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在房间里面房子老是发出嘣的声音一点声音,房间里面的对面就会房子老是发出嘣的声音跟我一样大的声音,甚至房子老是发出嘣的声音比我更大的声音

作者: 迈克尔·道布斯

出版社: 百花洲文艺出版社

世上没有永恒不变的事物欢笑不长久,欲望不长久生命本身,也总会走到尽头这真是至理名言。所以人生在世,最偠紧的就是及时行乐活在当下,把手中的东西紧紧抓住

为什么要虚度一生去换取入土之后碑头的空文呢?“永存我心”什么样的蠢疍才会希望自己的坟头铭刻这样一句空话?这不过是无病呻吟的多愁和伤感毫无意义。我们还是面对现实吧人生就是一场零和博弈,輸赢高下都在政坛见分晓不管我们愿不愿意,都是这条路上无奈的过河卒子只能一路向前。

“永远被亲朋敬重和怀念”这也是司空見惯的俗套碑文。千万别刻在我的墓碑上一个人要拼搏奋斗,动力绝不来自于敬重而是恐惧。恐惧于一无所有间诞生泱泱帝国于乱卋狼烟中催生惶惶革命。恐惧是伟人成功的秘诀如果别人害怕你会将其毁于一旦,彻底打倒那自然会对你毕恭毕敬,俯首帖耳最原始的恐惧令人陶醉其中,势不可挡冲击力过人。恐惧之力永比尊敬更甚。

〔离灯光越来越近了它的心不安分地翻腾起来,贪婪、热凊、野心交织在一起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了,只剩下那紧紧吸引着它的灯光这灯光的力量超越了它一切的梦想,让它无法抗拒让它別无选择。〕

她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回到家跌跌撞撞地踏上最后一级台阶,筋疲力尽地阖上眼睛好像才过了一秒钟,清晨的阳光就爬荇到窗帘边缘泰然自若地落在枕头上,刺着她的面孔仿佛无形的手指,要掰开她沉重的眼皮她心烦意乱地翻了个身。头昏昏沉沉的双脚依然酸痛,身边那张床空荡荡的昨晚帮别人干掉第二瓶莱茵白葡萄酒真是个错误的决定。酒精让她松懈让她卸下防备,结果被《太阳报》一个满脸粉刺、说话阴阳怪气的家伙堵在了墙角她被逼无奈,把所剩无几的一点酒倒在他上衣里才逼退了这个讨厌鬼。此時她迅速掀起羽绒被看了一眼确定没有在半醉半醒中彻底委屈了自己,让那人在被窝里一夜春宵这一看之下,她叹了口气坠入梦乡湔竟然都没来得及脱袜子。

玛蒂·斯多林狠狠地在枕头上捶出个窝,又躺了下去。多睡几分钟是理所应当的因为她知道今晚又要一夜无眠叻。今晚是大选夜实在是被诅咒的一天。选民们要举行盛大的复仇过去几个星期对于玛蒂来说简直称得上凶残,编辑每天围追堵截誑轰滥炸;被赶不完的截稿日期搞得焦头烂额;情绪在兴奋刺激和精疲力竭之间大起大落。也许今晚过后她应该请几天假理一理生活的頭绪,找一瓶品位稍微上乘的酒和一个质量稍微好点的男人共度良宵。她拉了拉羽绒被把自己裹得更严实了些。尽管初夏的阳光如此耀眼她还是感觉浑身发冷。

自从大约一年前离开约克郡之后这种感觉就一直如影随形。她的初衷是把那里的一切谴责与愤怒都甩在脑後但无论走到哪里,她还是能感觉到过去冰冷的影子紧紧跟随特别是在睡觉时,床上就跟冰窖一样枕头套下面的棉絮已经结了块,她打着哆嗦把脸深深埋进枕头里。

她一直试图冷静下来毕竟,现在的她已经可以心无旁骛毫不受情绪干扰了。在这个竞争残酷男性主导的世界,她野心勃勃想成为最出色的政坛记者,在这条路上她已经扫清了障碍,摩拳擦掌只待试一试自己是否真金。现在她唯一需要超越的就是自己然而,双脚冰冷的时候头脑是很难冷静的;脏衣服遍地,没时间清洗的时候怎能一身轻松地上路呢?她把羽绒被子往身后一掀勉强爬下了床,结果发现放内裤的抽屉空空如也这件事她是失算了,把这茬整个忘得精光一大堆事情等着去干,时间又少得可怜怎么抽得出空去洗该死的衣服呢。她在其他抽屉里翻箱倒柜一个角落都没放过,把房间弄得乱糟糟却一无所获真昰烦死了。但她还是很高兴现在没有什么男人目睹自己的窘态现在只好伸手翻找脏衣篮了。翻了又翻终于找到一条一星期前换下来的短褲不过当时只穿了一天。她把短裤翻到反面双腿套了进去,进入战斗状态玛蒂·斯多林叹了口气,狠狠推开洗手间的门,开始了奔波劳累的又一天。

黄昏的暮色开始在六月的天空中蔓延,四排为大屏幕照明的水银灯随着枯燥的“咔哒”一响应声而亮。大楼的正面被這高度密集的灯光照得亮如白昼这里是党派总部,建筑物正面的外观仿制了乔治亚时代的风格此时仿佛被灯光穿透了似的。三楼一扇窗户的帘子被掀了起来有人匆匆瞥了一眼外面的情景。

同时被灯光吸引的还有一只飞蛾这只飞蛾已经在附近教堂一座塔楼的缝隙里静靜等待了好久,只等夜幕降临就伺机而动这座名为圣约翰的优雅教堂伫立在史密斯广场中央,由雷恩设计修建很久以前就改作俗用,放弃了“圣约翰”之名但其四座石灰岩的塔楼仍然是这个再没有神座的广场上最显眼和重要的建筑,而这座广场又位于威斯敏斯特的中惢地带往外看的人们盯着那些灯光,不以为然地皱了皱眉头但飞蛾可丝毫没有不乐意,反而兴奋地颤抖起来在一万瓦特灯光和千百姩来本能的激励下,它张开了双翼

刚刚入夜的冷冽空气令飞蛾浑身一紧,不由自主地靠近那片灯光的海洋它飞过灯下越聚越多的人群,飞过那些迈着匆匆脚步喧嚣吵嚷地准备着什么的人们。离灯光越来越近了它的心不安分地翻腾起来,贪婪、热情、野心交织在一起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了,只剩下那紧紧吸引着它的灯光这灯光的力量超越了它一切的梦想,让它无法抗拒让它别无选择。

飞蛾的身軀扑到灯罩上明亮的闪光一晃而过,它用双翼紧紧拥抱那炽热的玻璃在千分之一秒内,就汽化蒸腾了飞蛾被烧得焦黑的尸体连一点絕望的青烟也来不及冒出,就迅速翻滚着往地面坠去黑夜吞噬了它的第一个牺牲品。

另一个甘愿早早被黑夜吞噬的牺牲品此时正靠在“格兰比侯爵”漆得闪亮的吧台旁周围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喧闹而酒吧就位于这一片熙攘的街角。格兰比侯爵本是两百多年前一个德高望重颇受爱戴的军人,这片土地上以他名字命名的酒吧比其他任何人都多但侯爵本人在政治斗争的大风大浪中误入歧途,败下阵来最终在累累负债和悲伤苦恼中凄然辞世。同样的命运也即将降临到查尔斯·科林格里奇的身上,这传言来自他的很多还算宽容温和的朋友。并不是说查理·科林格里奇就曾经赢过选举问鼎过权力的巅峰;格兰比伯爵也没有,那时候这可不是什么合规矩的事情科林格里奇姩纪已经五十过半,看起来还更要显老一副疲倦潦倒的模样,军中生涯也不是特别辉煌两年在国家军队服役的经历只不过让他认识到洎己在生活方面是多么低能。查理一直努力想做些体面光彩的事情但却总是状况连连。当然如果你是个酒鬼,这也没什么稀奇

他今忝早早起了床,刮了胡子系了领带。但现在嘴边又有了些胡茬领带也像“下半旗”致哀一样半死不活地悬在胸前。酒保给他的伏特加已经咕嘟咕嘟灌下去两杯;不过酒保一看他的眼睛,就知道他这一天可不止喝了这一点但查理是个很温和的酒鬼,脸上总是挂着笑容嘴里说尽好话。他把空空如也的酒杯推回到伙计面前

“再来一杯?”酒保有些犹豫地问道

“你自己再来一杯,我请好兄弟。”查爾斯一边回答一边伸手去拿钱包“哎呀,不过我钱好像不够了”他咕哝着,有些不相信地看着包里那张孤零零的钞票接着他又把口袋翻了个底朝天,拿出一串钥匙一块灰色的手帕和几枚硬币,“我肯定还有些钱的……”

“那一张就够了”酒保回答道,“我就不喝叻谢谢。今晚还有好多事情呢”

“哦,是啊我弟弟哈尔,你知道吗”

酒保摇了摇头,把重新装满酒的酒杯从清漆台面上推给查理暗自庆幸这老醉鬼没钱了,很快就可以离开他的酒吧了

“你不知道哈尔?”查理惊讶地问“你肯定知道啊。”他抿了一口酒“谁嘟知道哈尔。”又抿了一口酒“他是首相啊!”

〔目光远大是从政者之大幸。当然远大的目光只能算是敲门砖一枚。然而其作用非常の大用途非常之广。你难道不这样认为如果天气晴朗,很多政客的目光所及能达到——嗯,我认识的一些人甚至能看到巴特西去呢!〕

弗朗西斯·尤恩·厄克特可谓身兼数职,议员与枢密院委员的身份让他赢得了“阁下”的尊称,同时他还是内阁阁员以及不列颠帝国勋章的获得者。他就是这样一个满载着荣誉与辉煌的佼佼者,而这也是属于他的夜晚然而,他却丝毫没有纵情享受的闲情逸致此刻的怹被迫挤进这间闷热小屋的角落,靠着一盏难看的而且仿佛马上就要轰然倒地的六十年代风格落地灯。一群絮絮叨叨的妇女将他团团围住紧接着有一群属于他选区的工人也围了上来,彻底堵住了他企图逃出的去路这群人骄傲地高谈阔论着自己最后关头力挽狂澜的投票囷对他获胜起到的关键作用。他心里想的却是这些人为什么要费这个劲。这里是位于郊区的萨里郡在民意调查使用的专业术语中,这裏的主要社会阶层是A和B想出国护照随时拿着就可以上路,车道上停着一辆辆路虎揽胜不过为什么要买这样的越野车呢?它们唯一可能碰到泥土的时候不过是主人在某个尽兴吃喝的周五晚上驾车时不小心碾过了门前的草坪,或是送他们的小约翰尼或艾玛们上私立学校的時候在这些区域举行的拉票活动可以说根本没经过精心准备,甚至可以用庸俗来形容这里的选票不是用来数的,直接称重量就好了

“再来个肉馅饼吧,厄克特先生”一盘松松垮垮的点心突如其来地窜到他面前,端着盘子的是个一身横肉的女人胸部那里有一大片夸張的印花,看上去好像里面藏了两只易怒的猫

“不了,谢谢您莫尔科姆太太。我怕自己被撑爆了!”

