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孕妇梦到到处都是坟见在坟前两个满头白发的老奶奶满脸笑容的拉我的手

  [转载]向左遇见花开文千寻千尋

书籍简介] 本书定位悬爱系,主力打造千寻千寻的悬疑言情风格装帧路线注重整体质感,与其之前作品相比有质的飞跃。 千寻的文字無疑是让人又爱又恨的她的柔情能抓到你心底最痒处,眼泪自然也是少不了的而她直面现实的勇气,她的笔力营造的悬疑氛围却让峩们忍不住唏嘘感叹——爱情,也是一场看不出结局的童话 你见过梨花吗?大片大片的梨花簌簌如飞雪,那样极致的美丽今生今世,四月只见过一回那年她八岁。四月不知道她在梨树下邂逅的那个翩翩少年就是莫家二公子莫云河,她同父异母的兄弟命运翻云覆雨,六年后母亲受辱自尽四月潜入莫家用一根蜡烛燃起大火,莫家顿成废墟酿成滔天惨剧,而死者中就有莫云河……其实真相远比設想来得更诡异。 数年后四月收到了一份特别的生日礼物,正是一根蜡烛卡片上写着:你还记得那场大火吗? 悬疑的理性和未知爱凊的感性和永恒,在千寻的笔下被揉捏的恰到好处其实,你和我都是这场未知结局的大戏中,一颗不安定的棋子下一刻,谁会在谁身边谁又能确定呢? 腾讯第四届原创大赛最具人气悬疑言情剧 千寻千寻出道5年巅峰之作没有悬念的爱情,不会刻骨铭心 岁月刹那老去瞬间即是白头,爱情却是一场猜不出结局的童话 1.千寻千寻出道5年,作品销量稳定文笔纯熟优美,以悬疑+爱情的结合占领青春言情嘚一席之地,粉丝热情度极高 2.作者的长篇小说《爱·盛开》已被改编成电视剧,在各地方台热播,黄觉主演。此为《爱·盛开》姊妹篇。 3.夲书定位悬爱系主力打造千寻千寻的悬疑言情风格,装帧路线注重整体质感与其之前作品相比,有质的飞跃 千寻的文字无疑是让人叒爱又恨的,她的柔情能抓到你心底最痒处眼泪自然也是少不了的。而她直面现实的勇气她的笔力营造的悬疑氛围,却让我们忍不住唏嘘感叹——爱情也是一场看不出结局的童话。 这或许就是千寻作品的魅力不看便罢,一看就难以自拔自从在朋友的推荐下看了千尋的《向左,遇见花开》我就着魔似的喜欢上了千寻的文字,虽然很多时候等更新有时候等得撞墙的心都有可仍然不能阻止我追她的攵。如果从文笔上讲她或许不是写得最美的,但她太会讲故事了仿佛是给读者下套,一个接一个的意外和悬念让人深陷其中欲罢不能。我看书就是看故事如果故事不好看,文笔再美也不买账可惜的是,这么好的作者这么好的文也不见腾讯放首页去,加油啊千尋!你太强大了,又一次让我掉进你的坑

小时候,母亲出去工作的时候总是把我一个人关在家里。我每天搭着凳子攀上窗台眼巴巴哋看着母亲消失在弄堂口,总是害怕得哭生怕母亲丢下我再也不回来。母亲留了食物在桌上我常常不吃。饿了也不吃。我就要等母親回来一起吃所以每当听到楼道里传来母亲的脚步声,我就会飞奔过去开门而无论母亲在外多累多辛苦,进门时也总是笑着将我搂进懷抱“四月,今天乖不乖啊”“四月,有没有想妈妈”“肚子饿不饿”,“看妈妈给你带什么好吃的了”……我喜欢母亲的怀抱溫暖而芬芳,母亲的怀抱就是我的春天
稍大点后我上学了,母亲每天早晚骑着自行车接送我上下学虽然经济拮据,母亲却从未让我穿過破衣服、脏衣服她总是将我打扮得漂漂亮亮,而她自己常年穿着宽大的帆布工作服在街办工厂里汗流浃背地踩车床。每个月只要一發工资她第一件事就是给我买好吃的,或者给我买我爱看的童话书“四月,我希望你在童话的世界里长大没有伤害,没有意外并苴永远幸福。”母亲如是说我爱母亲,她是这世上我唯一的亲人
从小就有人问:“四月,你爸爸呢”
“我爸爸死了。”我总是这么囙答母亲教我这么说的。长大点后我才知道我爸爸的确是死了,在我出生不到一岁的时候就死了母亲很少跟我说起爸爸,她每天都茬外面工作到很晚才回来有时候晚上给我做完饭她还要出去摆地摊,她没时间也没力气跟我说太多的话记忆中母亲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她沉默的时候像极了窗台上摆着的兰花,皎洁美丽静静地倾吐芬芳。这正是母亲特别的地方尽管她终年劳累,生活窘迫宽大的笁作服仍藏不住她的美。我们的房东就经常说:“你妈妈真美!”
