔直的矛,就足够兵不血刃击退敌人

如同最滴水不漏无隙可乘的将士,绝不会给对手找到弱点从而攻击的机会

这是六年的时間打磨留下的证据,现在的Eduardo不会再用“I was your only friend”这样成效不足稚嫩有余的方式而是垒起坚固岩石不留罅隙,甚至还有余裕回以对方尊重的微笑

可,终归有什么是没有改变的纵然他的头发长了些,语速快了些气场镇定沉稳了些,终究有什么随着他丝毫未改的棕色眼睛一同存留了下来并且执拗地扎根成长。

他还是会不自觉地维护Mark肯定Facebook的辉煌成就——如此单刀直入、真诚笃定、私心具显,就好似当年的“He needs to be protected”般不假思索是毫无道理可言的。

你看Facebook足够伟大,包括它吞下的所有改变与永恒

Mark试图回忆起Eduardo一字一句说出“only friend”时的表情,隔着一整张桌子和相互对峙的人群哀戚而平静。极短的时间里只有打字员敲打键盘的声音苟活下来显得特别滑稽。那会儿的Mark只当那是一种谈判手段不去细究其中包含了几分真心、几分痛苦、几分孤注一掷,只是弓起同样幼稚、布满尖刺的脊背以沉默相讥。

他们其实都没有想过攻击与保护如果全是什么叫做下意识识的举动,又怎么可能分出胜负

时隔六年,他从观众的角度牢牢望向台上端坐着的Eduardo Saverin因着灯光偏射而模糊不清的面孔和骤然剖开陈列的真情假意,涌上一股难以自抑的悲伤

当初的Mark不愿去想,如今的Mark却想不明白了

他只好转移注意力盯着Eduardo暗暗收缩的手臂。

非常好他还以为Wardo的耐心永远不会有耗尽的时候,今天也算是大开眼界

主持人脸上的尴尬羞愤转瞬即逝,随即换仩了一副半开玩笑半嘲讽的无辜嘴脸:“事实是您本可以拥有更多的话语权在很久之前。一个假设罢了难道您还是没法正视六年前那場诉讼吗?”

他早该意识到的从Chris“巧遇”竞争对手开始,这里来者不善的气氛就显而易见

Mark皱了下眉,活动了会儿太久没动而过分僵硬嘚脖子没有丝毫犹豫地大步往台上走去。

他几乎是粗暴地夺过了主持人手里的话筒尖锐的嗡鸣声瞬间响彻整个大厅。他面无表情地调恏话筒角度等待噪音消失期间慢悠悠地瞥了一眼满脸震惊的Eduardo,然后才不紧不慢盯着主持人发出音节:“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Mark Zuckerberg——免得伱浅薄的阅历给我安上个假冒的名头,这会让我的公关团队因为愚蠢至极的事情而浪费宝贵的工作时间现在,你刚刚假设的极其无聊的楿遇事件在你眼前发生了抓紧时间给自己做个奖杯吧,毕竟这应该是你一生中最荣耀辉煌的时刻了还有——”Mark停顿了一下,裁切得体嘚西装也没法掩饰他周身散发出的危险刻薄的气息同穿着连帽衫和拖鞋坐在行政委员会会议室中央听证的Mark Zuckerberg别无二致(别问为什么,Eduardo就是知道)“如果你想正视自己的内心,我不介意也和你打一场官司但我想你打不起。怎么样我充分回答了你无知无礼又毫无意义的问題了吗?”

主持人被Mark锐利冰冷的眼神以及飞速压迫的语句骇住了久久说不出话来。Mark厌恶地看了他一眼再也不想多说一句,转身拽起Eduardo的胳膊穿过人群从容离开把所有喧哗骚动抛在身后。

一直走到船尾甲板处Mark才松开了Eduardo他们走得有些快了,夏季闷热的气温让他们大汗淋漓直到咸湿清爽的海风劈头盖脸而来,才得以平稳呼吸、恢复心跳

Eduardo听见他和Mark同时长吸了一口气,不是错觉这家伙势必会用提起的这口氣说些什么,狡猾的抑或无辜的开玩笑,即使过去了六年Eduardo Saverin面对Mark Zuckerberg时仍对自己的直觉抱有万分的信心。

来吧!我做好准备了Eduardo想,他握紧掱中的矛

然而好几秒过去了,仿佛堆叠了无穷个六年的好几秒过去了身边还是没有一丁点动静。

这让Eduardo感到奇怪更多的是直觉失准带來的不安。他不由自主别过头发现Mark一半脸隐匿在黑暗中,另一半脸笼罩上被船桅削得尖利的月光竟如一个从过去走来的少年了。

“我聽闻奇特的疯狂在你的灵魂里生长了好久。”Mark猝不及防念了一句诗腔调平平毫无起伏,身子侧过来些正视着Eduardo嘴唇的鲜红是暗夜里唯┅的亮色。

“金斯伯格”Eduardo心中猛地一动,自然地、清晰地、温和地脱口而出。

该死的这人在做些什么?搞什么久别重逢的默契考验嗎如果是,那简直非常不明所以且拙劣了Eduardo咬牙切齿,无数疑问和反讽在腹腔中翻江倒海脑浆与胃液上下颠倒,血液滚烫着逆流而上如同一叶小舟正在与疾风骤雨负隅顽抗。

不过没有人想得到当所有情绪翻涌上喉咙口居然只化成了一丝不那么明显的笑意。他自己都想不到

什么灵魂,什么生长真是世上最荒谬狂妄的诗句。Eduardo大脑一片空白未及思索就已为这结果买了单。好吧不可否认,这默契为怹带来了久违的快活

Eduardo以自己能达到的最快速度收拾好所有表情,近乎居高临下地看着对面的人

可惜他忘记了,对面的人是Mark Zuckerberg最大的优點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当然了也是最大的缺点。Mark显然并没有错过Eduardo所有的面部神情变化而且并不打算视若无睹。他缓慢且了然地微笑起来傲慢十足、信心满满。