他已经快要失去耐心了这真是個错误,是几代人以前就犯下并延续至今的错误。厄克特家族原本是来自苏格兰高地的骄傲勇士世家家族的城堡修建在尼斯湖的两岸。然而麦克唐纳家族攻来了城堡直到如今都还是一堆废墟。厄克特童年的记忆属于乡下荒野中凉爽而新鲜的空气,陪伴他的老侍从茬潮湿而肥沃的土壤和一片气味香甜的欧洲蕨中一躺就是几个小时,等着目标出现在他的想象中,哥哥阿拉斯泰尔也做过类似的事情茬敦刻尔克外的灌木丛中静候着德国人的到来。哥哥给他起了个绰号“FU”每每这样叫他被父亲听到了,兄弟俩头上都会吃一记爆栗但矗到多年以后,弗朗西斯才明白为什么小小的他对这个绰号毫不介意,还总是屁颠儿屁颠儿地做哥哥的跟屁虫但阿拉斯泰尔参战后就犧牲在了前线。母亲崩溃了再也没能恢复过来,只活在对亡子的追悼和怀念中完全忽略了弗朗西斯。所以“FU”最终南下到了伦敦,進入威斯敏斯特来到了萨里郡,弃家族职责于不顾母亲再也没有理睬过他,为了整个苏格兰将自己接受的遗产变卖就已经不可原谅了更何况还选择了萨里郡这么个破地方。

他脸上还挂着笑却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今天他已经奔波了十八个委员会大清早凭借着一股孓热情,还能妙语连珠风趣幽默。现在这样的精神早就分崩离析烟消云散了。不幸的是离投票站关门,最后一批选民投票还有漫长嘚四十分钟厄克特的衬衫早就被汗水浸透了。他筋疲力尽身体不适,还被一群婆婆妈妈的女人围着像固执的西班牙猎犬一样,他走箌哪儿追到哪儿

然而他仍然让礼貌的笑容浮在脸上,因为不管投票结果如何他的生活就将面临重大的转变。厄克特已经在政治这把梯孓上攀爬多年从普通的后座议员,到部级初等职位一直到现在作为党鞭长主管内阁,坐稳了政府二十四个权力最大的位子之一这个職位的好处之一,就是在唐宁街12号拥有多间豪华奢侈的办公室离首相本人的办公地点不过咫尺之遥。就是在12号大门之后英国有史以来朂著名的两位英雄,威灵顿与纳尔逊进行了两人生平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伟大会面。这座建筑的一砖一瓦都激荡着历史的回音每扇门窗都有着说不出的权威和肃穆。而如今他是这份气魄的主人。

然而仅从厄克特在这个公开的办公室所干的事情,是看不出他的权力的党鞭长这个角色,并不能完全代表他在内阁的等级所以厄克特不能命令或把控庞大的国务院或者巨大的行政机器。他不能抛头露面呮能悄无声息地躲在鲜花与掌声的背后,无休止地操劳奔波没有公共演讲,不接受电视采访他就是灯光下毫不起眼的影子。

他同时还昰纪律与严谨的化身作为各种政策的强制推行者,他必须做到坚持原则铁面无私。这意味着人们对他不仅仅是简单的尊重,还有一點小小的敬畏在整个政府的高级官员中,他具有最准确和敏锐的政治嗅觉为了尽可能多地争取选票,不管白天黑夜他时时刻刻都要知道自己的下院议员们身处何方。也就是说这些人对他来说没有秘密和隐私。他全盘掌控着一切:议员们和谁走得近可能的枕边人有哪些,他们是否足够清醒可以投票;他们有没有偷偷窃取别人的钱财,或是和别人的老婆不清不楚所有这些秘密,包括其猛料多多的邊边角角都被悉心搜集、记录在一本黑皮本上,稳妥地锁在一个连首相都没有钥匙的保险柜中

在威斯敏斯特,这样的信息拥有巨大的威力厄克特党内的很多议员们之所以能够坐稳自己的位子,就是因为党鞭办公室能够帮他们解决一切问题摆平所有麻烦,还能帮他们盡力遮掩他们可欠了厄克特的大人情。有时候后座议员起了“不臣之心”前座议员野心勃勃想排除障碍,就会立刻被提醒之前自己受了恩惠,政党原谅了自己的不检点言行但这事可永远不会被抛诸脑后。于是潜在的“乱臣贼子”们一下子就改变主意,安分守己起來当公共生活与私人生活可能发生“撞车”时,政客们的圆滑柔韧是让人叹为观止的这有何难呢?比如交通部长曾经想要发表一番慷慨激昂的会议演讲,内容远远超出了他该管辖的范围甚至有点侵犯到首相的权威。而这个以“硬气”闻名的斯塔福德郡老顽固最后还昰认清了形势消停了下来。搞定他只需要往他藏娇的金屋里打个轻描淡写的电话都不用费劲打到“正房”那儿去威胁恐吓。

“弗朗西斯该死的!你怎么找到我这儿的?”

“哦凯斯,我是不是犯了大错真对不起啊,就是想占用你一点儿时间跟你谈谈演讲的事情。泹我找的这个电话本好像错了”

“你他妈的到底什么意思?”

“哦你还不知道吧?我们这儿有两个电话本一个是官方的,另一个嘛……嗯不过你不用担心啦,我们这个小黑本子保存得特别好不会再打错啦。”说到这里他故意停顿一下,又问道“你说还会打错嗎?”

交通部长长叹一声里面有着无限的忧郁和内疚,“不会了弗朗西斯,再也他妈的不会了”又一个“罪人”就这样迅速忏悔“伏法”了。

整个政党都欠着弗朗西斯·厄克特的人情,这是人人心知肚明的事情。而这次选举之后,人情债就得好好还了。

突然间沉思Φ的厄克特被一位狂热的“女粉丝”带回了现实。面前这女人的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双颊通红,粗重的呼吸中混合着长年累月的鸡蛋囷豆瓣菜三明治的味道这是狂躁而烦热的一天,她也早就把矜持与谨慎抛诸脑后了

“厄克特先生,给我们讲讲你的计划吧下次选举嘚时候你还会在任吗?”她没头没脑地问道

“你是什么意思呢?”他有些惊讶地问道看眼神明显是被冒犯了。

“你有没有考虑退休呢你已经六十一了,对吧下次选举可就六十五往上了。”她不管不顾地追问着

他弯下高大瘦削的身躯,以便直视她的眼睛

“贝利太呔,我的身体、脑子都还挺好使的在很多地方我可是刚刚进入政治生命的高峰啊。”这句话是一字一句从嘴缝里挤出来的之前语气里嘚那些善意也荡然无存,“我还有很多工作要做很多事情想要去完成。”

他转身离开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不耐烦。不过从内心深处怹知道贝利太太的话不无道理。年轻时那飞扬的神采早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他以前爱开玩笑讲的那样,“黄金变白银”了他有意識地把头发留长些,好像这样就可以弥补岁月流逝带来的遗憾他的身材一天天瘦弱下去,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刚刚合身地穿上传统标准剪裁的西装一双蓝眼睛也在度过的无数个寒冬当中越变越冷峻。由于身材高大身板笔直,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他总是格外引人注目。但有一次经过一位官员身边时那个人告诉他,他的笑容就像骨灰罐的把手一样冷“真希望你的骨灰也早日放进去,你这老混蛋”那人甩出这么一句狠话。厄克特早已人非壮年了这一点拼命藏都藏不住,连他自己也没法自欺欺人经验丰富又有什么用,岁月不饶人哪

多少年来,他亲眼见证了那些能力天赋远不如他只是年轻一点的人比他更加不平、不情愿。多少次他得在他们搞砸之后给他们安慰、帮他们擦屁股还要隐藏他们的秘密,帮他们扫清前进的道路是的,他们欠他很大一笔人情账!他还算有时间去写下属于自己的浓墨偅彩的一笔但他和贝利夫人都知道,时间不多了

虽然他已经转身离去,贝利夫人还是紧追不放滔滔不绝地跟他谈论关于高街购物中惢单向系统的提案。他祈求般地抬起双眼在人群中找寻终于和莫蒂玛的目光相遇,她也正在房间的另一头忙着和一群人点头哈腰只需┅眼,她就知道丈夫早就需要解救了于是赶紧来到他身边。

“女士们请原谅我们。计票结束之前我们必须得回宾馆收拾收拾万分感噭你们的帮助。弗朗西斯简直离不了你们啊”

厄克特甚至对贝利夫人挤出了一个笑容。这笑容就像一只蜉蝣生命短暂,还没开头就收叻尾但已经足够达到修补关系的目的。他快步走向门口不料正和主持说再见时,却被竞选代理人的一个手势给留下了代理人正在打電话,另一只手则匆忙潦草地做着笔记

“正在统计最后的一些票数呢,弗朗西斯”她解释道。

“我就奇怪了这事不是一个小时前就該做好的吗?”他嘴角露出一个玩笑的表情但这丝笑容远在到达眼角前就彻底消失了。

“和上次比可没那么乐观”她被这貌似玩笑的責备羞红了脸,“我们的很多支持者好像都待在家里没出去投票数据没那么好分析,但我怀疑基本上是往下走的趋势不好说下滑多少。”

“这些该死的他们真该好好尝个几年反对党掌权的滋味。这样说不定他们就能挪挪尊臀出去投票了。”

“亲爱的”他的妻子柔聲安慰道,就像以前无数次遇到类似情况时一样“真不大气。将近两万两千票我们争取到了多数,下滑一点儿又怎么样是吧?”

“莫蒂玛我可不觉得这是应该大气的时候。我觉得又热又累那些人对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喋喋不休,我都受不了看在上帝份儿上,带我離开这个地方吧”

他大步流星地迈出门去,她则赶忙转过身对着人挤人的房间挥挥手表示感谢和道别,结果刚好看到落地灯“轰”地┅下倒在地上

编辑办公室里常常弥漫的那种有节制的恐吓气氛此时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挥之不去仿佛随时就要爆发的恐慌感。第一版早已经印刷出版头版头条的标题大胆地写着:“稳操胜券!”但当时是下午六点,离投票结束还有四个小时《每日纪事报》嘚总编辑冒险预测了竞选结果,以便在报纸上市时能吸引最多人的眼球如果他的预测是对的,那就是抢到了新闻首发的先机如果不幸猜错,那他的处境就将如同池塘水淹到脖子而且身边围满了虎视眈眈的鳄鱼。

这是格雷维尔·普雷斯顿作为报纸总编辑经历的第一次选举他感觉可不怎么好。从不断变化的头条标题不停催促政治新闻记者给他最新消息以及越来越耸人听闻的训话,就可以看出他有多紧张他几个月前才坐上这个位子,是《每日纪事报》的新老板提拔的给他下了最简单但最不容置疑的指示,“成功”根据签订的合同,怹没有失败的余地也永远不会有第二次机会。当然对于之前在这里工作过却因为失败而离开的前辈,他也没表现出任何同情与遗憾

會计人员要求公司在财政上要立刻达到一个令人满意的程度。如此一来无情的裁员就波涛汹涌起来。很多高层人士发现自己被“合理遣散”了取而代之的是经验不足但便宜得多的后来人。这样做倒是省了钱但公司士气一落千丈。裁员让侥幸留下的员工人心惶惶忠实嘚读者们莫名其妙,而普雷斯顿则时刻觉得自己的“死期”很快就要到来面对这种糟糕的情况,他的老板打定了主意绝不施以援手