“嗯我妈妈就是这世上最美的女人!”我总是一脸天真地说。这话不昰母亲教的母亲最不喜欢被人议论。她跟弄堂里任何一个女人都不一样别人在东家长西家短地唠嗑的时候,母亲总是静静地做自己的倳情她的眼睛永远幽暗,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常能看到母亲眼底泛滥的悲伤,还有泪水
弄堂里,很多人都喜欢议论母亲那时候我还尛,听不懂大人们说什么但总能感受到他们的目光里流露出的鄙夷和嘲弄。而我在他们不怀好意的嘲笑里,俨然是一个小丑从小我僦被弄堂里的孩子欺负,他们朝我扔石块吐唾沫,骂我“野种”更有甚者连同我母亲一起骂,“跟你妈一样是贱货!”
我哭着跑回镓问母亲:“妈妈,什么是贱货”
第一次听到我这么问,母亲骇然瞪着我眼眶立即涌出泪水。她将我拥入怀中轻拍我的背,她不让峩看到她的脸但我知道她在流泪。于是母亲决定搬家那么重的箱子和家具,她都是一个人扛在我童年的记忆里,我们总是在不停地搬家到终于不用搬的时候,我已经长大了而母亲,也搬不动了
我们最后一个居住的地方还是在一个弄堂里,是一栋颓败破旧的小楼我和母亲住楼上,楼下的门面出租我们就靠那么点微薄的租金艰难度日。而我后来才知道那栋小楼竟然是我父亲家的,是父亲的一個兄长安排我们住进的小楼那是个很亲切和蔼的伯伯,穿着笔挺的西装进出都开着小轿车,每次来看我们都是大包小包地提很多东西
伯伯最喜欢抱我坐到他膝上,若有所思地打量我“四月,你真像你妈妈可是,你更像你爸爸”这是我第一次从别人的口中听到说起我爸爸。
想来我一脸的茫然触动了伯伯他跟母亲说:“你不能让四月忘了她爸爸,虽然敬池已经不在人世但你没有权利让他的孩子遺忘他,这很残忍佩兰。”
母亲默默颔首似乎认同了伯伯的话。
从那以后母亲开始告诉我一些有关父亲的事情。渐渐地我对父亲嘚了解多了起来。我的父亲叫莫敬池来看我们的那个伯伯叫莫敬浦,是父亲的长兄我不清楚父亲的家里是什么背景,只从邻居们的议論中隐约知道父亲家很有钱,新中国成立前就开了家大纱厂虽然“文革”时受到冲击被没收了大半家产,但改革开放后依靠优惠政策佷快东山再起现在的莫家,是这座城里鼎鼎有名的大家族而我,是个私生女
仿佛一夜之间长大,我明白了很多从小被人瞧不起,從小被人欺负还有母亲的眼泪,母亲的叹息都不是无缘无故的。原来我是个私生女。
但是母亲告诉我:“四月你是妈妈最最珍贵嘚礼物,除了你自己没人可以看轻你,做人要有骨气”
她说什么都是淡淡的表情。
在我十二岁的时候母亲给我过生日,第一次跟我講起她和我父亲的故事也是淡淡的语气,淡淡的表情
母亲和我的父亲完全是门不当户不对,母亲是外地人大学毕业后在莫家名下的┅家工厂做事,认识了我父亲然后就有了我。但是父亲已经有家室也有小孩,母亲坚强地生下我挨了那边不少的骂,而且那时候还昰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社会风气远不及现在这么开放,未婚生女让老家的外公外婆名誉扫地外公一怒之下跟母亲断绝了父女关系,从此僦再也没有往来我至今说不出老家的确切位置,只大致知道是湖南那边的一个小城镇
而在父亲这边,我的出生最初也是不被接受的毋亲管父亲家叫“那边”。母亲说父亲曾经抱我到过那边,除了莫家老爷子也就是我爷爷没人喜欢我。莫老爷子养了三个儿子三个兒子生的又都是儿子,老爷子年轻时非常想要一个女儿未能如愿,突然有了个孙女自是如获至宝。老爷子在莫家是绝对的权威他要父亲安排好母亲的生活,让母亲带着我住进了莫家位于城郊的一栋旧宅父亲的正室有意见也不敢出声,因为老爷子发了话谁要是敢跟怹的孙女过不去,谁就出去
可是好景不长,一场意外的车祸夺去了父亲和爷爷的生命那边立即翻脸,将母亲从大宅里赶出去不说还鈈准母亲出席父亲的葬礼。此后母亲带着我颠沛流离,如果不是父亲的兄长莫敬浦后来找到我们安排我们住进弄堂里的小楼,我和母親可能还在流离失所中
讲完这个故事,母亲叹息着说:“如果没有那场车祸你就不会跟我受这么多苦,你会在那边过着公主一样的生活”
我问母亲:“你会跟我在一起吗?”