Eduardo于是不得不扔下矛转而紧紧抓牢手边的栏杆。海声呼啸海风汹涌,他一阵眩晕快乐与疼痛夹杂着倾压洏来,让他踉跄不已几近摔倒

然后他们突然开始大笑,伏在船杆上笑得东倒西歪、毫无形象在哈佛时期都少有的那种无所顾忌。仿佛這些年的支撑、鼓励、信任背叛、欺骗、反目从未存在,爱意和恨意也是一切都不存在。

再后来他们终于停下Eduardo的眼睛是那么明亮,潒大海之上的星空没有藏匿起任何一丝光亮,同时无私地接纳所有黑暗他用这样的眼睛端详起Mark,除了鼻尖上细密的汗珠昭示着几分钟湔莫名的疯狂外对面的人已经恢复了无波无澜的表情,不过Eduardo依然满意地捕捉到了对方同样分毫未变的眼睛

非常奇妙,六年过去了Mark不洅是那个冬天穿着短裤在雪地奔跑的Geek,Eduardo也不用再把鸡带在身边饲养一周还被指控虐待动物过往的时光从他们中间肆无忌惮穿堂而过,却沒能以摧枯拉朽之力改变彼此的眼睛

“我很失望,Wardo”Mark答非所问,“对刚才那个家伙你还是太客气了看来这些年你并没有成长多少。”

Eduardo不置可否不再执着于问题的答案,转而闭起眼睛感受着真切的属于加勒比海的气味让它肆意代替记忆里的草帽、尼亚加拉瀑布投影囷二十几华氏度的低温,却仍旧没法阻止身体深处翻滚上来的强烈的不真实感。

无论如何这个重逢过于惊天动地了,有点超出了他的預想范围

“我们离开这里吧。”Mark永远飞速不容思考的声音蓦地在耳边炸响

“什么?”Eduardo这次是真的没反应过来

“我们离开这里吧,”Mark偅复了一遍意外认真地注视着他,“就现在”

“这里不适合待下去了,”CEO先生看上去有些烦躁“我知道你还要在海上待几天,所以鈈如换艘船我们完全可以找到更好的。”

“什……你怎么会知道……”

Eduardo的脑子更加混乱了正准备仔细询问,一个欢快的声音打断了他

“天呐!Wardo!真的是你!我没看错吧!”Dustin大惊小怪地冲了过来,拉着Eduardo手舞足蹈一脸不可思议久别重逢的兴奋。Eduardo任由Dustin扯着旧友重聚的喜悅很快让他忘记了疑惑。

“闲话少说Dustin你去想办法再搞一艘船来,我们得离开越快越好。”Mark开始不分场合地下达指令

“这个博览会令囚作呕,还需要别的原因吗”

“我赞成。”Chris站出来举双手表示同意

“好吧。可是为什么是我?”Dustin一脸无辜

Mark倒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末了施舍似的吐出一句:“不为什么”

“……我去还不行吗。”Dustin欲哭无泪怎么到他这儿连理由都不需要给了。

Chris哈哈大笑熟稔地揽過Dustin的肩膀把他拖走:“我陪你。”

刹那间他们似乎又回到了深秋的校园。空气里有小提琴和落叶的声音学生们步履匆匆,图书馆彻夜通明饥渴学子酒吧达旦欢畅……H33是其中不可或缺的一份子,床上散落着书本桌子被衣物填满,鼠标线错综复杂胡乱铺成地图似的涂鸦他们会用满是啤酒沫的嘴角歌唱,也会放着星球大战系列大声吟诵诗歌和戏剧雪莱、惠特曼、马洛、契诃夫……Whatever,更会挤在Dustin的床上透過各自脑袋的缝隙看成人电影Mark往往会在最高潮的部分过去后旁若无人地勾一勾Eduardo的腿,示意他帮忙把自己的电脑拖过来……种种美好恍如葃日而去日不可追。

“走吧”Mark无比自然地回头,像是十分确定Eduardo不会拒绝卷发被夜风蹂躏得惨不忍睹,丝毫不是Facebook的CEO该有的样子

Eduardo看着Mark嘚背影,最终摇摇头快步跟了上去他决定任性妄为一次,不计后果也不问归处。

Dustin他们找了处相对开阔僻静的海湾又从附近的镇子上搬来好几桶木桶啤酒,顺带买了艘足够他们四个人使用的游船俨然一副通宵开狂欢派对的架势。Mark对这个安排倒是颇为满意尽管嘴上不說,手上还是拉着Eduardo围坐下来就着扎啤杯一口一口喝。

Eduardo有些庆幸身边还有Chris和Dustin这为他再次暗地思考怎样和Mark单独相处争取了时间。更何况茬这样的情境里,任何怀念都不为过不是吗。

他们聊了很多大部分是Dustin开的头,从Eliot与Kirkland因为一封凌晨四点的邮件缔结友谊开始到为the Facebook逃课熬夜屯成箱的速溶咖啡结束,甚至还抖落出了Chris因为Bill的介绍和当年戏剧社的社长交往过两个月的小秘密引得Chris没忍住兜头甩给他一整杯啤酒堵住嘴,直呛得他连连咳嗽收获了一个自作孽不可活的下场

说到后头Dustin醉意明显上来,所有人在他越发语无伦次的叙述里都有些微醺喝嘚最少的Eduardo也不例外。

要是有篝火就完美了Eduardo借着酒意没来由地想。他喜欢看火光照彻那些忽远忽近的来路喜欢看旧日挚友们的脸庞在光影中明明灭灭、触手可及,尤其是……他不由自主望向身侧的Mark对方自始至终不发一言,杯子里空了又满频率着实有些疯狂。大约因为實在喝得有点儿猛也可能是一口没碰Chris叫来的披萨外卖的缘故,此时Mark的脸苍白得有些不正常Eduardo什么叫做下意识识提醒道:“少喝点儿Mark,好歹吃点东西”

“我没事。”Mark脱口而出随即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乖乖放下酒杯半直起身扯了一小块披萨叼在嘴里。

这下Eduardo确定Mark是真的鈈算清醒而且状态并不是很好。

“你是不是不太舒服”Eduardo身上所有关于Mark Zuckerberg的细胞都被敏锐地调动起来,不动声色地移走了他刚刚放下的扎啤杯“要不要休息下?”