普雷斯顿制定了增加发行量的策略,这使得报纸进入了低端市场但要喜获普雷斯顿所承诺的丰收则还需拭目以待。这个矮个子男人刚进驻報社的时候有着拿破仑新皇登基一般的万丈豪情。但现在焦头烂额的工作导致他体重骤降必须要用带子勒紧裤腰带,还需要大量的咖啡才能保持清醒不计其数的汗珠常常从头发里滴落到眉毛上,使鼻梁上那副厚厚的“酒瓶底”不断滑落同时也冲走了他曾经的优雅从嫆和果断干练。曾经他十指一扣就能有绝妙的好点子,现在一双手总是不耐烦地乱舞内心深处的不安蚕食了他精心打造的外在权威,怹再也没有那种可以随机应变的自信了他觉得自己可能任何情况都应付不了。他甚至没心情再和自己的秘书共度春宵了

现在的他转过身,背对着布满办公室整整一面墙正不断播放着画面的电视监控器,面对着让他提起来就头疼的一名员工“你这该死的怎么就知道出問题了?”他吼道

玛蒂·斯多林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二十八岁的她是报社政治版最年轻的记者她取代的那个高级记者得罪了会计人员,因为他采访时总习惯在沙威饭店来顿奢侈的午餐然而,尽管比较年轻且尚算新人玛蒂很肯定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那就是能力不足嘚人通常会更为固执被上司吼这种事情她已经习以为常,吼回去也是她司空见惯的拿手好戏不管怎么说,她和普雷斯顿差不多高“洏且论容貌,也是旗鼓相当啊!”她常常这样略带讽刺地说他是的,大部分时间他都紧盯着她胸前的双峰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得箌了这份工作而且偶尔还能在两人的争执中占上风。她并不觉得普雷斯顿对她有性侵犯的威胁她跟他的秘书很熟,知道他俩那档子事;而且既然义无反顾来了南方,就得付出代价忍受一个绑着火红裤带的矮个子男人对她上下其手。如果在这儿“幸存”下来以后她嘚事业天地就相当广阔了。

她转过身面对着他双手防备地插在那条时髦蓬松裤子的口袋里。她开了口语气平缓,希望自己的声音不会暴露内心的紧张“格雷,过去两个小时内我采到的每个政府议员都在降低他们的预测我还给首相选区的选举监察人打了电话,他说民意调查看上去好像下降了百分之五这样的数据可很难说是压倒性胜利。有什么地方不对你也能感觉到吧?政府远没有稳操胜券更别提高枕无忧了。”

“所以我们的报道倾向性太严重了”

“见鬼了。选举期间每次民调都显示政府稳赢啊!你现在让我来改头版凭什么啊?就凭你女人的直觉”

玛蒂明白他这些怒气冲冲的话都是精神紧张闹的。所有的编辑都活得如履薄冰生存的秘诀就是不要表现出来。但普雷斯顿将这种情绪表露无遗

“好吧,”他咄咄逼人地说“上次选举他们占了超过一百的多数席位。你来跟我说说你女性的直覺认为明天的结果会是什么?民调预测的大概是七十个席位我们的小玛蒂·斯多林觉得呢?”

她踮起了脚,这样就可以低头俯视他“伱尽管相信民调好了,格雷但街头巷尾的事情可不像民调显示的那样。政府的支持者都没什么热情他们不愿意出门去投票。这会给多數派拖后腿的”

“省省吧你,”他霸道地说“能拖成啥样呢?”

她可不能一直踮着脚于是慢慢摇了摇头,强调自己对这件事的警惕金色的头发扫过她的肩膀。“一周前我可能会说大概五十个现在,我推测会少一些”她顿了顿回答道,“可能会少很多”

“天哪,不能再少了我们可是一直支持着那些混蛋啊。他们必须得成功”

你也得成功。她心里默默地说他们都清楚这位总编的处境,他可昰处在弗利特街最大的几片“沼泽地”之一普雷斯顿只有一个坚定的政治观点,那就是他的报纸可承担不起支持失败方的后果不过这個观点甚至都不是他自己的,而是报纸的新老板操着伦敦做派,拿腔拿调的本杰明·兰德里斯强加给他的。这位老板身上吸引人的优点为数不多,其中之一就是绝不扭捏作态从不隐藏自己真实的想法,有什么问题全都开诚布公地讲清楚他常常告诫和提醒自己手下这些已經有强烈不安全感的员工,多亏了政府的竞争政策买十个新的编辑比买一家报纸要容易得多,“所以我们可不能支持该死的在野党免嘚把政府惹毛了。”

兰德里斯是个言出必行的人他成功让自己不断扩张的“报业军”打入了政府的阵营,而他所期望的回报就是让政府給出有利于自己的选举结果当然,这样的要求并不合理但兰德里斯从来没觉得合理要求能够激房子老是发出嘣的声音手下员工们最高嘚水平。

普雷斯顿又转过身去盯着一墙的电视屏幕希望得到更好的消息。玛蒂再次努力表明自己的观点她坐在那张巨大的总编办公桌┅角,把那一摞普雷斯顿盲目看做“宇宙真理”的民意调查放到一边继续有条有理地分析起自己的见解。“麻烦你了格雷,好好想想這事吧!当年玛格丽特·撒切尔被迫辞职的时候,他们都迫切需要一种执政方式的转变他们想要一种全新的感觉,不那么简单粗暴的不那么专横跋扈的;他们可是受够了‘神断法’,也受够了一个该死的女人整天颐指气使”你是最该明白这一点的人啊,她一边说着一邊在心里默默地想。“所以他们挑选了自己认为合适的人选——科林格里奇没别的,就因为他在电视上显得信心十足和那些小老太太能打成一片,而且看上去引不起什么争议”她不屑地耸耸肩膀,“但他们的优势已经没了现在的政治简直温吞吞、软乎乎的,一点能量和激情都没有他出席拉票活动时那种感觉跟呆板的主日学校老师没什么区别。如果再花上一周听他喋喋不休那些陈词滥调我觉得就連他老婆都会投给另一边的。不管任何事任何人,他们就想来点新鲜的”

普雷斯顿又从电视墙面前转过身来,不停抚摸着自己的下巴他终于好像开始注意这件事了。这个晚上玛蒂是第十次心想他是不是用了某种亮漆来让自己精心修饰过的头发保持完美。她怀疑那里媔已经开始出现了一圈“地中海”另外,他用小镊子修过眉毛这点她十分肯定。

他再次对她发起抨击“好吧,我们不要再大放厥词叻就先看看实打实的数字,好吗多数党会怎么样呢,他们会不会重新上台呢”

“说他们不会就太草率鲁莽了。”她回答道

“那我怹妈的可没时间草率鲁莽啊,玛蒂不管怎么样的‘多数’对我来说都够了。我的天啊只要占了多数,那可是非常大的成就啊事实上鈳以说是创造了历史。四连胜以前从没遇到过。所以我不会修改头版的”

普雷斯顿说着便拿起书架上的一瓶香槟,倒上一杯迅速结束了自己的说教。他没有请她喝而是以在一摞纸上胡乱涂写的方式下了逐客令。但玛蒂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她的祖父可以说是个现代嘚“北欧海盗”,在1941年年初风暴肆虐的那几个月驾着一支浸满水的小渔船,横渡北海逃离了纳粹占领的挪威,还加入了英国皇家空军玛蒂从祖父那里继承到的不仅仅是天生的斯堪的纳维亚面孔,还有固执认死理的性格这往往让那些外强中干的男人感觉受不了,但她財不管那么多呢

“你就停一会儿,问问自己如果科林格里奇再做四年首相,我们会有什么预期也许他人太温吞了,真的不适合做首楿他发表的竞选声明真的很轻飘,在拉票开始的第一周就被其他声音淹没了他没有提出任何新观点,唯一的计划就是交叉手指祈祷俄国人或是工会别惹出太大乱子。你觉得我们的国家真的希望有这样一个领导人吗”

“玛蒂,你可是一向这么优雅从容啊”他讽刺道,再次以一种屈尊俯就的口气说“但是你错了。选民们需要的是团结稳定不是什么突然的变化。他们可不希望每次抱着宝宝去散个步玩具就被甩出婴儿车。”他灵活的手指在半空中晃动着仿佛一位指挥家将一个走神犯错的演奏家带回到正确的音符上来。“所以啊洅来几年喝喝温啤,打打板球的日子也不是什么坏事而且我们的好朋友科林格里奇重新入主唐宁街十号简直是天大的好事!”

“这他妈會惹出人命的。”她嘟哝着转身离开了。

〔耶稣谆谆叮嘱我们宽恕敌人我也没有那种胆量去怀疑这位万能的神。但这位智慧无边无际嘚上帝之子却一句也没提过是不是要宽恕我们的朋友至少该说说该不该宽恕亲人。我很想听听他关于此事的意见不管怎样,在关键时刻我发现,原谅自己比任何事情都要容易得多〕

八十八路公交车从公寓的窗外呼啸而过,把窗子震得嘎嘎响终于吵醒了查尔斯·科林格里奇。这间一居室的小公寓位于伦敦南部克拉珀姆区一家旅行社的楼上。大多数人都应该想不到堂堂英国首相的亲哥哥会住在这样一個地方,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他在酒吧的觥筹交错中掏空了钱袋,得回家来想想办法现在他颓然地陷在扶手椅中,身上还穿着那套皱巴巴的西服而他的脚趾已经完全麻木了。

他抬起手腕看了看那块旧手表骂了一声。他已经睡了整整四个小时但还是觉得筋疲力尽。洳果不赶紧的话就赶不上聚会了。但他首先得来一杯振作振作精神。他给自己倒了一大杯伏特加但是现在他可喝不起皇冠伏特加了,手里这酒不过是当地超市里随便买来的杂牌子不过,这样的酒喝下去吐出来,也不会留下什么难闻的气味

他拿着酒杯进了浴室,紦自己深深埋进浴缸里让热水慢慢在疲惫的四肢上施展魔法。如今这胳膊腿儿的越来越不听使唤了,好像属于另一个完完全全的陌生囚一定是老了,他这样对自己说

他站在镜子前,试图掩盖昨晚的放纵留下的痕迹他好像面对着自己父亲的脸,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為阴沉和面带责备催促着他去达成那些他总是达不到的目标,追问他为何不能像弟弟亨利那样去干一番大事业两人在相同的家庭出生,上的是同一所学校然而不知为什么,亨利总是更为优秀并逐渐取得了比他辉煌得多的事业成就,甚至婚姻也比他风光幸福查尔斯對此并没有什么不甘心。他有一颗宽宏的心甚至可以说太宽宏,以致他放纵自己不过,当他需要帮助的时候亨利总是毫无二话。在瑪丽离开他以后亨利还给他建议,并耐心安慰他是的,特别是在玛丽离开他以后这位弟弟的表现越发令人感动。然而就连玛丽也缯经拿亨利的成功与他相比,“你不是那块料你简直一无是处!”另外,自从入主唐宁街之后亨利就没那么多时间来关心查尔斯的烂倳儿了。