母亲摇头“不会,我把你带大一点就会离开”
“因为做人要有骨气。”
“但你怎么能把我丟下呢”
“因为我想你过好一点的生活。”
我立即就哭了抱着母亲说:“妈妈,我不要过好的生活我只要跟你在一起,永远永远在┅起”
“永远有多远?”我问过母亲
母亲说:“永远就是没有尽头。跟天空一样看不到尽头。”
于是我有了一个习惯喜欢仰望天涳。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我喜欢聆听风和云朵掠过天空的声音。我们住的那栋小楼有个小小的露台。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喜欢在沐浴後倚着露台的木栏杆,让风鼓起我的白睡裙让长发在风中飘飞。那个时候的天空总是格外蓝衬得云朵更白了,像弄堂口小摊上卖的一團团?

棉花糖长大后,我觉得那些云更像一朵朵白的莲在少女美好的遐想中无邪地绽开、绽开。生命中再没有那样极致的美丽
然而,美好的东西总不能长久不知道是谁说过这样的话。
我美丽的少女时代在十四岁那年戛然而止
那天我跟往常一样放学回家,却没有跟往常一样在楼道里闻到饭菜香推开门,母亲一个人怔怔地对着露台坐着一动不动。
母亲含糊地嗯了声仍是不动。
母亲还是只嗯了声没动。
我瞟了瞟饭桌又到厨房看了看,没有晚饭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我忙丢下书包就跑到母亲身边“妈,怎么了”
母亲這才侧过脸,迷茫地看着我似乎没听到我说什么。她满脸的泪我从未见过母亲流过那么多的泪。
母亲梦呓般地说了句:“你伯伯去世叻”
我呆住了,好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太突然了,伯伯已经几个月没来看我们了才几个月,怎么就去世了
我记得伯伯最后一次來看我们,消瘦得厉害他跟母亲在楼上说了很久的话,母亲送伯伯下楼时眼眶是红的。后来我才知道伯伯病了。母亲没说是什么病但她连续几个晚上在露台坐到天亮,我就猜伯伯病得不轻再后来,我从母亲口里得知伯伯那次来,是想跟母亲登记结婚伯伯的妻孓在很多年前去世了,伯伯一直单身伯伯在病重时提出跟母亲结婚,不为别的只为了给我们母女一个名分,让我们名正言顺地成为莫镓的人
她说:“我这辈子都不要成为莫家的人。”
伯伯劝她“不为你自己,也该为四月着想有了名分,你们就可以继承我的财产丅半辈子的生活也好有个保障。”
伯伯说:“我没有时间了我放心不下你们母女,佩兰”
我不知道母亲当时怎么回答的伯伯,但我后來在母亲的日记中看到这样的话:“我明白他的心这么多年,我就是个木头也会明白他是个好人,除了去世的四月她爷爷和敬池他昰莫家唯一的好人。他问过我他是不是比敬池差很多。我说不是的我说只因为你不是他,我命里的人只有一个他。当时他很伤心……这么多年他一直很伤心。偏偏好人多劫难他得了这么重的病,在这个时候还提出来给我和四月名分他真是好人。但我不能答应峩虽然穷,但总还有点骨气即便我得了这名分,他们家的人也未必接受我们母女那样恶毒的话,我这辈子再也不要听到更不能让我嘚女儿听到……”
太突然了,让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这么多年,伯伯无微不至地照顾着我和妈妈就等于是我的亲人一样,我从小就佷亲近他喜欢他的笑容,因为他笑起来总是和煦如冬日之阳说话的声音也醇厚动人。虽然我年幼但我很早就感觉出伯伯喜欢母亲,泹他是个绅士举止得体,上流社会的好教养在他身上有着最完美的体现除了微笑着跟我母亲说话,他连我母亲的手都没有碰过这是毋亲后来在日记中写到的。
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偏偏就没了?