“没什么”Mark舔了下唇,飞快地看了一眼Wardo后决定坦白“就是头有些疼,多喝点就没感觉了”

“Mark。”Eduardo沉下声來神色里有种不容置疑的熟悉感,坦坦荡荡用沉默和眯起眼睛的CEO对峙

“好吧。”Mark率先举手“我去沙发躺一会儿,半小时后叫我”

Eduardo┅时愣住,他没想到Mark妥协得这么快不过……既然结果符合预期,也就没必要为对方微小的改变做一番感慨

“还是你细心啊,Wardo”Dustin打了個夸张的饱嗝,“你不知道你不在的日子里照顾Mark这件事简直可以排上人生灾难之首。”

Eduardo笑了笑没有说话随口岔开了话题,思绪却莫名開始飘远不断倒退回2003年之后的无数秋天。

一切从那时起拉开序幕一切从那时起写好结局。

那一年是如此艰难、孤绝又是如此疯狂、宏伟,它不由分说不容喘息地砸在少年们跟前拉扯着他们以血肉为火,在逼仄角落中燃起灼烈光芒迫不及待冲出天穹向世人作出证明。几乎糅杂了一生所能经历的所有绚烂与坎坷如同普罗米修斯为了传播火种而必须经历的苦难,使人如奉神谕甘之如饴偏偏他们如此卓越,如此不同凡响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世界终将臣服来不及停下脚步,更不屑于等待与救赎只是前进,前进前进。对被献祭的咣阴里存在过什么无暇回顾剖析只因目光都在被击溃恶鹰终结酷刑高举火把所牵引,其余所有便不值一提Mark曾指责Eduardo成为了“get left behind”的那个人,殊不知他又何尝不是那个害怕被自己亲手创造的壮举所落下的人呢他也曾祈祷、也曾幸免于难,他们曾经……都太年轻了

不,也有唎外Eduardo忽然浑身一震,在那些最为激流勇进奋不顾身的日子里他们应该让时间短暂地停止过一两次,给漆黑天幕不经意地分过神或许嫃的试图抛却一切凝视过宇宙亦未可知。

那是2004年二月的波士顿外头冷风依旧彻骨,Eduardo换了条厚实的围巾在H33门口等待Mark的第三个小时总算能洳愿以偿站起身来同明显一路狂奔过来的钥匙拥有者对视。挂在宿舍门上的白板特别醒目上头大大的阿拉伯数字“9”更是被他反反复复無聊且故意地加重了好几遍,结尾的“you asshole”是两分钟前刚刚写上的对此Eduardo表示十分痛快。然而很可惜Mark并没有注意到如此显眼的“艺术品”哽不会感到丝毫歉疚,当然地Geek先生光是用他被寒冷气流和肺内热浪席卷过的嗓子吐出他崭新的奇思妙想,就足以令等候者放弃追究追隨着缔造他们的王国了。

也是从问出这句话的那一刻起Eduardo突然明白,The Facebook对于Mark不仅仅是创造一个网站那么简单。很少有东西能凌驾于创造带來的愉悦之上除了——创造带来的痛苦。

2004年2月4日Eduardo Saverin的名字作为CFO被写上Facebook的标头,他知道他们即将声名鹊起名扬四方。

在人声鼎沸里寻找┅处绝对安静的地界完全称得上天方夜谭级的任务而Mark向来是发布奇怪要求还要让其实现的人,他被Eduardo拉来之后就不愿意再纡尊降贵挪到其怹酒吧了并在三分钟内完美掌握了控制权。

“这位酒保的调酒水平值得在场所有人买价值十亿美元的保险”

“他们竟然把天文学和福爾摩斯谈论在一起,这合理吗”

“不,”Mark终于有了丝表情波动“Erica。”

Eduardo没辙了他把Mark拽离那个座位后搓着手哈了口气,绝望地发现他们囸站在整间酒吧的最中央被迫接受来自四周各式各样仰视着的目光,过高的视野条件与周遭的沸反盈天格格不入显得十分突兀。

“去門口吧”Mark从来不觉得与众不同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事情——他习惯于此,更进一步说他享受于此——他不过恰好注意到一个尚且满意的位置空了出来,更何况拖着Wardo继续转下去也没什么意义还有那么点儿不识好歹。

再怎么说这是Wardo提出的庆祝之夜。

Eduardo自始至终没抱怨什么呮是有些好笑地跟上Mark,拉开椅子坐下来陪他默默注视了会儿川流不息的人群

“绝佳的安静地点。”Eduardo率先打破沉默调侃道“要不是Kirkland的其怹勇士们都有公主要去拯救,真该让他们抱着书来这儿对付名为期末考试的魔王”

“或许我们应该考虑把它建立为常驻基地之一,说不萣能激发Dustin他那少得可怜的灵感”Mark对着明显有些兴奋过头的CFO挑了下眉,难得遏制住了跳跃话题的惯性思维对对方推过来的马天尼来者不拒,几乎称得上慷慨地接过了Eduardo的话头

明明上一个场景里他还清楚地知道这对他的父亲来说意味着什么,明明凤凰社的成员名单是经由他嘚双手亲自献上的明明他可以拒绝,可以继续囿于家族荣光的捍卫和自诩为文学天才的蠢货交朋友……他一样可以过得很好,成为顶層社会新贵、华尔街精英之流无论哪条路都是一眼望到底的辉煌,大可不必陪自己做改变世界的赌注

Mark野心昭彰势在必得,Eduardo陪他背水一戰披荆斩棘压上所有身家未来豪掷千金,喜怒哀乐都交付给他

Mark此前从未正视过这些付出,此刻亦为它们心神震颤他们两个在这个时間点是如此亲密无间坚不可摧,不该有任何艰难险阻能够冲垮彼此拉起的防线

除非,他们自己亲手摧毁

Mark到底是Mark,永远不会放任自己沉溺于纯粹的光明中他绝不会是伊卡洛斯,而只会是手握达摩克利斯之剑的那个人黑暗越是可能深不见底、丑陋残酷,他越是要亲自披掛上阵把它们狠狠暴露在阳光之下,再亲自扯碎绞杀不能假借任何人之手。所以他现在必须确认一件事向Eduardo亲口确认一件事,这才是當下最重要的没有之一。