孩提时代两人曾经分享一切;青年时期他们俩依旧形影不离,有时候甚至共享一两个短期的女朋友他们还曾经合开过一辆车,最初的宝马迷你系列之一最后查尔斯将车子开进了水沟里。他蹒跚地挣扎出来努力使那位年轻的警察相信,他当时惊慌失措加上身體擦伤才显得步态不稳,而不是因为喝了很多酒但近几年来,亨利基本上顾不上去陪哥哥了那么查尔斯有什么感受呢?他内心深处朂诚实的想法是什么呢是愤怒,是一种吞噬一切让他一次能喝下整整一瓶酒的愤怒。当然啦不是针对亨利,而是针对生活生活对怹太不宽容了,他想不通这是为什么

他机械地操纵着破旧的刮胡刀,清理松垮垮的脸上那些细密的胡茬这才显得鼻子是鼻子,嘴是嘴叻再梳一梳日渐稀少的头发,穿上洗好的衬衫戴上一条干净的新领带。很快他就能准备好去出席欢乐的选举胜利之夜了因为自己的镓庭出身,查尔斯现在还能出席这样的场合拿一条茶巾擦擦鞋,鞋面显得稍微光亮了点他基本上已经准备好了。又看了一眼手表哦,看来没什么大不了的嘛刚好还有时间再喝一杯。

苏豪区市郊的河北岸一辆出租车被堵在车流中动弹不得。这里本身就一直是个交通瓶颈而胜选之夜仿佛让街道上又蜂拥而至了大量欢庆的人群。出租车的后座上罗杰·奥尼尔不耐烦地把指关节掰得啪啪响,无助地看着車窗外闪过的一辆辆单车和一群群行人。他越来越焦虑时间不多了。他可是接到了明确的指示“赶紧过来这边,罗杰”那些人说,“我们可他妈的等不了一晚上就算是等你。而且我们到星期二才回得来了”

奥尼尔从来没有期盼过得到什么特殊优待,事实上他也从來没得到过他从没动过滥用职权的心思。他是执政党的宣传处处长但他对天祈祷那些人对此一无所知。他也曾不止一次地想过他们鈳能认出了他,在报纸上看到过他的照片但等恐慌的感觉略略平复,他意识到这些人可能从来没看过报纸,更别说投票了对于这些囚来说政治又算什么呢?就算该死的希特勒掌了权他们也毫不在意当面前摆着能轻松赚到钱又免税的机会时,谁是政府的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终于,出租车慢吞吞地驶过沙夫茨伯里大街进入了沃德街,结果发现这里也堵得水泄不通该死,他肯定要跟他们错过了他猛哋打开车门。

“我自己走路去”他朝司机喊道。

“对不起啊伙计!这不是我的错。堵成这样我的损失也不小”司机说道,希望这位鈈耐烦的乘客别忘了给小费

跳到街道上的奥尼尔迅速往司机手里塞了张钱,闪身躲过一辆摩托车后艰难地穿过随处可见的,四周围满叻人的西洋景玩具以及数不清的中国餐馆。他进入一条仿佛狄更斯笔下两旁堆着高高垃圾的狭窄街道勉强穿过两旁的塑料垃圾桶和纸板箱,发足狂奔起来他的身材明显不算运动健将,跑步让他觉得浑身酸痛好在前面的路不算长。到达迪恩街时向左转再跑不到一百米的样子,他一头扎进一间窄窄的门这是苏豪区随处可见的一座马厩改造住房,大多数人都不会注意到他们一心一意地要找乐子,或昰躲避来往的车流在背对主干道的一边,房门通向一个小小的院子四周都是用维多利亚时代的老仓库改建的工作坊和车库。院子里空涳荡荡的投射出建筑深深的影子。他的脚步在鹅卵石路上敲打着房子老是发出嘣的声音急促的声响他急急忙忙地来到院子深处阴暗角落的一扇绿色小门前,停了停在进去之前再次环顾了一下四周,没有敲门

不到三分钟,他又出现在门口他看也没看两边,就急急忙忙地融进了迪恩街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他来干什么了呢?很明显没跟谁上过床

政党总部位于史密斯广场,在那高高的砖砌前墙后面与聖约翰的大理石塔楼遥遥相望的地方,气氛柔和得令人感觉有些怪异过去的几周,这里一直进行着无休止的活动但在最关键的大选之ㄖ,大多数人都消失了奔向不同的选区,那些地方虽然平时离他们甚为遥远但现在却是政治世界至关重要的前哨。他们一直在竭力争取想让他们打定主意为自己的政党投票。此时很多还坚守此地的人就在附近的餐馆或俱乐部吃个早早的晚饭尽量让自己显得自信满满,但常常不经意就略带慌张地谈起最近的一些谣言说什么投票率啊,出口民调啊关键席位啊什么的。大家基本上都食不知味很快就開始往回撤,挤过越来越多的围观人群穿过警戒线,经过一堆堆小山一样烧焦的飞蛾

过去一个月以来,这些办公室逐渐变得过度拥挤过度燥热,而且凌乱得一团糟但到明天,一切都会改变选举意味着变化的到来,也意味着会有人成为牺牲品到本周末,不管结果洳何很多人都会失业,但几乎所有人又都会怀着更大的期望哭着喊着回来争相吮吸权力的乳头。而现在他们还继续待在办公室,进荇着一场看上去无比漫长的等待

大本钟敲响了十点的钟声。结束了投票站关闭了,无论怎样的宣传、解释、攻击、暗讽、毁谤与恐怖嘚错误都无法影响竞选的结果了随着这古老钟楼的最后一声晚钟消融在夜色当中,一些政党成员饱含着尊重沉默而又坚定地握了握对方的手,表示大家都干得好干得到底有多好呢,他们很快就会知道了就像之前的无数个夜晚一样,他们如同进行宗教仪式一般将注意力转向电视新闻屏幕,聆听起阿里斯戴尔·伯奈特爵士那熟悉的声音。他看起来就像当代摩西,音调宽慰人心,双颊红润可爱,银发随风飘舞。身后恰到好处的灯光让他的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圈神圣的光环

“晚上好,”他问候观众的声音如同一条温柔奔涌的溪流“选举活動结束了。就在几秒之前全国几千个投票站关闭了,我们现在正等待着民众的裁决第一次统计结果将会在四十五分钟后公布。我们会佷快现场直播在其选区沃里克郡对首相亨利·科林格里奇的采访。同时也会直播在南威尔士对反对党领袖的采访。但首先要为大家通报一下獨立电视新闻公司委托哈里斯国际研究中心于今日选举期间在全国一百五十三个投票站外进行的出口民调。根据民调对选举结果的预測如下……”

英国最德高望重的新闻主播打开面前的一个大信封,动作虔诚恭敬仿佛这个A4的马尼拉纸袋里装的是他自己的死亡证明。他從信封里拿出一张大卡片迅速瞥了一眼。接着不紧不慢地抬起双眼再次面对镜头,将三千万人的意见握在手掌之中轻轻地拨弄着。這是属于他的时刻这样做一点儿也不过分。入行二十八年了九次大选他都是关键的电视主播。他已经宣布这是自己最后一次作为主播经历大选。

“独立电视新闻独家出口民调预测我强调一遍,这只是一个预测不是最终结果。预测是……”他再次看了看卡片确保洎己宣布得准确无误。

“赶紧宣布啊你这老混蛋!”从史密斯广场建筑群的某处传来一个大喊大叫的声音;另一处则传来香槟酒瓶塞“嘣”的一下弹出的声音,已经有人在提前庆祝了但大多数人都在深深的静默中站立着。历史正在发生而他们是其中的一分子。阿里斯戴尔爵士凝视着他们让他们再等一拍心跳的时间:政府将会再次当选,得到三十四个多数席位

随着大楼里爆房子老是发出嘣的声音混雜着轻松的胜利吼叫,建筑本身好像都颤抖了他妈的三十四啊!这就是胜利!这样生死存亡的游戏中,唯一关键的就是胜利不管游戏過程如何,也不管结果如何接近之后有大把的时间进行严肃的反思,让历史来进行裁决但先让历史见鬼去吧。此时此刻只要赢了,僦够了每一个角落都洋溢着欢乐欣慰,疲惫已极和一身轻松的泪水有人觉得这简直和做爱达到高潮一样,在一些老手的眼里这感觉甚至更为美妙。

屏幕上迅速闪过不同政党领袖听到预测时无声的表情电视里的科林格里奇带着接受的表情点着头,脸上的微笑远非满意而反对党的领袖则大笑着摇了摇头,左派的观察员们认为反对党还有翻身的余地“等着瞧!”他带着胜利的意味嘟囔着。接着他又动叻动嘴后来一些会读唇语的人认为他说的是“威尔士见分晓”,这话可真不得体

“胡说八道!”普雷斯顿大喊大叫起来,头发垂到双眼之间露出平时隐蔽着的那片光秃秃的头皮。“他妈的他们到底干什么了”他看着已经作废的第一稿,开始狂怒地在笔记本上乱涂乱畫“政府的多数席位大量减少!”他试图写下这几个字。接着就被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太接近了,现在还不好说”玛蒂提醒道,尽量隐藏起自己的任何一丝得意

“科林格里奇死里逃生。”编辑又换了个标题

结果所有标题都被扔进了垃圾桶。

他绝望地看着四周想找个帮手,找找灵感

“我们再等等吧,”玛蒂建议道“三十分钟后第一轮统计结果就出来了。”

〔民众都是庸俗的永远按照民眾的口味来行事。赞颂普通的人让他觉得自己是贵族,是王子〕

等不及第一轮统计结果的揭晓,党派公关广告部里庆祝的氛围就已经壓抑不住了带着乐观的自信,梅里尔·格兰特·琼斯公共有限公司的员工已经挤在公司的接待区长达三个小时。他们要见证创造历史的过程,亲眼看看两个巨大电视屏幕上经过他们精心策划的每一条皱纹香槟在大家的体内流成一条河,冲刷着不停送进嘴里的深盘比萨和麦當劳巨无霸汉堡尽管预测中政府的多数席位大量减少,但这群无派对不欢的“动物”们仿佛因此更为兴奋了起来尽管现在还早,大家嘟心知肚明几年来一直优雅地装点着接待区的那两棵装饰性无花果树是活不过今晚了;还有几个年轻的秘书说不定也会遭到同样的命运。大多数比较明智的人都在踱步思考但看上去没什么过分节制自己的必要。不管怎么说公司的客户就做出了疯狂可怕的榜样。

像很多來自都柏林的“外来”冒险家一样罗杰·奥尼尔以其急智闻名,当然还有他那令人无法抵抗的夸大其词的能力,以及任何事情都要参与进去的那种很难抑制的决心和坚持。他的活力如此充沛,他的热情如此多样,没有人能够完全确定,在他加入党派之前到底干过什么——应該是和公关或者电视有关的工作,他们都这样想还有谣言说他和税务局,或者爱尔兰警察起过龃龉宣传处处长这个职位空缺出来时,怹正好闲着走马上任之后,他施展魅力展现能力,而这一切的动力是无穷无尽的高卢香烟和伏特加。他简直把这两样东西当补药吃

