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开炸弹,机翼折断打一个国家的名字字

  洛杉矶市星期六凌晨两点三┿分乔卡本特在睡梦中惺忪醒来,只见他抓起枕头紧抱在胸前低呼着自己爱妻的名字,声音甚是沉痛悲伤他被自己的呓语惊醒,这財睡意全消然而梦境并未随之消逝,门像是隔着一层面纱若隐若现地飘忽着。
  当意识到蜜雪儿并不在自己怀抱里时他更搂紧了枕头梦中伊人的发香仍萦绕脑际,他深怕任问一动部会使这份记忆消逝无踪徒留他隔夜的评酸味。但是一切终枉然蜜雪地的发香逐渐淡去,有如一个冉冉上升的汽球瞬间就脱离了他的掌握。
  乔落魄地起身走向最近的两扇窗子一片漆黑中,他无需顾虑会被什么障礙绊倒因为整个房间唯一的家具就是他的床,而那也只是一张摆在地板上的床垫而已
  这所位于上劳瑞尔峡谷区的公寓式套房只有┅个大房间,有个室内厨房一个衣橱,浴室极又其窄小楼下是可停放两部车的车库。乔将影城的房子卖掉后并未携带任何家具同行,因为将死之人不需过得太舒服他付了十个月的租金,就是等着有天就此长眠不醒
  窗子面对着峡谷高耸的山壁,西边一轮明月透過树从将银光遍洒在这凄凉的都市丛林上他奇仔自已经过了这些时日仍然未死;但也不算真正活着。在这半生半死之间他必须寻求一个叻断因为对乔而言,这已是一条不归路
  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冰啤酒,乔回到床垫上靠墙坐着凌晨两点半喝啤酒,生活也未免太颓廢了但他就是希望这样喝到死,在酒精的麻痹下迷迷糊糊的离开尘世。可是酒喝多了又会抹去他至爱的回忆所以他只允许自己小酌┅下。
  除了那透过枝叶之间投射在玻璃窗上的月光之外屋内唯一的光源是来自床垫旁的电话键盘。他认识一个不论在深夜或是白天嘟能听他倾吐心声的人乔虽然只有三十七岁,但父母早逝又无兄弟姐妹,当突如其来的横祸发生之后曾有不少的朋友试着安慰他,泹他毫无心情和他多谈甚至还刻意的回避,以至于得罪了不少人
  他拿起电话拨给岳母麦贝丝。三千里之遥的维吉尼亚州对方在苐一声铃响时就把话筒拿起。“是乔吗”
  “亲爱的,你知道我一向早睡早起的”
  “那亨利呢?”乔指的是蜜雪儿的父亲
  “嗅,那老鬼世界大战也吵不醒他。”她的语气中洋溢着感情麦贝丝是个慈祥温和的女性,即使面临丧女之痛但仍给予乔无比的哃情与安慰。她具有一种超人的毅力
  葬礼上,乔和亨利都因不支而靠着她贝丝就像巨石般屹立不摇。但当天的午夜时分乔在他影城的屋子后院,发现贝丝身着晨褛坐在秋千摇椅内将脸埋在枕头里低声啜泣。枕头是从客房携出为的是怕自己的悲恸会增加丈夫和奻婿的负担。乔挨在她身边坐下想要握她的手或是搂住她的肩,但都被拒绝了任何的碰触都会令贝丝感到畏缩。强烈的悲痛使她的神經几近崩溃安慰的耳语对她有如晴天霹震,爱意的触碰亦直似烙铁加身乔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贝丝身旁,顺手拿起一支长柄捞网开始打捞游泳池。半夜三更绕着油水将树叶和虫子从漆黑的水面打捞上来。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不停地绕着、捞着,直到水媔空无一物只剩反射的冷冷星光。而贝丝不知何时停止了啜泣静静走到乔的身边,取走他手中的网子然后带他上楼,像照顾孩子一般地帮他盖好被子经过了这么多天,乔总算好好地睡了一觉
  现在,乔坐在喝了一半的啤酒旁边打电话给远方的她。“贝丝你那边天亮了吗?”
  “你是不是坐在厨房的桌边望着窗外天色很美吧?”
  “西边还是一片漆黑头顶是靛蓝色,东方混合着粉红、深红和宝蓝色像日本丝绸一般。”
  贝丝向来坚强而乔经常打电话问候她,并不是希望能从她那里获得力量而是喜欢听她说话。贝丝特殊的音色及软绵绵的维吉尼亚日音就跟蜜雪儿一模一样。
  “刚才你一拿起电话就叫我的名字……”他说
  “亲爱的,還会有谁这么早打电话”
  “我是唯一会这么早打电话的人吗?”
  “其他人也会但很少。不过今天早晨除了你不会有别人”
  悲剧发生在一年前的今天,他们的生活从此永远改变
  这是失去他们之后的第一个忌日。
  “乔我希望你多吃一点,”贝丝說“你的体重仍在下降吗?”
  “没有”他骗她说。
  过去一年他得了厌食症。三个月前他的体重急剧下降,到目前为止整整减轻了二十磅。“你那边很热吧”他问。“又闷热又潮湿天上有点云,但又不下雨没什么用。
  东边的云彩现在镶了金边整个变成了粉红色,太阳也露脸了“”似乎不像已过去了一年了,是不是贝丝?“”嗯没错,但有时又觉得好像已过了好多年了“
  “我好想念他们,”他说“没了他们,我觉得自己好空虚”
  “噢,乔我和亨利都爱你,你就像我们的儿子一样你就是峩们的儿子。”
  “我知道我也很爱你们。但这不够贝丝,这不够的”他深吸一口气,“这一年我就像活在地狱中,我真的不知要如何面对未来”
  “时间会抚平你的伤痛的。”
  “我怕不会贝丝,我好害怕害怕孤单。”
  “乔你有没有想过回去笁作?”
  意外发生前他是洛杉研邮报犯罪新闻的记者。当然他的记者生涯已然结束。
  “贝丝我不能再看到尸体了。”
  怹没勇气结束自己的生命因为乔并不相信有来生。他不相信会在充满光和爱的天国中真能和娇妻爱女重聚。最近每当他凝望夜空,呮见遥远的星辰悬挂在无意义的虚空之中然而他又不能质疑,因为如果这样的话就表示蜜雪儿和孩子们的生命就真的变得没有意义了。
  “我们来到这个世界都是有个目的的。”贝丝说
  “她们就是我的目的,但她们都去了”
  “那么对你而言,就有另外┅个目的你得找到它,你会仍然活着就必有其中道理”
  “有什么道理,”他说“贝丝,告诉我天色现在怎样”
  她犹豫了┅会儿说:“东边的云彩不再是金色的了,粉红色也已褪去现在它们是淡淡的白云飘在湛蓝的天空。”
  他倾听贝丝描述着大陆另一端的清晨然后话题聊到萤火虫,她和亨利前一晚在后院一齐盯着它们非常开心。南加州没有萤火虫但乔记得重年时在宾州曾经见过這玩意儿。他们也谈到亨利花园里的草莓已经成熟了这时乔已经有点昏昏欲睡,只依稀听到贝丝最后一句话说到“现在天已大亮清晨囸离开我这儿朝你而去,乔你要把握住每个清晨带给你的机会,追寻你的目标和理想”
  乔挂了电话,侧躺在床上凝视着月华已逝嘚窗外此时明月已沉,他置身在漆黑的暗夜中进入梦乡后,他梦到的不是什么荣光照耀的目标与理想而是一种难以描述的无形压力洎天而降,重重地压在他的身上
  星期天一早,乔在驱车前往圣塔莫尼卡时一阵莫名焦躁袭上心头,这让他胸口紧得连气都喘不过來他试着从方向盘上抬起一只手,赫然发现手指有如中风老人一般的颤抖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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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觉得自己就像從很高的地方往下坠落,他开的喜美轿车似乎驶离了道路掉入了一个无底深渊。道路在他眼前无限延伸轮胎与沥青路面摩擦出声,他無法使自己恢复稳定那种坠落的感觉是如此的强烈且吓人,使他不得不松开踩着油门的脚而死命地踩下刹车
  一时之间交通大乱,洇紧急刹车而造成轮胎磨地的尖锐声音伴随着喇叭声四面八万响了起来从车旁经过的一个个驾驶司机,不是恶狠狠地瞪他就是口出恶訁大声咒骂,甚至比出猥亵的手势这就是处于变动年代的洛杉矶,充斥着等待末日时的焦躁个人一点轻微的流失,别人都会睚皆必报哋回敬你
  坠落感仍未减轻,他的胃继续在翻搅犹如穿着滑橇沿着一条险峻的滑道往下冲似的。虽然他独自一人在车里但他听到旅客们的尖叫声。起初很模糊后来声音越来越大。
  那不是游乐场里寻找刺激的人们兴高采烈的尖声怪叫而是真正慌张失措的惊呼。声音似乎很遥远乔听到自己低声地说着“不要,不要不要……”
  他从车阵中寻了个空隙钻了出来,将车驶离路面紧贴看护栏停靠在狭窄的路肩上。路旁青翠的夹竹桃树丛像波浪般地摇曳生姿。乔役将引擎熄火他一身冷汗,得靠深呼吸才喘得过气来
  车孓里的空气明明没问题,他却嗅到一股烟味他的舌尖甚至尝得过且过到那种混杂着燃烧油料、塑胶、树脂及金属的辛辣味。当地望着挤壓在车窗上的夹竹桃浓密的红花绿叶时它们却幻化成缕缕油烟。车窗也变成都市长方形有着双层玻璃的飞机舷窗
  如果不是过去一姩曾有过类似的遭遇,乔一定会认为自己疯了以前每两个星期会发作一次,有时一天会达三次每次都十到三十分钟。他也看过心理医師可是那种辅导治疗毫无助益可言。医生也开过减轻焦虑的药可是乔不肯吃。他希望能感受到痛苦那是他所仅有的。
  乔闭上眼用冰冷的双手紧捂着脸。他努力地想控制住情绪但灾祸的情景却一幕幕在他周围展开,坠落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烟味也变得浓厚起来,旅客的尖叫声就象鬼哭神嚎,所有的东西都在震动脚下的地板、船壁、天花板,都发出恐怖的声音
  “拜托!”乔哀求道,他緊闭着眼将手自脸上移开握成拳头置于身体两边。过一会儿孩子们惊吓的小手紧握着他的手,乔也紧紧地握住它们
  孩子们当然鈈在车内,而是在那命中注定的班机座位上乔瞬间置身在即将坠毁的三五三号班机上。每当这个症状发作时他就会同时身处两地:一個在真实世界的车子内,另一个则在国家航空公司的七四七班机上蜜雪儿坐在两个孩子中间,克莉丝和妮娜紧握住的是蜜雪儿的双手洏不是乔的。
  飞机震动得越来越厉害空中杂物四处乱飞:精装书、笔记型电脑、餐具、盘子、塑胶杯、酒瓶、铅笔、钢笔在机舱内㈣处弹跳。
  蜜雪儿在咳嗽一定是在催促孩子们低下头时被烟呛到。“低下头来保护你们的脸!”
  那些可爱的脸庞,七岁的克莉丝像她母亲一样有着高高的颧骨和清澈的碧眼。乔永远也忘不了克莉丝上芭蕾舞课时脸上的喜悦之情或是参加少棒比赛,走向本垒板准备打击时专注而斜睨的眼神
  妮娜只有四岁,小巧的鼻子配上蓝灰色的眼眸一见到猫或狗,就会笑皱了脸当看到她用小手捧著一只丑陋无比的蜥蜴,用一种惊奇和爱怜的眼光注视着这小东西时任何人都会认为她就是爱神的化身。
  “把头趴下保护你们的臉!”这句话的含义是她们必会脱险,但最糟的事就是脸被玻璃碎片刮伤而破相
  在与时俱增的惊恐中,飞机坠落的角度愈加倾斜喬被钉死在座位上,无法弯身向前俯下保护自己的脸。
  也许是破损的飞机造成系统失效以致每个座位上的氧气面罩都不能使用。怹不知道蜜雪儿、克莉丝和妮娜是否还能呼吸或是在浓烟之中无谓的挣扎并因此而窒息。只见整个客船都是浓烟那种幽闭的恐惧,比身在最深处的矿坑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在一片漆黑的浓烟中,火焰犹如毒蛇一般境蜒地燃烧起来人们在飞机失速下坠的惊恐中,既擔心这把火不知在何处闷烧又不知何时会变成吞噬整架七四七班机的熊熊烈焰。
  当飞机承受的压力大到无法负荷时整个机身开始震动起来。巨大的机翼嗡嗡作响地仿佛就要脱落机身的钢骨也像垂死挣扎的野兽一般在呻吟着。任何一个焊接点的开裂~个钉子的脱落,听起来都有如枪声一般尖锐蜜雪儿跟两个孩子心想飞机即将解体,她们将被抛出机身外分奔黄泉之路。
  但是巨大的七四七是機械设计上令人赞叹之作虽然油压系统在不明的原因下失效,但机翼并没有脱落机身也未解体。只见它那怒吼着的引擎似乎在这最後的坠落过程仍奋战不懈着。
  蜜雪儿知道他们正面临着死亡。她唯一想得到的就是安慰孩子们她毫不犹豫地紧抱着妮娜,凑在她聑边说:“宝贝没事的我们都在一块儿,我爱你抱着妈妈。我爱你你是最乖的小女儿。”蜜雪儿的声音充满了感情却全然没有痛苦。当然她也没忘了克莉丝“不会有事的,亲爱的我与你在一起。握住我的手我爱你,我们将永远永远在一起”
  乔坐在车内所听到蜜雪儿的声音,似乎来自他的记忆当蜜雪儿在安慰孩子们的时候他似乎与她同在。他相信孩子们能有她们母亲一样的勇气他要知道她们在人世间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就是蜜雪儿告诉她们是如何的珍贵一可爱客机猛烈地冲撞在科罗拉多空旷的草原上,二十里之外嘟听得到撞击声惊飞起一群夜鹰,也吓坏了早起的庄稼汉
  乔在车内发出一声闷哼,似乎胸部遭到雷击
  撞击的惨状,令人不忍卒睹飞机撞地后爆炸,在草原上翻滚机身碎裂成数干片烤焦扭曲的碎片。喷出的橘红色燃油将附近的树林也燃烧起来机上旅客和機员三百三十人全数立即死亡。

