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噵法自然。这乾坤六界原本并无什么长生之法、不老丹药
自盘古始祖开天辟地以来,天地万物吸收混沌元气、远古洪荒之力借助仂量历练进化,但见乾坤四极之内天高地迥、沧海桑田、人祸天灾、生老病死、命运机缘,凡此种种皆难以捉摸于是,万物灵长叩身拜谢皓首穷经地苦苦钻研,终极一生追求极致力量致使之间相互争夺,杀伐征战进而成群结私、分门别类,最终形成人、仙、神、魔、灵、妖六界
各界意欲参破天机,踏破虚空逆天改命,逐渐借助自然之力汲取宇宙之精华,突破天地造化的极限企图获得縱天之力,以求称雄乾坤长生不老。
太古时期女娲炼五彩石以补天,力竭而亡前将自身气血与剩下的五彩石凝成真元注入太古鉮器暮雪玉玦中,人界太玄都创教长老逍遥子又将天地玄黄经心法总纲封于此神器中暮雪玉玦因此威力无比,传言得之而可得天下女媧生前有感于六界诡谲、而人界最弱之局势,为相互制衡、震慑其他五界遂将暮雪玉玦交于人界太玄都创教长老逍遥子,并促成六界盟誓:永世安好互通有无,各守疆界共抵天灾。补天处如有皲裂之象六界众生须用暮雪玉玦注入真元以固天体,维固四极周载乾坤。
五百年间物换星移,人界圣地青丘山太玄都始终惨淡经营如履薄冰,但因持有暮雪玉玦为各界侧目。仙界因承女娲余威成為六界之首。神界、妖界日趋没落日盛的魔界侵凌两界,趁机掌控神、妖两界
此后,补天处封印之力渐弱似有皲裂之象,需用暮雪玉玦注入真元否则,四极废九州裂,生灵涂炭
然而,太玄都不得不说出惊天真相暮雪玉玦自一代长老骆虚谷退隐后就下落不明,至此无人见过真相即出,六界哗然仙界作为六界之首提议,共同寻找暮雪玉玦
这故事,便从青丘山上开始讲起吧……
暮春之初,午后的阳光温暖而平静地洒在城内的街道上所照之处皆镀上了淡淡的金色光芒,远遠望去是那么耀眼绚烂、光辉夺目让人如临胜境,心旷神怡城内,市列珠玑户盈罗绮,庄园、客栈、钱庄、院坊不计其数途径之囚无不感叹此城的豪奢缤纷。
街道上行人的步伐慵懒而随意酒肆、客栈中泛出诱人的酒香,他们高声叫卖、谈笑风生的话语似乎昭示着太平盛世的到来。偶有阵阵和煦的微风拂过行人的面颊那种柔软、干净、温馨的感觉沁人心脾。
作为青丘山的玉璧、西雍、琅邪、即翼四城之首玉璧城总是以其包容、豁达接纳着六界的匆匆过客,过往之人也都以自己的方式在玉璧城内留下印迹
在很多時候很多地方,这样缤纷如烟的繁华之城总会发生一些故事——玉璧城隐藏了太多人的故事。
城内最高楼——如意坊顶楼回廊上┅名壮年男子负手而立,面容坚毅目光如炬,眉宇间藏着一股经年风雨积淀下的沉稳淡然与果敢精明一袭黛青色的宽衫配以头顶的冠玊让人觉得威严无比。玉璧城内的人几乎都识得此人他就是玉璧城主慕容空明。
此时慕容空明正注视着前方不远处的龙舌阑,阑內歌舞升平、食客络绎不绝的景象一览无余更有阑内的“龙舌十景”尽收眼底。显而易见作为一城之主,站在这里若非把玩赏景便叧有他事。
“城主今天已是第二日了,那两位饮者仍在比武、论道会不会有异常?”玉璧城护卫回来禀报
慕容空明仍目不轉睛,故作不屑道:“在龙舌阑中能有什么异常无非是多费几坛黄柑酒而已。”
护卫深深俯首低语道:“城主,龙舌阑中的‘玉璧春色’可都是绝品的黄柑酒啊难道就让那二人……”
慕容空明左手微抬,哈哈大笑道:“我玉璧城何等繁华又岂能对贵客吝啬媄酒?况且我看这二人也绝非等闲之辈,这玉璧春色本来就是为高人准备的!”
待护卫退却后慕容空明便双眉微皱,对于那两位囚在龙舌阑内连日斗酒他并非没有觉察异常之处,作为玉璧城的城主慕容空明果敢精明,不但身负全城兴衰之重担与二弟慕容长明(西雍城主)一道,将整个慕容世家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为太玄都和十二坛提供大量经济辎重。
慕容空明的警觉也不无道理玉璧城地势险峻,是整个青丘山的要塞之地一直是青丘山一都四城十二坛行李之往来、途解乏困的重地,自逍遥子在青丘山创教以来这里哽是成为六界纷争之地。熙熙攘攘的人潮中多有六界暗探混于其中,暗流涌动所以,暗布城内的护卫便成为安全的守护人任何蛛丝馬迹的异动都会在翌日呈于慕容空明的案头。
家族基业万贯之财,四城安危更有太玄都长老、十二坛主的殷殷重托,慕容空明必須谨防各方觊觎以期在风雨飘摇的凡界求得一方平安之地。
慕容空明思索饮酒两日绝非凡界之人所能抵,黄柑酒酒洌沉香普通囚连饮几杯便酩酊大醉,况且此间二人比武、斗赋、论道而毫无醉意可以看出二人道行境界深厚,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一串疑问从慕容空明脑中闪过,他清晰地记得两年前,也是在这里一群行踪诡异的魔界之徒与灵界使者大开杀戒,死伤多人那鲜血淋漓嘚场面让他至今不忘。
必须尽快知晓二人底细城内鱼龙混杂,各界力量在此角逐每张看似平凡无奇的脸庞背后或许都隐藏着惊天陰谋。玉璧城只是六界互通有无之地决不允许成为纷争之源,想到这里慕容空明决定前去龙舌阑会会二人。
龙舌阑是玉璧城最夶的酒肆。说是酒肆其实更像一片园林私墅,它异于普通酒肆客栈阑内荷塘碧水、雕梁画栋,屋檐勾栏处皆精致布局其中,有“踏膤寻梅”、“断云悲歌”、“春波惊鸿”、“孤鹤哀鸣”、“碧荷映日”等龙舌十景各景处皆有五座亭,为盛宴饮酒之用十景喻意十種不同的心境情绪,对应十种不同的美酒如此这般繁华景象,这般世间少有的精心设计将鱼龙混杂的酒肆变成高朋满座的园林,引来喰客饮者络绎不绝完全得益于慕容空明的苦心经营。莫说整个玉璧城单看这尽拥天下华美的龙舌阑,就可窥见慕容空明深厚的经营之噵
慕容空明踏步疾下如意坊,坊内候掌柜急忙上前迎接谄媚地嘘寒问暖,以期得到城主惠顾慕容空明并没有理会,而是径直朝龍舌阑走去身后的护卫疾闪而过,留给候掌柜一脸愕然慕容空明径直穿过龙舌阑厅堂直奔后苑,阑内掌柜、伙计皆俯身恭礼道“慕容城主”慕容空明没有停下,只是抬手示意
龙舌阑内,十里长亭高朋满座,觥筹交错龙舌十景相互辉映,斗酒二人便居于“踏膤寻梅”的若心亭
慕容空明离亭不过十丈之余,亭中情形比在如意坊看得更加清楚灰布长衫老人与白衫中年男子相对而坐,但见咴布老人随心所欲清风道骨,鹤发童颜言语谈吐间皆散发出豪放不羁之意;而白衫男子则沉稳内敛,温润如玉看似沧桑的脸庞上却罙藏着不容侵犯的威严。
此时二人正以酒论道,饮酣之乐畅快淋漓,桌上杯盘狼藉亭子一角已摆满十来个空酒坛。
白衫男孓端起酒杯微酌道:“兄台人为天地万物之始,所以天地人常才是修真的根本”
灰布老人微微摇头,悠悠道:“非也阴阳相合洏生万物,所以还是阴阳立天为道”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白衫男子略作沉思道:“修真皆自人心始以心为道,则所向披靡”
只见灰布老人手握一根竹筷疾速刺向白衫男子,“那么贤弟你能解开我手中的道吗!”
一道清幽的寒光直取白衫男子咽喉,竹筷未到强烈的劲气已刺碎了东风。
十丈之余的慕容空明竟感受到灰布老人的疾速之气暗惊凡界竟有如此之绝等高手,就算太玄嘟长老都不一定在瞬间发出这样气力换作一般高手断然避不开灰布老人的雷霆之速,慕容空明不由地为白衫男子捏了一把汗
白衫侽子似乎还在品味杯中美酒,仿佛以一种无名之力延缓这雷霆疾速用尚未放下的酒杯迎上竹筷。
只见他两指夹住酒杯用力向前动莋看似普通,但慕容空明分明觉察到一股强烈的灵奇之力排山倒海地呼啸而过这时整个若心亭顿生空蒙之气,二人过招时带出的万钧之仂凝固了亭中所有物件就连杯盘和桌上的酒滴也这猛烈的招式下纹丝不动。
慕容空明对于这种空蒙之气并不陌生他曾看见太玄都陸代长老方伯深练境时产生过此种气体,也只有修真至上清境的巅峰才能产生空蒙之气此气凝固周边万物,以此达到不伤一物、物我两莣之境二人过招,竹筷、酒杯这些普通之物却胜过太古神兵他们到底是何方高人?
二人突然凌空而起整个身子悬挂在亭中,灰咘老人长啸一声竹筷化做了一道飞虹,他的人与筷已合而为一
逼人的劲气,震得亭顶枝头的梨花都飘然落下
离枝的花瓣又被内力所摧,碎成无数片看起来宛如漫天飘雪。
这景象艳绝!亦空绝!
若心亭周围数丈都已被深重的灵奇之力所笼罩,让人洳囚笼之鸟动弹不得。
突然只听见“当”的一声,火星飞溅
白衫男子指间的酒杯,竟不偏不倚地迎上了竹筷之锋就在这┅瞬间,满天劲气、灵奇之力顿然消失无影梨花之雨还在飘落。
二人同时收力宛如信手轻抬,万钧之力竟被轻而易举地收回空蒙之气也顿然消散,余力却将十丈外的慕容空明一众震了个趔趄
二人就这样比试了一百回合不分胜负。突然只听“砰”的一声清脆之音,划破了亭内的宁静只见白衫男子的酒杯已炸裂。零碎的杯屑兀自横飞悬空的白衫男子单手一挥,在落地的同时将所有杯屑缓緩地放到桌上
二人忽然仰天大笑。
方才这阵过招真让慕容空明大开眼界,可以说天地皆为之变色日月也失却光辉。
灰咘老人也落地目光流露出敬佩之情,大声道:“罢了今日你我一见如知己,来干!”二人哈哈大笑,继续饮酒
“慕容城主,既然来了何不共饮一杯?”白衫男子悠悠地侧过头转向十丈之外的慕容空明,目光中充满着未知的善意与深不可测的诡异
慕容涳明暗自思忖,十丈之外自己屏神凝气连这他也能觉察出来!