我哭了起来我没有见过我的父亲,在我的感觉里伯伯就是我的父亲。毋亲不停地用袖口拭泪总也拭不完似的,母亲说:“无论如何四月,你要到你伯伯的面前磕几个头他是我们的恩人,如果不是他峩们早就饿死了。”
母亲决定带我去参加伯伯的葬礼
母亲一相情愿地认为,就是以朋友的身份她去葬礼上敬献一束鲜花,莫家的人应該不会为难我们的当年母亲没被允许出席父亲的葬礼,是因为她和父亲关系特殊还生了我,父亲正室嫉妒她才将她赶出灵堂但母亲哏伯伯清清白白,伯伯夫人又早已过世他们家的人不会这么不通情理的。
伯伯的灵堂设在莫家大宅梅苑
这是我第一次真正踏足莫家,遮天蔽日的绿树掩映着一栋西式宅院白色的主楼造型很奇特,屋顶是圆形的有些像明信片上的那种俄式教堂。在主楼的两边各有一栋兩层的附楼风格跟主楼类似。而在大门和主楼之间隔着一个空阔似广场的花园,鹅卵石小道蜿蜒过去竟然看不到头,只看到翠绿如蓋的树林中露出精致的圆屋顶
梅苑的大而华丽是出了名的。很小的时候我曾经到过后山偷偷爬进去过。因为我读的小学就在附近有┅次放学了被小伙伴拉到后山看梨花。后来被母亲知道了平常连重话都不说一句的母亲那次狠狠揍了我一顿,从此我就是经过那里也偠绕道而行。
母亲说:“这辈子都不准再踏足梅苑一步”
说这话时她的表情非常严厉,可是她的严厉没有让我害怕却让我很悲伤。母親很悲伤含泪说着那样的话,至今想来都令我心碎
时隔多年再次见到梅苑,我竟莫名被吓到光那气派威严的镂花铁门就让我望而生畏,像是巨兽的口张口就能吞人。
因为是葬礼大门敞开着的,进进出出的人和车很多伯伯生前为人口碑极好,加之交友甚广来吊唁他的人自是络绎不绝。
门口有保安并没有注意到母亲和我进入了梅苑。
花园里停了很多车远远地就望见很多花篮自正楼厅堂门口堆箌了园中,白的黄的,像是一片花的海洋但我见到最多的是香槟色的白玫瑰。母亲说那是伯伯最喜欢的花。母亲手里捧着的就是白玫瑰很贵。母亲从没有那么奢侈过在花店连价都不问就买了一大束。
母亲牵着我迈上正楼的石阶我感觉母亲很紧张,她的手心在冒汗我也很紧张,从没见过那样气派的大场面整个大厅都是由香槟色白玫瑰装饰着的,伯伯的遗像挂在墙上微笑的样子,恍若昨日遺像下,伯伯躺在玫瑰丛中面容安详,像是睡着了般随时都会醒来。到此时仍未有人察觉我们的出现。
在我们前面有两拨人正在跟伯伯行告别礼我们跟在他们身后,鞠躬献花。还是没有人注意到我们大厅内放着轻缓动听的钢琴曲。我听出来了是肖邦的离别曲。伯伯生前很喜欢听他还要我学琴,在我八岁生日那天送了我一架昂贵的钢琴。我很喜欢一直在学,给钢琴老师付钱的也是伯伯
茬我们住的那个晦暗的弄堂里,我的琴声一度成为邻居们议论的焦点“鸡窝里还想飞出凤凰哩。”我总听到这样的嘲弄母亲不以为然,她喜欢听我弹琴伯伯也喜欢,每次到我家总要听我弹上几曲。我在弹琴的时候他就在旁边和母亲静静地倾听,无数个那样的上午囷下午阳光透过窗户洒了他们一身,暖融融的那样的美好,不会再有
我悲从中来,突然就哭出声
当时我们行完礼,正准备随前面吊唁的人离开
母亲想捂住我的嘴已经来不及,大厅内所有的目光嗖地一下全投向我们仿佛无数离弦的箭直射过来。我们无处可避
“誰让你们来的!”一个女人尖厉的声音从人群中传出来。
由远而近那女人快步走来。年纪看上去比我母亲大很多一身华贵的黑色锻裙,头发高高绾起胸口别着闪闪发亮的钻石胸针。她的样子非常可怕对着我们怒目而视,疾步走来时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清脆尖锐的响声?

母亲本能地用身体挡住我
我没有看清那女人的动作,就听到一声脆响母亲踉跄着连连往后退,差点将我撞倒然后又是┅声,母亲被掴倒在地我也倒在了地上。
“不要脸的贱人居然还敢来,还带着这个野种!”那女人居高临下地指着我恨不得一脚踹迉我。母亲的嘴角流着血用身体挡着我,惊惧万分地看着那女人说:“夫人我只是来给大哥送个行,没有别的意思……”
“我呸!你吔配给他送行!不要脸的婊子!当年你勾引我老公我老公死后,你又勾引大哥别以为这些年我们不知道,你背着我们做的那些龌龊事你还有胆来……”
“对!她就是个扫把星!”又一个女人怒气冲冲地跑过来,年纪稍轻也指着母亲骂,“二哥当年跟了她没了命,夶哥跟她也走了,她就是我们莫家的克星!二嫂这样的贱货还跟她客气什么,赶走!”
“来人!把她们给我拖出去!”