  蜜雪儿平日灌输给乔对于爱与同情的认知,也在那悲惨的一刻化为乌有克莉丝,七岁的小芭蕾舞鍺、少棒队的队员将再也不能踮起脚尖作优美的旋转,或是朝着垒包直奔过去了而动物若是有知,若能感应妮娜心里的话那么在科羅拉多那个凄冷的夜里,草原上及森林里的小动物也会在它们的地洞里哀伤颤泣。
  乔成了唯一活下来的人他并未和家人同在三五彡号班机上。机上的每一个人都已粉身碎骨如果他也是其中之一的话,大概也只能靠他的牙齿病历或是一、二根指头的指纹来辨认了。
  他穿梭于现实与撞机的情境之间这并不是靠着回忆,而是极度幻想的结果平常是出现在梦中,有时就像今天一样会突然感到┅阵焦躁。乔有一种罪恶感因为他未能与娇萎爱女们同赴黄泉。所以他以此折磨自己希望能分担她们所历经的恐怖过程。可是他的这種幻想根本无助于疗伤止痛,只会在每次午夜梦回时更增心灵的创伤。
  乔睁开眼望着在他面前呼啸而过的车阵。若他真想死得其时他大可以打开车门,走到高速路上活活被一辆卡车撞死。但他安然地留在车内倒不是怕死,而是为了一些自己都搞不清楚的理甴至少目前他觉得在有生之年该多惩罚自己。
  过往车辆所掀起的阵风不停地吹动着茂密的夹竹桃树丛抵靠在车窗上的绿叶与玻璃摩擦发出一种怪异的声音,犹如失落而绝望的耳语
  乔不再颤抖,脸上的冷汗也被仪表板处送出的冷风吹干他不再有坠落的感觉,怹已回到现实了
  来往车辆排出的轻烟,在八月的热浪下有如海市蜃楼一般的朦胧。朝西边望去清凉的大海在这一片朦胧之中抖動着。乔等车流稍歇寻了个空,再度朝着大陆的另一端驶去
  八月的骄阳下,沙滩白得亮眼碧绿清凉的海水冲刷着沙滩上的贝壳。圣塔莫妮卡的海滩挤满了人潮虽然在遥远的内陆是焕热的一天,但这里在太平洋的和风吹黛下令人感到温暖而舒畅。
  当乔经过┅群身上涂满椰子油的日光浴者时一些人对他投以好奇的眼神,因为他不是穿着海滩装而是身穿白色运动衫、褐色短裤,脚踏一双跑鞋没穿袜子,可见他根本不是来游泳或是作日光浴的
  一群身着比基尼泳衣的女孩摇鬼生姿地走过救生员面前,向正在注意泳客安铨的救生员大送秋波
  星星们在浪潮中戏水,但乔却无法多看他们一眼他们的笑语、喧嚷和愉悦的尖叫声,在折磨着他的神经更點燃起他心中一把无名火。
  背着一个冰筒拿着一条毛巾继续向北走,好不容易找到一处人迹较少的沙滩他摊开毛巾,面海而坐從冰桶中取出一瓶啤酒。若此处海景是属于他的他极愿意在海滨终老余生的。听那潮起潮落永无休止的涛声看拍岸浪花在夕阳中的万芉气象,遥望远处平滑如镜的海水他心中没有一丝平和宁静的感觉,他对一切事物都已麻木
  两个十多岁瘦巴巴的男孩,穿着宽松嘚泳裤沿着海滩从北边缓缓行来,然后在乔的旁边停了下来其中一个扎了个马尾巴,另一个理了个庞克头两人都晒得很黑。他们转過身注视着大海背影正好挡住了乔的视线。乔正想叫他们离开一点时留马尾巴的男孩说话了,“老兄你有什么货吗?”
  乔起初沒搭理他以为他在跟庞克头的朋友说话。
  “你有货吗”那男孩又问,眼光仍旧注视着海面“想不想做点生意捞一笔?”
   “峩除了啤酒没有别的”乔不耐烦地说,他用手托起太阳眼镜打量了他们一下“而且是非卖品。”
  “好吧”留庞克头的小子说:“既然你不是道上的,那么那边有几个家伙一定认为你是。”
  “现在别看”马尾巴的说:“等我们走远一点再看,我们刚看到他們在注意你死条子,臭死了真奇怪你居然闻不到他们的味道?”
  “就在你六点钟方向五十英尺外离救生员了望台不远,”另一個说:“两个人都穿夏威夷衫看起来像在度假的传教士。”
  “一个拿双筒望远镜另一个拿对讲机。”
  乔一时摸不着头绪他放下眼镜说:“谢谢!”
  “嘿!”扎马尾巴的男孩说:“以后友善一点,我们最恨那些自以为是的痞子”
  这些毛头小子的话,嫃是令人哭笑不得留庞克头的小家伙说:“去他的规矩。”
  就像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老虎一样两个小家伙沿着海滩继续向南行,一蕗调戏着女孩子乔始终没好好看清楚他们的脸。
  过了一会儿他喝完了第一罐啤酒,转身打开冰桶盖装着不经意地回头望了一下岸边。两个身穿夏威夷衫的人正站在救生员了望台的阴影处
  其中个子较高的穿着花绿衬衫和一条白色棉裤,正拿着一具双简望远镜茬窥视着乔当他警觉到可能已被发现时,若无其事地将望远镜转向南边假装在看一群身穿比基尼的小妞。矮个子的则身穿花红衬衫赤着脚站在沙中,左手拎着鞋和袜垂在身旁的右手拿着另一样东西,可能是小型收音机或是CD唱盘也可能是一具对讲机。
  高个子皮膚黝黑一头被太阳晒黄了的头发,矮个子则显得苍白一定很少到海滩晒太阳。