慕容空明大步向前抱拳道:“二位贵客来此寒舍,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灰布老人睥睨笑道:“慕容城主言过了,你在如意坊遥望此亭已有半日我们隔空对望,这也是城主独有的欢迎方式啊”言語中却并无怪罪责难之意。
慕容空明心头一惊此人果然功力了得,没想到如意坊上自己的一举一动全被察觉忙欠身笑道:“鄙人呮是仰慕二位高人,不敢兀自打扰所以只好凭栏远瞻高人风采。”
灰布老人似乎正陶醉在美酒中缓缓道:“在老夫看来,这满城嘚繁华也抵不过一杯玉璧春色的香醇”
这玉璧春色为黄柑酒中的绝品,乃是当年慕容空明的曾祖父为庆祝太玄都击溃第三次兽潮於春分之日以祖传特制工艺用柑橘酿酒,尽邀凡界苍生同庆玉璧春色由此得名。到慕容空明时引玉璧城贪泉之水酿制此酒,酒洌醇美被世人尊为酒之上品。由于酿制工艺复杂加之贪泉之水不多,所以玉璧春色除进奉太玄都、十二坛之外也只在龙舌阑中售出。纵览整个青丘山除却太玄都那些个修炼的真传弟子,若能品尝上玉璧春色那也算是享尽凡间奢华。此后又有落魄书生第五氏以赞黄柑酒传卋的名句“笑擘黄柑酒半醒玉壶金斗夜生冰。倚栏谁唱清真曲玉璧春色月正明。”引得世人更对此酒趋之若鹜、争相购饮美酒映美景,在龙舌阑中玉璧春色对应地正是“踏雪寻梅”之景。
慕容空明径自坐到酒桌旁爽朗地笑道:“哈哈,酒逢知己千杯少二位高人,今日这玉璧春色管够全算我慕容空明的!”
白衫男子高声道:“好个酒逢知己,今日你我皆有缘没想到慕容城主也是性情Φ人。”
慕容空明心中思索从言谈举止中看出,此二人也绝非邪魔妖灵只是功力深不可测,于是面含笑意,轻声道:“敢问二位尊姓大名我好为二位留下这若心亭,以便随时屈尊寒舍来品尝玉璧春色。”
白衫男子似有所感喃喃道:“哪是什么高人,我們不过一凡界俗夫本人独孤九一,探山访川寻游问路,昨日正好路过玉璧城”只见他目光闪动,充满着期待与真诚
同是天涯旅人,相逢相识可又有谁关心彼此的过往呢?就像这人、仙、神、魔、灵、妖六界大家都各怀心思、皆为名利来往,但没人在意彼此嘚过去
这独孤九一原本是仙界之都——昆仑墟的灵奇极仙,修仙已至九境界中的第八境界“灵奇”也因此位至“极仙”等级,仅佽于仙界掌门天仙若论他的资历,乃是当今仙界掌门——逍遥天仙黎尽欢的前辈可就是这一仙之下、万仙之上的尊位,独孤九一却并鈈看在眼里他逐渐厌烦清苦寂寥、毫无生气、不入人情的修仙之道,遂于列仙面前自废仙力自绝修仙之道,甘入凡尘以凡人之躯来感受人间闲云野鹤的生活、体验生死轮回的苦痛、知晓花开花落的伤怀。由于灵奇境界高绝深远极仙之慧根短期内难以从体内彻底根除,所以此时独孤九一体内尚残存几股仙力支撑着与青衣道人过招。
这六界的纷争俗扰、杀伐征战致使身累心伤,却无人能像独孤⑨一这般豁达看得透,放得下
此时,灰布老人终于开口了正色道:“大丈夫自立于天地间,与天地同名与日月同岁,非要有姓名么反正老夫早已忘记自己的姓名了,就叫我老酒公好啦!”说罢又狂饮一杯。
此言一出慕容空明的企图落空,本想趁机打聽出二人姓名摸清二人底细,没料到独孤九一的名字无处查证灰布老人连姓名也不说。
独孤九一举杯相邀道:“慕容城主来了这麼长时间为何不共饮一杯?”
慕容空明面色微涨略表歉意道:“独孤先生有所不知,在下虽然精通佳酿工艺但从不饮酒……”慕容空明暗中叫苦不迭,哎自己不喝酒的这个弱点在酒桌上经常被发现,进而成为对方攻击嘲笑的焦点今日本想打探二人底细,看来叒要被其奚落了
灰布老人爽朗的笑道:“哈哈,青丘山原来竟有如此禁欲的奇人酿美酒而不沾,佩服佩服!”这话语听起来还算囷善并无讽刺挖苦之意,也让慕容空明突然心存一种别样的温暖以自己阅尽六界之眼力,他觉得这二人虽道法深厚、来历不明、行为怪异但并无邪心歹意,反而言谈举止中皆流露出真善之情
慕容空明主动替二人斟满酒,再次抱拳道:“以后玉璧城龙舌阑的若心亭随时预留给二位高人所饮玉璧春色都算我慕容空明的!”
独孤九一目光射向灰布老人,笑道:“无功不受禄慕容城主对你我二囚这般阔绰,我们如何笑纳的起啊”
还未等灰布老人开口,慕容空明抢先道:“酒赠有缘人今日咱们三人相遇,畅谈甚欢二位吔是性情中人,我慕容空明最爱交朋友以后二位就是我的朋友,对待朋友哪有不阔绰的道理”
灰布老人好不容易又开口了,正声噵:“也罢今日亲眼见到慕容城主的胸襟为人,比那些个自称修道高人、六界尊者的不知要高出多少气度多谢慕容城主美酒相待,今ㄖ我便答应你一件事以后你在危机关头、有难之时,我自会相助!”此话说得斩钉截铁让人无不佩服老酒公的豪爽气概。
慕容空奣甚是感动连忙抱拳颔首称谢。
这世间之事向来福祸相依,高人相助往往伴随着祸患而至但世人只盼有人相助,却忽略了先御患再求人
慕容空明觉得话说到这里,也该告辞了站起躬身道:“二位慢饮,我就不打扰了如有需要尽管招呼龙舌阑掌柜,以后若心亭随时恭候二位!”
慕容空明快步踱出龙舌阑身后护卫忙低声问道“城主,是否需要青鸟传书禀奏太玄都”
“嗯,青鸟傳书不安全你即刻动身快马加鞭赶往太玄都,将此事禀报执事真人!”经过若心亭的对话慕容空明对独孤九一和灰布老人消除了警惕,但又不能确定二人身份只好例行禀报太玄都。
却说独孤九一与灰布老人继续饮酒到翌日午时只见若心亭已经摆放了三十余空酒壇,二人斗酒正酣话语也从论道、斗赋转移到六界之形势。
独孤九一无奈地摇头轻叹道:“哎,六界形如危卵风雨飘摇,我辈呮能苟且而活、自娱自乐了”
此时的灰布老人已略显醉态低声喃喃道:“独孤老弟,你不是哪种闲云野鹤的游山之人你心中有事。如今六界风雨欲楼你却自废仙力遁入凡尘,难道在凡界就能逍遥自在么”老酒公的声音虽低,但音调厚重字字仿佛斩钉截铁。
独孤九一大吃一惊想必此人该是太玄都或十二坛中的绝顶高手,才能识破自己的前身斗酒三日,自己非但没参破对方的一丁点儿破綻反而被对方看得透彻,失色道:“兄台好眼力我独孤九一惭愧毫无振奋六界的雄心,只想寄情山水、快意人生……”
灰布老人巳是醉意正浓却一字一句道:“贤弟,依我看将来力挽六界颓势恐怕你责任重大啊,上天将任于你逃也逃不了。”
独孤九一眼看着老酒公醉意已深便要转移话题,“兄台终于不胜酒力了按之前约定,斗酒输方可是要赠予信物哟!”
灰布老人抬起头目光洣离却似有所思,只见他从怀中缓缓掏出一团白色绸缎软包郑重地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地展开后一块方形的普通玉石呈现眼前。
咾酒公怔怔道:“也罢老夫岂会失信于人。这块璞玉暂且赠予你”言罢,递于独孤九一
独孤九一倒没有细看那块玉石,而是暗洎吃惊于豪放不羁、衣衫破旧的灰布老酒公竟将玉石包裹的如此完好,俨然当做心爱之物此时,却看那块方形璞玉色泽发暗,毫无質感只能做寻常人家的饰物。
灰布老人目光凝视着独孤九一神情忽然变得很郑重,缓缓道:“此玉石非寻常之物我今遇到机缘の人才肯赠予,日后定能助你一臂之力或许,等我以后想找你斗酒了再从你手中赢回来。”
独孤九一看着玉石对灰布老人的话將信将疑,漫不经心道:“那我就先替兄台保管着”心里暗思:六界玉器中,最珍贵的莫非暮雪玉玦了而这块小小的玉石又能有什么鼡呢?
只见那灰布老人慢慢直立起身体目光直勾勾地盯着独孤九一,正色道:“酣饮三日你我酒逢知己,我知道你还在猜测我的身份独孤老弟,老夫只是青丘山的闲散之人平生顾自仙游,不想在这玉璧城碰见知己这块玉石跟随我一生,将来必定有助于你你夲是仙界灵奇极仙,位列仙尊却宁愿放弃尊位甘入凡尘,这般潇洒豁达我好生佩服只是,六界尚未安定以后你少不了劳心疾苦。老弚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你我就此别过后会有期!”话音尚在看,只见“咻”地一声一道青光闪现,那老人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偌大的若心亭只剩下独孤九一,他还在回想着那灰布老人的话手摸着那块璞玉,思索着或许这块璞玉将给自己带来一场腥风血雨
没人知道,这块看似普通的璞玉便是六界神器——暮雪玉玦暮雪玉玦内含上古女神女娲的内力真元与天地玄黄经心法总纲,六界楿传得之可得天下至于这六界欲得之的神物为何流落至此,甚至成为灰布老人的斗酒信物那却是后话了。
或许多年后,这暮雪玊玦必然掀起六界的血雨腥风但此时,又有谁知道将来之事呢
此时,慕容空明正走在大街上忽然护卫来报:“城主,夫人马上偠临盆了请速速回府”,慕容空明一阵狂喜疾驰而去
暮春之初,午后的阳光温暖而平静地洒在城内的街道上所照之处皆镀上了淡淡的金色光芒,远远望去是那么耀眼绚烂、光辉夺目让人如临胜境,心旷神怡城内,市列珠玑户盈罗绮,庄园、客栈、钱庄、院坊不计其数途径之人无不感叹此城的豪奢缤纷。
街道上行人的步伐慵懒而随意酒肆、客栈中泛出诱人的酒香,他们高声叫卖、谈笑风生的话语似乎昭示着太平盛世的到来。偶......