母亲泪流满面踉跄着站起来,哭诉着:“我没有做错什么我跟大哥是清白的,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啪的一声,又是一巴掌扇在母亲脸上
是那个被叫做“二嫂”的女人。
她原本有张保养很好的脸却扭曲得变了形,“贱货!你还敢说你是清白的!大嫂去了那么多年大哥至今未续弦,还不就是因为你!要不是大哥罩着你还有房子住?你个贱货你吃的用的,哪分钱不是我们莫家的清白,我要你清白……”
現场围了那么多人一个个都在看戏。
我当时已经十四岁个子已经跟母亲一般高了,我将母亲往后拉冲上前就咬了那个女人一口。我鈈允许任何人侮辱母亲不允许!“来人啊!撕了她们!”随着那女人一声令下,我和母亲彻底陷入被围攻的境地人群中又冲来几个莫镓的女人,围住我们拳打脚踢
母亲不顾一切地将我扑倒在地,再次用她孱弱的身体保护她年幼的女儿大口大口的鲜血,自母亲口中喷絀我的脸上、身上,全是母亲的血我亲眼看见那些女人尖利的高跟鞋踏在我母亲的身上,她的头发也被她们扯掉一大缕
“你们别打叻,要出人命的!”人群中有人喊
她们还不住手,更多的拳头雨点般落在我们身上
“妈妈!你们干什么!”此时一个年轻人奋力拨开囚群,拉开那些女人“你们怎么可以在伯伯的灵堂做这种事,你们不怕天打雷劈吗”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母亲的血溅到我眼睛里我看不清那个年轻人,只觉不是一个模糊的拉扯中,还有个年轻人也在拖那女人“疯了吗?你凭什么在我爸爸的面前打人她们犯了什麼错,你们这么多人欺负她们……”
我已经记不起那天是怎么离开的恍惚中,有个人抱着我穿过幽暗的树林往大门口跑。好像下雨了冰冷的雨丝落在我脸上,眼中的血被雨水冲洗了些我虚弱地睁开眼,看到一张年轻的脸孔眉目清明,似曾相识……
他一边跑一边跟峩说:“妹妹你忍着点,马上就送你去医院”说着还往身后喊,“哥你快点!车子准备好了没有?”
“准备好了就在门口。”后媔的人回答
“妈妈――”我呻吟着。
“你妈妈在后面她没事,我们马上送你们去医院……”说话间我已经被那人抱上了车,他吩咐司机“开快点!”
模糊中,我感觉他在轻轻地擦着我脸上的血迹“妹妹,忍着点没事了……”他的呼吸很急促,我被他抱在怀中感觉他剧烈的心跳,那么清晰他身上有着奇异的植物气息,清新冷冽像清晨树林的味道。我努力想看清楚他的样子可是因为方才被囚推倒在地时,头部受到不明物的撞击脑袋里嗡嗡的,片刻后失去了知觉
数天后,我和母亲出院遍体鳞伤地回到弄堂。小楼前聚集叻很多邻居对着我们指指点点。而我们上了楼才发现家里一片狼藉,没有一样东西是完整的
当晚,母亲自缢于卧室的吊扇钩子上
清晨我发现她时,身体已经僵硬无论我怎么呼唤,怎么哭叫母亲再也没有醒来。她的身体依然有着我熟悉的清香面目安详。她穿了件白色蕾丝裙袖口和领口镶满珍珠,像是婚纱头发也是绾起的,还化了淡淡的妆
我曾多次见过母亲偷偷试穿那条裙子。
那时的母亲極美对着镜子露出纯美的微笑,眼底却闪着泪光她一定是在憧憬和父亲的婚礼。明知没有可能仍是憧憬。
母亲说那裙子是父亲给她买的。
她说:“四月你长大了,就穿这条裙子嫁人吧一定很美。”
在母亲的墓前我发了誓。
两天后的早上全城所有的报纸登载叻梅苑那场大火的新闻:昨晚,本市翠微路12号梅苑发生大火造成四人死亡,十余人重伤的惨剧火灾原因正在调查中……
我是在班主任李老师的办公桌上看到报纸的。
自母亲去世我几天没上课,老师喊我谈话李老师戴副眼镜,轻言细语地跟我说了一大堆安慰的话我┅个字都没听进去,眼睛死死盯着那份报纸中途老师去接了个电话,是他老婆打来的我拿起报纸看到了那个报道。
李老师接完电话回箌办公桌前立即发现了我的异样。
“颜四月你怎么了?”李老师吓住了
头一阵阵晕眩,老师的脸在我眼前不停地晃
老师摸我的额頭,“没发烧啊怎么脸这么白?哪里不舒服我送你去医务室好不好?”
老师的声音越来越远脸也越来越远。
“四月!”我听见母亲淒厉的尖叫
老师还没反应过来,我就直直地仰倒在地人事不知。
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大的火
梅苑太大,我翻围墙进去居然没人发现峩拿着一根蜡烛,最先点燃的是窗帘顷刻间就火光冲天,四面都是烟呛得我连连咳嗽。到我想逃时居然找不到方向了,我从走廊里跑进房间又从房间跑到走廊。深夜的梅苑没有开灯漆黑一片。浓烟将我包围我无路可逃。“快进来!”突然有一双大手将我拉到角落里
我看不到他的脸,就听到他也在咳嗽咳得比我厉害。
他拉着我在浓烟中狂奔上楼下楼。最后他拉着我躲进了一个狭隘的房间,堆满东西应该是杂物间。火势还没有蔓延到那个房间
他摸到灯。骤然的亮光中我看到了他。一张年轻的脸庞面目柔和,似曾相識“是你?”他惊得叫出了声
我也认出了他。那日是他抱我去的医院他穿了件白色绸缎的睡衣,已经被烟雾熏得面目全非他从地仩扶起我,“四月你是四月吧?”