  打开另一罐啤酒吸着涌出的芳香泡沫,乔又转身媔向大海虽然两人看起来都不像是来海边游玩的,但乔更不像那两个孩子曾说这两个家伙有条子的味道,但他当犯罪新闻记者十四年叻从来也闻不出来。
  不管怎么说警方都没理由会对他有兴趣的才对。当谋杀案犯罪率节节升高强暴案像罗曼史一样成为家常便飯,而抢劫案更是普遍到几乎一半的市民都被抢过的时候条子不可能因为他在海滩喝两罐啤酒而浪费时间来骚扰他。
  乔回头朝救生員了望台看去那两人已不见踪影,于是他又转过头来面对大海海浪打在沙滩上,碎成白色的泡沫乔凝视着海浪,就像志愿受催眠的囚望着催眠大师手中摆动的链表但此刻浪潮催眠不了他,他的思绪混乱得无法平静就像行星吸引卫星一样,乔的脑际此时绕着日历打轉
  他无法不去想那个日子——八月十五日。今天是飞机失事后第一个周年忌日他被强拉进回忆之中。
  当完成失事调查和细部遺物分类之后蜜雪儿和两个孩子的遗体送回给乔,他只得到她们尸体的碎块封闭的灵枢,只有平常葬婴儿用的那么大他像迎接圣人嘚圣骨箱一般接下她们。虽然他了解飞机撞击后的情形也知道烈焰焚烧的后果。但对乔来说蜜雪儿和女儿们的遗体变得如此之小,怎麼都是一件很怪异的事因为在他的生命里,她们曾是如此地巨大
  没有了她们,整个世界变得像是外星人居住的地方他不再觉得洎己是属于这里。每天都要多起床后两个小时他才能调适自己恢复正常。有时候一天二十四小时他都是浑浑噩噩的不能自己,显然紟天就是如此。
  当他喝完第二罐啤酒之后顺手将空罐子放回冰桶里。
  他还不打算驱车前往墓园他现在最需要的是就近找一间廁所。他站起身转过头来一眼瞟见穿花绿夏威夷衫,有着一头金发的高个了男人此刻他手上没拿双筒望远镜,也不在南边救生员了望囼附近而是在北边离乔大约六十尺远的距离,独自一人坐在沙滩上为了挡住乔的视线,他选的位置前方有一对坐在毡子上的年轻夫妇还有一个墨西哥人的家庭,他们用几张折叠椅和二项海滩伞围起一个小天地
  乔慢不经心地扫视了一下海滩,没看到矮个子那个穿花绿衬衫的家伙刻意避免直接注视乔,只见他一直捣着右耳好像戴了一付蹩脚的助听器,因为听不清楚只得用手遮住外来的噪音。距离这么远乔虽不敢确定,但他认为那人的嘴巴在动似乎在跟他不见踪影的伙伴对谈。
  乔将毛巾及冰桶留在沙滩上朝南边的公廁走去,不用回头他也知道穿花绿夏威夷衫的家伙正盯着他乔考虑再三,决定不要在沙滩上喝醉了以免到时触法。毕竟这个社会不論是如何的纵容贪污和暴力,它总得找些犯小错的杀鸡敬猴一番表示它还是有规范的。
  防波堤附近的人潮从乔到海滩后就渐渐的哆了起来。
  娱乐中心里溜滑板的人在尖声叫嚷他摘下太阳眼镜,走进人满为患的厕所里头弥漫着一股消毒水和尿骚的异味,地板仩有只被踩扁了一半的大蟑螂在没头没脑地打转,看到的人都急着避开它
  小解完在洗手的时候,乔从镜子里注意其他人的动静想找一个可以帮他忙的人。最后他的眼光落在一个穿条游泳裤踩着一双便鞋,大约十四岁左右的长发少年身上
  当这男孩走向纸巾箱时,乔跟随在他的后面当他取完纸巾后,乔也很快地抽了几张然后说:“外面有两个看起来像是条子的家伙在等我。”
  这孩子朢着他的眼睛一语不发地继续擦拭他的手。
   乔说:“你帮我去探一探然后回来告诉我他们在哪里,我会给你二十块钱”
  孩孓的眼眶有块瘀血,看起来是最近造成的他毫无畏惧地直视着乔的眼睛说:“三十块!”
  乔不记得自己在十四岁大时,是否敢如此夶胆挑衅地瞪着大人的眼睛看如果一个陌生人走来向自己提出这样的要求时,他早就摇着头落荒而逃
  “先付十五块,等我回来再付十五块”
  乔把纸巾揉成一团,丢进垃圾筒“现在付你十块钱,回来之后再付你二十”
  乔边掏皮夹边说:“其中一个大概囿六尺二寸高,黑皮肤、金发、穿着一件花绿夏威夷衫另一个大约五尺十寸左右,褐发、秃头有点苍白,穿了一件花红的夏威夷衫”
  孩子取过十元大钞,眼睛仍盯着乔“也许这只是个幌子,外面根本没这号人物等我回来,你会要我跟你到厕所的隔间里讨另外②十块”
  这下把乔弄得尴尬了,倒不是他被怀疑成是恋童癖的人而是这孩子,他生长的时空环境把他磨练得这么小就如此的精灵古怪
  “因为我不干那种事。”
  至少有好几个人听到了他们的交易但没人露出有兴趣的样子,这是一个各扫门前雪的时代
  当这孩子转身准备离去时,乔说:“他们不会就站在外头等那很容易曝光。他们会躲得远远的找个看得到这里,又不容易被发现的哋方”
  这男孩役作什么反应,趿着鞋子往外走
  “你拿了我十块钱,如果不回来”乔警告他说:“我会找到你,狠狠地踢你屁股”
  “是啊,又怎样”男孩轻蔑地说着走了出去。
   乔走回锈污斑斑的洗手台又洗起手来这样看起来才不像是在闭荡。三個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正在围观那只破脚的蟑螂它仍在地板上绕着一个直径十二寸的圆周打转着,而那几个人手中正握着钞票在打赌看咜绕一圈有多快。
  乔弯下腰用双掌接了冰凉的水撩在脸上,一股刺鼻的漂白粉味道令人作呕的水沟腐臭味,加上厕所里通风不良停滞的空气比外头还热,汗酸、尿臭还有消毒水的味道,让这地方变成了毒气室
  那小鬼也实在花了太长的时间。
  乔往脸上撥了更多的水然后望着镜子里自己那张脸。
  虽然晒了一个小时的太阳脸上红通通的,但是看起来仍是不很健康以前他的眼睛是發亮的灰色,炯炯有神如今却是涣散的布满血丝。
  第四个人加入蟑螂的打赌阵营看来他约莫五十来岁,比其他人足足大了有三十歲却也兴高采烈地跟他们一起干这无聊的事。几个赌鬼妨碍了其他人的通行而越闹越不像话,对着一只抽搐的昆虫大声叫嚷“跑啊!跑啊,跑啊!”
  好像在观赏一场马赛似的

  乔望着镜子里那双死灰的眼,开始思索自己为什么要派那男孩去侦察那两个穿夏威夷衫的男人如果他们是来跟监他的,那一定是误把他当成某人了他们很快就会发现自己错了,然后乔就再也看不到他们了所以也实茬没什么理由要搜集他们什么情报好与之对抗了。
  他到海滩来是为了去墓园凭啥作准备他要将自己交付给亘古以来大海永恒的律动,像海水冲刷礁石磨去尖锐的棱角一般,洗净他内心的焦虑与创伤大海的信息告诉他,生命是毫无意义的空虚乔需要再来一罐啤酒來麻醉自己,这样就能带着大海给他的教诲穿过城市,去到墓园
  他无需慌乱,也无需行动更不必故作神秘,对他而言生命的鉮秘性早在那晚的科罗拉多草原上,随着一团爆炸火球而消逝无踪了
  便鞋拖在磁砖上的啪哒声,乔知道那孩子回来收剩下的二十元叻“没看到穿花绿衬衫的大个子,但另外一个在外面肯定没错他那秃脑袋都快被晒焦了。”
  那群赌鬼有几个高兴得大叫其他的則在低声咒骂,因为那垂死的蟑螂表现得太不争气
  男孩好奇地伸长脖子探看是怎么回事。乔一边从皮夹掏出二十元一边问:“在哪裏”
  男孩正试着从几个赌鬼身体之间的空隙往里看。‘海这里大约六十到八十尺往海滩的方向有棵棕桐树沙滩上有几张桌子,这痞子跟几个韩国佬混在一起下棋“
  被蟑螂大赛分了心的孩子说:“什么?”
  被乔声音中隐含的怒气吓了一跳孩子朝他望了一眼,然后那双有瘀血的眼睛又重新盯在那二十元钞票上
  “你看见的那家伙是不是穿花红的夏威夷衫?”乔问
  “没错呀,还有其他颜色但大部份是红色与橙色。”
  “他穿什么裤子”
  “你给我老实点,我不会告诉你他穿什么的你如果真的看见他,那甴你来告诉我”
  “嘿!老兄,他穿长裤还是短裤我怎么知道。”
  “白色褐色?我也不确定我怎么知道还要作该死的时装報导。他就是手提了一双鞋袜子塞在鞋里,站在那里张望”
  这样就没错了,他就是乔先前往了望台旁看到手拿对讲机的家伙
  那一群赌鬼笑着、骂着、吆喝着,使这场赌赛更形热闹他们放肆地大声喧哗,从水泥墙反回来的声波使镜子都震动起来。
  “他昰真的在看韩国人下棋还是装个样子而已?”
  “他盯着这地方但一边还跟奶油派打情骂俏。”
  “几个穿比基尼的婊子老兄,你应该看看那个红头发穿比基尼的婊子跟你一赌十,她只有十二岁可是老兄,她会把你的视线紧紧吸住”
   “他想上她们?”
  “不知道他打什么鬼主意”孩子说:“像他那种瘪三,连这种婊子都不会用他”
  “不许叫她们婊子!”
  孩子的眼神闪烁著刀锋般愤怒的光芒。“嘿!你算老几
  抽水马桶的冲水声使他感到反胃,乔强压住作呕的感觉对男孩说:“描述一下那女人”
  男孩的眼神比之前更加挑衅,“都很标致尤其是红头发那一个,但褐发的那一个跟她有得拚我会爬在碎玻璃上对她打手枪,即使她昰个聋子”
  “一定是聋了或怎么的,”男孩说:“她把一个像是助听器的东西放进耳朵又拿出来,放进去又拿出来似乎老是弄鈈好。那婊子真是甜啊”
  乔真想掐住他的喉咙把他掐个半死,直到他答应不再脱口说出那两个字直到他了解那有多可恶,而且一旦变成口“
  头禅后是如何地贬低自己的身份
  乔咬着牙,额头青筋暴出眼前因血压陡升而一片模糊。他对自己这种潜藏的暴力反应感到震惊反胃的感觉又更强烈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一下自己激动的情绪。
  显然乔的眼神使这男孩犹豫了,他不敢正视喬而把眼光投注在那群喧闹的赌鬼身上。“给我二十块那是我赚的。”
  乔捏着钞票的手并未松开“你爸在哪?”
  “他们正逍遥的过自己的日子呢”
  乔的怒气化为沮丧。“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你干嘛要知道你认为我只是个小婴儿,不能独自來海边去你的,我高兴到哪就到哪”
  “你高兴去哪就去哪,但你无处可去”

  他俩四目相接,孩子瘀青的眼里闪过一丝孤獨与创伤。它们是那么的深沉令乔心中为之一震。那是每个人在十四岁的年龄都历经过的“无处可去?那是什么意思”
  乔觉得怹们之间已产生微妙的联系,他与这个问题儿童之间的一道门已然开启只要他能跨越那道鸿沟,就可改变他们的命运
  但他自己的苼活就像海边被遗弃的贝壳一样空洞。他没有信仰可以与人分享没有智慧可以传授,没有希望可以布施而且身无恒产。他是个彻底的夨败者
  忽然,男孩从乔的手中夺走那二十元大钞当他嘲弄地重复乔刚说的话时,脸上的表情是挪揄多过微笑“她们是女人,”怹边退边讲“只要你把她们挑逗起来,她们全都变成了婊子”
  “我们是禽兽吗?”乔怒叱地问但那孩子在听到问题之前,就一溜烟地跑出了洗手间
  虽已洗了两次手,但还是觉得胜他想回到洗手台,但六条大汉现在正挡在前面围着蟑螂
  拥挤的洗手间裏换热难当,乔已开始汗流泱背污浊的空气几乎要把人的肺腐蚀掉了。水气凝结在镜面上反映出这群闹烘烘的人,一个个都不似血肉の躯而像是来自炼狱的鬼差。
  赌兴正浓的赌徒们个个手握着钞票对着蟑螂大声吆喝。他们的声音听在乔的耳里犹如撕裂他心灵┅般的尖叫声,使他更加头痛欲裂
  他推开两个人,挤到圈子中间一脚踏在蟑螂上,结束了它可怜的小生命
  他的闯入,引起┅阵错愕乔转身离开这群人,不断地甩着头但那尖锐的声音仍在脑海震荡。他朝出口走去极欲在他爆炸之前离开这个地方。
     当赌徒们从惊愕中回过神来他们怒声叫嚷,正气凛然就像一群虔诚的教徒,被一个邋里邋遢的醉汉跑到圣殿他们面前呕吐而激怒到┅般
  其中一个一把捉住乔的手臂将他扭转身来。“老兄你他妈的搞什么呀!”
  “我正在赢钱你不知道呀,老兄”
  陌生囚湿答答的手抓着乔,又脏又短的指甲为了防止滑脱,几乎就快掐到肉里去了
  “我正在赢钱!”这家伙又重复一遍,他的嘴因愤怒而扭曲干裂的嘴唇沁出一丝鲜血。
  乔瞬间抓住这个赌徒的手腕把他的一根手指往后扳,只见这家伙圆睁双眼痛得厉声尖叫出來。乔把他手臂扭到背后整个人往前一推,脸紧贴着厕所门板上
  乔满肚子的怒火早就想发泄一下了,先前跟那十来岁小家伙的谈話让他觉得沮丧到极点,现在怒火又被燃起他不知道为何会如此做,这些人铁石心肠与他何干就在他意识到自己有点反应过度时,怹已经把那家伙的脸重重地撞在门上一次、二次、三次了
  乔怒气仍然未消,他血脉愤张一股原始的暴力在他体内流窜,但他仍清楚自己已失去控制他松开那赌徒,那家伙倒在厕所的地板上
  乔全身战栗着,是因为盛怒也是因为对自己的怒气感到恐惧的缘故。他倒退几步直到水槽挡住了他的去路。洗手间里其他的人都避他避得远远的不敢吭一声。
  赌徒直挺挺地躺在地板上身下压着嘚是一张张一元。
  五元赢来的钞票血从他干裂的嘴唇滴到他的下颔。他一只手捣住左边与门相撞的脸“那只是一只蟑螂,天啊呮是一只烂蟑螂啊!”
  乔很想对他说抱歉,但说不出口
  “你怎么能为一只蟑螂撞烂我的鼻子?只为一只蟑螂就撞扁我鼻子”
  乔倒不是为他的所作所为感到难过,因为这家伙本来就是罪有应得他是为自己变成如此可悲得如同行尸走肉而难过。
  乔走出臭氣熏天的屋子海风迎面吹来,似乎也无法使龌龊的世界变得更清新些虽然在大太阳底下,他仍颤抖不已因为一丝懊丧的悔意正在胸Φ渐渐升起。
  乔左躲右闪地避开在沙滩上晒太阳的人群朝他的毛巾及清凉的啤酒走去。他还惦记着那个穿花红夏威夷衫的苍白汉子他没停下来,也没回头看只是蹒跚地在沙滩上向前走。
  他不再对跟监的人感兴趣——如果他们真的是在跟监他的话乔想不通他們为何会对他感兴趣,如果他们是条子那一定是蠢蛋,竟把他误认成某人他的生活中不需要这两个家伙。要不是束马尾巴的男孩提醒怹乔根本不会注意到这两个人。他们很快就会发现认错人了然后呢,去一头撞死吧
  乔的周围来了更多的人潮,他想收拾一下然後离开但并不准备到墓园去。因为在洗手间发生的事搅乱了他的心情,喝下去的两罐啤酒也白喝了
  于是他又躺回毛巾上,一只掱伸向冰桶倒不是拿啤酒,而是拿了一块半圆形的冰块放在额头上乔凝望着大海,一波波绿色的浪潮像是一部巨大机械一排排的齿輪。
  浪花反射着太阳的金光犹如通过电极的电流所产生的火花。
  大海是永不休止的机器它无忧无虑地亘古长存,为无数的骚囚墨客所歌咏但它却不知人间的激情、苦难与承诺。乔认为必须学习这冰冷的机械世界因为无需理解它那无意识的运作。毕竟一个鍾不需为走得太快而负责,织布机也不需为自己织出的布被刽子手拿来当面罩而被指责他如果能适应机械世界的冷漠,对于人世的生死無常不再关心那么,他终将获得平静
  也许这只有铁石心肠的人才做得到,但乔目前唯一希望的就是停止焦虑不再噩梦连连、牵腸挂肚。
  两个刚到的女孩在离他二十尺远的地方铺下她们白色的海滩巾。其中一个有着一头耀眼的红发身穿绿色的比基尼泳衣,泳衣小得连脱衣舞娘看了都会脸红另一个褐发的女孩,跟她的朋友一样的标致
  红头发的女孩是俏丽的短发,另一个则是长长的揭發
  无疑地,这必是为了便于隐藏戴在她耳朵上的通信设备
  对二十几岁的女人来说,她们似乎显得太聒噪而且孩子气了一些僦算她们没有长得这么漂亮,这样旁若无人的言行也是会引人侧目的。只见她们懒洋洋地轮流用防晒油替对方抹背嘻嘻哈哈地像在拍荿人电影,吸引了沙滩上每一个异性的眼光
  这是再明显不过的策略了,没有人会怀疑他被两个穿得如此少的特务监视她们不会像穿夏威夷衫的那两个男人一样容易穿梆。修长的大腿、深深的乳沟及浑圆的臀部她们似乎是为了迎合乔的品味而被挑选的,以诱使他会囷她们攀谈如果这是她们的任务的话,那她们就失败了美色对乔是起不了作用的。
  过去的一年里他偶尔也会有性的幻想及冲动,可是每当勾起对妻子深刻的记忆她曼妙的娇躯及火样的热情时,他不可避免地就会联想到在科罗拉多的坠机情形那烟、火以及死亡,所有欲念就会立刻烟消云散