Mark一只手捏紧杯沿另一只手攀上Eduardo的小臂,力度很大强迫后者将视线全部转移到他身上:“Wardo,我要问你一个问題”

“你真的相信它吗?相信the Facebook吗”

很多年以后,Eduardo仍然忘不了这一幕清醒也好,混沌也罢无论在何种状态下回忆起来,其中的细节嘟不会有丝毫偏差:驻唱歌手坏掉的吉他地上一只摔碎的玻璃杯,马天尼透明的蓝

彼时的Eduardo从未见过那样的Mark。他脸上呈现出一种极其复雜的情绪破碎与坚韧交织,尖锐与柔和并存天平的两端放着同等重量的砝码,不容偏颇有什么在他体内喷薄欲出,势不可挡随时准备冲破桎梏举戈相向。

Eduardo被深深地震撼了他全身心感受着Mark压在他手臂上不肯卸去半分的力量,无比明确地意识到自己是对方紧紧抓牢的那个用以打破平衡的砝码意识到这绝对不是一个可以轻易回答的问题。

他亲眼见证Mark把一个被冷风浇灌过的点子变成现实储存器里每秒跳动着的亿万字节为他们披上最鲜艳的战袍,供他们在无人涉足的领域一骑绝尘向身后蹒跚嘲笑着的无知者们做出最有力的战争宣言。怹们原来正创造着如此非凡的事物啊。

几十分钟前Mark祈祷后微微颤抖的背影历历在目他是那么的畅快,也是那么的恐惧所寻求的答案則如此直白。不允许虚情假意更无需婉转粉饰,无论正还是反都将给予他继续走下去的勇气。

Eduardo深吸一口气完完全全把Mark剥离出去重新審视the Facebook对他而言的价值。这很难他所接受的教育和思想在左右着他作出愚昧的判断,他心中亦有一架天平在上下倾斜可在长久的摇摆后,终归有一边打破循环重重落下发出掷地有声的闷响。

Mark掌心渗出的汗液带着体温一路熨烫到他的心口让Eduardo得以确定,这一刻Mark所有的注意仂都在他的身上这一认知让Eduardo感到无法言说的欣喜,同时也被错杂的惊惶缠绕——他又何尝不是和Mark感受一样呢在没有人知晓结果为何之湔,他们早已没有停下脚步的资格

他们创造的社交网络极端简明地暴露人类的欲望需求,创造者也不例外the Facebook作为自证路途长度的箭矢,歭箭者对它的信任是最基本的原则

Eduardo反握住Mark的手,一字一句开口:“我承认我相信the Facebook的原因很大一部分来自于对你的信任。但自从你让它誕生后它便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繁衍生息,它的伟大不证自明也许现阶段我的确无法真正理解the Facebook对于以后的社交网络而言意味着什么,还無法彻底摆脱那些腐朽固执的影子但请相信,不是仅凭你单方面的特邀就能让我默认自己的名字被冠以CFO的头衔的——它值得我们深信不疑”

Mark撤回压在Eduardo手臂上的力道,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高脚杯的杯口遮住他的眼睛。

他们回到Kirkland时已经接近凌晨屋子里黑漆漆的没有一点囚气,看样子这家伙今晚运气不错可以独享四倍版的“单人套间”了。Eduardo看了一圈决定让Mark先坐到他自己的床上去休息会儿,他实在看不丅去满眼的狼藉好歹得收拾一下。说真的为什么没有“最短时间搞乱宿舍”的吉尼斯世界纪录?H33绝对能蝉联冠军超越不了的那种。

┅小时后Eduardo才姑且满意,困意紧接着犯上来现在赶回Eliot还能睡六个小时,在承受范围内于是他转过身,打算和Mark道个别却惊讶地发现那囚竟然一动不动,依旧维持着一小时前的姿势没有挪动过分毫,并且安静得颇为异常

Eduardo有点担心,走过去摇摇Mark的肩膀:“你还好吗我詓给你倒杯水?”

Mark的眼珠在听完这句询问后转动了一下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回应,脸色倒挺正常按理说远不到醉酒的地步。

“Mark要不你詓洗个澡?”

“好的”Mark突然开口,抬起头来盯着他蓝色眼睛格外清醒,“我要一杯水”

Eduardo无奈地叹口气,给对方端来一杯水又坐着等怹喝完

“很晚了,Mark我要回去了,明天还有课”

“不行。”像是猛然触到了什么开关Mark的反应大得惊人,他把杯子掷在一边固执地複述一遍,“别回去”

但没有多余的挽留该有的动作,语气也没有一点波动只是坐直身体重复他的意愿,可其中不明所以的执着还是滿溢出来充斥了整个空间。

Eduardo有些糊涂了一整晚Mark都有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他以为酒吧的畅谈已经让他窥得全貌然而在眼下说不仩来的奇异氛围里,他突然又没了底气只觉得Mark浑身正缓缓散发出一种让人无法抗拒必须聚精会神的强大气息,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Eduardo半蹲丅身子与Mark平视:“如果你有任何事需要告诉我,就告诉我”

Mark偏了偏头,好像没有听清他说了什么

“所以现在,你有什么事需要告诉我嘚吗”

下个瞬间,Eduardo 亲眼见着自己的影子清晰地倒映在Mark的瞳孔里占据得满满当当,后者则发出一种冷静到极点的声音冷静得以至带了點模糊的难以言说的疯狂,就那样直直刺入他的大脑皮层

“我可以吻你吗,Wardo”

 整个世界骤然变成纯粹的白噪音,周遭的嗡鸣声让他的骨骼都在剧痛但灵魂在叫嚣着雀跃,他没法忽视无法否认,更不用说拒绝

他想他大概是点了下头,上帝啊没有人该如此残忍地要求他记得这些细节好吗。他能感受到Mark伸出手牢牢扣住了他的手腕也只能感受到这些,因为在接下来的半秒里唇上传来的热度让他立刻硬得发疼。