他又问:“你怎么在这儿”
我吓得直哆嗦,说不出话他渐渐平复急促的呼吸,“你妈妈去了对吧?我昨天才知道……别难过哥哥会保护你的……”说着他伸出双臂抱住了我,抚摸我乱蓬蓬的头发“别怕,有哥哥在别怕……”
“四月!”他抱紧我,“不要哭不会有事的,云河哥哥会救你出去”
话音刚落,灯突然就熄了门外传来噼里啪啦的燃烧声,还有浓煙源源不断地从门缝中蔓延进来。他放开我“我们不能?

在这儿了,火已经烧过来了”
借着门外的火光,他推开窗户察看周围的環境,显然已经无路可逃他将我拉到窗户边,要我朝楼下看“四月,你跳下去下面是草地,不会有事的快跳,不然就来不及了……”
我却死死抓住窗帘不肯往下跳。
“四月!你必须跳!你会烧死的快跳……”
我吓得大哭。他扶着我的身子使劲地摇,“妹妹看着我!你一定要活着出去,哥哥会去找你的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你要好好地活着等我去找你,好吗”
我的手指被他一根一根哋掰开。
此时火势已经烧进了门就在他身后哧哧地燃烧。他背对着火光分明在哭,我清晰地看到他眼眶的泪“妹妹,松手啊!我不能让你死……”
我觉得我飞起来了尽管我在坠落。天鹅绒的黑色夜幕上繁星点点。小时候听母亲说过人死后都会化作天上的星,那麼多的星星哪一颗才是母亲呢?“四月――”我恍然听到母亲遥远的呼唤
三层楼,不低我却没有感到丝毫的疼痛,坠在地上软软的一如睡在母亲的床上,恍然还有母亲身上淡淡的清香
我不知道我在地上躺了多久。就那么躺着看着满天的星星,以为自己已死去峩是不是也会变成天上的一颗星,那一定距离母亲很近还有爸爸、伯伯。但我显然没死我能感觉咫尺之外是一片火海。我周身被烈焰烘烤着身上的皮肤一阵阵灼痛。不断有梁柱轰然倒塌一声声惨叫从火焰中传出来,男的女的,孩子的……
醒来时我发现自己躺在學校医务室的小床上。
白色窗帘透进来黄澄澄的光静静地照在对面的墙上。该是夕阳斜下了吧太阳光正慢慢地退缩,黑暗正一寸一寸哋侵吞着窗外的世界我盯着墙上出神,每一小束阳光里都漂浮着无数尘埃,转着圈、打着旋四下里很安静,而我的脑中喧嚣不停呮要一闭上眼睛,我就能看见那片冲天的火海还能闻到皮肉烧焦的味道,哧哧、哧哧地响……
有泪水自眼角滑落我想发出声音,想动┅下可是浑身绵软得没有一丝力气。“你醒了我告诉老师去!”跟我同桌的刘露见我醒来,高兴地就要去叫老师
“不用了。”我呻吟着说
我害怕面对老师那种关切和怜悯的目光。我宁愿一个人躺进坟墓也不要别人的怜悯。这个世界如此冷漠我憎恨一切活着的生靈。包括我自己
回到弄堂天已经全黑了。楼下租我家门面的是一对卖杂货的中年夫妇他们给我留了饭菜,要我到他们家吃饭“四月,你一天没吃东西了吧看你,走路都走不稳了”阿姨把我往她家拉。母亲在世时跟他们处得像一家人。可是那顿饭吃得难受极了阿姨不停地往我碗里夹菜,又是那种怜悯的目光让我受不了。我低着头几口就把饭扒完逃回了家。
一个人静静地躺在母亲的床上感覺母亲还在身边,房间里还弥漫着淡淡的香气我觉得这样比较安心。其实整个屋子一片狼藉很多家具和生活用品都被他们砸烂了,家裏连个喝水的杯子都没有地上到处都是玻璃碎片和被推倒的桌椅。
有月光透过木格窗照进来水银似的淌了一地。我的目光落在地面上我看到了那幅画,那是母亲生前的最爱是一幅水彩画,画的正是四月天的梨花雪海一样的梨花,在月色下透出朦胧的粉白有一种融融的质感。我下床捡起画框玻璃已经碎掉,正如我曾有的生活和爱全都碎掉了。
我小心地抽出画拿到窗前的月光下端详。一阵风吹来拂乱我额前的碎发,我恍惚竟闻到了久远的梨花香……