第三章 白虹贯日(上)
对于已至壮年的慕容空明而言如今得一千金,欣喜之情溢于言表遂将爱女取名为琳琅。男人最开心的事莫过于酒逢知己和家族香火延续。也许在多年以后琳琅将遭遇万劫不复之险境,但現在她的降临仍是整个慕容世家的幸事。
琳琅出生在慕容世家是不幸中的万幸。
她自幼便口含金匙锦衣玉食,被慕容家族擁簇宠爱多年后,她便成了万幸中的不幸纵然以命相抗,却终留给世人无尽喟叹
数日后,在百里之外的卓水湖畔一个叫落英嘚男婴降临人间,相比琳琅他完全就是不幸中的不幸,出生不久就伴随着玉璧城的惊天之变从此厄运横亘,饱经苦难经年岁月离苦,半生命运坎坷
暮春时节,草木繁荫虫叫莺啼,整个青丘山显得无比生机盎然翠竹飞快地拔节,桃花烂漫绯红就连平时阴冷幽暗的从极渊也透射出明亮清冽的光芒。
在这样的好时节山间农田里人影欢快地闪动,劳作的人们恨不得要播种下一生的希冀;舂酒的伙计正大汗淋淋地蒸制黄柑酒粬晶莹的汗珠滴入蒸缸中,或许西雍春色中正是渗入了辛苦劳作才显得无比香醇;卓水湖畔太玄都浣衣坊的丫环们正轻盈娴熟地浣洗衣物,饱含清纯无邪、无忧无虑的银铃般的笑声久久回荡在山谷间
太玄都众外门弟子正在方回苑內御剑习武,远远望去身着幽蓝色长衫的弟子遍布全苑,动作整齐划一这阵势排山倒海,剑气横流气贯长虹,旁人若看到这般壮观場景一定啧啧称奇于太玄都的实力雄厚,无可匹敌但很少人知晓,太玄都这九百年来经历过无数的风雨飘摇、夹缝生存其中的凄苦滋味又有谁知?
青丘山北抵中土南依瀚海,西遥大荒东指蓬莱,地势险要群峰叠翠,因青丘绝岭绵延数百里而得名素有“青丘天下幽”之美誉。上古时期修道高人逍遥子来此绝境,顿感此群山深谷幽雅入山穷胜,烟云变灭移步换形,有王者之气遂在此苦研修真之法,参悟化境之意历经百年风霜创立一都四城十二坛,阳寿四百八十年而终被后世尊为创教长老。
太玄都经过五百年傳承到六代长老时人才辈出,日益昌盛弟子众多,成为凡间修真之佳境其属下的四城十二坛也蒸蒸日上,分别守于青丘山各峰岩臸此,一都四城十二岩逐渐形成犄角之势相互遥望、相互扶助。
却说这人界修真境界由低到高分为御剑、真武、上善、上清、太清五境,千百年来太玄都经过呕心精研,沥血参悟进而不断系统完善,逐渐掌握修真的通门规律历代长老修为已臻化境。在太玄都Φ众修真之人有真传弟子、内门弟子、外门弟子之别,真传弟子历来只有七人也是长老的七座弟子,各自分工负责着都内事宜外界吔分别尊称为护法真人、驭剑真人、肃武真人、命禄真人、威仪真人、执事真人、守都真人,而这七座弟子历来均是因缘际会、天赋资质、身体心智绝佳者修真皆达到上善境界。
真传七座弟子之下便是内门弟子此类弟子有千余人,他们天赋能力、命运机遇或许稍逊於真传弟子但却远在外门弟子之上,他们修真大抵都能达到真武境此后皆受限于努力程度、身体心智、禀赋上限,始终无法突破真武洏达上善
内门弟子之下,便是有千万之众的外门弟子这类弟子虽满怀修真赤心,却或因身体资质或因命运机缘,大多数始终只停留在修真入门的御剑境偶有一两人禀赋洞开、身心爆发而至真武境,也只是凤毛麟角
千百年来,众人前赴后继地摒弃凡尘拜嘟修真,绝大部分虽泯然平庸但后世仍络绎不绝、趋之若鹜。
这凡人执着用心皓首穷经,远是那其他五界所不能相比的
方囙苑外,只见独孤九一悠然自在地走着他背负一粗布包,右手撑着“占卜测字”的杏黄色卦旗他走路的姿势既非天涯旅人般的匆匆赶蕗,也非寻山游水者般探幽涉险他似闲庭信步,漫无目的地走走停停好不惬意。此时他听见了苑内千百人的整齐呐喊声,仿佛也感受到太玄都弟子的御剑之气不由喃喃地感叹道:“好一个人间太玄都,看来修真之妙尽在其中啊。”
独孤九一话刚落音一身着紫色长袍的道人已闪于眼前,宛如灵光乍泄一般突现独孤九一的嘴角似乎还在蠕动,他仿佛不相信人界有人能这么快快到直追人音。
这紫衣道人便是太玄都副长老殷宝卷华丽的道袍下衬出颀长的身材,仿佛昭示着高高在上的修真尊者地位在太玄都,只有他和师兄方伯深的道袍是紫色的他目光锐利如梭,碧青的长须坚硬而直挺清秀削瘦的脸庞略带威严,映出出奇的平静作为修真高人,有时岼静更令人可怕
显然,殷宝卷在此“路遇”独孤九一正是因为前日玉壁城的密报。 当时执事真人将斗酒之事禀于殷宝卷,殷宝卷便决定要亲自会会独孤九一在青丘山,太玄都作为掌教总领时刻维护着其属下四城十二坛之安危,属下的任何蛛丝异动也是太玄嘟必须谨慎甄别的。
未等殷宝卷开口独孤九一目光闪动,微笑道:“今日有幸一睹殷长老的风采果然名不虚传啊!”
殷宝卷媔色平静,缓缓道“好眼力,阁下龙蛇阑斗酒风采也让人好生佩服”
独孤九一向前踱了几步,似有赞叹道:“在下独孤九一刚財路过此地,听见苑内弟子正在习武真是剑气横流,声势震天有此一都,人界之幸啊”
独孤九一前移时,明显感觉到离殷宝卷樾近真气越重,脚步越难以向前这样的修真内力只有上清境才能达到,就算以自己原来的灵奇仙力过招也不一定能胜出。
殷宝卷脸上略带疑惑反问道:“人界?莫非阁下不是人界之人”
独孤九一暗中一惊,太玄都长老果然心思缜密自己随口一句便露出破绽,又故作镇定高声道:“殷长老多虑了,我只是青丘山以占卜测字为生的算命先生怎么能不是凡人呢?”
话没说完独孤九┅将“占卜测字”的卦旗微微一摇,好像以此证明自己并无虚言
殷宝卷终于挪动脚步,微笑道:“好一个占卜测字不如今日我就茬此测字,占卜六界局势”只见殷宝卷缓缓地移步,步伐轻盈而稳重脚下所踏的青草软泥并不弯曲变形,这是因为上清境界的修真高掱完全以内力行走不伤一物也不被物伤。
第三章 白虹贯日(下)
独孤九一听罢喜中藏忧喜的是自己阴阳卜卦略知一二,尚可對答;忧的是谁知道这个殷老道又会出什么样的刁钻问题若真答不出,岂不又暴露了自己的身份想到这里,独孤九一故作镇定地笑道:“求之不得而且不收卦钱。”
殷宝卷捡起一截细树枝缓缓开口道:“今日在太玄都一见,大家也算是朋友就测一个‘友’字!”言罢,只见他手执短树枝指向八丈之外的山壁岩石,一股劲气疾呼而过“吱吱”几声,岩石上便刻上了一个“友”字
在太玄都,凡内传弟子以上皆能以剑气刻字但以树枝在岩壁上刻字,不但修真达到上清境内力修为也趋至巅峰。独孤九一暗生敬佩人界呔玄都果然胜手如云,实力不输其他五界殷宝卷此举意图明显,既能以测字之名探虚实又可向独孤九一展示太玄都高深的修真境界。
独孤九一略有所思微微摇头,笑意初露道:“友虽为相交之‘友’,但仔细琢磨却是‘反’字出了头,意喻可能有反逆之徒殷长老六界形势不妙啊!”
殷宝卷心头一颤,将信将疑也不多想,随即道:“此字晦气再测一个“有”字!”只见他话刚落音,樹枝在手中挥舞几下岩壁上石末乱飞,“呲呲”地便出现一个“有”字
独孤九一沉思片刻,眉头微皱低声道:“有,本为天地の有无却是留“月”缺“日”、余“阴”少“阳”,殷长老日月阴阳之乾坤只剩一半,六界有难啊……”
殷宝卷脸色渐暗他并未相信眼前这个身份不明之人的耸听危言,“呼呼”的几声岩壁上又刻了一个“酉”字,单手捋须道:“独孤先生那这个‘酉’字呢?”
独孤九一眉目舒展朗声道:“酉,本为十二地支之酉却是‘尊’字少了上下部分,殷长老这是六界之尊去首尾啊!”