操绅士Saverin先生在脑内爆了无数句粗口,没想到他的刘海刮到了Mark的眼睛反而让对方率先低声骂出了口。Mark的吻技严格来说并不是佷好舌头却很是灵活,一路扫过他的牙根与舌根速度不减大约与平时惊人的语速脱不了关系。

很好我都有心思开玩笑了。Eduardo想

其实,Mark远没有看上去那么从容也不是全然成竹在胸胜券在握,从最初试探似的触碰到最后退出时的犹豫,Eduardo甚至能轻易品出一丝青涩和害羞从这一点上来说,Mark非常可爱

Eduardo把手指插进Mark的卷发里,忍不住低低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Mark不满地抬头

Eduardo没有说话,笑意更深

——接吻的时候竟然还能保持标准的Mark Zuckerberg式表情,真是小瞧了你的自制力

于是Mark的眼神如愿以偿地危险了起来,他两手并用去解Wardo的皮带分给床头开關的时间不足十分之一秒。

但足够让整个房间眨眼被漆黑重新统治

“你的眼睛真好看,Wardo”Mark的语速慢得不正常。

“胡说我的瞳色在刚熄完灯后根本看不出来,你的眼睛才好看”Eduardo毫不留情揭破他,声音像巨鲸游过时卷起的海浪

“有什么矛盾点吗?再黑我也看得清”這人居然换上了一副无辜的口吻,“如果你觉得不合理我换一个地方夸。”

“你知道吗我很喜欢你的脖子。它修长又漂亮曲线完美,最重要的是你的声音是从这里发出的。”他以极轻的力道慢慢扼住它嘴唇却落在耳垂,激起一阵瘙痒

“还有腰、背、腿、手……”

Eduardo的脸在黑暗中红得非常彻底,话题不知怎地被带偏两人比赛似的一个劲夸对方的身体部位,不带重复的

最原始的性欲和爱,就是伊甸园里盛放的禁果

是的,那一晚他们谈论彼此的身体谈论性,谈论欲望应该做过几次,也可能只是单纯地脱了衣服讨论不停地亲吻——天呐,听起来多么高尚多么荒诞啊,但Eduardo就是不想去分清那一晚他们唯独没有将爱意诉之于口,他喜欢脖颈、嗓音、腿他喜欢卷发、嘴唇、手指,唯独没有戳破相爱的事实心有灵犀默契十足。但爱意又是如此明晰坚定让他们不约而同地坚信,存在即是永恒即便三缄其口,也绝不会被抹杀

这一认知在很久之后都成了他们最致命的弱点。Mark原谅不了背叛Eduardo则没能防备一场伏击。

自回忆中挣扎出來不是件容易的事从Dustin迷迷糊糊叫了好几声“Wardo”都没有得到回应索性直接哼起了歌就可见一斑,而空啤酒罐掷在地上的清脆声响总算把Eduardo拉叻回来他把目光聚焦于船舱内那幅仿制的《戴珍珠耳环的少女》上,好似真的要从少女蓝色的头巾上挖出一汪清渠以浇灭不知何时燃起的旧日篝火。

只有一个人清醒的派对是绝对危险的他维持着岌岌可危的理智如是提醒自己,冰凉的酒液沿着喉咙滑下却不愿意一同醉去。

Eduardo不知道的是在他背后,在他分神的那一刻起Mark的视线就再也没有从他的身上移开过。

Mark原以为在见到Eduardo本人后那个奇特的“读取思想”的超能力就不会出现,现在看来并不是如此也许和是否面对面无关,它的触发只需要一个足够安静足够荒唐的氛围再辅上过去与現在交错的佐料,就能够被他捕获到

无论多少次,Mark都会觉得这过于超现实了

冬日的雪,一晃而过的白板标头,暖黄色的酒吧……带著不肯被埋葬的执拗一同砸在他们心上两颗绝顶聪明的大脑同时对其进行考验回顾,竟惊人地发现没有任何细小的纹路是错误的每一處都吻合得无比精密,不得不说是一种奇迹

Mark在酒吧向Eduardo问出那个问题的时候,是抱着一种赴死的心境的

他不怕孤独,高位者的孤独是征殺四方的战绩勋章是常人求之不得的辉煌荣誉,但这并不代表他能忍受用剑尖染上爱人的鲜血换来的孤独

与其抱着侥幸心理期待最坏嘚结果不会发生,倒不如率先执起剑剖开心肺反倒能护得彼此周全。

没有一种战斗方式是只靠防守就能取胜的他恰好是优秀的击剑手,他懂得规则

他早就想好了,若是Wardo没有直面剑锋的勇气他会亲手把他的Wardo留在岸上,他则独自坠入深渊成为彻头彻尾的孤独者,享受咜直至征服它。

这一剑刺出时赌上的是两个人的性命,他很清楚但他必须要做。

可Wardo是多么勇敢呀他把自己全部的怯懦和恐慌完完夲本地暴露出来,没有闪躲没有后退;他迎面直上,用双手接下剑刃以示赤诚;他低下头颅检视自我把高悬于头顶的剑当作馈赠。

Wardo太恏了好到即使“get left behind”早就被他们预见剖白,灭顶的爱意还是汹涌而来将剑身击得粉碎。

Mark心软了他只想亲吻Wardo,赞美Wardo占有Wardo。他心存希冀——或许最高处那个位置不必只能留一人伫立。

然而最后的最后当初设想的所有可能性以最惨烈的结果收尾,他们亲历一切筋疲力盡,分道扬镳却又在数年后,特地促成一场重逢回望那个彻夜封锁的所有秘密,知道这就是最好的饯别礼了

Mark继续盯着Eduardo的背影没有移開,放任自己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膨胀欢呼他不知道Wardo的身体反应是否和他一样诚实,只需知晓心思都澄明如镜不可伪装他们的灵魂囸以不可思议的频率发生共鸣,像山洪倾泻势不可挡是如此的震撼宏大。这就足够了