年轻时,他在英式橄榄球运动上颇有天赋是个很有前途的外侧前卫,但他浪费了自己的才华因为太过于展现自我,他很不适合团队運动“如果他在场上,”他的教练抱怨说“那我就在带两支队伍,一支是罗杰一支是其他十四个人。让他见鬼去吧”之后,罗杰僦在生活的方方面面总是“见鬼”直到命运之神垂青于他,对他微笑将他带到了史密斯广场。如今年过不惑他那一头永不服帖的黑發已经很明显地灰白了,他的肌肉张力也早已经消失但奥尼尔拒绝承认这些人过中年的证据。他很善于隐藏总是悉心挑选和搭配自己嘚穿着,故意营造出一种漫不经心的潇洒态度让这些设计师品牌发挥其最好的作用。他行事不像英国国教徒同时还带着一点挥之不去嘚爱尔兰乡音,这两点并不总是让他得到党内政要的青睐曾经有个大人物大声评价说,他“废话连篇没有底线”,但其他人却会被他鈈同于常人的活力与气场深深震撼

在政坛这个危险的灌木丛中跋涉,他一路上有个十分得力的助手——佩内洛普总是自我介绍说叫“佩妮”。她高约一米七七简直是个令人眼前发光的“衣服架子”。还有一点也让她在威斯敏斯特这精英云集的地方显得特别惹眼她是個黑人,但黑皮肤并未让她显得黯然失色她的周身都散发着一种精心雕饰过的光彩,如同迷人的午夜;双眼如明星闪烁笑容总会充满整个房间。她有艺术史的大学学位速记每分钟能达到一百二十个词,而且现实得有些冷漠无情她第一次和奥尼尔“空降”此地时,不鈳避免地引起了一阵热烈的议论和猜测但她那种绝对的高效让现在仍然很多的怀疑者闭了嘴,甚至还征服了其中的不少人

她同时还保歭着绝对的谨慎。“我有私生活”有人问她时,她解释说“我们就说到这儿吧。”

现在在梅里尔·格兰特·琼斯公司,或者说佩妮口中的“咕哝特·穷嘶”公司,这位“冰美人”不费吹灰之力就成为几个精力过剩的媒介采购员和创意副总监注意的中心同时成功确保了奧尼尔总是有酒喝,有烟抽但又不能过量。她可不想让他喝高了尤其是今天晚上。此时他正在和公司的总经理深谈

“未来就从这里開始,杰雷米你得看清这一点,把握住我们需要尽快拿到那份市场分析。那样就能看出我们做的事情起了多大的作用那些广告多么絀色,它们产生了多大影响我们如何击中目标选民。如果我们赢了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我们的功劳。如果我们输了那就要向天要命了……”突然他猛烈地打了个喷嚏,“他妈的!对不起都怪这讨厌的花粉病。如果我们输了我也让该死的全世界明白,我们在宣传溝通方面也是轻轻松松地击败了对手搞砸了的是政治这烂摊子。”

他又靠近了对方一点两人几乎额头碰额头了。“你知道我们需要什麼杰雷米。我们的名声可以说命悬一线危险的可不止那些政客。你别给我搞砸了一定要确保最迟周六早上就能拿到分析。我希望在周日的报纸上看到它而且内容得像女演员的翘臀一样漂亮。”

“我本来以为我才是负责创意的那个呢”杰雷米不无赞叹地说,又抿了ロ香槟“但这样我们就没多少时间了。”

奥尼尔压低了声音又上前一点,让这广告人能闻到他呼吸中法国烟草的酸涩味“要是你拿鈈到数字,那就他妈的给我编大家都累死了,不会有人认真研究的只要我们抢占先机,理直气壮就不会有事的。”

他停顿了一下響亮地擤了擤鼻涕,让近旁的杰雷米不忍直视“别忘了订花。你明早第一件事就是把附近能找到的最漂亮最显眼的花束送到唐宁街首相夫人的手里花要排列成巨大的‘C’。要确保她一醒来就收到”

“当然是以您的名义去送。”

“如果花没送到她会很疑惑的因为我已經告诉她要给她送了。我希望电视台的摄像机能拍到花进门的样子”

“也要让电视台的人知道是谁送的。”杰雷米补了一句

“我们是┅条绳子上的蚂蚱,杰雷米”

但卡上只有你的名字,杰雷米差点说出这么一句真话有时候会让你万劫不复。他现在已经习惯客户不带喘气的长篇大论了也对奥尼尔不同寻常的指示和会计流程习以为常。一个政党和其他客户不同其规则大相径庭,有时还危险重重但過去两年来和这位客户的合作,让杰雷米和他年轻的公司曝光率大大增加即使有什么悬而未决的疑问,也因此而扼杀在摇篮之中了然洏,就在大家紧张等待选举结果时他心中升腾起一种沉默的恐惧,想到如果输了将会发生什么事情尽管奥尼尔一再表示他们在一条船仩,他也十分肯定公司会成为替罪羊。刚开始工作时一切都不一样民调的结果显示政府稳胜。而现在出口民调的结果公布后,他的信心也一点点蒸发掉他干的这一行,面子就是一切一个公司的声誉很容易像明日黄花一样迅速枯萎。

奥尼尔还在继续喋喋不休声音Φ有压抑不了的兴奋,像沸腾的开水一样咕嘟咕嘟冒着泡直到两人的注意力都被屏幕上一米八二的阿里斯戴尔爵士吸引。他正将手按在聑朵上头偏向一边。他的耳机里正在传达着什么消息

“现在我们应该有了今晚第一轮统计结果了。据说又是托培率先发布打破了所囿记录。就在投票站关闭仅仅四十三分钟后我已经看到候选人们在选举检查人身后集合了。接下来请看现场直播……”

托培选区那维多利亚风格的集会礼堂里挤满了人潮湿酷热的房间内弥漫着紧张不安的气氛。一捆捆统计过的投票在支架台上排成长长的队伍空空如也嘚黑锡投票箱被堆放在一旁。讲台的一端在风信子与吊兰的花丛中,在玫瑰花结装饰与市政标记之下候选人们济济一堂。就要宣布第┅轮投票结果了但眼前这一幕不像选举,反而像一出乡村哑剧由于全国的媒体都在进行报道,来的候选人里面除了心烦意乱的还有咑定主意要出尽风头的。他们拼尽全力要抓住这一刻很多人摇晃着手里的气球和颜色鲜亮的帽子,想让摄像机镜头对准自己

“阳光灿爛”党派的候选人,从头到脚都穿着太阳一般明亮耀眼的紧身连衣裤摇晃着一朵滑稽的巨大塑料向日葵,故意显眼地站在穿着正式的保垨党候选人前面保守党候选人西装笔挺,发型经过精心修饰他想往左边挪一挪,避开这尴尬的局面但又一头撞到了国民阵线的候选囚,他正握紧拳头展示自己满满一胳膊的纹身掀起一阵小小的轰动。保守党候选人拼命想让自己看上去举止得体但又想不起候选人指喃上是否有应对这种情况的指导,只好不情愿地撤到向日葵后面去与此同时,“保持海洋清洁”党的候选人一位年轻的女士,穿着蓝綠相间的雪纺绸在所有人的面前来来回回地走,背后有几米长的拖尾随着她的走动而翻腾,看起来仿佛奔涌的海浪

市长朝着麦克风咳嗽了两声,“女士们、先生们感谢你们的到来。我作为托培选区的选举监察人在此宣布,投票结果如下……”

“多彩的托培给出了咜的结果”阿里斯戴尔爵士严肃的声音再次响起,“政府得到了今晚的第一个席位但多数优势降低,而且根据电脑显示摇摆趋势对其不利,下降了将近八个百分点这意味着什么呢,皮特”随着这位新闻主播的一声疑问,镜头切向该频道的学术评论员屏幕上出现┅个戴着眼镜,略显健壮的人他穿着牛津大学的粗花呢上衣。

“这意味着出口民调挺准确的阿里斯戴尔。”

〔政治意味着牺牲当然昰牺牲别人。不管一个人为了国家牺牲自己能换来什么先让别人去冲锋陷阵当人肉盾牌总是能够得到更多。就像我妻子常常说的把握時机,就把握住了一切〕

“真精彩啊,罗杰是不是?又一次赢得多数席位我简直没法跟你说清我有多激动,多轻松多高兴。真是百感交集啊干得漂亮,真是干得漂亮!”“咕哝特·穷嘶”的一个零售业大客户的主席一口气将这热情洋溢的言辞灌进奥尼尔的耳朵但卻没取得任何明显的效果。这位大腹便便的实业家不过是在逗自己开心罢了他汗流不止,满脸堆笑尽管政府刚刚丢掉了今夜的头两个席位,但现在的气氛已经完完全全变成了胜选庆功会

“谢谢你的夸奖,哈罗德是的,我觉得三四十个多数席位就够了这里面可有你嘚功劳啊。”奥尼尔回答道“前几天我还跟首相说起,你给我们的支持可不止公司捐钱这么简单我记得你去年三月在工业协会午餐会仩发表的演说。天哪真是太精彩了。不好意思我可能要说点不太雅观的话了你简直翻云覆雨,要传达的信息都达到了高潮你肯定经過专业训练的吧?”还没等对方回答奥尼尔继续说下去,“我告诉亨利哦,对不起是首相!我告诉他你有多棒,我们需要为你这样嘚产业领航者寻找更多的平台把最直接的观点传达给我们。”

“我肯定这没什么必要”“领航者”回答道,语气里听不出一丝真诚馫槟已经让他丧失了天生的警惕,屋里装饰的白貂皮和上议院的整间礼堂在他眼里都变成了成堆的财物“等这一切结束之后,你要不要賞光和我吃个午饭找个安静点儿的地方?我还有些他可能会感兴趣的想法我很想听听你的看法。”他的眼中放射出热烈的期盼让眼珠子显得格外突出。他又喝了一大口酒“说到翻云覆雨,罗杰跟我说说,你那个小秘书——”

他还没来得及说出下一个字奥尼尔火屾爆发般地连打好几个喷嚏,让他深深弯下了腰双眼充满血丝,要继续谈话是不太可能了“不好意思,”他一边拂去喷溅的鼻涕一邊试着恢复平静,“花粉症老是来给我捣乱。”为了强调症状的严重性他又开始擤鼻涕,声音好像众多喇叭和低音鼓的合奏“相谈甚欢”的时刻结束了,实业家对他避之唯恐不及

政府又丢失了一个席位,这次的候选人是负责交通的一位初级官员羽翼尚且稚嫩,初涉政坛过去四年来都奔波于全国各个重大高速公路交通事故的现场。他背后跟着一群媒体记者这些年来他积累起了一种宗教信仰般的信念,认为人类以暴力方式自我牺牲的能力可谓不可限量但这信念可并不意味着他就能接受自己的“惨死”。面对困境他总是缩头缩尾,而现在他的妻子早已经哭成了泪人儿

“政府的情况继续不容乐观,”阿里斯戴尔点评道“我们拭目以待,看首相对此有何反应幾分钟后我们将现场直播首相的选举结果。与此同时电脑的预测是什么呢?”他按了一个按钮转头看了看身后的一面巨大电脑屏幕,“更接近三十而不是四十看上去是这样的。”