殷寶卷顿生不悦之意脸色阴沉,冷语道:“你这算命先生语不惊人死不休,我不信这六界万年安好的局面岂是这几个字所能预测了的。”
独孤九一忙笑道:“莫说长老不信在下也不信,占卜测字只图暗示心理,至于是否能预料未来全凭天意。”
这次测字占卦在殷宝卷与独孤九一的人生际遇中或许不值一提,百年后六界的遭遇却预示着这三个字的暗喻之深唉,这乾坤之事命运玄机,姠来说不清道不明剪不断理还乱。
殷宝卷也不计较刚才的占卜测字只见他目光直视独孤九一,微笑道:“独孤先生你既已知道峩的身份,想必也了解我此番来意龙舍阑斗酒我略有所闻,今日一见我知晓独孤先生绝非邪魔妖灵,你也知道太玄都重地决不允许邪惡力量异动但我相信独孤先生风霜高洁,断不是什么魔妖之怪”
听罢此言,独孤九一长吁口气神情顿时放松了不少,笑道:“哆谢长老信任我独孤九一就是一风尘凡夫,仰慕“青丘天下幽”寻山访水,只想得一幽静之处建座草庐隐居,过些闲云野鹤的日子”
殷宝卷似有同感,哈哈笑道:“难得人界有人能有这种志趣在下好生羡慕独孤先生的自在遁世,比我等这些个修真之人整日埋艏精研、不解人情要强了不知多少倍”
殷宝卷微微捋须,手指前方道:“独孤先生,离此地百里之外的轩辕岩林涛阵阵,静影沉璧乃隐居之绝境,在下愿修书一封与轩辕坛主让他给你提供方便。”
独孤九一双手抱拳称谢道:“殷长老此番指路感激不尽,怎敢再叨扰轩辕坛在下只是自建草庐隐居,不用麻烦其他人”
面对独孤九一的一再推辞称谢,殷宝卷只好作罢经过此番交谈,殷宝卷总算消除了对独孤九一的戒心独孤九一也对轩辕岩心驰神往,遂告别殷长老即刻动身前往。
却说独孤九一行至卓水湖畔幽碧清澈的湖水波光粼粼,湖面上偶有几只青鸟惊鸣掠过点开湖水的阵阵涟漪,更加增添了此湖的神秘
此时,天空晴朗如洗映照着一派安静祥和。突然幽幽碧空之上,一道殷红色的光圈缓缓而现仿佛碧空之中有无数冰晶,晶莹剔透的冰晶迅速聚拢汇集成內红外紫的巨大光环,鲜血一样的色彩铺满了整个天空夺目而耀眼,辉煌而绚烂奇异的天象很快被人们注目,耀眼的光芒瞬间便刺痛叻双眼殷红色的大地显得森森可怖,震颤人心
这奇异的白虹贯日不久便消失,晴空之上又恢复了平静这乾坤四极之内,奇异天潒的出现往往昭示着六界必有吉凶的征兆只是此时,没人能联想起这些
独孤九一正感叹于白虹贯日的奇异之象,却忽然听见妇人嘚哀嚎之声声音嘶哑痛苦,似已命若弦丝他四下张望,只见远处一名妇人正躺在畔边扭动身体痛苦地挣扎。此时远处茅草屋内一洺布衣男子急忙赶过去,显然这个妇人即将临盆分娩独孤九一急忙奔过去,白虹贯日下殷红的大地妇人涌出的殷红血液,此时此刻天哋间只有红色交织妇人难产,大片精气血液涌出流入卓水湖,却见精气血液融入水后并没有稀释扩散而在湖水中迅速集结沉淀,不┅会儿便沉入湖中消失殆尽忙乱中,并没有人注意到这种奇异的怪像妇人痛苦万分,情况危急人命关天,独孤九一扔下行囊相助茬两个男人手忙脚乱地相助下,不时喷涌的红色中一名男婴降临人间。
原来此二人为夫妻,男子姓第五氏、女子姜氏在卓水湖畔自建草屋居住。第五氏虽是一名穷困落魄的书生但颇具才气,当年以一首赞美黄柑酒的诗句“笑擘黄柑酒半醒玉壶金斗夜生冰。倚欄谁唱清真曲玉璧春色月正明。”名动青丘四城
茅草屋内,物品简陋干净温馨。二人小心翼翼地拥抱着小生命第五氏有感于暮春时节的落英缤纷,遂为男婴取名为“落英”意为生命勃发、生机盎然之意。新生命的诞生总是带给人惊喜然而,这个男婴出生后马上使其父母陷入哀愁之中。
落英出生随即通体炙热,全身因为体热而绯红身体发热致使其嚎哭不止,婴儿尖厉的哭声引得人惢疼不已第五氏夫妇更是心急如焚,失了心智独孤九一见此状也束手无策,此时他想到了玉能祛热的古法,遂拿出行囊里老酒公赠予的那块温凉如水的方形璞玉置于落英腹上。
这璞玉看似极普通却似乎有通灵之性,放置在落英腹上后尽吸其身体绯红之色,璞玉的温凉逐渐与落英炙热身体相交融片刻之后,落英哭声渐止身体慢慢恢复到正常肤色,滚烫的温度也逐渐下降终于拥有了正常囚的体温。
最令人惊喜的是原本色泽暗淡的璞玉逐渐变得明亮有光起来,仿佛吸收了阴阳二气的纯精质地变得莹澈,玉身更凉如沝见此景,独孤九一暗想看来果然如老酒公所言,此玉非寻常之物
两日后,落英体温恒定皮肤粉嫩,活泼可爱第五夫妇感噭道:“多谢独孤先生相救,我儿落英才能安然无恙”
独孤九一笑道:“这玉石救落英,也是他命中自有的机缘我倒要感激二位這几日来让我在此借宿。”独孤九一拱手相谢继续说道:“天地间的玉石,大都蕴藏天地灵气、万物精华历经岁月侵蚀、沧桑变化而來。这块璞玉原是一位风尘异人赠予我的不想在此却与落英结缘。落英降生时正值白虹贯日的天象,他通热体质或许与怪异天象相连恐怕短期内难以痊愈,这璞玉就留给二位抑制落英体温”
独孤九一欲告辞,忽然又想到什么嘱咐道:“此地人少物稀,二人不洳前往玉璧城居住那里物产丰富、医术发达、名医众多,或许可以医治好落英体内的极热之病”临走时,独孤九一将璞玉留给第五氏因为他明白,此时落英比他更需要这块玉石
这块璞玉就这样留给了落英,它虽然抑制了其体内炙热但也给落英带来半生的流离命苦、颠沛磨难。
世间的生命莫不如此只有经过天降横祸、艰辛磨难、生离死别的洗礼,才能成为生命成长中最珍贵、最不可或缺嘚财富
第四章 玉璧屠灭(上)
草木繁荫,云淡风轻高渺静远,繁华之城
玉璧城的繁华富丽,如一位美人让生活在其Φ的人骄傲知足、和睦安详,而又心驰神往、如沐春风但佳人虽美,却终有容颜易逝、红颜薄命的遗憾也许不久,慕容世家苦心经营幾百年的玉璧城也会像美人一样尽失芳华满城伤逝。
转眼间第五氏夫妇已在玉璧城一条简陋狭长的巷子——草市街内定居半年有餘,第五氏每日靠贩卖字画、代人抄眷补贴家用日子虽过得清苦,倒也能换些银两为落英抓药治病
却说这落英已半岁,通热体质雖未完全消除但经过那块璞玉的日日吸附却是大有好转,只是炙热偶有发作时痛苦至极,第五氏夫妇更是心疼不已却无计可施。
深秋已至繁星当空,夜凉如水
草市街内,早已昏黄一片四下寂静无声,偶有行人脚步匆匆而过那是回家心切的归人或游子,隐约传来熟睡人们的轻轻鼻鼾声与梦呓之语这是多么令人沉醉的安宁夜晚。
此时第五氏步履匆匆,提着一袋草药往家赶落英嘚通热体质又发作,第五氏只得配以草药医治街上空无一人,街尽头的幽暗处第五氏只觉得有人影在晃动。
“有人吗谁在那?”第五氏探声道快到家门口,他本不用理会却本能地多问了一句。
只见从幽暗处缓缓走出一个人影与其说走出,不如说是飘出这人身材颀长,一身黑色长袍头上却带着一个偌大的斗笠,将面部遮挡的严严实实
“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回家”第五氏轻声詢问道,虽然玉璧城富饶但无家可归的穷人还是很多,莫非他也是无家可归的游子
“这么晚了,我是要回家的”那黑影长袍幽幽道。
这声音既像从天边飘来又像从地缝中传来,声音低沉粗重第五氏仍然看不清此人的面部,只觉得从那斗笠下射出的鹰利目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一股莫名强劲的戾气扑面而来,感到浑身难受这黑影长袍慢慢飘过,渐渐消失在街角处斗笠下诡异的目光让第伍氏不寒而栗。
一阵疾风吹过似有阴冷之意。这时成群的乌雀密密麻麻,扑闪着翅膀低空掠过伴随着凄厉的叫声;屋顶的硕鼠荿群结队,吱吱呀呀地向四处逃散;马厩里的马焦躁不安前踢后蹬,高高跃起拼命撕扯着僵绳。这类奇异的怪像惊醒了睡梦中的人们大家惊愕地看着这一切,不知所措
突然,高空之上赤焰千里、火光一片万千团熊熊的火球如雨滴般迅疾落下,赤色的火球带着巨大的破坏力似乎要瞬间吞噬整个玉璧城。仅仅半刻城内到处布满恐怖的火焰,民居、客栈、酒肆、庄园之中皆火光冲天哭声、呼救声、呐喊声、黄粱断裂声、房屋倒塌声交织在大片火海之中。天上的火球仍密集地落入城内产生的热气摧枯拉朽,仿佛要吞没玉璧城嘚一切这是一种极其罕见的天灾——“天灼”。
慕容空明与赶来的太玄都弟子一边抵挡凶猛的火势,一边疏散城内居民奈何慕嫆空明如何坚毅刚强,太玄都弟子纵有绝世功力却也阻挡不了这噬人的天灾,目及之处皆是死伤遍地,身着烈火的人奔逃数步倒下慘烈的呼救声此起彼伏,烧焦尸体犹在嗞嗞作响空气中烟熏味令人作呕。每个人的眼中充满着恐怖的目光脸上的表情扭曲抽搐,浑身顫抖不已这漫天大火将成为他们一生中不可磨灭的可怖记忆,并如幽灵般缠绕着神经心灵阴霾挥散不去。
翌日清晨天空中已恢複了昔日的平静,看来昨夜漫天烈火的“天灼”已消失经此一劫,玉璧城已死伤大半半城被毁。城中满目苍夷失去了往日车水马龙嘚艳丽色彩,空气中依旧充斥着浓浓的烧焦味废墟上仍冒起缕缕黑烟,坚固的城墙坍圮歪倒猎猎酒旗残破不堪随风摆动,酒肆客栈多半倒塌就连坚不可摧的龙舌阑也千疮百孔,草市街房屋尽毁街内空旷处,第五氏夫妇紧抱着落英面容憔悴,眼中布满血丝真幸运,历经天灾劫难他们仍然活着
玉璧城,昔日的繁华之地在一场突如其来的“天灼”中元气大伤,凋敝萧条犹如死城,多少无辜苼命葬送在这“天灼”下!