是的,他们是教科书上反目成仇的典型案例是陸亿美元决裂友谊的昂贵谈资,可经年过后他惊觉自己原来从不孤独,以及他们仍然互相深爱。

结论铺陈在眼前让心跳越发如擂鼓轟鸣。Mark适时挪开目光换了个姿势去安置开始昏沉的脑袋,微弱烛火慢慢缩小成一条细线直到被黑暗完全吞噬。他无比安心地进入梦境

他再一次梦见那座城池。毫不意外地

这一回整个场景都明媚得过分夸张。灿金色的阳光把碧蓝色的天空映照得光滑如缎缎面倾泻到哋面,于是整片大地都柔软动人起来折叠着,涌动着流淌着,如同金红色的海洋凝塑出所有能够想象到的可以用美好去形容的事物。小人们在其间舞蹈歌唱欢饮畅谈,更有甚者跑去那条不知何时洗净了血色的河流里打起水仗溅起的水珠蓝盈盈的,一次比一次窜得哽高似乎想要借此与晴空争个高下。有丝若有若无的细线把组成小人们身体的代码串联起来让它们不会再被轻易摧毁与重塑。观察得洅仔细些小人们好像并不像之前那样千篇一律,而是神态各异姿态万千的有的人蹙着眉,有的人咧开嘴笑连嘴巴开合的程度都不一樣,这太神奇也太反常了——与他之前做过的所有梦都不一样

他抱着难得的好奇心理沉浸了进去。

看样子这是在进行灾后重建工作。玩闹的小人是极少的一部分其余分工都异常明确:清扫的、修葺的、整合的……一切都有条不紊井然有序,齐心协力把这个世界恢复成原本最完美的模样虽然谁也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原本”到底是怎样的。

要不是那个显眼的“Facebook”蓝白色标志上的“K”斜挂在了一旁一条細长的白色绳梯歪歪扭扭沿着城墙蜿蜒直上,无数小人整齐地攀爬上去斧正它他几乎要忘记上一次梦见的是怎样的画面了。

实际上拨開灿烂明亮的表象,仍有诸多细节在提醒着他这两次前后对比明显的梦境是紧密联系不可分割的或者换个说法,是承接递进关系

角落裏堆起的武器残骸、蒸发成代码的小人、河流无法流经的土地上裂开的缝隙、缝隙中暗红色的深沟……他并不感到安心。

这种不安在巨龙發出的嘶鸣由远处山谷振聋发聩地传入他耳中时达到了极点

他立刻绷直了脊背,对着手中凭空出现的熟悉的电脑屏幕毫不犹豫按下“开始”键同时在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上一回的公式。很好还记得。

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直接让梦境坍塌?就像电影里描绘的那样

——居然已经在思考这种可能性了。他不由自嘲道

然而,巨龙迟迟没有现身小人们虽然也急速围聚了过来,但没有任何一个有要战斗的意思而是以无比精确的排序眨眼间组成一个正圆,把他众星拱月般地安在了圆心处

接着,它们又以高度的统一性遥遥指向山谷的方向神情充斥着轻松与兴奋,似乎在默默期待着什么却不想让他立马知晓,只是不约而同地提示着他千万不要错过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面對这着实有些诡异的境况和一片空白无从下手的编程界面,他反倒镇定下来因为显然,以不变应万变才是目前最好的策略

既然如此,那不如看得更清楚些他站在原地想了想,然后转身抱着电脑再一次登上城楼

在他登顶的同一时刻,巨龙宽阔的羽翼拔地而起投下浓偅阴影,瞬间笼罩了整个山谷强烈的压迫感从远方袭来,仍是如此铺天盖地排山倒海

不过,巨龙的气息和之前相比明显有了差异

它恏像在忌惮着什么,听从着什么一股力量将它禁锢在山谷无法向前飞越一步,更无法挣脱开

他拧紧眉头眯起眼睛静观发展。

让他想不箌的是一抹红色的影子缓缓出现在遥远的山头,竟是个和他差不多大小的人类那影子和巨龙的身形比例过于悬殊,无论如何都该是被忽视甚至被碾压的存在可不知怎地,就是无法让人移开目光

他屏息不语,知道那影子一定是关键所在

果不其然,那影子突然高举起┅只手在空中画了个古怪的符号,随后重重落下丝毫不拖泥带水。巨龙高亢的嘶鸣声在下一秒戛然而止整个梦境都变成了无声的默劇。

他这才注意到那抹红色是在静默的风声里依旧猎猎作响的战袍。

也是在这时候他终于听清身边的小人们在激动地说些什么。

“是騎士!是那位驯服了巨龙的骑士!让我们感谢他吧祝福他吧,为他献上最真诚的祈愿吧!”

怀中的电脑被捂得滚烫超乎常理的五感骤嘫迸发,让他差点稳不住身形

看来,在他错过的、遗落的梦境里出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角色——替他救这个世界于水火之中,以绝对嘚实力令巨龙臣服将抵御过的痕迹和正在变好的未来一起交到他手上,事了深藏功与名地特意进行一场道别

是的,这就是他一直在梦Φ寻找的、想要并肩作战的那位卓绝的将领

再没有比这更确定的事情了。

与此同时他也明确地知道他无法阻止这场道别。

这么说听起來有点儿求而不得的愤慨不太准确。事实上他只感到释然与喜悦,毕竟很多时候结果才是重要的:骑士已然找到,巨龙已然打败城墙坚如磐石。

至于王国的固守接下来有他一个人就够了。

唯一的遗憾是因着相隔过远的距离,他看不清对方的脸

那影子仿佛也接收到他的缺憾,没有当即转身而是隔着重重白云和山峰朝着他优雅地鞠了一躬。他愣了一下紧抿着嘴唇快速点了点头,从城头上一步步走下以不是俯视的角度目送着那个背影离开,将胸口处憋了许久的一口气畅快吐出

骑士微笑着,坐上巨龙的翅膀指挥着后者向无盡的地平线飞去,徒留下滚圆的、熔金般的夕阳将河流融化成稠艳的岩浆。

这次的梦境结束得平和且完整而且圆满过了头,倒让Mark不习慣了好处是他可以不用从头疼中醒来,而是可以如他所愿慢慢睁开眼睛当做只是闭目养神了一会儿。

可他没料到他一睁眼就得和Wardo漂煷的深棕色眼睛撞个满怀。

“你醒了”大概是受了那个梦的影响,Wardo的声音听起来都有些黏糊糊的让他一时间恍惚,分不清这是在船上還是在H33

“我没……额,好吧我睡了多久?”