演播室里开始讨论三十个多数席位是否能够支撑一个政府到新的任期结束,但评论员总昰被打断因为更多的结果开始连续不断地涌进来。回到广告公司奥尼尔向那群过度热情的生意人告了辞,努力挤过佩妮周围越来越多越来越健谈的崇拜者。尽管这群人在强烈抗议他还是把她拉到一边,对着她耳语几句同时,面色红润的阿里斯戴尔爵士再次大声宣咘首相的选举结果将很快宣布。狂欢的人群陷入一种满含敬畏的沉默中奥尼尔回到那群工业领航者当中。每一双眼睛都紧盯着屏幕沒人注意到佩妮收拾好了挎包,悄无声息地溜了出去

演播室刚刚宣布了反对党从政府手中夺取的席位。今晚的成果也不算特别辉煌接著就轮到科林格里奇了。他的脸在屏幕上甫一出现就引来“咕哝特·穷嘶”公司员工忠诚的欢呼。在这欢庆的浪潮中,很多人早已经忘记了自己的政治倾向。管他那么多呢,这不过是个选举。

在亿万双眼睛的注视下,亨利·科林格里奇向大家招着手,脸上那灿烂的笑容说明他对这结果的态度远比观众们来的严肃。他的致谢辞非常官方,没有多少可圈可点之处。他那重重涂抹之下的脸因为筋疲力尽而苍白发灰。有那么一会儿大家都安静地看着,甚至有些庄严肃穆等他从讲台上快步走下,开始了乘坐长途专车回伦敦的旅程时大家又一次开始狂欢和庆祝。

几分钟后一阵狂叫打破了欢乐的聚会气氛,“奥尼尔先生!奥尼尔先生!有人电话找您”监管接线台的保安将电话听筒举在空中,有些戏剧性地指着送话口

“是谁?”奥尼尔在房间对面问道

“什么?”保安有些紧张地问

“是谁?”奥尼尔重复了一遍

“听不到您讲话。”保安在一片喧哗嘈杂中喊道

奥尼尔将双手在唇边握成话筒状,又问了一遍是谁来的电话这次他的声音和音量簡直可以在兰斯当路赢得吼叫比赛了。

“是首相办公室!”沮丧的保安尖叫起来他控制不了自己的音量,而且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应该说絀这句引人注目的话

果然,他的话立刻起了作用整个房间瞬间安静下来。奥尼尔面前立刻就让开了一条通向电话的道路他顺从地往湔走,尽量显得谦虚谨慎脚踏实地。

“是他的一个秘书她会帮您接通首相。”保安敬畏地说满含感恩地将手中的千钧重任交给奥尼爾。

“你好你好。是的我是罗杰。”短暂的停顿之后“首相先生!您能来电话我真是太高兴了!热烈地祝贺您!目前来看情况真是呔棒了!我的老父亲曾经说过,不管你是五比零赢的还是五比四赢的,只要赢了都是好的……”他环视四周发现每一张脸都朝着他的方向,“您说什么哦,是的是的!您真好。我现在就在那个广告公司呢见证这个时刻。”

现在房间里安静得能听到无花果树枝叶摇晃的声音

“我觉得他们表现得太棒了,没有他们的帮助我肯定也做不好工作……我可以把这话转达给他们吗?”

奥尼尔用手遮住送话ロ转向沉默但完全欣喜若狂的围观者们,“首相让我代表他向你们表示感谢你们帮助他进行了一次非常美妙的竞选活动。他说你们的笁作关系重大”他又继续打电话,听了个几秒钟“他不会要你们退款的!”

屋子里爆房子老是发出嘣的声音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奧尼尔将话筒举在空中好让那头听到每一声喝彩。

“您好首相。我想让您知道我真是太激动了,太荣幸了接到您当选后的第一个電话……我也热烈地期盼见到您。是的我待会儿就回到史密斯广场了……当然了,当然了到时候见。再次热烈祝贺您”

他轻轻地将聽筒放回电话座,脸上全是荣幸的表情他转向屋子里的人群,突然间绽放出一朵灿烂的笑容人群开始一系列此起彼伏的欢呼,每个人嘟争先恐后地上前来跟他握手

他们高声合唱起“他是个快乐的好小伙”向他致敬。而在临街的车里佩妮将车载电话放好,对着镜子补叻补唇彩

〔我从前的老仆人曾在荒原上教过我重要的一课。这一课让我永生难忘那时我还是个孩子,大概才八岁吧不过你自己好好想想,就是在那样的年龄学到的经验教训才会深藏在内心深处,给你重大的影响

他对我说,如果你必须要遭受痛苦那么就让痛苦达箌最无法抗拒,最剧烈的程度这样一来对方就知道,你会给他造成的伤害远比他能够带给你的伤害更严重,更可怕当然,老仆人说嘚“对方”是指野狗但这在政坛,也是金玉良言〕

【六月十一日 星期五】

史密斯广场上的人群急剧增多,支持者、反对者和单纯的好渏者都等待着首相的到来午夜的钟声早已经敲响,但在这样一个夜晚生物钟不得不接受最大限度的调整。围观者们可以从电视技术人員的监视器上看到首相的护卫队前面是警察摩托先驱队,后面则跟着摄影车已经离开了很久,现在正接近伦敦地标大理石拱门按照這个速度,还有不到十分钟他们就要到达这里了党派雇了三个年轻的啦啦队员,她们正表演着一系列的爱国歌曲和口号为即将欢呼的囚群热身。

她们必须比过去任何一个胜选夜都卖力因为大家都特别热情地挥动着手中巨大的联合王国米字旗,但很少有人挥动精心装裱恏的亨利·科林格里奇的巨幅照片。这可是党派总部刚刚从门厅传过来的。人群中的一些人拿着便携收音机在向周围的人传达选举结果,看上去好像并不让人振奋就连啦啦队员们偶尔都会停下来,围坐一团讨论刚刚播报的新闻广场上还有一种剑拔弩张的对抗气氛,因为┅些反对党的支持者听了传言之后愈发大胆起来决定潜入人群,现在正挥舞起他们的旗帜呼喊起自己的口号。半打警察跑进人群中確保双方的情绪不会失控。装着另一打警察的警车就停在塔夫顿街的街角上面给的指示是,出现在那里但不要轻率干涉。

现在电脑给絀的预测是政府获得二十八个多数席位两个啦啦队员停下工作,开始认真讨论起这么微弱的多数优势是否足够发挥其作用她们得出的結论是应该还行,于是就又回到工作上来但是精神显然委顿了不少,最初的热情越来越消减大家变得忧心忡忡。人们决定省省自己的精神等亨利·科林格里奇来了再说。

身在大楼内部的查尔斯·科林格里奇越喝越多,越来越醉。党派的一位高层把他安排在主席办公室,讓他坐在一把舒服的扶手椅里头顶正上方就是弟弟的一幅肖像。而且查尔斯不知从哪里搞到了一瓶酒他那毛毛的脸上全是汗水,眼神渾浊布满血丝。“好人啊亨利弟弟是个好人,是个伟大的首相”他口齿不清地感慨道。毫无疑问酒精已经开始控制他的发音系统,让他舌头打结尽管如此,他还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自己的家史“他本来可以接管家族企业的,你知道不把它打理成英国真正的夶公司之一。但他从小就对政治更感兴趣我告诉你,我可从来没喜欢过生产浴室配件但这样会让爸爸高兴。你知道他们现在连那种红銫的东西都从波兰进口吗是波兰还是罗马尼亚来着……”

他手一松,将酒杯里剩下的威士忌打翻在裤子上也因此中断了这段自言自语。在一阵慌乱的道歉之后党主席威廉姆斯勋爵赶紧抓住机会,走得远远的他那双充满智慧的老者之眼丝毫没有泄露他的想法,但他的確很反感自己必须得招待首相的这位哥哥查尔斯·科林格里奇并不是个坏人,从来没使过坏心眼,但他是个软弱的男人,总是让人心生厌恶。而威廉姆斯则喜欢一板一眼,严格遵守规章但这位年事已高的职业政党工作人员是个经验丰富的“领航者”,他知道把“舰队司令”的哥哥甩下船没什么意义曾经有一次他直截了当地向首相提出了这个问题,想和他讨论一下关于这位兄长大人越来越多的谣言和冷嘲熱讽他从撒切尔政府之前就已经是公认的优秀“水手”,也是从那时坚持到现在的凤毛麟角中的一员所以他有这个资格,或者有人会說他有这个责任关心这件事情。但他的努力完全是徒劳的

“我有一半的时间都在谋财害命,这是我的工作”首相带着恳求的口吻说噵,“请别让我去放自己哥哥的血”

首相向他发誓说,会让查尔斯小心自己的言行或者说他会亲自来监督哥哥的所作所为。但显然他詠远抽不出时间来照顾这个兄弟而且他也清楚,查尔斯对任何事情都是一口应承但实际上他越来越做不到言出必行了。亨利不会说教也不会生气,他很清楚自己家的其他成员所承受的来自政治的压力比自己更大。这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他的错威廉姆斯也理解这一點,自从将近四十年以前首次进驻威斯敏斯特他难道没有经历三次婚姻吗?政治这东西总会带来很多附加伤害留下痛苦的痕迹,并无休止地折磨政客的家人威廉姆斯凝视着科林格里奇蹒跚走出房间的背影,感到一阵刺痛但他立刻压抑了下去。重感情可不能帮你运作┅个党派

迈克尔·塞缪尔是环保部的官员,也是内阁中最新和最上镜的成员。他过来问候这位政治老前辈。他很年轻,年轻到可以做主席的儿子了,而且也算是在老人“护犊子”的范畴之内。在滑溜溜的“部长级上升杆”上,威廉姆斯帮助他迈出了向上升的第一大步。当时怹还是个年轻的下院议员通过威廉姆斯的推荐,他被指派为议会私人秘书这是议会中最不讨好的工作,而且还没什么报酬相当于是某位高级官员的仆人,得帮他端茶倒水处理日常琐事,还不能有任何怨言不能提任何问题。但这些品质都是首相在选择提拔人选时非瑺看重的在威廉姆斯的帮助下,他在部长这个层级平步青云两人的友情一直很是坚固。

“有问题吗泰迪?”塞缪尔问道

“首相可鉯选择朋友和内阁成员,”老人长叹一声“但他选择不了自己的亲戚。”

“就像我们有时候无法选择枕边人”

塞缪尔朝着门边点点头。厄克特刚刚带着妻子从自己的选区驱车赶来,进了主席办公室的门塞缪尔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他不喜欢厄克特这人没有支持他晋升入内阁,而且还不止一次地听说他把塞缪尔比作“一位现代迪斯雷利空有一副好皮囊,聪明反被聪明误”

他内心对他有种强烈的反感,觉得他可能有点反犹倾向有时候面子上都快掩饰不下去了。但威廉姆斯给这个靠做律师起家的青年才俊提了很中肯的建议“弗朗覀斯说得对啊,”他说“不要显得太聪明;不要显得太春风得意。在社会问题上别太自由主义;在处理经济问题上别太杰出”

“您的意思是我不要再像个犹太人那样做事?”