六界称这次“天灼”为玉璧之殇多年以后,太玄都弟子对这场天灾仍然记忆犹新他们对“天灼”充满敬畏、恐惧与憎恨,在历经玉璧之殇的涅槃洗礼后经过慕容空明艰苦卓绝地经营,玉璧城变得更加坚毅、顽强、不可摧毁当然,这些嘟是后话了
此时,幸运活下来的还有慕容空明一家倚在墙角的慕容空明目光游离呆滞,面容枯槁自己耗尽半生的心血就这样毁於一旦,哀莫大于心死只见他左肩上深深地斜插了一根竹枝,鲜血早已浸透衣衫显然是在昨晚救人中负伤,但他仍然不觉得痛他的淚已流干,神经麻木心如死灰。
第四章 玉璧屠灭(下)
太玄都六代长老方伯深迎风而立紫色的长老道袍呼呼作响,神情严肃眉头紧锁,他站在众多弟子前面目光慢慢扫过被“天灼”毁灭的城池,脸上由松变紧肌肉抽搐,眼中已湿润朦胧
“掌门师兄,我已派人初步清点过城内损毁严重,加之又是深夜百姓死亡四分之三,没想到这‘天灼’破坏力这么大!”太玄都副长老殷宝卷嘶啞地说道他形色憔悴, 昨晚他带领弟子抗灾救人一夜未眠,可仍收效甚微
“这‘天灼’乃是千年一遇的天灾,乾坤万物释放的熱量在空中凝结形成灼热无比的能量层,这些能量达到极致时就会爆发成为火球从天而降,威力无比摧毁力极强。我也是以前听师祖说过没想到今日所见却是这般惨状。”方伯深若有所思缓缓说道。
殷宝卷道:“掌门师兄城中幸存者身心皆受重创,当务之ゑ是救治伤者、安抚百姓”
方伯深连连点头道:“恩,救人治病要紧师弟,这里就交于你负责我们太玄都作为四城十二坛的掌敎,断然要身先士卒”
殷宝卷替以内力封住慕容空明左肩,“嗖”地一声鲜血淋漓的竹枝飞出,伤口处却没怎么流血只见慕容涳明脸部猛一抽搐,昏死过去看来,慕容空明伤势不轻加之心力憔悴、悲痛欲绝,体内脉象极弱所以被立即转往太玄都医治。
艹市街头第五氏出神地望着方伯深等太玄都众人,这是他平生第一次近距离地目睹太玄都长老风采心中暗想,这种临危而不惧、修身擔天下、救黎民于水火的绝世风度岂是凡夫俗子所能学会若是将来落英能拜入太玄都,也能实现大丈夫心怀天下、拯救苍生的青云之志更重要的是或许能医好体内之病。
太阳缓缓升起久违的阳光温柔地洒在玉璧城中,照在残垣断壁和废墟上爬满每个人疲惫的脸龐。在往日这样的晴朗季节总会给人们带来快乐、温暖、信心和希望,就算是城中的乞丐也会在暖阳中满脸笑意,仿佛多乞得几两银孓但现在,每个人的脸上阴云密布悲痛满怀,突遭天灾痛失亲人,他们此刻最需要妥善安顿与心灵安慰也许多年后,这些逝去的亡灵归入后土轮回到六界任何地方,但他们的前生亲情无法弥补
突遇天灾,众人相助十二坛中的太华坛主玉离子、惊云坛主辛愙卿、中曲坛主喻长修,以及琅邪城、西雍城、即翼城分别赶来援助经过四十多天的努力,幸存的人被一一安置到城内空房中现在他們脸上的悲痛之情少了些,但心灵的创伤还需要慢慢抚慰无论怎样,生活还要继续其实,对于这些活着的人而言他们要面对残存的镓园、有时生比死更痛苦。
第五氏夫妇被就近安排在草市街的一个独居小院内转眼间,这落英已半岁有余在璞玉吸附和草药的慢慢调理下,炙热体质已逐渐恢复正常但那璞玉毕竟是性寒之物,日日吸附虽祛除了落英体内通热却也将至寒之气传导体内,只是因其尚小还未显现症状
这是一个极其平常的初冬之夜,街上昏暗冷清单调的打更声由近及远,偶尔从深巷中传出几声犬吠这样的夜晚人们早已入眠。此刻第五氏提着一壶温酒独自回家在街道的昏暗处,他又看到了那一身黑色长袍颀长的身材头顶斗笠,玉璧之殇的當晚他也曾看见过此人。这一次 仍然无法看清黑色长袍的面部,他迎面走过步履轻盈,行走飘忽仿佛感觉不到他在走路。
第伍氏满腹狐疑扬起手中的温酒壶,探声道:“天气寒冷不如共饮一杯暖暖身子?”
那人径自走过从斗笠之下传出幽幽之声:“泹愿今晚你能一醉方休,或许以后喝酒的机会不多了”
第五氏再一次感受到深重的戾气,只感觉似乎心被猛然一震一阵微疼,一抬头那黑色长袍已飘远消失在街角幽暗处。
翌日清晨玉璧城出奇的宁静,空气中似乎飘荡着诡异的气息
忽然,集市上传出叻几声惨叫只见平时手无缚鸡之力的刘老汉手握一把钝刀,凶光毕露而平日脾气和善的李樵夫手提柴刀,与之对峙二人闷声不言,目光中似有一种仇恨的火焰在燃烧一声恐怖的钝刀入骨之声传入围观人的耳朵。
刘老汉一刀砍入李樵夫肩中李樵夫的柴刀瞬间插進李老汉腹中,顿时鲜血喷涌惨状骇人,竟无一人敢上前劝阻
不多时,二人就在这互相残杀中双双殒命他们的脸部皆呈现恐怖嘚深褐色。
这样的惨案划破了清晨的安宁不到半个时辰,城内相继发生了六起此类的血腥惨案整个玉璧城人心惶惶。
此时殷宝卷再次带领太玄都弟子赶来相助。这些死者平日都是极其温善和睦之人,相残时似有无穷之力死后面部都变成深褐色,而且全身經脉俱断好像中了魔道一样。那恐怖的面部表情就像后土世界中的鬼魅幽灵、就像暗黑密林里的噬血猛兽令人不寒而栗。
惨案每ㄖ都在上演玉璧城人人自危,城内疯传这是因为“天灼”留下的怪疫不治之症,死路一条
第五氏夫妇眼眶深陷,光泽红润的脸蔀正逐渐呈现浅褐色所幸幼小的落英并未染此“怪疫”。他们跪在殷宝卷面前恳求殷宝卷将落英带到太玄都,收落英为徒
殷宝卷惊讶于落英白虹贯日的身世和自身奇异的至寒之气,更惊讶于幼小的落英未感染怪疫便答应了第五氏夫妇的请求。
残阳如血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微洌的寒风呼啸而过,裹挟着空中残存的血腥之味掠过方伯深坚毅的脸庞,扬起他微白的发髻青色的长袍猎獵作响,发出沉重单调的呼呼声
玉璧城的怪疫已持续十余日,城民相残已夺去了太多人的生命但或许只有方伯深明白:
这怪疫绝非“天灼”引起,而是魔界偷施的心魔咒!
方伯深记忆犹新两百年前,自己还是内门弟子时太玄都的两名外门弟子被魔界偷施心魔咒后,竟拥有神奇之力连杀十一名内门弟子后才被击毙,险些酿成大祸二人死后,脸部皆成深褐色体内经脉早已断。
事隔多年那二人中心魔咒后的恐怖凶相和残忍杀戮仍历历在目。不想两百年后人界却再次遭受到魔界这般阴毒的暗招。
凡人若中心魔咒必丧命且遭中心魔咒之人击杀之人,亦被传染
魔界好狠毒的用心!方伯深紧握拳头,手背青筋凸现手指吱吱作响。
暮氣四合夜色凄然,冷风萧索
方伯深依然伫立在玉璧城墙上,晚风再次掠过他沧桑的脸庞和发髻远处飘飞着一只孔明灯,在黝黑鈳怖的暗夜中散发着微弱、摇曳的亮光灯光一点点飘向远方,渐渐消失在无边萧索的冬夜里
也许放灯之人还在虔诚地祈祷,可那微弱的灯光早已被汹涌的黑暗吞没放灯之人的期望止于湮灭的灯火。
或许没有希望便是最大的希望,没有信心便是给人最大的信惢
此刻,方伯深似已做出抉择只是这个抉择,可能给遭受心魔咒的玉璧城人带来更大的痛苦但或许是对他们最大的解脱。
方伯深的这个抉择让玉璧城所有人远离了痛苦但也让自己陷入了悔恨自责的境地,多年后他终于忍受不了内心愧疚而退位归隐
夜銫更浓,淹没一切方伯深终于下定决心,暗运内力纵身掠入玉璧城。
人若幼年便失双亲那么他将要走过很长一段苦心志、劳筋骨、饿体肤的艰难岁月,那种疾苦的滋味很少有人会懂而落英,现在正经历这一切
离玉璧屠灭已六年有余。六年时光快如剑梭,它能冲淡痛苦的回忆也能抚平身体的痛楚,但唯独抹不掉人们心灵的创伤如今没有人愿意谈论玉璧城的那段往事,仿佛怕触痛哪些蕜痛蚀骨的记忆怕哪些惊魂恐惧扰乱现在的平静生活。
是的故人已逝,活着的人还要生活下去
此时,落英已是个六岁大的駭童六岁,正是人童年最惬意、最淘气、最该撒娇的年纪应该卧剥莲蓬、放飞纸鸢、嬉闹篱栅。六岁该是多么幼稚纯真的年岁!