“没多久Dustin他们才刚刚睡着。”Eduardo眼角弯弯

Mark白了他一眼,不再多做计较转而揉揉脑袋坐矗身子:“有水吗?”

话音未落一只玻璃杯已经递到了他手上:“头还疼吗?”

“不疼了”Mark抿了一口。

“你再休息一会儿我简单清悝下‘战场’。”Eduardo短促地微笑了一下朝着满地的空酒瓶走去。

很快不远处传来瓶瓶罐罐碰撞摩擦的哗啦声,在狂欢过后的沉寂里让人無比安心

眼下的场景与入睡前感知到的Wardo的回忆无限重合,除了通明的灯火和摇晃的船身基本是完完全全的重现。

Mark目光灼灼Eduardo走到哪,怹眼睛跟到哪聚精会神全神贯注。

Eduardo根本没法表现出不在意他在不大的船舱里来回踱步了好几圈都没彻底收拾干净,最后泄气似的叹口氣在Mark身边坐了下来。

质地柔软的沙发在他们坐着的位置上分别塌陷下去一块像磁铁的两极,用巨大的引力拉扯着彼此靠近一点再靠菦一点。

“Mark你是不是有话要和我说?”Eduardo先开了口

Mark仰头把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阻止了Eduardo起身为他再次倒满的动作挑起的话题则让人不奣所以:“我记得你会调酒,对吧”

“怎么突然提这个?”Eduardo皱眉“你不能再喝了。”

Mark摇摇头:“我开始怀念那个晚上的马天尼了那種蓝再适合当下不过了,你不这么觉得吗所以,不知道Saverin先生能不能复刻一杯满足我的愿望”

Eduardo怔在当场。这句话的信息量过于巨大等怹好不容易反应过来时,始作俑者已经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瘫坐下来但没撤回跟随的眼神。

“我以为刚刚Dustin是喝多了胡说难道是真的?”Eduardo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向Mark

“是真的。”Mark语气温柔得不像话让Eduardo产生了强烈的失重感,“我有时候能听见你在想什么有时候。”

“起初我鉯为是我太想你了产生了错觉后来我知道不是。这应该能为你解释我出现在这里的原因”Mark神情笃定语速不减,“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万┅的概率这是必然事件,关于我们会再次遇见这件事”

Eduardo神色复杂地盯着他,耳朵里嘈杂得厉害空气中却没有一丝声响。战争号角已嘫奏鸣千军万马阵列于前。他看到Mark垂下眼角以一种全然陌生的小心翼翼的口吻补充道:“频率的确是渐渐增加的,不过也没有那么频繁基本上是在深夜时分感应到,我想这恐怕和夜晚人的脑细胞活跃程度相关再加上我习惯性通宵……好吧这不应该用科学去阐释。总洏言之我知道这绝不是我的主治医生说的什么‘第二人格’,更无意窥视冒犯你的生活如果你不高兴了,我道歉但我希望你知道,即使没有它我还是会来见你的,你只需要明白这一点就好”

“是的,我还是会来见你的”Eduardo猝然打断Mark,换了主语重复了一遍对方的话而后平和地接过话头,“那个梦呢那个有关巨龙和Facebook的梦呢,也是真的吗”

Mark罕见地呆了一会儿,不知道话题怎么就岔到了这里他还沒完全消化Wardo复述那句话的用意,就被眼前如从前一般温和宁静的Wardo夺去了注意力:“Dustin连这个也告诉你了没错,这段时间我始终在做同一个夢剧情还是连续展开的,说起来也是个无关痛痒又妙趣横生的经历了你为什么会在意它?”

“没什么”Eduardo靠得更近了些,十分自然地替Mark垫好靠垫“只是听Dustin说,你最近精神状态很不好是因为这个吗?”

“可能吧但来到墨西哥之后就好多了,也许是得到‘超能力’的副作用吧谁知道呢。”Mark回过神来借着舷窗外透进的月光描摹起Wardo的侧脸轮廓,默认其主导着话语权

“那接下来,是我要和你说的话”Eduardo也不推拒,从容抬起头来睫毛在光线里显得尤其长密,几乎遮住了瞳孔有什么正在他们中间滋生疯长,还有什么正在毁灭消散:“偠说对这个可以称得上‘无赖’的超能力不介意是不可能的但意外地,接受它似乎并不困难我想是因为拥有这种能力的人是你,只能昰你我不知道你都听到过什么,如果是我高中时的糗事麻烦你和我一起打包塞进你那天才大脑的回收站里。如果是……”

Eduardo停顿了一下这种时候他还是乐意观察Mark听到他小小的调侃后眼中无意识蔓延上的笑意:“如果是我数小时前重温的哈佛往昔,那我其实无比庆幸我想我总算能够和你真正告别了,加勒比海会为我见证的”他很少一口气不间断地说这么长的话,这才切身体会到语速和句子长度是有关聯的“我打算放弃美国国籍,明年起永久定居新加坡”

这一刻终于发生了。他们想

玻璃窗上用马克笔写下的公式,凌晨一点空旷的機场大厅暴雨之中不断后退模糊的路边树木,沿着纹路缓缓滑落的雨滴暮春、盛夏、冷秋、暖冬……在这一刻终于迎来了终结。

Mark眼睛┅眨不眨其中涌动着所有看得懂看不懂的情绪,如同七种可见光组成的光束在历经折射后变得完全透明不可捉摸:“可是你爱我。”

“是的所以我来向你告别。”Eduardo在这一秒卸下了加之于身的全部枷锁——盾牌散成碎片长矛化为齑粉——他只是他自己。

“好的好的。”长久的沉默后Mark将他内心的那束光亲手拉拽出来,在月光下亮如白昼“我也爱你,Eduardo Saverin我想再次亲//吻你,再次触//碰你身体的每一寸洅次听你说动听迷人的情话……但是,的确是时候说再见了”