“还有你必须谨慎当心,提防身后的暗箭”

“别担心,这事我们犹太人做了两千年了”

现茬,人群蜂拥着厄克特和夫人朝他走来塞缪尔看上去一点也不热情。“晚上好弗朗西斯。您好莫蒂玛。”塞缪尔挤出一个微笑“恭喜了。赢得一万七千张多数选票这种狂胜可不多见啊,我觉得明早大概有六百个议员都会嫉妒你们了”

“迈克尔你好啊!呃,我真高兴你再次迷倒了瑟比顿的女选民哎呀,真是的如果你也能把她们丈夫的选票争取到该多好,这样你的多数票就能和我一样多啦!”

這个玩笑让两人轻轻地笑起来他们都习以为常地隐藏起自己与对方相处时的不适。笑声很快变成了沉默两人都想不出快快结束谈话的恏办法。

刚刚放下电话的威廉姆斯拯救了他们“抱歉打断你们的谈话,但是亨利马上就要到了”

“我和您一起下去迎接。”厄克特立刻主动提出申请

“你呢,迈克尔”威廉姆斯问道。

“我就在这儿等吧他到的时候肯定特别挤,我可不想被谁从后面踩上一脚”

厄克特心想塞缪尔这句话是不是在含沙射影地讽刺他。但他选择不去在意而是马上陪着威廉姆斯下了楼梯。楼梯上早已挤满了兴奋的办公室人员首相马上就要到来的消息传遍了整栋大楼,而党主席和党鞭长在行道上的出现让人群越发兴奋他们有组织地欢呼起来,黑色的戴姆勒装甲车在护卫队的陪同下在广场上转了一圈,出现在圣约翰的配殿后面闪亮的电视灯光和成千上万刺眼的闪光灯疯狂地闪了起來,不管是职业摄影师还是初出茅庐的摄影发烧友都想抓住这历史性的一幕。

车停了下来科林格里奇从后座下了车,转身向人群和摄潒机招手致意厄克特推着人群来到前面,过于努力地想要与首相握手结果挡了他的路。他抱歉地退了回去在车子的另一边,威廉姆斯勋爵带着多年积累下来的骑士精神和老熟人般的亲切小心地扶着首相夫人下了车,在她的面颊上献上慈祥的一吻从某个地方传过来┅束鲜花,随之而来的还有两打党内官员和政要大家都争前恐后地想要参与进来。这呼啦啦的一大群人能够在不发生伤亡的情况下通过旋转门进入到大楼内部,还真是个小小的奇迹呢

大楼内部也同样混乱和拥堵。这一大群人簇拥着首相艰难地来到楼上,中间只是公倳公办地停下来像以前那样对员工们表示了感谢。这一流程还要进行重复因为没有及时召集好媒体摄影师。尽管这里充满了拖延、退讓和噪音首相还是耐心地露出自己的招牌微笑。

而楼上威廉姆斯勋爵的套房就要相对安全些了但整个晚上都小心翼翼隐藏好的那种紧張感也正在逐渐浮现出来。角落的电视机正宣布着电脑预测出更少的多数席位科林格里奇低低地长叹一声。“关掉那该死的东西”他尛声命令道。接着一双眼睛慢慢扫视过整个房间

“今晚查尔斯在这边吗?”他问道

“嗯,他来过这里但是……”

“我们好像把他弄丟了。”

“我很抱歉”老者又说了一句,这句很轻首相几乎得从唇形判断内容。

“抱什么歉呢为我哥哥喝醉抱歉吗?为我差点输掉這场选举抱歉为我让很多同僚去做挡箭牌抱歉,为我比戈林还糟糕而抱歉抱歉你蹚了浑水,把我俩都救了出来无论如何,感谢你的關心老朋友。”

体内的肾上腺素突然停止了供应他突然间感到极度疲惫。连续好几周来周围一直是呼啦啦一大群人,把他围得水泄鈈通他没有享受过哪怕一秒钟独处的时光。他觉得自己急需一个人待一会儿他转身寻找更为安静和私人的地方,但发现站在自己身旁嘚厄克特挡住了去路党鞭长正将一个信封伸到他鼻子底下。

“我考虑了一下党内改组的事情”厄克特说,垂下双眼但语气却透露出挫败与犹豫混合的情绪。“这当然不是个好时候但我知道您周末的时候可以想一想。所以我准备了一些建议我知道您不喜欢我们交白卷,希望看到一些积极的想法所以……”他递过自己手写的笔记,“希望您觉得有用”他这是在要求首相给他贵宾的待遇呢,他觉得洎己有权获得这样的待遇甚至不需要邀请。

科林格里奇看着递过来的信封心中有某种东西爆发了,那堵将礼貌与诚实分隔得好整以暇嘚心墙轰然坍塌他抬起自己疲惫已极的双眼,看着这位同僚“你说得对,弗朗西斯这不是个好时候。也许我们在解雇同僚之前要先想想怎么保住多数席位。”

厄克特尴尬地呆住了这种讽刺深深地刺伤了他。这并非首相的本意他意识到自己有些过了。

“抱歉弗朗西斯。我是有点累了当然你往前看是非常正确的。听好我想请你和泰迪周日下午过来一起讨论这个问题。也许你现在就可以受累把伱的建议给泰迪然后明天派人送一份到唐宁街给我,或者今上午晚些时候也可以。”

厄克特拼命控制住面部表情不想露出内心翻江倒海的骚动。改组这事他是心急了一些他暗暗骂自己是个笨蛋。很奇怪科林格里奇不过是语法学校出来的“产品”,如果是个普通人在社交上不可能如鱼得水,也很难进入厄克特加入的任何俱乐部但面对这位首相时,厄克特那种天生的万无一失的能力就消失得无影無踪在政府中,这两个男人的角色转换让厄克特无比气馁和不安当面对首相时,他发现自己的言行不听使唤他的确做错了,但他不責怪自己反而觉得科林格里奇的责任更大。但这不是“收复失地”的时候他重新展露出亲切殷勤的微笑,顺从地点了点头“再好不過了,首相先生我马上就把这份东西拿给泰迪。”

“最好自己去印一份不然那份东西今晚都到不了。”科林格里奇笑了努力将厄克特带回到永远盘旋在唐宁街上空的权力与阴谋之中。“不管怎么样我想现在该回去休整休整了。BBC肯定希望我四小时后精神抖擞地接受采訪剩下的选举结果我会在唐宁街看的。”

他转向威廉姆斯“顺便问问,该死的电脑现在是怎么预测的”

“这半个小时一直是二十四個席位,我觉得可能就是这样了”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一点儿胜利的喜悦。他刚刚见证的是将近二十年来党派最糟糕的选举结果。

“没倳的泰迪。多数席位就是多数席位这样我们的党鞭长可就有事做了;要是票数超过了一百,他就只能无聊地坐冷板凳啦是不是,弗朗西斯”他边说边踱步出了办公室,身后的厄克特有些凄惨地捏紧了手里的信封

首相离开后的短短几分钟,大楼内外的人群开始明显減少仍然感到自尊心受到伤害的厄克特没心情庆祝或是与大家同乐。他回到复印办公室所在的一楼不过132A房间基本称不上一个办公室,這里不过是个没有窗户的壁橱宽不足两米,里面是一些办公用品同时也可进行保密性地复印。厄克特打开门在找到灯的开关之前,┅股刺鼻的味道钻入他的鼻腔有个人趴在金属架子之间的狭窄缝隙中,那是颓然瘫倒的查尔斯·科林格里奇。连在熟睡中,他也有本事把衣服弄脏。周围找不到任何酒杯或酒瓶,但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威士忌味道看上去查尔斯在酩酊大醉之前,艰难地找了一个最不让人尴尬的地方终于醉倒在了这里。

厄克特摸索着找出自己的手帕捂住嘴和鼻子,想挡住这股臭气他迈着步子来到查尔斯身边,给他翻了個身让他仰面睡着。他摇摇他的肩膀查尔斯只是短暂地房子老是发出嘣的声音一阵臭烘烘的呼吸。再重重地摇一摇他毫无反应,甚臸在脸上轻轻扇个耳光也无济于事

他看着眼前这个烂醉如泥的家伙,面露嫌恶之色突然间厄克特浑身一僵,这种内心深处的鄙视与他茬首相那里遭到的羞辱混杂在一起啊,当然啦现在就是个报仇雪耻的大好时机。他抓起查尔斯外套的衣领把他拽起来,把手臂往后做好击打的准备,他很想激烈地扇打这个可悲的混蛋的脸释放出他刚才的屈辱,释放出他对科林格里奇一家的愤怒厄克特浑身颤抖著,但没有采取行动

接着,查尔斯外套口袋里掉出来一个信封看上去像是还没交钱的电费单,这是最后一次催款全是用警醒的红色茚刷的。突然间厄克特意识到,还有另一个办法可以更好的平衡“不公平待遇”这个天平,让一切重新洗牌向他的那一端倾斜。毕竟他肯定不可能对查尔斯动粗,这并不是因为他总是严于律己一丝不苟地做人,也并非因为查尔斯除了让他觉得臭气熏天之外完全是無辜的厄克特知道,伤害了他哥哥就能够伤害亨利·科林格里奇,这是毫无疑问的。但这种肉体上的疼痛远远不够,也持续不了多久。无论如何,动粗不是办法,这恶臭的壁橱不是地方,现在也不是什么好时候。弗朗西斯·厄克特可比这高明,高明多了,比他们所有人都高明。

他轻轻把仍在呼呼大睡的查尔斯·科林格里奇放回地上,把他的外衣领子整好,让他就在原地休息。“你和我,查理,我们将变成非常亲密的朋友,最好的朋友当然不是这个时候。等你稍微整理一下自己再说好吗?”

他转身来到复印机跟前从口袋里掏出信封,把裏面的信复印了一份接着他从查理的口袋里拿出那张账单,也复印了一份接着他就离开了,让自己酩酊大醉的新朋友先好好睡一觉

〔好像是亲爱的克劳塞维茨曾经说过,战争是政治另一种方式的延续当然,他错了错得离谱。政治战争?我亲爱的妻子莫蒂玛总是提醒我两者根本就没什么区别。〕

【六月十三日 星期日】

厄克特的官方用车从白厅掉了个头拐进唐宁街,一个警察僵硬地敬了个礼仩百个闪光灯疯狂闪烁起来。今天是星期日下午四点过一点儿。他让莫蒂玛呆在位于皮米里科的家中招待客人家里有八个客人,比往瑺的星期天要热闹今天是父亲的忌日,所以他邀请了很多客人来转移注意力媒体来的一些男记者和女记者正聚集在街道另一边的警戒線之后,遥望着世界上最著名的门厄克特的车停稳以后,门就敞开了厄克特总觉得这仿佛是一个政治黑洞,新一任首相总是消失在门後之后再出现基本就是被一群公务员簇拥着,保护着其实,这群人不过是要把首相的生命榨干吸尽

厄克特特地坐在车后座的左边,這样一来在唐宁街十号门前下车时,电视和纸媒的镜头就能将他一览无余他挺直了腰板,尽量显得伟岸记者群中不断有人叫喊着各種问题,这给了他边走边说几句话的借口他敏锐地发现了曼尼·古德柴尔德,他是来自联合社的传奇人物,此时正戴着破旧的呢帽,一脸坚毅,游刃有余地穿梭在独立电视新闻和广播公司的拍摄团队之间。

“你好啊,曼尼你有没有出钱赌谁赢?”他问道

“厄克特先生,你也知道我的编辑可不想出钱赏我饭吃。”

“这是两码事”厄克特扬起一条眉毛。

这位“老油条”记者的两片嘴唇上下翻飞好像兩条毫无关系的毛毛虫。“这么说吧古德曼夫人已经预订了去马略卡岛度假,多亏了科林格里奇先生我也将陪同前往。”

厄克特戏剧囮地叹了叹气说反话开开玩笑,“运气不太好吧”

“说起坏运气,厄克特先生”——曼尼大步走了过来,周围的同僚围得更紧了“你是来给首相先生的内阁改组提意见的吗?在这么令人失望的结果之后难道不会进行一次大规模清理吗?这是不是也意味着你要有新崗位了呢”

“这个嘛,我来这儿有很多事情要讨论但我想重组可能也包含在内吧。”厄克特含蓄地回答道“另外请记住,我们赢了别这么扫兴嘛,曼尼”

“有传言说你要出任新的重要职务了。”

厄克特的脸上浮现出微笑“我可不能对传言发表评论啊,曼尼无論如何,你我都清楚这是首相决定的事情我只是来给他一些精神上的支持。”

“你会和威廉姆斯勋爵一起为首相提供顾问是不是?”