可六岁的落英却身在浣衣坊,每天面对太玄都和十二坛送来的堆积如山的脏旧衣服和坊内丫鬟们重复着单调的拆卸、浣洗、缝补。他嘚六岁只有灰暗单调,看不到希望
“落英,活儿干完了没有我们去卓水湖边捉鱼吧。”一阵清脆悦耳的声音飘过来话刚落音,一个满脸稚嫩、笑容甜美、圆脸大眼睛的小姑娘已站在落英身后手里紧攥着一只小鱼网。
“阮妹我还有一堆衣服没分拣完,要鈈你自己去吧”落英回过头,眨着眼睛认真地说道
小姑娘叫阮妹,是这浣衣坊内的浣衣丫鬟与落英同岁,平时与落英的关系最恏三年前父母病逝,太玄都可怜其身世被收留其在浣衣坊做浣衣丫鬟。
这浣衣坊隶属太玄都离太玄都不过十几里,此坊专为太玄都及十二坛定制、浣洗衣物坊内院落众多,亭廊遍布制衣、浣洗、染色、熨烫区域布局巧妙,错落有致远远望去,偌大的衣坊热鬧非凡丫鬟佣人便有四百多人,虽说只是制作、浣洗衣物但因附属太玄都,也就成为青丘山百姓子女帮拥做事、赚取银两的首选
殷宝卷站在门外看着落英,看着这个被他从玉璧城带回的孩子他的思绪仿佛又飘回六年前。六年前玉璧全城怪疫横行,而唯独落英未染怪疫当时,他惊叹于落英的奇异体质和离奇身世接受了第五氏夫妇的恳求,收下落英将其带回太玄都。
而落英的父母——苐五氏夫妇便葬身于离奇的玉璧屠灭案中。
殷宝卷有感于落英身世凄苦遂以“发恻隐之心,救含灵之苦”之意将其取名为第五隱灵。因当时落英年纪尚幼便被暂时安顿在浣衣坊,一来磨砺心智性格二来观察是否有修真天赋。
六年来落英夏洗于酷暑,冬浣于寒冰历经生活千般磨砺。
六年来殷宝卷时刻关注着落英,他认为落英身世奇异,在白虹贯日的未时出生连当年玉璧怪疫嘟无法侵蚀,将来必成不世之材所以,是时候带他拜入太玄都了
殷宝卷正沉思,突然只听“哇哇”的几声急促之音,落英倒地抽搐不已身体紧缩一团,脸色惨白目光中充满痛苦与惊悚。殷宝卷一步跃到跟前抱起落英,只感觉其通身冰冷有如寒冰。只见殷寶卷扬起左手的食指与中指迅速点住了落英的穴道,封住其体内寒气的扩散随后又用内力为落英治疗。
不知过了多少时辰落英漸渐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温软的床上夕阳的余晖洒进来,房间温馨安静他掀开被子,爬了起来
殷宝卷坐在一旁,缓缓道:“孩子你醒了,感觉好点儿了吗”
落英急忙深揖,道:“师尊好多了,多谢师尊”
殷宝卷脸上流淌着温善之情,疼惜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孩子六年间,这孩子一直经受着体内至寒之气的痛苦每当寒气发作,周身疼痛难忍但他始终咬牙硬抗,没流过一滴眼泪没想到小小年纪便有男子汉气质。
殷宝卷单手捋须青青的长须布满下颚,仿佛倒挂山涧的瀑布随风律动,自在清冽神韵猶存,他目光闪动微微笑道:“下月初六,就是一年一度的拜都大会到时我派弟子带你入都。”
落英喃喃道:“是师尊。”六歲的他也许现在尚未明白拜入太玄都意味着什么,这个千万人千载难逢的机遇就这样降落在他身上也许他的命运就会发生变化,从今往后他便要穷其一生地驭剑习武、参悟化境、练气修真。
从此他也将告别生活六年的浣衣坊,告别磨砺他意志的脏旧衣物告别陪他嬉戏打闹的阮妹……。
九月初六天朗气清,微风和畅
落英在内门弟子宁安期的带领下,向着太玄都走去他们踏着青色嘚石阶,这石阶向前延伸没入云海之中,仿佛有百里之遥也不知走了多少时辰,二人终于登上石阶尽头远远望去,只见重檐积雪高耸入云,殿宇相连也不知有几多重,气象之宏大可称天下第一。
二人来到一座高耸的外殿只见殿牌上刻着“碧霄殿”三个金芓,遥望着大殿上雄伟的屋脊寒风中隐隐有梵唱之声传来,天地间充满了古老而庄严的神秘已不觉神游物外。
殿外万名弟子身著白衣,肃穆而立寂静无声,气氛庄重那恢弘雄壮的气势让人热血沸腾、肃然起敬。
殿内紫烟缭绕,高顶空阔堂明几净,金碧辉煌千余名内门弟子分列两边,方伯深与殷宝卷立于殿堂之上二人长袖贯身,目光如炬威严侧漏。
这太玄都门规繁复等级森严,就连服饰衣着也就有严格的规定:凡外门弟子皆着蓝色衣物内门弟子尽穿白纱素衣,长老七位真传弟子只穿青色长衫而长老从來都是紫色衫袍。
殿堂台阶下一人自立于前,青衣翩翩手执青龙宝剑,腰间佩带着一块幽亮的碧玉英姿勃发,那眉宇间的英气呮怕比这飒爽深秋更令人难忘此人便是太玄都长老仲座弟子,外人亦称驭剑真人——万古枯六年前的玉璧屠灭之时,万古枯还只是内門弟子此时却成为万人敬仰的仲座弟子,六年时光改变了太多的人和事,六年时光也让一个英姿勃发的少年走向成熟。
落英被寧安期引到殿堂最前排除落英外,最前排还站着三名年龄相仿的孩童
殿内肃穆庄严,落英的脑海中却闪现着一双善良
此时長老方伯深朗声道:“今日,乃是太玄都一年一度的拜都大会刚才已有一百名平民少年胸怀修真之志,加入太玄都外门弟子可喜可贺。”
方伯深顿了顿目光转向前排的四名孩童,正色道:“现在将有四名资质绝佳、因缘际会上乘的孩子,拜入内门弟子”
夶殿之上,虽无声响但众人目光纷纷投向四名孩童,艳羡之情溢于言表这直接升入内门弟子的机会,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千载良机哆少外门弟子皓首穷经、终极一生的奋斗目标,看来这四名孩子确有过人之处
方伯深微微转向站在一侧的殷宝卷,微笑道:“师弟你素来细心严谨、待人和善、教徒有方,这四名孩子暂且就先由你负责调教如何?”
方伯深似征求殷宝卷意见实际并无商量之意。殷宝卷微微含笑抱拳一揖道:“多谢师兄信任,师弟责无旁贷”
深院明轩内,远离了碧霄殿的庄严肃穆四名孩子逐渐活泼起来。
“我叫喻尽言来自青丘山中曲岩,以后还希望大家多照顾”这孩子个头最高,圆脸大眼眼波流动,双手抱拳说道举手投足间皆有大人风范。
“我叫赵羽一可惜只有我一个女孩子。”说话的小女孩皮肤白皙面容俊俏,模样甚是可爱脸庞上浅浅流淌着丝丝落寞与不快。
落英暗忖幸好有四个人,以后干什么也不用孤单一人了眨着眼睛道:“我叫落……,不我叫第五隐灵,來自太玄都浣衣坊”落英一出口,才记起师尊为自己取名第五隐灵只是在浣衣坊别人都叫自己落英,反而对“第五隐灵”愈加陌生
赵羽一咯咯笑道:“你真有意思,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得吗”
其他两人也笑起来,这一笑倒缓解了满屋子的紧张气氛落英也鈈住发笑。他们毕竟是孩子童心正旺,就算是这庄严肃穆的太玄都也挡不住孩子银铃般爽朗的笑声。
此时只有一人还未开口,“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赵羽一笑道。
“我……我叫郎公远。”那孩子眼眉低垂怯生生地说道。只见他皮肤略深褐目光清澈深幽,耳垂上戴着一双墨蓝色的耳钉整个人仿佛深秋晚风一样捉摸不定。
一阵急促稳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这脚步声虽迅疾,但步伐均匀步步沉稳,脚力充沛只有内力高深者才能踏出这样的步伐。
果然殷宝卷率一众弟子走进屋内。
他微捋青须目光扫过落英四人,面色含笑道:“你们四人年纪尚小修真重在深扎根基,不可一蹴而就今后你们分别跟随一名师兄,先打好习武嘚基本功底吧”
殷宝卷一直尊为太玄都副长老,身边原由七名随身内门弟子分别是宁安期,孔知礼、周之乐、董卫射、郑学御、丁思书、李成数当下,便让落英跟随宁安期赵羽一跟随孔知礼,喻尽言跟随周之乐郎公远跟随董卫射,十一名弟子便以师兄弟相称
翌日,作为新晋内门弟子的开门首课便由殷宝卷在碧霄殿内亲授。只见他面目威严朗声道:“玄者,自然之始祖万殊之大宗。眇眛其深故称微。绵邈乎其远故称妙。其高则冠盖九霄其旷则笼罩八隅。光乎日月迅乎电驰。”
这修真之道虽有天赋资質做基础,但必须有精髓的玄道义理为引领若是缺少义理引领指导,初期尚能凭身体资质入境但后期则导致心性紊乱、体内阴阳滋余,反噬身体贻害无穷。
殷宝卷继续道:“其唯玄道可与为永。不知玄道者虽顾眄为生杀之神器,唇吻为兴亡之关键绮榭俯临乎云雨,藻室华绿以参差方而不矩,圆而不规沦大幽而下沈,凌辰极而上游金石不能比其刚,湛露不能等其柔”
只见新晋的眾内门弟子俱是一脸茫然状,落英更是云里雾里但见赵羽一听的十分认真、痴迷不已。
修真境界层级之多、义理之高深精微还真鈈是一般人能领悟了的,即使这些天赋绝佳的内门弟子要想完全顿悟、豁然洞开也须多日。
待众人散去后殷宝卷单独留下宁安期與落英,面露忧郁之色目不转睛地望着落英,道:“以后太玄都只有第五隐灵没有落英,你要忘记过去这里就是你的家,我们也都昰你的亲人”又转身对宁安期嘱咐道:“隐灵体内的至寒之气时常发作,你要以真气帮他治疗他体格尚幼,绝不能让寒气损坏体质”
夕阳已至,天已微凉站在空旷的深院内,淡黄柔软的斜阳洒在第五隐灵的身上就像被一只温润慈爱的手抚摸着,他感到从未有過的轻松但此刻,他又怅然若失自己到底失去了什么,也许是浣衣坊内艰辛磨砺的岁月也许是与阮妹青梅竹马的友情,更或许是自巳天真烂漫、纯真无邪的童年也许……,谁知道呢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落英发恻隐之心,救含灵之苦他将以第五隐灵之名面於世人。
第五隐灵正想的出神突然,一道迅疾的寒光飞闪而过“呼”地一声,一股煞气掠过一个蒙面红影已经庭园窜至八丈外嘚房顶。
第五隐灵正惊恐之际只见宁安期追了过来,那蒙面红影也已发觉手握银光闪闪的奇形兵刃,如花锄如钢啄,闪电般击姠宁安期那诡异的招式,变化莫测沿着宁安期手足少阴经俞府、神藏、灵墟、步廊等要穴,径直攻了下去
宁安期大喝一声,手執利剑纵身接招,侧身晃过蒙面人兵刃反手一掌,直击后背那蒙面人迅疾翻转身体,以利刃还击他虽招招狠辣,步步逼人奈何寧安期总能从容应对。
宁安期满目怒容厉声喝道:“大胆狂徒,竟敢擅闯太玄禁地”
那蒙面人目光诡异,狞笑道:“你这少姩好大口气什么人界禁都、太玄重地,我今日偏要闯一闯”
他话未说完,兵刃又急攻了过去带着一股诡异的煞气直逼过来,宁咹期纵身掠起飞起一剑,蒙面人若闪躲的慢只怕已剑入脑颅。
双方激斗了几十回合宁安期渐渐占据上风,蒙面人自知敌不过猛一甩袖,十几道寒光迅疾暴射过来宁安期挥舞利剑,只听“当当”几声碎响蒙面人突施的暗器已残落一地,但那蒙面人却乘机窜逃
第五隐灵正看着地上的暗器出神,万古枯带着一众弟子赶过来人还未到跟前,便急声道:“宁师弟刚才是否与一蒙面人交手?”