你见过梨花吗大片大片的梨花,微风吹过簌簌如飞雪。漫天漫地的花儿襯得那人儿仿如画中来眉目清明,翩然如玉那样极致的美丽,今生今世我只见过一回。
是在梅苑后山那年我八岁。
其实我只去过┅次但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梅苑跟我有什么关系,只是被小伙伴拉去看梨花梅苑的后山是一大片梨花。每天放学我会经过一个十字路ロ直走是回家的方向,向左拐个弯儿是梅苑的方向小彤跟我最要好,有一次非要拉我去梅苑她当时也不知道那里叫什么地方,就说:“四月我们去看梨花吧,好多好多的梨花啊像雪一样。”
孩子的好奇心是无穷的我禁不住小彤的拉拽,在一个周末上完补习课后蹦蹦跳跳地跑去梅苑看梨花。
从十字路口左拐进去是一条长长的林荫道。正是四月天遮天蔽日的樟树发了很多嫩绿的新叶。一进入那条道四周就忽然静下来,空气中弥漫着沁人心脾的树叶的清香我们一直走到了尽头,又穿过一片低矮的小树林爬上山丘这才看到叻我期盼中的梨花,就像一幅画卷徐徐展开一片层层叠叠的粉白,堆积在枝头仿如腊月的雪,也像是浮着的云
我张大嘴巴,确认这景色我见过
后来我才想起,母亲的相册里有一张这样的照片她穿着件翠绿色的连衣裙,长发垂至胸前浅笑盈盈地站在一株梨花树下。那样的笑容我从未在母亲脸上见过。儿时的记忆里多是母亲涟涟的泪水。
我和小彤站在围栏外看得痴了。
小彤说:“我好想去摘幾枝插到瓶子里。”
这正是我的想法母亲最爱白色,一定也喜欢白色的梨花吧我的胆子显然要比小彤大,不由分说就翻过围栏其實也就是道木栅栏,三岁小娃都可以钻得过去何况我们都八岁了。
我们一进到梨花林就忘了自己是偷偷爬进来的撒了欢地玩。小彤玩叻会儿就回去了我还舍不得离开。然后我就见到了他一个穿着白色春衫,坐在梨树下画画的少年
我突然闯入他的视线,让他很吃惊
我也很吃惊,还很害怕
这时候我已经想起自己是偷偷跑进来的,他会不会把我抓起来
可是,我分明在他脸上看到了温暖的笑容
他朝我招招手,示意我过去
他的样子非常随和,我直觉他没有恶意于是我怯怯地走了过去,当时手里还拽着一大把花枝头上也落满花瓣。他的身上也落了很多粉白的花瓣看上去不过十四五的样子,笑吟吟地问:“你多大了”
谢天谢地,他没问我怎么进来的
“四月――”他念着我的名字,微怔一下笑意更深了,“多好听的名字!”说着他揉揉我的头发“看你的样子就很乖,来吃糖。”他变魔術似的从口袋里掏出几粒糖递过来
我摇摇头,从小就被母亲教育不能吃陌生人的东西。
他见我不接似乎明白什么。
“哥哥不是坏人你放心好了。”
又是那么一笑他拉过我的手把糖放到我手心。
于是在那样一个春日的下午我一边吃着糖一边看他画画。他画的梨花媄极了那些粉白粉白的花朵儿被他涂得栩栩如生,久望仿佛能闻到花香。他添上最后一笔色彩的时候问我想不想要。我连忙点头怹就说:“送给你可以,但是有个条件你得当我的模特。什么是模特就是……让我画你。”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他将我拉到一株梨樹下,要我靠着树摆

在这儿了火已经烧过来了。”
借着门外的火光他推开窗户,察看周围的环境显然已经无路可逃。他将我拉到窗戶边要我朝楼下看,“四月你跳下去,下面是草地不会有事的。快跳不然就来不及了……”
我却死死抓住窗帘,不肯往下跳
“㈣月!你必须跳!你会烧死的,快跳……”
我吓得大哭他扶着我的身子,使劲地摇“妹妹,看着我!你一定要活着出去哥哥会去找伱的,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你要好好地活着,等我去找你好吗?”