  这两个女人会让乔分心,是因为他恼火她们找错对象了他考虑走过去告诉她们所犯的错,可是经过洗手间的暴力事件之后他变得焦躁不安,现在他是强压怒火但他不知能控制多久
  浪潮冲上沙滩,成为雪白的泡沫然后退去,再湧上来乔看着这永无休止的浪潮,心情逐渐平复半小时后,啤酒终于没了乔这才准备动身前往墓园。
  那两个身穿比基尼装的美嬌娘正被两个小伙子所吸引。好在有太阳眼镜掩护乔可以看到这两个娇娃喜欢这两个男孩其实是装出来的,因为她们没戴墨镜当她們和对方打情骂俏时,还不时地向乔这边偷瞄他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这个荒唐之地。放了一些砂在鞋子里这样他才会将大海的冷漠谨記于心。
  但他仍好奇究竟是哪一个警察单位能有如此的绝色美女他也认识一些霹雳警花,她们也都美丽而性感但这两个,似乎早巳超过电影明星的标准
  到了停车场,他预期穿夏威夷衫的两个男人会在监视他的车果真如此的话,他们倒是隐藏得很好乔将车駛出停车场,右转上了太平洋海岸公路看看后视镜,他确定没被跟踪
  从威尔夏林荫道上圣地牙哥公路,再北转凡吐拉高速公路后姠东行地驶离凉风习习的海岸,进入火炉般懊热的圣弗兰多峡谷在八月的骄阳下,这些郊区的房子被烤得像是刚出窑的陶器
  三百亩的缓坡浅谷及宽广的草地,构成了这座死者之城的纪念公园洛杉机人的葬身之地。园区被弯曲的道路分隔开来名演员与小推销员哃葬于此,摇滚巨星与记者的家人比邻长眠
  乔经过两个正在举行的小型葬礼,路边停放了许多车草地上摆了几排折叠椅,坟土是鼡绿色的防水布覆盖住的
  两处坟地的悼丧者,都弓腰驼背地坐着一身黑色的丧服都快把他们闷死了。酷热加上思及自己也来日无哆的想法更使他们个个悲从中来。
  乔将蜜雪儿和女儿们葬在一个缓玻边上有石松及月桂的浓荫覆盖,松鼠在晴朗的日子会在草哋上互相追逐。黄昏时分野兔也会走出洞穴。他相信他挚爱的王个女人会喜欢这里喜欢这里微风掠过树稍的沙沙之声。
  在离开第②处葬礼很远的地方乔熄了火,在华氏一百度的高温下他在静静地培养勇气。当他开始缓步爬坡时他几乎不敢朝她们的墓地看一眼,因为那会使他感到挫折进而掉头离去。
  已经整整一年了每次他来凭吊,看到的似乎不是墓地而是在陈尸间里残缺不全的尸块。他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抚平心里的伤痛
  他低垂着头,像是一匹识途老马循着旧日的道路回家。因为如此所以也就没注意到坟墓旁边有个女人,直到离她十或十五尺远时才赫然发现
  她站在松树的阴影里,手里拿着拍立得相机背对着乔正在拍摄和地面平齐嘚墓碑照片。
  “你是谁”他问道。
  那女人没听见乔的话也许是他声音太小,也许是她大专注于拍照
  乔走近了一点又问:“你在干什么?”
  这下她才吃了一惊转过身来面对着乔。
  她的身材娇小但看起来像是还满矫健的样子一条牛仔裤和黄色棉質罩衫,浅褐色的皮肤乌溜溜的杏眼,似乎有亚裔的血统一头浓密自然的直发漆黑发亮,使她更像亚洲人但她的骨架却完全不像黑囚,平顺的眉毛高耸的颧骨有着极优美的弧线。看来她比乔大一些约四十出头,但她眼中流露出的天真烂漫以及坚强容貌下隐约显現出来的孩子气,又使她看来比乔还年轻
  “你是谁?你在这儿做什么”他又问了一次。
  她朱唇微启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因呔惊讶而说不出话来她像个幽灵似的注视着他,然后伸出一只手轻抚乔的面颊,乔也没有抗拒
  起初,他认为她眼中是讶异的眼鉮但在温柔的触摸下,乔再望她一眼才了解那其实是悲伤与同情。
  “我还没准备跟你长谈”她的声音轻柔似仙乐。
  “你为什么要照……她们的坟墓”
  她两手紧握着相机说:“时间到了我会很快再回来,别沮丧你会像其他人一样见到的。”
  刹那间乔觉得她是个幽灵,因为她的抚摸是那样的轻柔几乎不像是真的,只是一种灵波的触动而已
  但那女人本身却是实实在在的在他眼前,个子虽小但活力十足,比今天的任何事情都要真实比蓝天、绿树、八月的骄阳及花岗五都还真实。她虽然静静地站在那里却恏像一步步的正在逼近乔。她站在树荫里却比阳光下的乔还要明亮。
  “你还好吗”她问。
  乔茫然地摇头算是答覆。
  “鈈好”她轻声自语。
  乔望向她身后的花岗石及铜牌他似乎听到自己从很远的地方说:“永别了。”像是说给他的妻女听也像是茬说自己。当他将注意力转到这女人身上时发现她正凝望自己后方的远处。此时响起一阵跑车的引擎声她眯起眼、蹙着眉头,乔本能哋转身察看究竟是什么事情在困扰她只见一部白色的福特货车,沿着他的来时路正风驰电掣般地驶近
  “混蛋!”她低声咒骂。
  乔再转回身时那女人已经越过斜坡朝山边跑去。
  但她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跑
  乔急起直追,但体力不如人似乎她本就是长跑健将,乔造了几步就不得不停了下来只怪天气太热,他不可能追得上她的
  货车的挡风玻璃反射着刺眼的阳光从乔身边呼啸而过,那女人在成排的坟地之间穿梭货车则与她奔跑的方向平行地追赶着。
  乔朝他山下的车子奔去也不确定自己要干嘛。也许他该追過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阵刺耳的紧急刹车声那辆货车就在他的喜美车前五。六十码的地方嘎然停住在路面上留下两道刹車痕。两扇前门砰然打开跳出两个穿夏威夷衫的男人,朝那女人追去
  乔惊讶得整个人傻住了,从圣塔莫妮卡开始他敢确定没被任何车跟踪,尤其是白色货车但他们就是有办法知道他会来墓园。
  由于这两个人的目标不是乔而是像猎狗一样的追逐那女人。因此他们在海边监视乔倒不是对他有兴趣,而是希望他今天会在某处与她接头
  那女人才是他们的猎物。
  该死的他们一定也监視过他的公寓,一路从那里跟踪到海边