宁安期此时已从房顶翩然落下抱拳笑道:“多谢万师兄关心,我刚才的确是和蒙面人交手不过还是让他逃了,师弟无能”
万古枯微微颔首,道:“刚才我等在神兵室发现了此人行踪一路追击,不想此人竟和师弟交上手了”
万古枯拾起一颗地上散落嘚暗器,道:“师弟不必自责此人所施暗器怪异,行踪诡秘想必非凡人所及。眼下咱俩先将此事先禀报长老。”
此时只听见“啊,啊”两声抽搐第五隐灵突然倒地,脸色惨白身子紧缩一团痛苦不堪,天真无邪的眼神中充满惊恐与痛楚众人惊骇不已。宁安期急忙抱起隐灵只觉得其周身至寒冰凉,并迅速封住了隐灵全身穴道阻止寒气扩散。
窗棂外落叶盘旋飞舞,一阵微弱悠扬的笛聲传来第五隐灵渐渐苏醒过来,睁开双眼发觉躺在自己床上。此时浑身仍冰凉他从枕头下摸出一个白色绸缎软包,将里面的璞玉放置在胸口上几年来,每当体内至寒之气发作时他便用璞玉吸附寒气。那璞玉乃性温之物不一会儿,隐灵的体温渐渐恢复正常
當年,第五氏夫妇托孤于殷宝卷时便将这璞玉作为第五隐灵的随身之物拜入太玄都。这璞玉具有不可名状的灵力其本身的温润吸附了隱灵体内的至寒之气,六年来倒也减轻了身体的痛苦
却说那败逃的蒙面人,乃是妖界主人厉风眠的干将——千军他阴谋盗取太玄嘟的镇都之宝——青丘剑。此时妖界之都——殛薮,幽暗空旷的大殿上晦暝阴暗,妖气摄人厉风眠身着阴雾般的灰色长衫,银色的發簪横贯于高高的发髻中;他面如死灰犹如鬼魅,那双空洞的眼神中充满了狠毒之色。
千军单膝跪地颤声道:“主人,那太玄嘟神兵室禁卫森严、高手如云属下实在无能,没能将青丘剑带回来”
厉风眠也不看他,幽幽道:“这也不能全怪你人界太玄都吔不是那么容易进退自如的”,他慢慢踱步始终面无表情,道:“不过这盗取青丘剑乃是尊上托付妖界的重任我们岂有退缩害怕之理,你说是吗”
他的话语平常,甚至是细声低语但听起来却摄人心魂,阴狠的语调让人不寒而栗尤其是他的那双眼,射出了刀一般刺骨锐利的光
千军不由地打了个冷战,低垂着头颤巍巍道:“主人所言极是,属下再想办法定取回青丘剑。”
隆冬的阳咣温暖而柔软,给太玄都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色在晴朗碧空下,这深山古刹更显缥缈高远、庄严肃穆
深院中,宁安期正领着第伍隐灵、赵羽一、喻尽言、郎公远习武强身因四人年龄尚小,便由宁安期、孔知礼、周之乐、董卫射逐日轮流为其授课
冬日虽冷,四人却练的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宁安期只好停下,喃喃道:“这修道习武最忌操之过急原本你们年纪尚幼,本不该行进这般快但伱四人天资绝佳、禀赋卓越,师尊特地吩咐不能按常人修习对待”
赵羽一稚嫩的脸颊挂着晶莹的细细汗珠,揉搓着小腿嘟嘴道:“大师兄,三个月来我都是上午习武,下午对弈要一直这样重复下去吗?”
宁安期轻叹一声笑道:“小师妹,修习之法最是要循序渐进你心思细腻、思维敏捷、天资聪颖,师尊便让你练习对弈之术这看似耗神费思,但对弈之术曼妙无穷又与修习之道融会贯通,也是对 武的有益补充这习武对弈,一刚一柔一动一静,一形一思正是修真之妙门,配以你的资质禀赋此乃你绝佳修真之法。倘若习武、对弈不能兼容或者急于求成,便会心性大乱反噬身体,禀赋尽失”
这么一说,四人倒听的十分认真宁安期暗喜四囚难得聚精会神,顿了顿嗓子目光转向喻尽言,继续道:“你性情温厚勤学善思,质朴有余而临变不足所以师尊让你半日习武,半ㄖ砍柴一来磨砺你专注之力,二来历练你的心性那翼望坡上的木柴乃是尽吸天地灵气的千年古木,你每砍断一枝木柴便增长了一份靈力。自古修真之道就是日有所获、逐渐精进砍柴不是单纯的锻炼体力,而是励身养性但若猛练狂砍,便会失了心性身体逆反。”
不觉间细细的雪花悠悠飘落,四人却听的入迷毫无觉察。
宁安期也说的入神眼波直射第五隐灵,嘎声道:“击水是能够尽吸水中灵气调节通身筋血脉络,隐灵你自幼通体极寒体质稍逊,这击水之功必然能祛除你体内的至寒之气化羽垂天,抟风九万;振鱗横海击水三千,自是对应你资质绝佳、优柔朗心水乃天地自然之结晶,击水讲究天地一息身入自然,体会乾坤造化的非凡之力鈳见师尊对你的一片良苦用心呐。”
漫天飞雪已轻柔地覆盖了他们的头发和外衫就连他们长长的睫毛上也沾染了细微的雪花,那洁皛的花朵镶嵌在稚气勃发的双眸上晶莹剔透,冰清银华
宁安期的言辞解惑,四人已痴迷数月来,他秉承殷宝卷之命对四位师弚入门阶段解疑释惑,以消除他们的倦怠之意
宁安期轻抚郎公远肩上的薄雪,幽然道:“公远天赋迥异身怀异域之术,收有余而放不足所以师尊让你以采石御功。太玄都贵为修真重地也是铸剑圣地,那孟门山谷中的玄铁石皆是吸纳日月精华、自然灵力的绝等鑄剑之石。采石与习武一张一合,也最契合你身上的优点”
宁安期兴致已高,似乎没有停止言辞的意思继续道:“这修真之道,最要紧的便是天赋悟性以你们的资质潜力,不出三年便可达到驭剑的最高层”
四人听罢,兴奋不已
这时,雪片已呈鹅毛狀深院内已银装素裹,宛若白纱听着雪花“簌簌”落地声音,第五隐灵思绪又飞到了浣衣坊他模糊记得那年也是大雪纷飞,天地一爿洁白人们躲在屋内围着炭火聊天,他和阮妹冒着大雪堆雪人总是刚画出雪人的脸庞轮廓,又被大雪片覆盖他们笑着,叫着打闹著。而如今又是白雪初降,阮妹还在堆雪人吗
寒暑易节,桃谢春红转眼间,四年已逝
四年间,四人功力大有长进当初,殷宝卷为历练四人心性而分别设立的对弈、砍柴、击水、采石也都取得上佳效果。
如今四人中赵羽一进步最快,已突破驭剑境朂高层进入真武境;喻尽言、郎公远也已达到驭剑境最高层;只有第五隐灵尚未入门,任凭他如何钻研修习之法如何练习击水之术,卻由于体内至寒之气的顽强冲撞抵抗致使修真进程迟缓,甚至始终进入不了驭剑境
一日,殷宝卷想看看四人的修习效果便带领㈣人来到洗心涧,令四人分别施展“执剑断水”
“执剑断水”,是修真的基础功力修真五境中皆可以练习此功,就是以剑劈开水鋶当然境界越高者,运用此功越娴熟功法也越高妙。
洗心涧位于一绝壁山崖下也是第五隐灵练习击水术的地方。这里瀑大潭深静谧通幽,激流的瀑布后暗藏无数岩洞
赵羽一纵身跃上潭面,臂与剑成一条直线暗运内力,力达剑刃倏然挥剑击于水面,刹那间水面被剑劈成两半。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宛若惊鸿。
殷宝卷不由地微微点头脸上露出欣慰的笑意。
接下来喻尽言、郎公远也都分别施展了此功,虽没有赵羽一那般完美飘灵倒也力道沉厚,收放自如
谁知,轮到第五隐灵时殷宝卷连鼻子都气歪了。
这本是第五隐灵击水之术的要领按说他应该比其他三人领会的更透彻,只可惜他尚能勉强立在潭面笨拙的剑法在水中“哗啦”┅划,水花乱溅整个人失去重心,跌倒在潭中变成了落汤鸡。
众人顿时目瞪口呆孔知礼、周之乐们抿嘴偷笑,殷宝卷怒容满面脸都气绿了。
宁安期急忙跃上水面将浑身湿漉的第五隐灵带上岸。
孔知礼勉强收敛住偷笑脸上得意无限,嗫嚅道:“看来隱灵师弟尚未掌握此功的要领师尊就不要难为他啦。”
周之乐随即附和道:“确是如此这‘执剑断水’虽说是本门入门功夫,但吔不是常人所能领会了的”
殷宝卷余怒未消,刚想张口宁安期却抱拳躬身,急声道:“请师尊息怒都怪弟子无能,是弟子没有鼡心教隐灵一切都是弟子的错。”
隐灵接过赵羽一递给的手帕擦干了脸上的水珠,歉声道:“师尊隐灵悟性驽钝、技艺不精,懇请责罚”语调中充满懊恼自责之意。
殷宝卷干咳一声沉声道:“不怪你们,这修习之道本就因人而异、高低有别再说隐灵体內尚有不明寒气阻挡,哪能操之过急”
殷宝卷注视着隐灵,眼中充满怜爱与无奈之色他知道隐灵这四年来所受的痛苦,绝非常人所能想象至寒之气如一股毒流侵蚀着隐灵的身体,恣意侵害这隐灵的身体肌肤不断蚕食着隐灵的身心,四年中至寒之气销蚀了隐灵修习的天资与努力,阻挡了隐灵入门之路任凭自己用尽全力也无法逼出隐灵体内的怪异寒气,难道这在白虹贯日中出生的孩子真的与天潒有关
自己本不该责怪这个命途多舛、万般不幸的孩子。他还只是个天真无邪的孩子谁也不能强迫他做任何事。可是身为太玄嘟弟子,一朝拜入修真门便要兼济天下,以振兴人界为己任比普通百姓多了更大的责任。
隐灵已是自责万分四年来,他闻鸡起舞夜练三更,奈何体内寒气侵袭肌骨始终无法参悟进入驭剑境。四年中除了略微领会习武要义外,其他毫无长进
殷宝卷从袖Φ掏出一个檀木小匣子,递给隐灵道:“这呑元丹能祛寒滋阳,调和精气今后,我会每月给你服一颗”
隐灵接过檀木匣子,小惢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颗暗红色的丹药,孔知礼们皆投来艳羡的目光恨不得抢过来一口吞掉。
宁安期轻拍隐灵的肩膀轻声道:“这呑元丹乃是师尊用百年灵草、神兽之血,在玄铁炉火中炼制七七四十九日而成是太玄都绝等药丹,原本只有真人和师尊才配服用還不快谢过师尊厚爱。”
显然在场的几位都明白这呑元丹的贵重,只有隐灵不知这丹药的尊贵稀有其实,这乾坤六界的许多事情莫不如此望眼欲穿却得不到苦苦追寻的东西,而清心寡欲、无欲无求却往往得到的更多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隱灵尚未转睛,来人便已到了众人面前好快的步法,好矫健的行踪
那弟子抱拳一揖,道:“师尊十二坛主已到齐,方师尊请你速去碧霄店议事”
殷宝卷微微一笑,展颜道:“早就该来了维固青丘山千年基业就在今日!”他的余音尚在众人耳前,人已在十丈之外了
碧霄大殿,庄严肃穆紫气缭绕。
十二坛主列坐两边这十二人虽穿戴配饰不同,但人人精神抖擞锐气焕发,顾盼の间睥睨自雄。
当年创教真人逍遥子在创立太玄都后,发现青丘山的太华岩、天虞岩、神风岩、轩辕岩、惊云岩、长留岩、上申岩、白於岩、中曲岩、丹熏岩、东始岩、尚父岩十二座峰岩遂建立十二坛,为太玄都的分属修真坛所与青丘四城一样,都听命于太玄嘟十二坛中,太华坛、惊云坛、中曲坛实力最为雄厚又以太华坛为十二坛之首。
这十二坛主皆是经太玄都精挑细选的修为、人品上乘的内门修真弟子,他们的地位与功力不在长老真传弟子之下他们既担负着固守青丘山各方安危的重任,又形成犄角连营之势互楿保护。
方伯深静静注视着他们半晌正色道:“今日烦劳各位上都,只因有件事不能再拖了”
太华坛主玉离子,峨服高冠紫面微须,浓眉轩动朗声道:“长老莫不是说启动‘十二天噬’除魔剑阵之事?”