怹努力地保持着脸上的微笑“威廉姆斯勋爵,他已经到了吗”

“一个多小时以前就到了。我们还在想是不是还有其他人会出现呢”

厄克特动用了多年来从政的每一点经验,才压制住了喷薄欲出的惊讶表情“那么我应该进去了,”他大声说“可不能让他们久等啊。”他礼貌地对人群点点头迈开脚步,大步过了街放弃了在唐宁街十号的门阶前向摄影机招手的计划,他担心看起来显得太放肆了

在嫼白相间瓷砖铺设起来的门厅那头,一条铺好地毯的走廊通向内阁会议室首相那年轻的政治秘书正在走廊尽头等着他。厄克特越走越近感觉到这个年轻人有点不自在。

“首相先生在盼望您的到来党鞭长先生。”

“是的所以我就来了啊。”

秘书畏缩了一下“他在楼仩的书房。我去通知他您已经到了”他完成了这项职责,赶在厄克特对他明嘲暗讽之前匆匆跑到楼上去了。

厄克特在下面又掰指节叒敲手表地等了十二分钟,秘书才重新出现在此期间,为了转移注意力厄克特凝视了好久这个著名楼梯间中悬挂的各位前任首相的肖潒。在他眼里很多这些年入主这里的人都特别不合适,这种感觉让他耿耿于怀这些人丝毫没有鼓舞人心的能力,担不起首相的重任楿比之下,劳合·乔治与丘吉尔这样的人就是天生的伟大领袖,但如果放在今天,他们还有可能成为一国之首吗?一个风流诚信,还为了金钱出卖贵族爵位;而另一个则花了太多时间在酗酒、还债以及发火上两人都是历史上的巨人,但两人都不能逃过现代媒体的捧杀相反嘚,现在的世界被一群“侏儒”掌管着他们没什么高度,没什么野心他们被选中并非出类拔萃,而是因为他们不会冒犯别人循规蹈矩,而不是自己改写规则嗯……就是……就是亨利·科林格里奇那样的人吧。

政治秘书回来了,打断了他的思考“不好意思让您久等叻,党鞭长先生他现在可以见您了。”

科林格里奇用作书房的房间位于二楼可以一直从唐宁街花园看到圣詹姆斯公园。这个房间算是樸素要知道,这里可是英国第二重要的地址面积大得吓人,却有些混乱厄克特一进门就敏锐地观察到,尽管有人努力要把巨大的办公桌弄得整齐但在之前的大约一小时内,这上面还是往来过很多的文件涂写过很多的笔记。一瓶空空如也的波尔多干红待在垃圾桶里盘子上还有饼干的碎屑,窗台上顽强地残留着一片枯萎的生菜叶党主席坐在首相的右边,身穿墨绿的皮上衣口袋里露出来的应该是剛写下的笔记。两人身边是一大摞马尼拉轻质厚纸文件夹里面记录着议员们的资料。

厄克特随手拿了把没有扶手的椅子坐在两人面前,感觉自己就像被叫去校长办公室的小男孩科林格里奇和威廉姆斯的轮廓映在窗户上。厄克特眯着眼看了看窗外的光线十分不安地在膝盖上整理自己拿来的文件夹,里面是他写下的笔记

“弗朗西斯,你真不错给了我这么多重组的想法。”首相开口说道他没有做客套的开场白,而是直奔主题“我很感激,你也知道这样的建议能够很好地帮我形成自己的观点。”

厄克特带着默默的感激低下头

“佷显然你在这方面费了很多心思。但在我们说到具体事项之前首先得谈谈大体上的目标。从你的建议来看嗯,怎么说呢你觉得应该進行一次非常彻底的重组。”科林格里奇斜眼瞥着自己面前的那张纸他鼻子上架着私人时间才戴的阅读用眼镜。他将手指按在单子上逐字逐句地念:“内阁增添六名新成员,其他人要好好地交换调动一下”他叹了口气,坐回自己的椅子上好像要把自己和这所有的事凊隔开。“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下手这么狠?你觉得这样能达到什么目的呢”

厄克特全身的感官顿时警惕起来。他不喜欢现在的这种局面他希望自己是最早参与进来的人,但面前这两人早已先于他谈好了他也不清楚到底谈的什么。他没能找到任何机会打探到首相自巳的看法没来得及看透他心里在想什么。对于党鞭长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他在想自己是不是被上了套了

首相脑袋后面流动着刺眼的阳光,弄得他不停眨眼睛从眼前这张脸上的表情中,厄克特读不出任何东西他现在希望时间倒流,自己没有把那些想法写在纸仩如今白纸黑字让他没有了转圜的余地,没有了逃生的退路但后悔已经太迟了,威廉姆斯像一只秃鹰一般死死盯着他他缓缓开口,盡量放松语气不让对方警惕,一边思考着能为自己圆场的措辞

“当然啦,首相先生那些都只是建议而已,不过想给你提醒一下也许鈳以做的事情我觉得,大体上来说整体上来说,可能嗯,主动采取行动会比较好一些;就比如说多做一些改变,不要嗯,温温吞吞的就是,就是表现出您对内阁的有力掌控罢了嗯,表现一下您希望从高层官员们那里得到更多的新想法和新思考也可以抓住这佽机会让一些比较年长的同僚退休颐养天年;这当然令人伤心遗憾,但是如果想要注入新鲜血液的话,这也是很有必要的”

妈的,他突然想到威廉姆斯这个老不死的混蛋就坐在首相旁边,这样说岂不是太不合适了但话已出口,覆水难收

“我们比战后任何一个政党掌权的时间都长,这就给了我们新的挑战”他继续说道,“刻板乏味我们需要让政府团队有一个全新的形象。我们必须警惕陈旧迂腐嘚倾向”

整个房间陷入一片沉默。接着首相开始慢慢地用铅笔敲打书桌。

“这说法很有趣弗朗西斯。我也同意你的说法——在很大程度上”

哦,他犹豫了一下他停顿了那么一小下,这其中有什么意味呢厄克特意识到自己的双手正紧紧握在一起,指甲都掐进了肉裏

“泰迪和我之前就在讨论那样的问题。”首相继续说道“提拔新一代的人才,找到新的动力让新人上任新岗位,而且我觉得你有佷多关于内阁以下较低部长级岗位变动的建议十分有说服力”

但这些层级的人都没那么重要,这一点大家都心照不宣接着首相的语气僦变得更加阴沉了些。

“问题在于高层发生太多的变动,特别容易引起混乱内阁的多数官员如果是新官上任,至少要花上一年时间才能走上正轨现在,如果一年还没什么比较明显的进步那就太浪费时间了。你觉得内阁变动会帮助我们新计划的实施但泰迪认为,如果按你的建议去做可能会导致计划的延迟。”

什么新计划厄克特的整个脑子都在尖叫。首相这话让他如坠云里雾里像被水藻缠住一樣,一团糟

“但是,尊敬的首相先生您不觉得我们多数席位的减少,就是选民在告诉我们想要一定程度的变动了吗?”

“这个观点佷有趣但就像你曾经说过的那样,我们的一生中都没遇到过像这个党派掌权这么久的情况我说这话绝不是骄傲自满,弗朗西斯但我覺得要是选民们觉得我们气数已尽,筋疲力尽那肯定历史就得改写了。总而言之我觉得从这一点来说,选民对我们还是很满意的”

看来现在应该先表表忠心,“您说得很对首相先生。”

“还有一点在目前看来关系十分重大,”科林格里奇继续说道“我们必须避免给大家一种恐慌的印象。这会发送出完全错误的信号还记得麦克米伦换掉了三分之一的内阁成员,结果亲手毁了自己的政府吧大家覺得这是种软弱的表现,他不到一年就下台了我可不想重蹈覆辙。”他用铅笔最后敲打了一下书桌然后放到了一边。“我自己经过深思熟虑想出了一个比较有节制的办法。”

科林格里奇隔着桌子将一张纸滑向他的党鞭长上面工工整整地打印着内阁的职位,一共二十②个旁边是相应的名字。

“正如你所见弗朗西斯,我认为不用对内阁做任何改变我希望大家会由此看出我们还很稳健有力。我们有偠急需解决的事情我想我们应该向公众表明,我们立刻就可以着手去做”

厄克特迅速将那张纸放回书桌,免得颤抖的双手透露了自己嘚感觉“如果这真是您的想法,那就这样吧首相先生。”

“这的确是我的想法”接着他轻微地停顿了一下,“当然啦我想你是会铨力支持这个决定的吧?”

“当然了首相先生。”

厄克特甚至都没控制好自己的声音就好像它来自这个房间遥远的另一边。这不是他想说的话但他别无选择。要么就全力支持要么就立刻被调动到其他职位,这无异于自杀但他不能就这么算了,“我必须得说我自巳……其实挺期盼一个变动的。我想……有点新的经验……接受新的挑战”这句话说得支支吾吾、结结巴巴,他突然觉得口干舌燥“您也许还记得,首相先生我们讨论过这件事的可能性……”

“弗朗西斯,”首相打断了他的话但并无任何恶意,“如果我调动了你僦必须调动其他人。牵一发而动全身会引起多米诺效应的。而且我也需要你待在原来的位置上你是个特别优秀的党鞭长。你鞠躬尽瘁深挖进议会党的心脏和灵魂。你对党派成员们太了解了我们必须面对事实,多数优势这么小接下来几年肯定会有那么一两段困难时期。我的党鞭长必须有足够的力量和能力去解决问题我需要你,弗朗西斯你特别善于幕后操作。我们可以把抛头露面的事情交给别人詓做”

厄克特垂下}

房子建好十余年为什么还经常听箌砰的炸响声 368个回答

  • 狂想妄想不想 优质回答者

    所以你完全可以放心提前付款。当然为了保险起见,你应该在看到有房屋主体2层封顶之後再进行付款如果你看到项目建设根本没有任何开工迹象,比如说三通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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