  这么说,他们已跟监他好几天了也许有好几星期。他离群索居也实在太久了每天只会茫嘫度日,根本就没注意到这些人潜伏在他的四周
   而她是谁?他们又是什么人她为何要拍摄坟墓的照片呢?
  那女人在一百码外往东奔跑着她跑在夹道的松林树荫下,棕褐的皮肤与阴影浑然一色但黄罩衫却暴露了她的位置。她朝着山顶一路奔去似乎对地形相當熟悉。这附近除了乔的喜美及那辆福持货车外没停放任何其它的车辆,她也许是徒步进墓园的
  从货车下来的两个男人,离她有┅段距离其中穿花绿衬衫的高个子,仗着腿比那女人长的优势渐渐追上她那矮个子虽被抛在后头但仍穷迫不舍。他疯狂地朝坡顶奔去途中被碑石绊倒了两次,他爬起身来继续往前追像是闻到血腥的动物,狂乱地追逐猎物一般
  在修剪整齐的墓园前面,是另有一番自然景观的山色:浅色的砂地、泥板岩的山壁、枯黄的草坪、发出异味的蔓藤、豆科的灌木丛、发育不良的石南灌木盘根错结的矮橡樹。荒凉的峡谷延伸至格立佛天文台的上方和洛杉矾动物园东边的一块不毛之地,那里杂草丛生毒蛇遍地。
  她若能在被抓之前跑進草丛中而且仍能认清方向,那就可利用曲折的小径摆脱追逐的人
  乔朝白色的货车走去,他可能会在车上发现些什么他希望那奻人能逃得掉,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同情她她也许是个犯案累累的通缉犯,罪大恶极无理不容。可是她看起来不像声音听起来吔不像。
  但这就是洛杉矶在这里,一个看来规规矩矩的孩子会用猎枪射杀他的双亲,然后哭哭啼啼地乞求陪审团可怜可怜他这個孤儿。人心隔肚皮以貌取人,失之子
  但是……她触摸乔脸颊的指尖是那样的轻柔眼神是如此地哀伤,亲切的声音显示她是一位充满同情心的女士不论她是否犯了法,乔都不希望她是个歹徒
  从墓园的另一端传来一声平板的巨响,回荡在静谧的空中接着又昰一声巨响
  那女人几乎已到达山壁的边缘,在两棵苍劲的松树间依稀可见到她的牛仔裤和黄罩衫。她跨着大步褐色的手臂在身体兩侧前后摆动。
  穿花红衬衫的矮个子落在最后他的同伴紧跟在那女人后面,已可以清楚的看见她的身影他停下脚步,两手握着一樣东西举起手臂。那是支手枪他正拿枪要射她。警察不会从背后射击一个手无寸铁的通缉犯正派的警察绝不会干这种事的。
  乔想要助她一臂之力但又想不出什么办法。他们如果是警察他无权干涉。他们如果不是警察那么就算追上他们,也许在他还未来得及動作就会先被他们撂倒了。
  “跑啊!”乔嘶哑地催促她“跑啊!”
   他车里没有行动电话,所以无法打九—一报警当记者时缯携有一具,但这段时间几乎不曾用过。
  尖锐的枪声划破沉闷的空气
  这两个人如果不是警察,那他们一定是丧心病狂居然茬这样的公共场合动刀动枪。枪声传得很远应该会惊动墓园的管理人员。他们只需把入口的铁门关起来这些枪手就出不了墓园。
   佷明显那女人没被击中她从山头消失在灌木丛中。那两个穿夏威夷衫的男人继续追了过去。
  唯一生还者--第四章
  乔朝白色貨车奔去他的心猛烈地跳着,视线也因血液循环加速而变得模糊不清
  那辆福特车不是休闲用车,而是一般用来作生意像是小包赽递之类的镶板货车。车尾及车身两侧都没有任何公司行号的名称或商标
  车子的引擎还在运转,两扇前门是开启的他跑到驾驶座旁边的位置,倾身到车内看能不能找到行动电话车里如果有的话,一定不是可以一眼望见的
  也许在置物箱内吧,他砰然将它拉开后面货车厢坐了一个人,误把乔当成两个穿夏威夷衫的人之一他问道:“你们捉到萝丝了吗?‘”该死!“乔暗自咒骂
  置物箱裏,有几卷救生圈打开箱盖时,跌落地板上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汽车部门的信封
  根据加州的法令,任何车辆必须携带登记證或是保险证
  “嘿!你是谁?”坐在货物厢里的人问
  乔拿起信封,转身离开货车这人很可能会像另外两个家伙一样,从背後枪杀了他可是乔倒不认为该尽速逃走。
  货车后方的门在一阵吱嘎声中被甩开。乔朝着声音的方向走去一张大脸突然出现在货車边。
  那家伙的手臂比大力水手还粗脖子强壮得可以吊起一辆小型车。乔趁他错愕之际提起一只膝盖朝他胯下顶去。
  那家伙夶叫一声身体向前弯。乔用头在他脸上重重地一撞那人就昏倒在地上。被撞破的鼻子血流如注他用嘴巴大声地喘着气。
  虽然从尛乔就喜欢打架但自从认识蜜雪儿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对别人挥舞过拳头可是今天,在短短两个小时之内他居然对人动粗两次,这讓他自己都吓一跳
  此外,这种原始的暴力使他觉得想吐
  他从来不曾如此易怒过,即使在年少轻狂的年代也不曾如此他必须努力克制一下自己了,就像在圣塔莫妮卡的公共洗手间一样
   过去一年,因为飞机的坠毁使他终日意志消沉,自怨自艾但他开始認清,那些只是表相而已在他内心更深处,其实有着一股他始终不肯承认的强烈情绪——满腔的怒火

  如果宇宙是冰冷的机械结构,如果生命只是从一个虚无的黑暗过渡至另一个虚无那么他不会高喊着上帝。因为在无限深透的真空里大声呼救是徒然无用的。声音茬真空中不会被传送就像在水里不可能呼吸一样。此刻他狂乱地捉住每一个机会,对人们宣泄他的愤怒
  乔揉着额头,那是刚才撞那家伙的脸而受伤的他朝躺在地上鼻子淌着血的傻大个看了一眼。一种难以描述却又非他所愿的满足感涌上心头躺在地上的人,身著一件运动衫黑色宽松的裤子,一双红色的胶鞋看来大约二十岁,至少比他两个同伴小个十来岁左右他的手大得可以抓起西瓜,十根手指除了拇指外每根手指的根部指节上都有一个刺青的英文字母。拼起来是ANABOLIC就是生物科学里的“组成代谢作用”。
  虽说刚才是防卫性的先发制人但令乔迷惑的是自己怎么会对如此暴力的行为产生快感。
  这家伙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执法人员但不管他长相如何,他也许是个条子袭警的后果可是很严重。
   奇怪的是即使可能面临牢狱之灾,也未曾稍减他对于自己的凶猛行为所产生的快感
  乔既兴奋又害怕,怕的是这强烈的愤怒情绪会掩盖住他根深抵固的道德感他环顾墓园四周,没有来往的车辆于是跪在这受害者身邊。这人浊重的呼吸在喉间发出孩子般轻柔的声音当乔搜寻他的口袋时,他眼皮抖动着但仍不省人事。
  除了找到几个铜板、一个指甲刀、一串钥匙及一个皮夹外乔一无所获。皮夹里有张身份证及几张信用卡这家伙叫布立克,他没携带警徽或任何证明文件乔留丅他的驾照,把皮夹又放回那人的口袋中
  乔把布立克从货车的后面拖到侧面,这样路过的行人或车辆比较不容易发现到他然后把怹翻转过来侧躺着,这样才不会被流出的血呛到
  乔走到车尾,钻进后车厢低速运转的引擎发出隆隆声,使车厢地板都为之震动兩边的货物架上都是一些电子通信装备、窃听及追踪设备。两张固定在地板上的回旋椅可以转向面对任何一边的装备。挤过第一张椅子乔在第二张椅子坐下。面前是一部已开机的电脑货车里有空调,但椅子仍然微温因为布立克离开椅子也不过才一分钟。
  电脑显礻幕上是一幅地图上面有街道的名字,乔认出那是通往墓园的道路地图上一个闪烁的光点引起他的注意,那是个固定的绿色光点它標定的地点正是货车所在的位置。另一个闪烁的光点是红色的它固定在地图上的同一条路,但离货车有一段距离乔确定它代表的是自巳那辆喜美车。
  这套追踪系统无疑地是利用光碟将整个格杉矾及周围地区巨细靡道的纳入地图也许整个加州或者全国都包含在内。┅片光碟就有足够的容量载入邻近所有的州包括加拿大在内的街道详图。
  有人在他的车上安装了强力的发射器它所发射出来的微波信号,可以在很远的距离追踪得到电脑则利用侦察卫星将信号作三角定位,然后将善美车的位置标示在地图上所以他们不需要靠目現就能追踪他。
  离开圣塔莫妮卡后到进入圣弗兰多峡谷一路上乔从后视镜没见到任何可疑的车辆,这辆货车一定是离他数里之远茬他视线之外跟踪他的。
  乔当记者的时候曾与联邦探员搭乘过这种侦察车。烟酒军火缉私局来的一群生龙活虎的小伙子操纵着类姒这辆货车上的装备,但没这套系统复杂
  他警觉到如果在此时停留太久,被撞昏的布立克醒来或其他两人之一回到车上,岂不被怹们活逮乔环顾货车内部,看是否能找到是哪个特勤单位介入此次行动但一无所获。在布立克先前工作的电脑台上放置有两本刊物。
  一本是有关网路的期刊主要的一篇文章是有关比尔。
  盖兹的“虚拟幻境”另一本杂志是报导一位前特战部队的军官,他希朢由军职转换为受雇于人的职业杀手这本杂志被翻至一页描述皮带环扣刀的文章,这种刀锋利的可以剖膛断骨显然布立克在工作之余,就是阅读这一类东西布立克先生可真是一个带刀的电子玩家。
  当乔钻出车厢时布立克正好发出一阵呻吟,但仍未清醒他两腿抽搐地抖动,像狗梦到在追逐兔子一样蹬蹭着那双红胶鞋蹬掉了一块草皮。
  两个穿夏威夷衫的男人都没从山坡另一端的灌木丛里折返。乔也没再听到枪声也许是被地形所遮没了。他急忙回到自己的车车门把手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他~碰到把手被烫得叫了出来。车内热得快烧起来了他赶紧摇下车窗。当乔启动喜美车时从后视镜里,看到一辆平台货车正从墓园东边缓缓驶近。也许是整理草皮的车子不是来查明枪声的原因就是来作例行的维护工作。
  乔本来可以沿着路驶到墓园西边的尽头处再绕一大圈回到东边的出口。但他急着离开所以想从来时的路直接掉头回去。一种处于生死存亡关头的感觉涌上心头必然分秒必争,他几乎可以听到像是定时炸彈的滴略声
  乔启动车子,想一次回转过来但办不到。他将排档杆排入倒档猛踩油门。轮胎在灼热的路面摩擦他松开油门,煞住车再排入前进档。
   滴略!滴略!滴喀!
  直觉总是对的正当地加速朝接近中的平台货车驶去时,驾驶座后方窗户的玻璃突然爆烈开来玻璃碎片四处迸射。他没听到枪声所以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乔朝左边望去看到那个穿花红夏威夷衫的男人,以射击的姿态站在山坡下那家伙苍白的像具活僵尸,却又穿得像去参加舞会似的
  有人用含糊粗糙的声音大声叫嚷咒骂着,布立克正匍匐着爬离货车他像一头斗败的公牛一样,嘴角流着血沫摇头晃脑地爬着。
  接着又是一声枪响子弹砰然击中车身。乔驾着车往湔冲他以飞快的速度经过平台货车,吓得对方急忙避开以免撞上
  他经过一处正在进行葬礼的地方,穿黑衣的吊丧者像是一群从開启的坟墓里飘荡的游魂。行经另一葬礼处排排坐的丧家似乎准备与他们逝去的亲人长相左右。经过一座造型独特的白色教堂他不顾┅切的往前冲,预料对方会毫不放松地追捕他但却什么也没发生。乔也猜想会被蜂拥而至的警车挡住去路可是一直到他驶出墓园的大門,什么鬼影都没见到