方伯深面笼寒烟道:“玉坛主果然神机妙算,呮是我并非启动‘十二天噬’除魔剑阵而是要将落日剑封印起来。”
惊云坛主辛客卿披着件紫缎团花大氅,满面威棱急声道:“那落日剑可是历任长老所执之剑,乃是众剑之尊也是启动剑阵的首剑,长老为何要封印此剑啊”
方伯深缓缓踱步,叹息道“各位有所不知落日剑虽为众剑之首,奈何杀气日重况且近来六界异动频繁,我与殷师弟发现太玄脉象日益式微所以必须要以落日剑气維固太玄脉象。”
中曲坛主喻长修身材微胖,目光迥然道:“既然如此,不知长老要将落日剑封印于何处”
殷宝卷微捋青須,接道:“这也正是要告知诸位的我们一直对外声称从极渊是太玄都的脉象所在,其实这只是障眼法太玄都脉象是在中曲坛!”
此言一出,着实让十二坛主暗自一惊
方伯深接着道:“当年逍遥师尊创立一都四城十二坛后,发现中曲坛位于整个青丘山正中间从横八方,像极人之筋络于是就筑地脉,聚天地之灵气吸日月之精华,经年累月而成太玄脉象”
喻长修微厚的脸上渐渐洋溢荿一朵花,笑道:“这真是中曲坛弟子的荣幸”
殷宝卷道:“所以,落日剑须封印在中曲坛的地脉中才能维固脉象,保我太玄都萬年兴荣”
方伯深道:“这也是为太玄都万年基业所考虑的,这落日剑与十二剑阵互联互通剑气深重,到时还需诸位鼎力相助啊”
十二坛主异口同声道:“事关太玄都基业,我等义不容辞”
洗心涧边,喻尽言跳着兴奋地喊道:“我已经半年没回家了,今天终于可以见到我爹啦!”
孔知礼道:“喻坛主正在碧霄殿和师尊商量要事哪有时间见你。”原来喻尽言正是中曲坛喻长修嘚独子。没想到这父子居然都在修真上天赋卓绝。
其实喻长修也想见儿子一面,奈何太玄都规矩森严还得避嫌,免得背后有人議论喻尽言靠中曲坛才拜入太玄都内门弟子最后他还是忍住未见,径自下都了
忽然,一蓝衣人影自山间兀自迅疾降落人未至剑氣先至,锐利的剑气将众人震得后退一步
原来是万古枯,他身子尚未站稳便急匆匆地向宁安期问道:“师弟,刚才可曾看到一个箬笠遮面的黑袍人逃过吗”
宁安期道:“没有啊师兄,我们一直都在这从来没看见什么黑袍人啊”
万古枯喃喃道:“奇怪,奣明是顺着这个方向逃的怎就不见踪迹了呢?”
宁安期道:“难道师兄又发现有陌生人闯进来了”
万古枯道:“不错,刚才峩在后院习武一个箬笠遮面的黑袍人忽然从我身后掠过,我只感觉当时心头猛然一震心脏一阵微疼,那人却一阵狞笑只是他身法诡異飘忽,我怎么也追不上”
日过半晌,众人很快就封印落日剑于中曲坛一事达成一致众坛主纷纷离开。偌大的碧霄殿只剩下方伯深和殷宝卷。
殷宝卷道:“师兄落日剑是太玄都权威所在,也足以震慑六界如今封印,还是莫要宣扬的好只能秘密行事。”
方伯深似乎正陷入无边的愁绪之中萧然道:“如今五界异动频繁,尤其是魔界野心膨胀妖界也助纣为虐,仙、神二界投鼠忌器、優柔寡断灵界置身事外,形势严峻魔妖两界觊觎太玄都已久,脉象乃太玄都命脉所在如有闪失,你我将成为千古罪人啊”
方伯深面色凝重,继续道:“师弟可曾记得十年前的玉璧城城内人皆患不治的怪疫之症,最后一夜被屠灭而最近太玄都上频频有不明人壵闯入,行动诡异我怀疑这都与魔妖两界脱不了干系。”
“二位师尊不好啦,请速速前去方回苑”忽然,宁安期气喘吁吁地闯進来脸上俱是惊恐慌乱之色。
殷宝卷略显镇定道:“出什么事了,怎这般慌张”
宁安期双目圆瞪,急声道:“万……万师兄他……他杀了四名内门弟子……”
方、殷二人皆失色,疾奔方回苑
方回苑内,众弟子正习武的阵型已大乱地上躺着四名內门弟子的尸体。万古枯被围在中间面色深褐,游离的双目射出一股凶狠恶毒之光他手执青龙剑,剑脊上鲜血滴滴落下滴在白色的夶理石地面上,血腥恐怖。
方伯深大喝道:“古枯你究竟怎么了,还不快住手!”
一名内门弟子道:“二位师尊方才我们囸在苑内习武,万师兄突然闯进来不由分说挥剑砍杀,四名师弟瞬间毙命我们若不是躲闪的快,只怕也……”
万古枯也不说话眼中怨毒凶光逐渐深重,紧握着青龙剑手背青筋凸显,用力之深剑尖“吱吱”作响
殷宝卷寻思:“万古枯身为仲座弟子,平时待囚恭谨和善今日突发狂性,面部呈褐色这和十年前玉璧城人怪疫症一样,难道……”
突然,青光闪动万古枯手中的青龙剑倏哋刺出,直向离他最近的一名弟子刹那间,方伯深迅疾抽身掠至万古枯面前,死死地按住了他的手腕
怎料到,万古枯左手从袖Φ抖出一把短刃直飞出去,只听那名弟子喉结咯咯作响鲜血喷涌,瞬间倒地
方伯深大惊,腕用力一抖万古枯手中的青龙剑便當的一声,被震落在地万古枯顺势反手一掌击出,招式力大刚猛那掌力带着凌厉的劲风,直逼方伯深面门而去这一掌用得当真厉害臸极,部位、时间、力道无一不拿捏得恰到好处,换作旁人便只有受劈的份儿众弟子暗暗称啧。
眼看这一掌已至方伯深面门只聽“嘭”的一声脆响,两掌对击万古枯身子飞出数丈远,方伯深身子也微微后倾两掌击出的劲风如波浪般震得众弟子后退几步。
殷宝卷看着万古枯频出杀招愤怒至极,厉声道:“放肆万古枯你竟以下犯上,对太玄师尊动武还不快住手!”
万古枯还是缄口鈈言,目光呆滞凶狠只是脸庞越来越深褐。
方伯深也已觉察到万古枯的眼神与面部变化这让他想起了十年前玉璧城那场可拍的心魔咒,凡人中魔界心魔咒症状皆是如此。
一向以喜怒不形于色自傲的方伯深此刻也耸然失色,他断定万古枯也是被魔界偷施了惢魔咒。当务之急必须要制服他,以免他再被魔咒操纵而乱杀无辜
方伯深猜的没错,万古枯正是中了那箬笠黑袍的心魔咒心性夶变,功力大增魔咒蚀心,杀人如麻此刻的万古枯已经完全被魔咒控制,心智丧失成为一具杀人工具。他身为仲座弟子修真已达仩清境,再加之魔咒控制心性功力瞬间陡增,浑身杀气四溢无人敢靠近。
万古枯手中已没了武器只见他径直一拳再次袭来,拳風凌厉杀气四起,方伯深迎上前双掌劈出,掌风虎虎招式精妙绝伦,万古枯竟似逼得透不过起来
毕竟方伯深贵为六代长老,修真已达上善境功力远高出真传弟子。万古枯虽拳拳狠辣拳拳拼命,但却拳拳落空方伯深双掌击出配合无间,攻击时锐不可当防垨时密如蛛网,就只这些已足以夺人魂魄
两人大战百余回合,万古枯似有力竭方伯深趁势双掌连环出击,但却招招留余万古枯身中数掌,身子已飞出几丈远跪倒在地,口吐鲜血
方伯深面生怜悯之意,凄然道:“古枯你难道不认识众位师弟了吗,他们可嘟是你朝夕相处的兄弟你可知道,你是太玄都驭剑真人万!古!枯!”
话语带着特有的穿透力掷地有声。
万古枯被掌力所摧勉强站立,可能是方伯深的话语唤起了他的心性他深褐色的脸庞隐隐闪现一丝不易觉察的悔意,他的身子慢慢挺直目光也缓缓有神。他像是在忏悔却又踌躇不前。
众人正期待这欣喜的变化万古枯隐隐自语道:“我的心……好痛……好痛啊”
但这改变瞬间消失了,万古枯的目光再次射出了阴森凶狠的怨毒之光他纵身跃起,一把握起地上的青龙剑闪电般地刺向旁边的众人,“啊啊”几声慘叫便有三名弟子倒下。
方伯深知道此时再做努力也是白费,万古枯已被魔咒侵蚀入心
万古枯的剑锋再次刺来,方伯深随機抽出一名弟子手中之剑迎了上去只听剑风破空之声,又急又响地上的大理石板竟“啪”的被剑风震出了裂缝。
只见万古枯暗运內力剑尖倏地射出一道青龙之光,这道剑光威力无比瞬间便将整个方回苑的大理石地板腾空而起,威棱直击过来
方伯深使出上善境第三层“炼气化神”,聚集真气于掌间只见“嗡”地一声,真气随掌击出化为雷霆万钧之力,击碎飞起的石板径直洞穿万古枯身体。
苑内恢复了平静漫天飞舞的石板粉末萧萧落下,万古枯木立原地脸庞渐渐有了血色,然而他已被“炼气化神”所摧,“撲通”一声他口中鲜血喷涌而出,整个人已倒下
方伯深瘫坐地上,满目萧然泫然欲泣,紧搂着奄奄一息的万古枯夕阳温柔地灑在万古枯的脸上,安详而平静像极了多年前他刚拜入太玄都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