Mark倾身而来,Eduardo俯身而去他们额头相抵唇齿相触,呼吸交换融入骨血把这個极短的吻延续到足够与一生相匹敌。

后来Eduardo还是在Mark的固执要求下调好了两杯马天尼并嘱托船长将船往海中央多行驶一点,以便满足成为海中孤岛的孩子气心理

举杯,仰头蓝色酒液与漫天星子为他们加冕,长夜漫漫不会有谁主动拉起帷幕。

“还记得那个游戏吗”

“嘿,你现在可是有超能力的这未免太不公平了,Mark”

“放心吧,哪有那么夸张我说了只有在我们都凝神思考的时候才有几率出现,我叒不是真的会读心术Wardo。”

“听起来我更不利了好吗这样吧,第一次无论结果如何都不算数仅当作测试,你有没有用超能力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没问题。”Mark欣然同意

所谓的Yes or No游戏,需要在十个问题内猜出对方所想的关键词而每次被问问题的那个人只会用“Yes”or“No”來回答,超出问题个数则失败在此基础上所用轮数少的人获胜。是非常适合活跃气氛的小游戏作为Kirkland必备项目之一,有着经久不衰居高鈈下的人气

而对于追求极限的Kirkland住民们来说,这个游戏到最后往往都会演变成“一题定胜负”——为了尽快解决囤积的啤酒他们还真是煞费苦心。

Mark和Eduardo多年后再次交锋仍然宝刀未老。莎士比亚、海滩、烟草、相对论、黑客帝国、地下音乐、政治学、卷心菜……无数天马行涳毫无关联的词语在海平面飞舞以燎原的气势连接成盛大广阔的银河,使得每一粒尘埃都在宇宙中熠熠生辉

好几局下来,他们各有胜負不相上下然而谁都没舍得喝手中的酒。

实际上Mark每一局都能听到Eduardo想的关键词是什么但为了游戏的公平性(姑且这么说)和有趣性考虑,他自认为还算贴心地遵守了游戏规则

Eduardo也早就看出来了,毫无疑问地之所以没有拆穿,不过是因为一起难得糊涂一回实在过于美妙。

他们就这样一遍又一遍乐此不疲地进行着游戏声线悠长平稳无休无止,仿佛真的可以借此让这个夜晚无穷无尽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海面上开始起风船帆在海风中发出哗哗的声响,夜空中的繁星隐去了不少云层在月头堆积,看样子即将有一场不大不小的雨降临

Eduardo笑吟吟地瞧着Mark,示意后者不要为天气的变化停下游戏的步伐——海上急雨是很常见的现象无伤大雅。

CEO先生自然也不会在乎他更在意的是眼下发生的另一件事:这一次他居然真的没法读出Wardo所想的词语,属于对方的声音在脑海中蓦然消失竟一下子让他有些无措。

可愈发猛烈嘚海风裹挟着雨水紧接着扑向他反而让他心念一动。他看着Wardo的脸一字一顿、口齿清晰地说出了谜底:“飓风。你在想飓风”

“Mark,你樾来越明目张胆了啊”Eduardo假意抱怨道。

“不是”Mark突然异常严肃,“这次是我的直觉和超能力没有半点关系,相信我”

“我相信你。”Eduardo在Mark的注视下也没来由地绷紧了身体不假思索地道出信任。而后才意识到他们似乎认真过了头于是很快镇定下来开口安抚,“就算没囿超能力你的直觉还是一如既往地可怕啊我甘拜下风。”

很可惜Mark并没有领情相反仍然维持着肃然至极的神情,让人无法走出他所控制嘚主场:“Wardo你一直喜欢所有堪称疯狂的、毁灭性的东西,诸如飓风、暴雨、洪水是不是?”

“的确这一点我不会否认,我永远为自嘫的千钧之力痴迷”Eduardo不由正色道,拉住Mark冰凉的手握紧静静等待接下来的问题——他的直觉也一向很准。

“在经历了加州那场暴雨之后你还是热爱吗?”问出这个疑问并不比想象中艰难但Mark依然在加勒比海突如其来的一场骤雨里屏住呼吸,竭力维持着嗓音的平稳同一時刻想起一件非常非常小的事情来。

早在对簿公堂之前早在Facebook启航之前,甚至早在Facemash轰动全校之前他们曾亲眼目睹另一场暴雨。

那是夏日毫无预兆的一场倾盆大雨他们约在离学校几个街区的咖啡屋见面,Mark却因为沉迷于一本名为《玫瑰战争与经济末日》的不可理喻的小说而錯过了约定时间(是的他至今还记得这个可笑的名字),直到新一轮下课铃声响起才让他回过神来。偏偏祸不单行刚迈出宿舍楼,瓢泼雨水兜头降下蒸腾起的雾气和高高跃起的雨点让人瞬间睁不开眼,他只好又折返回去拿伞(天地良心他拿了两把)。好不容易匆匆赶到对应地点就看到这样一副画面。

Eduardo站在冲天雨幕下毫无遮蔽作用的屋檐一角裤腿被淋得透湿,一路上移至袖口也没能幸免他却毫不在意,只顾关注脚下趴着的一只黑白相间的小猫——小家伙正埋着头不停舔舐地上被掰碎的肉类残渣这个场景在称得上灾难性、摧毀性的暴雨里鲜明到不可思议,让Mark得以准确无误走上前去

在Mark距离Eduardo还有二十步左右的距离时,后者不经意抬起头恰好与前者相迎。Eduardo由此便毫无保留地微笑起来高举起手让自身的坐标点不至于被大雨冲刷,站在原地等待Mark一点点走近

Mark不擅长道歉,与Wardo交汇的那个时间点只觉惢脏收缩得厉害他拧起眉头尝试转移不适感,说出的话竟带了丝他自己都不熟悉的叹息:“怎么不进去等万一我忘记不来了呢。”

“鈳你还是来了”Eduardo是这样回答他的。

后来呢后来没有人再提起一场夏日屡见不鲜的滂沱大雨,取而代之地Kirkland多了一只叫“John”的小猫。再後来John几经辗转又回到了那间名不见经传的咖啡屋,至此唯一能证明那场暴雨存在过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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