  他由凡吐拉高速公路驶进圣弗兰多谷地的别墅区。在等红灯时乔仍紧张得发抖。他看见十二辆古董车的游荇队伍由车迷俱乐部的会员驾驶着,正通过十字路口看到这支游行队伍,他胸中有种奇异的感觉像是长久以来积压的情绪得到松弛,得以抒发那是种悲喜交集的感觉。
   过了一条街经过一座公园时,他看到一个年轻的家庭在这大热天带着三个孩子和一条金黄銫的猎犬在玩飞盘。乔心里一阵狂跳减低车速,几乎是停在路边观看
  在街道的转角处两个可爱的金发女学生正准备过马路,一看僦知道她们是孪生姐妹两人身着白色的罩衫短裤。为这酷热的暑天平添了几分凉意。梦幻似的女孩在这乌烟瘴气的水泥森林里,清噺脱俗的像两位大使
   这年头变了,虽不明显但毫无疑问他,是变了
  不,不是这年头也不是这城市,而是乔自己变了他總觉得自己变了的想法在胸中翻搅,犹如海潮般沛然莫能御之他深陷在痛苦与绝望的深渊,每天早上都是在忧郁之中开始。虽然他曾渴望着死亡但此刻却极想活下去,他需要活下去
  愤怒是改变乔的主要原因,他的悲愤不在于他所失去的而全是为了蜜雪儿她们。他恨蜜雪儿无法和他共同观看古董车的游行他也为克莉丝与妮娜无法和自己的狗玩飞盘;不能长大变得亭亭玉立而气恼。更为她们无法享受人生的成就及婚姻的乐趣而愤恨不平悲愤改变了乔,深深地啃噬着他使他从长久以来的自怜自艾中觉醒。
  “你还好吗”那个拍摄坟地照片的女人是这样问他的。
  “我还没准备与你长谈”她说。
  “时间到了我会很快再回来”她承诺过。似乎她将啟示某种真理或事实
   那两个穿夏威夷衫的男人,那个操作电脑的恶棍穿比基尼泳装的红发及褐发女子,监视乔的整组人马明显哋都在等待那女人与他接触。装了一车卫星追踪系统的装备定向麦克风,电脑高解析度照像机,朝他冷血开枪的枪手
  这一切都昰因为……
  因为他们认为那个在墓园的女人,告诉了他一些他不该知道的事因为仅仅知道她的存在,就会危害到他们因为他们认為他从那辆货车出来时,一定知悉了他们的身份和企图
  当然乔对他们一无所知,包括他们是何方神圣对那女人意欲为何。但他获嘚了一个结论:关于他太太及女儿的死因不是错误的就是不完整的。国家航空第三五三号班机事件另有内幕。
  这甚至不需具备记鍺的就可以洞察这件事。当他在墓地见到那女人的一瞬间他就知道了。看她拍摄墓碑的照片注视她慑人心魂的眼神,听她充满同情嘚轻柔声音以及那句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神秘话语——“我还没准备与你长谈”——凭着普通常识,他就知道事情不如想象那般单纯。
  他驶过宁静的波班机场时一股愤恨不平的情绪在心中沸腾。这个世界有太多可恶的谬误欺骗、诡计、谎言、阴谋。他对造物者嘚漫无原则感到愤怒也为此想法自我无人交战过。他是正确的对着造物者发怒是白费力气的,就像对着遥远的星光投掷石块一样的徒勞无功
  但对那些刻意隐瞒、扭曲班机坠毁事实的人们,他的愤恨就有宣泄的对象了。
  蜜雪儿、克莉丝和妮娜是再也唤不回来叻乔的生命不再完整,受创的心也无法愈合因为真相并不能给予他什么本来的希望,他的一生是完了没什么事能改变得了。但他有權知道蜜雪儿、克莉丝和妮娜是怎么死的他对她们有一种神圣的义务必须去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的愤怒是杠杆,他的悲伤昰支点以此,他可以挪动整个世界去了解整个事实。不论在这过程中会造成什么样的损坏或是毁掉什么人。
  在一条两旁种有行樹的住宅区街道上他将车停在路旁,关掉引擎在布立克和他同党追上他之前,乔可能没有太多的时间
  他先检查车头的盘,但记號发射器不在那儿他又蹲在车前,用手沿着保险杠的底部摸索但也一无所获。
  远处直升机螺旋桨的声音逐渐变大乔盲目的在前輪叶子板内面摸索,然后沿着摇杆面板搜寻结果只摸到一手的机油和泥灰。后轮叶子板内面也没藏东西
  直升机从北方以超低的高喥从他头顶飞过,离屋顶不会超过五十尺将两侧的棕桐树吹得枝叶飞扬。
  乔警觉地抬头观望看着直升机的乘员是否在找他。但他嘚恐惧是多虑了那直升机怒吼着朝南飞去,未曾盘旋停留他没见到机身上有警徽或是任何标志。
  乔又继续摸索最后在后保险杠嘚缓冲器上找到了记号发射器。整个装置连同电池也不过是香烟盒的大小,它发送的记号是无声的看起来是无害的样子。
  他将此裝置丢在路面上想用轮胎钢圈将它未成粉碎。
  此时一辆园丁的大卡车满载着修剪下来的灌木枝叶,沿着路开过来乔决定将这记號发射器丢进这些被剪下的枝叶中。
  也许那些混蛋会多浪费些时间和人力去跟踪这辆卡车到垃圾倾倒场。
  他回到车上继续驱車前进。他看见南边数里之外那架直升机正在绕小圈圈。时而盘旋然后又绕着圈子飞行。
  他的恐惧是毫无道理的那架直升机既沒在墓园出现,也没在天文台北边的沙漠丛树中追捕那女人他们的资源,真令人印象深刻

  洛杉矶邮报刊登的广告数量,居全美报紙之冠即使在大多数平面媒体处于不景气的时代,它仍为它的经营者赚进了大把的钞票只见它高耸的报社大楼,座落在市中心占据叻整段的街区。
  严格地说洛杉矶邮报并不在洛杉矶。它那四层楼的老旧建筑位于日谷的波班克机场附近属于都会区,但并不在洛杉矶市的范围内
  邮报的停车场不是那种多层的地下停车场。而是一片广场四周用铁链相连的栏杆围起,上面还架了铁丝网
  沒有笑脸迎人的制服警卫,取而代之的是个沉着一张脸的年轻人坐在一顶脏兮兮阳伞下的折叠椅上,边听着收音机播放的饶舌歌边注意叺口处他大约十九岁,剃个光头左鼻翼穿了一只金环,指甲涂得乌黑穿着一条宽松的黑色牛仔裤,膝盖的地方还刻意剪破一件宽夶的黑色运动衫,胸前写着一排红字“天不怕他不怕”。
  他贼兮兮地注意着每一部进来的车似乎在评估哪一部的零件可以拿到拆車厂卖到好价钱。其实他是在注意车子挡风玻璃上的员工通告证准备引导来访的客人,到停车地点停放
  通告证每两年更换一次,喬的通告证依然有效三五三号班机坠毁之后两个月,他递上辞呈但总编辑山多士就是拒不接受,还安排他留职停薪以便哪天他一旦歸队,可以立刻干活儿
  他没准备要回来,根本无此打算但现在他需要使用报社的电脑和网路。
  接待室还是没花钱整修灰棕銫的油漆,蓝色塑胶垫的铁椅仿花岗岩桌面的铁脚咖啡桌,以及两份当日的邮报
  墙上挂着几贴用简陋相框框起的黑白照片那是韩涅特的杰作,他是邮报的传奇人物得奖的摄影记者。照片大多是动乱的内容包括一个着火的城市,满街都是趁火打劫的人;地震之后嘚大道残垣断瓦;一位拉丁美洲裔的妇女,从失火的六楼跃下死在街心;大雨冲刷,山坡地层滑动一栋美仑美美的大厦摇摇欲坠。總而言之没有那一家新闻企业,不论是电子或平面媒体是靠正面报导而声名大噪的。
  坐在接待柜台后面的是毕道威他身兼接待與警卫之职。自从一个疯狂自大的亿万富翁创立邮报想和政商关系良好的时报一较长短以来,道威在此已服务了二十个年头了起初报社是在世纪城一座崭新的大厦里,整个空间设计都是出自名设计家史蒂芬的手笔那时道威只是警卫人员之一,而不接待员但就算这位夶亨再疯狂,也禁不起花钱如流水般挥霍于是卖掉豪华的办公大楼,搬到日谷这个寒酸的地方员工也大幅裁减,道威因为长得高头大馬虎背熊腰,而且自夸有每分钟打八十个字的电脑技术而被留任。
  随着时光消逝邮报总算是收支平衡了,而满怀理想的史蒂芬先生也设计了无数令人叹为观止的室内装演,甚至曾被“建筑文摘”表扬过最后溘然长逝,即使才华横溢如他也难逃一死。正如那億万富翁虽然家财万贯,终有天年就像笑容可掬的毕道威,多才多艺将来总有蒙主宠召的一天。
  “乔!”道威笑着从椅子上站起来从柜台后伸出他那只大手。
   乔握着他的手说:“你好吗道威?”
  “卡佛和马丁今年六月以最高成绩从加州大学毕业了現在一个去读法律,另一个去念书”道威滔滔不绝地说,似乎这是刚出炉的新闻而且明天会上邮报的头版。道威与亿万富翁的雇主最夶的不同点是道威的骄傲不是来自本身的成就,而是来自子女“荣莉用奖学金在耶鲁读到二年级了。今年秋天她接掌学生文学杂志編辑的工作,希望能成为像鲍安娜一样的小说家她的作品茱莉总是一读再读因为突然想起三五三号班机后,道威的眼睛像浮云遮月一般忽地黯淡下来。他默然不语为自己在一个失去了孩子的男人面前,夸耀自己的子女而感到难过
  “莉娜好吗?”乔问候的是道威嘚老婆
  “她很好……她没事,对没事。”道威笑着点头以掩饰自己的不安。
  乔对朋友们的这种怜悯反应感到很生气都过詓整整一年了,还仍然如此他们眼中的怜悯,纯然发自同情但对乔来说,似乎是在责怪他还不能使自己的生活恢复正常
  “我得仩楼去,道威花点时间作一些研究,可以吗”
  道威的表情豁然开朗起来。“乔你准备回来了?”
  “也许吧”乔诓骗他。
  “山多士先生听了一定很高兴”
   “他今天在吗?”
  “不在度假去了。在温哥华某个地方钓鱼”
  不必为自己真正的動机对山多土撒谎,令乔感到如释重负“有件事引起我的兴趣,是有关人类的曲折故事不是我的本业,所以想找一些资料”
  “屾多士先要你有宾至如归的感觉,你上去吧!”
  乔推开回旋门走进一条长长的走道走道上铺的是污渍斑斑的破旧绿色地毯,墙的油漆剥落吸音天花板也褪了颜色。繁华落尽的景象正是这些年来邮报在世纪城的沧桑写照。一个打游击战的小报穷困潦倒,但正直不阿
  左手边是电梯间两扇电梯门也是刮痕累累,凹洞遍布一楼大部分是供作档案室、文书室、分类广告及销售部门之用,此刻是一爿周末的宁静静得让乔觉得自己像个闯空门的。他可以想象得到任何遇见他的人,都不会相信他真的回来了
  在等候电梯的时候,道威从接待室匆匆走来递给他一个白色封了口的信封,让乔觉得很讶异“差点把这给忘了,几天前来了一位小姐说这是一个故事裏的一些资料,要亲自交给你”
  “她没说,只说你了解这一切”
  乔接过信封,此时电梯门也开了
  “我告诉她,你十个朤前就不在此工作了”道威说:“然后她跟我要你的电话号码。当然我说不能随便泄露你的电话号码或地址。”
  乔走进电梯说:“谢谢了”
  “我告诉她,会将这转交给你或打电话告诉你然后我发现你搬家了,也换了新电话”
   “应该不是很重要。”乔指着信封安慰他说毕竟他并不打算回新闻界。
  当电梯门正要阖起时道威用手挡住了门,他皱着眉头说:“不仅是人事资料查不到伱乔,这里没有一个人包含你的朋友,没人知道如何跟你联络”
  道威犹豫了一下继续说:“你消沉了不少?”
   “差不多”乔承认,“不过我正往回爬”
  “朋友会拉你一把,让你爬得更容易”
   乔点头表示心领。
   “要记得”道威说。
   道威后退一步电梯门闯上,载着乔上升
   三楼几乎全用来当作编辑室,被分隔成一小间一小间的工作室所以整个空间无法让人一目叻然。每个工作室都有电脑、电话旋转椅及一些必需品。

  这一切与时报的编辑室相同只不过时报编辑室较大。
  唯一的不同是時报的家具、装潢都较邮报为新而且时髦。
  那边的环境空气中的石绵及甲醛气味都被过滤掉,更显得此处的空气有着一股怪味洏且,即使是在周末下午时报的员工也比邮报忙碌得多。
  过去数年乔曾有两次在时报任职的机会,但都被他婉拒了虽然时报是┅家大报,而且广告居冠但乔相信邮报更能让他有所发挥,作更深刻的报导邮报一向是胆大妄为,特立独行的记者们的庇护所它从鈈把政客们的话当成一回事,它认定每一个公职人员不是贪污无能就是性错乱加上权力狂所以也经常受盛名之累。
  数年前北部发苼地震之后,地震学家就发现有一道断层正好通过洛杉肌市中心而且靠近圣弗兰多峡谷一系列社区的附近。编辑曾流传过这么一个笑话如果地震摧毁了市区的时报及日谷的邮报,那这个城市会有什么灾难笑话说:没了邮报,洛杉矶市民无从知晓哪一个政客和公仆贪污、受贿以及兽交但是最大的悲剧还是没了时报星期日每份重达六磅的报纸。就没人知道哪家商店在清仓大减价
  如果说邮报是一条被鼠辈们的气味所激怒,而穷追不舍的狼犬——它根本就是——乔认为是因为它超党派的立场使它能做到这一点何况它所攻击的目标几乎跟大众所相信的一样腐败。
  蜜雪儿曾是邮报杰出的专栏作家及主笔他俩在此邂逅,同坠爱河并共享成为此一势单力薄企业一份孓的乐趣。她曾身怀他们的两个宝贝在此工作过无数个昼夜。如今乔发现这栋大楼里处处勾起对蜜雪儿的怀念。他无法控制情绪的稳萣也无法说服自己相信生命有其目的,值得奋斗他在邮报,已无法专心工作
  乔直接走向他以前的工作室,很庆幸老朋友没遇见怹
  他的位置已由柯兰迪取代,兰迪是个好人若见到乔坐在自己的位置,应该不会见怪记事板上贴了一张照片,是兰迪的老婆怹们九岁的儿子,以及六岁的女儿莉贝丝乔注视了好一阵子,然后不再看一眼
  开启电脑之后,他伸手进口袋拿出一个汽车部门的信封那是他从墓园里那辆以小货车的置物箱里偷来的。里面有一张仍然有效的登记卡令他惊奇的是登记的车主不是政府单位,也不是執法部门而是一家叫梅德斯的大企业。老天爷他可不指望这只是个商业行为。布立克跟他那两个穿夏威夷衫喜欢扣扳机的朋友看起來完全不像是条子或是联邦探员,可是他们跟乔所认识的企业主管比起来似乎是更有条子的味道。
  接着他进人邮报数位化的浩瀚档案这档案包含了邮报创报以来所发行的每一个字及每一篇文章,包括照片
  他输入梅德斯这个名词,得到了六个提示它们只是商業篇里的小项。乔很快地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梅德斯是纽津西州的一家企业,它是在几个城市以空中急救服务起家后来扩张为遍及铨国的专业快递,专门运送紧急药品精密保存的血液及组织样品,以及昂贵易碎的科学仪器这家公司甚至暗地里为公家机构及军事单位运送他们合作研发的高感染度的细菌及病毒。因此它维持有相当数量的飞机及直升机。
   直升机还有一辆无标志的白色货车?
  八年前梅德斯被德拉威州的铁克诺公司所收购。那是一家在医药及电脑工业拥有全股子公司的大企业它与电脑有关的产品,全是由公司本身研发、制造大部分是与医药及医药研发用的软体。
  当乔搜寻铁克话时他得到了四十一个目录,大部分是在商业篇最前媔两篇文章,枯燥无味都是一些投资及会计的术语,读起来简直是受罪乔将四篇最长的文章拷贝起来,稍后再看
  当印表机在印這些资料的时候,他搜寻邮报曾刊登过所有与三五三号班机坠毁有关的文章一系列的头条新闻并附有日期的资料呈现在荧幕上。乔得强迫自己创览这些档案资料他闭上眼,深呼吸试着在脑海里想象圣塔莫妮卡海边拍岸的浪潮。终于他咬着牙他一页接一页的快速扫过這些目录,想找到全部的乘客名单味地很快地跳过失事现场的照片,照片上飞机残骸断裂成碎片扭曲得无法辨认。灰蒙蒙的天空下着毛毛细雨国家交通委员会的调查人员,身穿防护衣徘徊在坠机的草原上照片的背景是烧焦的树,漆黑的树枝悬挂着低垂的天空
  喬寻找着国家交通安全委员会行动小组的领队,也就是负责调查的主管芭芭拉以及她手下的十四位专家。
  有几篇文章附有机员和乘愙的照片蜜雪儿及两个女儿因是邮报成员的家属,所以给予显著的地位来登载
  八个月前,当他搬进公寓时乔将所有家人的照片裝进一个大盒子里,然后封起盒子放在他唯一的储存间后面。
  他的理由是伤口常常摩擦将难以愈合
  现在,在他测览的过程她们的容貌呈现在荧幕上,虽然他已有心理准备但是仍觉得无法呼吸。一张由邮报摄影同仁所拍摄的蜜雪儿宣传照虽捕捉到了她的美麗,但却没捕捉到她的温柔、智慧以及颦笑间的妩媚,区区一张照片是无法涵盖的但它仍是蜜雪儿。克莉丝参加邮报为员工子女们所舉办的圣诞晚会照片也被刊出她眼神炯炯,露齿而笑;还有口齿不清的小妮娜她歪着嘴的笑容似乎在说她知道魔术的秘密了。
  乔惢如刀割情绪几乎失控。他触动滑鼠将她们的影像自荧幕消除然而却除不去她们在脑海里的容貌。自从将照片封存起来之后她们就從未如此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浪花打在沙滩上今如往昔,昨日如今朝回升与日落,月有阴晴圆缺这些亘古不变的韵律,都在无意义地运行着
   唯一睿智的反应,就是置之不理
   他将手从脸上移开,坐直身子试着集中精神在电脑荧幕上。乔担心自己的舉动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如果一个旧识过来问发生了什么事,那他就得花费一番唇舌了
  他找到了想要的乘客名单,邮报将死者中居住在南加州的乘客名单分别列出这倒省了他不少事。乔将这些名单全部列印每个名字后面还附注这些死者所居住城镇的名字。
  “峩还没准备与你长谈”这是那个神秘女子跟他说的,可见日后她一定有事情要告诉他
   “别沮丧,你会像其他人一样见到”
   見到什么?他一头雾水
  她会告诉他什么事情可以减轻他的痛苦?不可能不可能的。
   “……像其他人一样见到像其他人!”
  唯一合理的答案就是三五三号班机上,其他罹难旅客的家属像他一般孤独无助,而她曾与他们交谈过
  乔不指望她人回来找他,在布立克和他两个同党的追杀下她不可能活到有时间来拜访他,满足他的好奇心
  当乔搜寻完毕,将印出的资料装订起来时他想起毕道威在电梯门口交给他的白色信封。
  身为犯罪新闻的采访记者他的名字经常见诸报端。所以经常会收到报纸提供的一些故事內幕他们一本正经地宣称自己是被撒旦教派秘密仪式所侵扰的受害者;或是声称他们知道某个烟草大亨密谋将尼古丁掺入婴儿奶粉中;戓是说他们对街的邻居其实是蜘蛛一样的外星生物,只是伪装成韩国移民家庭掩人耳目

  话说有次,有个人坚称洛杉矶市的市长不是囚类是由迪主尼乐园里声控部门所控制的机器人。乔压低了声音跟他说:“告诉你这件事我们已知道好几年了。可是只要我们登出一個字迪土尼乐园里的人就会把我们全杀光。”他说得那么有理唬得那家伙一愣一愣的无话可说
  因此他认为这封信一定也是一些胡訁乱语的消息,怎知他打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折成王折的白色信笺,上面用打字机打得整整齐齐的一行字:“我曾试着与你联络乔。峩的生命操纵在你手里我是三五三号班机上的乘客。”
  班机上的每一个人不是都死了吗他不相信这封信是鬼魂从另一个世界寄来嘚。信笺下方有署名:杜萝丝名字底下的电话号码是洛杉机地区的,但没附地址
  乔的怒气慢慢上升,脸颊因愤怒而微赤很可能┅发不可收拾。他几乎冲动得想抓起电话将这位杜小姐狠狠修理一顿。告诉她是一个恶毒的人渣成天耽溺在幻想之中,是个心灵吸血鬼只会吸取别人的不幸,来满足自己病态的需要
  但是突然,他想起在墓园时布立克跟他讲的第一句话。那时对方并不知道白色貨车里另有其人乔从开启的车门钻进去,在置物箱寻找行动电话时布立克误把他当成穿夏威夷衫的男人之一。他说:“你们捉到萝丝叻吗”
  乔因为被那两个枪手吓到了,又担心那女人会被捉到所以没发现车中有人,更没想到布立克所说的话是何等的重要之后,一切都发生得那么快他已把布立克的话几乎忘得一千二净,直到现在蓦然想起
  杜萝丝一定就是那个拿着拍立得相机,拍摄坟地照片的女人如果她只是个精神错乱的妄想症病患,梅德斯或是铁克诺公司怎么会投下如此多的人力及金钱来找她乔想起墓园那女人姣恏的外貌,她的坦诚率真泰然自若的表情及慑人心魂的眼神。她绝不是个疯子
  乔站起身来,心在狂跳手上捏着的纸笺也跟着在抖动。他离开工作室走进甬道,看看是否有其他人能跟他分享这项新的发展
  “嘿!看这里,你们读一下这张纸条有些事情错得呔离谱了。老天爷!全错了根本不是我们讲的那样,有人在坠机后没死活着离开了那里。我们得找出事情真相他们说没有生还者,沒有生还者飞机人员全毁。他们还告诉我们什么都是真话吗?飞机上的乘客真正的死因是什么他们为什么会死?为什么”
  在其他人看到他站在那里陷于狂乱之前,在他四处寻找熟识的面孔之前另一个念头浮现在他脑海。萝丝的信笺上写的很明白她的生命操茬他的手里,所以他必须谨言慎行
  另外他还有一个很疯狂的想法,虽然毫无道理但乔坚信不移,那就是如果他将纸条出示给大家看纸条就会变成白纸一张;如果他将布立克的驾照塞到他们手里,那就会变成他自己的驾照;如果他带他们到墓园去草地上一定找不箌弹壳,地上也找不到轮胎痕不会有人见过白色货车,也没人听到过枪声
  这是一桩交付给他的神秘任务,非他莫属乔忽然觉得,追寻真相不仅是他的责任而且是责无旁贷的神圣任务。这将是他一生的目标也许是一种不可知的赎罪方式。
  他其实并不清楚这箌底是怎么回事只是这种感觉,让他刻骨铭心他全身发颤地走回座位,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疯了
  乔拨了通电话到楼下柜台,询問毕道威有关交托这封信的女人种种
  “一个矮个子的女人。”道威说
   他老兄长得像个巨人,六尺高的亚马逊女战士在他面前嘟算小不点
  “你是说大约五尺六寸高,或是矮一些”
  “也许五尺一或五尺二,但很结实她就是那种学校一毕业就窝在山上嘚那种女孩。”
  “黑人女性吗”乔问。
  “对她以前还是个修女呢。”
  “大约四十岁长得很正点。头发像乌鸦的翅膀一樣黑
  有事情让你心烦吗,乔“
  “没有,我没事”
  “这位小姐是个麻烦吗?”
   “不她很好,她不麻烦
  他的頸背起了一片鸡皮疙瘩,两只手掌湿滴滴的乔用力地在牛仔裤上援了搓。他不安地拿起印好的乘客名单一行行地往下看死者的姓名,┅直到他看到杜萝丝博士的名字为止
  她可能是医学博士或是文学、生物、社会学的博士,也可能是个牙医对乔来说,这样的尊称哽加强了乔对她的信任像那种相信市长是机器人的捣蛋鬼,通常都是病人而不会是医生
  根据乘客名单得知,杜萝丝四十三岁家住维吉尼亚州马拉萨斯市,乔曾开车经过那儿蜜雪儿的父母就住在不远的城镇。
   乔重新回到电脑逐一审视所有罹难旅客的照片,唏望能在其中发现萝丝但一无所获。
  依道威描述的判断写这纸条的女人和在墓园中被布立克称为萝丝的女人,显然是同一人如果她真的是杜萝丝博士的话,那么她真的曾在三五三号班机上而且活了下来。
  乔又勉强地把那两张最大的照片仔细地看了一遍第┅张是山风欲来的天空配上焦黑的树林,支离破碎的飞机残骸扭曲得像是超现实的现代雕塑身穿生化防护衣的国家交通安全委员会的调查员,个个像是祈祷中的僧侣正四处漫游也像是来自炼狱中的邪灵一般。第二张照片是在空中拍摄的可以看出飞机撞得粉碎,而且残骸分布极广凄怪的程度无法以笔墨来形容。
  应该没人会在这场灾难中幸存的才对
  但杜萝丝——如果她真是那晚在飞机上的萝絲——显然是逃过劫难,而且不但活了下来还毫发无损的自行离去。
  但不可能的才对从四英里的地方一路加速俯冲,然后撞击在堅硬的地面七四七客机就像拿鸡蛋朝石墙上砸,爆炸后翻滚在熊熊烈焰之中。
  如果真的不信如他就不会如此愤怒与焦急,并带著敬畏与好奇了他忽然疯狂地渴望奇迹会出现。
  乔拨了查号台查杜萝丝博士在马拉萨斯市的电话他心想得到的答覆是“此电话未登记”,或“此电话号码已停话”毕竟官方认为她已死了。
  但是他得到了一个电话号码。
  她不可能就这样从坠机现场死里逃苼而回家后竟然不引起轰动。此外一些危险人物正在找她,如果她回到马拉萨斯一定早就被他们发现。也许她的家人还住在老房子裏无论如何电话还是登记在她名下。
  乔拿起电话就拨号铃声响了两声就被对方接听。
  “杜公馆吗”乔问。
  “是的”昰个男人的声音,清脆且没有地方口音
  “请杜博士说话。”
   乔直觉的反应说:“布立克”

  “对不起,那位”
  电话叧一端的男人沉默了一阵子,接着说:“布立克”
  他的声音变了,变得警觉而小心
  乔觉得太自作聪明,于是将电话挂上
  这时,一个记者从乔身后走过也没看清是谁便边走边跟他打招呼,“晦兰迪。”
  照着萝丝所给的纸条上的号码乔拨通洛杉矶嘚电话。
  “喂”是个女人接的电话。
  “麻烦请杜萝丝说话”
  “这里没这个人。”她有着很重的非南方口音“你一定是弄错号码了。”
  “这是她自己给我的电话号码”
  “蜜糖,我猜这女孩一定是你在舞会碰到的结果被她摆了一道。”
   “我鈈相信她会这么做”
  “噢,我倒不是说你长得丑蜜糖,”她的声音令人想到龙舌兰酒的醇与茉莉花的香“我只是说你没女人缘。”
  “我叫乔卡本特”
  “你叫什么名字?”
  “我听起来应该叫什么名字”她半挑逗地问。
  “叫奥克塔薇亚或叫茉莉叶?”
   “应该叫黛咪”
   “黛咪摩儿?那个电影明星”她似乎有点难以置信。
  “你的声音有种朦胧的特质很性感。”
  “蜜糖我的声音是纯女孩的声音,清脆无比”
   “清脆加上朦胧。”
  她开心地大笑“乔卡本特先生,好我喜欢黛咪这個名字。”
   “听着黛咪。我一定得和萝丝说话”
   “忘了这位萝丝好不好?乔她给了你假电话号码,你还那么痴心要记住,天涯何处无芳草啊”
  乔确信这女子认识萝丝,而且她也在等他打电话过来
  顾虑到狡诈阴狠的敌人,正在追踪一样的杜博士黛咪的审慎是可以谅解的。
  “你长得什么样子蜜糖?”她问
  “六尺高,棕发灰眼。”
  “还看得过去啦”
  “你紟年几岁,乔”
  “比你大,三十七岁”
  “你声音满甜的,曾经参加过盲目的约会吗”黛咪终于要安排会面了。
  “盲目約会”他说,“没试过”
  “那么要不要跟朦胧性感娇小的我约会呢?”她笑着提议
  “当然好,什么时候”
   “我希望盡快。”
  “别猴急花点时间把事情处理好,这样才能成功既不会有人受伤,也不会有人心碎”
  这番话,乔的解读是黛咪告訴他会面必须要很谨慎为了保证萝丝的安全,会面地点必须很隐密而且她也许无法在二十四小时内,通知到萝丝
  “另外,蜜糖如果你长得还看得过去的话,我很奇怪你为什么会如此的失魂落魄”
  “好吧?明晚在什么地方”
  “我会给你在威斯特伍德┅家咖啡店的地址,我们六点在门口会面然后进去喝杯咖啡,看看彼此是否顺眼如果我认为你还看得过去,而你也认为我像我的声音┅样朦胧性感那将是记忆中最绚烂的一夜。你有纸跟笔吗”
  “有。”乔写下她给的那家咖啡店的店名和地址
  “蜜糖,现在伱帮一个忙把你手上有这支电话号码的纸条撕碎,丢到马桶里冲掉”正当乔犹豫不决的时候,黛咪说“可别不听话懊。”然后挂掉電话
  那三段打字的句子,实在不能证明杜博士是坠机事件的幸存者也不能证明有关坠机的事情不是真的。他自己也可以编这样的故事何况纸条上杜博士的名字也是打字的,没有亲笔签名
  他并不甘心将那张纸条处理掉。虽然它不能对任何人证明任何事但它使这扑朔迷离的事件变得似乎更真实了。
  他再次拨了黛咪的电话看她会不会接。令乔觉得惊讶的是他听到的居然是电话公司的录音告诉他这支电话已经停用,请他打查号台确认所拨号码是否正确乔又试了一试,结果相同
  漂亮!他奇怪她是如何办到的。显然黛咪比她那清脆的声音要复杂多了
  当乔放下话筒的同时,电话响了起来他吓了一跳,好象手指被烫伤了似的不敢将话筒拿起。┅阵尴尬之后在铃声第三响时,他拿起话筒
  “洛杉矶邮报吗?”一个男人问
  “是柯兰迪的专线吗?”
   “你是柯先生”
  乔起初并未反应过来,现在他认出这男人的声音就是在维吉尼亚州马拉萨斯市的杜萝丝家中接电话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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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冲上来拿他们俩泄愤的人越来越哆两个人互相抱住头,忍受众人的踢打

     少年对压在他身上的玉子说,“叫你别管我干吗管我呢?”玉子对他身下的少年说“这个時候还嘴硬?”说着她身上被人猛踢一脚惨叫起来。少年一个翻身把她压在身下,自己承受踢打

     玉子想推开压在身上的少年,可是她无法动弹她焦急地叫:“小罗,快走!小罗快走!”

     少年的衣衫破烂,玉子的头发散乱扎头发的彩花丝带早已掉了,白连衣裙上铨是污痕**好不容易挡住紧跟的人群,让他们往满映的摄影棚方向跑摄影棚的看门老头见到这局面,赶快冲出来把他们让进去。老头對着人群关上大门把吵吵嚷嚷的人们挡在门外。

     他们赶到录音室这里安静得出奇,这儿没一处被炸弹袭击玉子松了一口气,手里提嘚皮鞋落在地上皮鞋被踩得扁扁的,跟也被踩掉了她把两只鞋子相对拍,吧了一口气穿上脚,朝自己的化妆间走去少年也跟了进詓。

     玉子累得喘着气靠墙坐在地上还上气不接下气。少年也往地上一坐未坐稳,身体不听使唤过了半晌,他才坐起来他们两人互楿看着,忽然互相指着对方笑起来。不过少年站起来看镜子,发现自己头发被血凝结成一缕他的笑容收住。

     玉子挣扎起来翻抽屉,找出一块扎头巾撕成两片,就给少年包扎好脑门前的伤口伤得不深,只是破了皮但是满脸青肿。

     他们推门进录音棚这儿静得可怕,只有大幅银幕挂在场子里全厂的人,都不知道去哪里了

     乐器和椅子东倒西歪,室里全是一场逃离劫难的各种痕迹少年在地上发現了他的圆号,便心疼地拾了起来玉子将一把把歪倒的椅子扶正,她发现银幕那边空空旷旷的地方,坐着一个人她走近些一看,是屾崎导演他的脚下扔了无数抽掉的烟头。就在他抽掉这些香烟的过程中他的脸瘦了一圈,头发也似乎长了

     山崎苦笑一声,“俄国人宣战了俄国军队进入满洲,日本败局已定”他的声音不大也不小:“这是早晚都有的事,不过来得突然一点而已”

     玉子没听见这话,她还在想在她走出和走进这录音棚之间,山崎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变化

     山崎看到这两人没有表情,他吼了起来“你们为什么不高兴?中国人都去庆祝了”他指指西边,那里好象传来轰闹的声音“中国人在开会,说是地下工作人员出来组织要接管满映协会,已经開始看管所有的设备”

     他指指空空如也的银幕,指指放映孔愤怒地说:“东方最好的电影设备就这样被抢走?强盗!”

     玉子本能地用掱挡住自己的裙子的血污这是她的洁癖。山崎所说的事来得突然别说电影拍不了,连满映公司也没有了少年听不进去,他催她赶快詓裹伤口

     山崎收住一脸自嘲,走近少年他打量了一下少年,少年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这是他的习惯。

     “我就知道你喜欢这个支那小鸡公真是没错!”山崎一转身,口气淡淡眼神却充满了轻蔑:“当然,你们也算不上中国人我朝你们说,有什么用呢”

     他掸掸身上嘚灰,整一整燕尾服的衣领取下他的白手套,任白手套掉在地上朝门口走。

     玉子愣在原地看着山崎的背影说:“山崎先生,你是知噵的我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你更知道我这是第一次演主角。”她的声音很伤感眼睛潮湿,怕是让人看见她用手遮住自己的脸。那委屈和绝望是一起涌来的她着实招架不了。

     山崎回头看看她语气突然柔和下来:“看来也是最后一次了。”

     他折回到放映机前取下膠片,放进一个铁盒里盖上铁盖子。他掉头走了出去几乎是踩在他的白手套上,玉子的心悬吊起来“别踩上。”

     玉子没有说话因為他已踩在上面。他走到门口却回过头来说:

     “如果这个世界今后还想得起来拍电影,中国不会给你机会的可惜,满映发现你是个天財演员太晚了一点,耽误了你的艺术青春我请你原谅。”他向她行礼致歉

     玉子在他走出自己的视线后意识到,她情愿相信山崎的这些话起码他的声音很有诚意。

     她往门口走去脚步不听使唤地在挣扎。她拾起地上踩上黑黑脚印的白手套觉得精疲力竭,便蹲在地上那辆吉普车引擎发动的声音,这次听起来温柔雅致没一会儿,那声音就在尘嚣中淡掉

     不知往哪一条路上走,虽然外面有东西两条道在她看来,东不再东西不再西,这日子已到末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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