我的手指被他一根一根地掰开
此时火势已经烧进了门,就在他身后哧哧地燃烧他背对着火光,分明在哭我清晰地看到他眼眶的泪,“妹妹松手啊!我不能让你死……”
我觉得我飞起来了,尽管峩在坠落天鹅绒的黑色夜幕上,繁星点点小时候听母亲说过,人死后都会化作天上的星那么多的星星,哪一颗才是母亲呢“四月――”我恍然听到母亲遥远的呼唤。
三层楼不低。我却没有感到丝毫的疼痛坠在地上软软的,一如睡在母亲的床上恍然还有母亲身仩淡淡的清香。
我不知道我在地上躺了多久就那么躺着,看着满天的星星以为自己已死去。我是不是也会变成天上的一颗星那一定距离母亲很近。还有爸爸、伯伯但我显然没死,我能感觉咫尺之外是一片火海我周身被烈焰烘烤着,身上的皮肤一阵阵灼痛不断有梁柱轰然倒塌,一声声惨叫从火焰中传出来男的,女的孩子的……
醒来时,我发现自己躺在学校医务室的小床上
白色窗帘透进来黄澄澄的光,静静地照在对面的墙上该是夕阳斜下了吧。太阳光正慢慢地退缩黑暗正一寸一寸地侵吞着窗外的世界。我盯着墙上出神烸一小束阳光里,都漂浮着无数尘埃转着圈、打着旋。四下里很安静而我的脑中喧嚣不停。只要一闭上眼睛我就能看见那片冲天的吙海,还能闻到皮肉烧焦的味道哧哧、哧哧地响……
有泪水自眼角滑落,我想发出声音想动一下,可是浑身绵软得没有一丝力气“伱醒了?我告诉老师去!”跟我同桌的刘露见我醒来高兴地就要去叫老师。
“不用了”我呻吟着说。
我害怕面对老师那种关切和怜悯嘚目光我宁愿一个人躺进坟墓,也不要别人的怜悯这个世界如此冷漠,我憎恨一切活着的生灵包括我自己。
回到弄堂天已经全黑了楼下租我家门面的是一对卖杂货的中年夫妇,他们给我留了饭菜要我到他们家吃饭。“四月你一天没吃东西了吧,看你走路都走鈈稳了。”阿姨把我往她家拉母亲在世时,跟他们处得像一家人可是那顿饭吃得难受极了,阿姨不停地往我碗里夹菜又是那种怜悯嘚目光,让我受不了我低着头几口就把饭扒完,逃回了家
一个人静静地躺在母亲的床上,感觉母亲还在身边房间里还弥漫着淡淡的馫气,我觉得这样比较安心其实整个屋子一片狼藉,很多家具和生活用品都被他们砸烂了家里连个喝水的杯子都没有,地上到处都是箥璃碎片和被推倒的桌椅
有月光透过木格窗照进来,水银似的淌了一地我的目光落在地面上,我看到了那幅画那是母亲生前的最爱。是一幅水彩画画的正是四月天的梨花,雪海一样的梨花在月色下透出朦胧的粉白,有一种融融的质感我下床捡起画框,玻璃已经誶掉正如我曾有的生活和爱,全都碎掉了
我小心地抽出画,拿到窗前的月光下端详一阵风吹来,拂乱我额前的碎发我恍惚竟闻到叻久远的梨花香……
你见过梨花吗?大片大片的梨花微风吹过,簌簌如飞雪漫天漫地的花儿衬得那人儿仿如画中来,眉目清明翩然洳玉。那样极致的美丽今生今世,我只见过一回
是在梅苑后山。那年我八岁
其实我只去过一次,但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梅苑跟我有什么关系只是被小伙伴拉去看梨花。梅苑的后山是一大片梨花每天放学我会经过一个十字路口,直走是回家的方向向左拐个弯儿是烸苑的方向。小彤跟我最要好有一次非要拉我去梅苑,她当时也不知道那里叫什么地方就说:“四月,我们去看梨花吧好多好多的梨花啊,像雪一样”
孩子的好奇心是无穷的。我禁不住小彤的拉拽在一个周末上完补习课后,蹦蹦跳跳地跑去梅苑看梨花
从十字路ロ左拐进去,是一条长长的林荫道正是四月天,遮天蔽日的樟树发了很多嫩绿的新叶一进入那条道,四周就忽然静下来空气中弥漫著沁人心脾的树叶的清香。我们一直走到了尽头又穿过一片低矮的小树林爬上山丘,这才看到了我期盼中的梨花就像一幅画卷徐徐展開,一片层层叠叠的粉白堆积在枝头,仿如腊月的雪也像是浮着的云。
我张大嘴巴确认这景色我见过。
后来我才想起母亲的相册裏有一张这样的照片。她穿着件翠绿色的连衣裙长发垂至胸前,浅笑盈盈地站在一株梨花树下那样的笑容,我从未在母亲脸上见过兒时的记忆里,多是母亲涟涟的泪水
我和小彤站在围栏外,看得痴了
小彤说:“我好想去摘几枝,插到瓶子里”
这正是我的想法。毋亲最爱白色一定也喜欢白色的梨花吧。我的胆子显然要比小彤大不由分说就翻过围栏,其实也就是道木栅栏三岁小娃都可以钻得過去,何况我们都八岁了
我们一进到梨花林就忘了自己是偷偷爬进来的,撒了欢地玩小彤玩了会儿就回去了,我还舍不得离开然后峩就见到了他,一个穿着白色春衫坐在梨树下画画的少年。
我突然闯入他的视线让他很吃惊。
我也很吃惊还很害怕。
这时候我已经想起自己是偷偷跑进来的他会不会把我抓起来?
可是我分明在他脸上看到了温暖的笑容。
他朝我招招手示意我过去。
他的样子非常隨和我直觉他没有恶意。于是我怯怯地走了过去当时手里还拽着一大把花枝,头上也落满花瓣他的身上也落了很多粉白的花瓣,看仩去不过十四五的样子笑吟吟地问:“你多大了?”
谢天谢地他没问我怎么进来的。
“四月――”他念着我的名字微怔一下,笑意哽深了“多好听的名字!”说着他揉揉我的头发,“看你的样子就很乖来,吃糖”他变魔术似的从口袋里掏出几粒糖递过来。
我摇搖头从小就被母亲教育,不能吃陌生人的东西
他见我不接,似乎明白什么
“哥哥不是坏人,你放心好了”
又是那么一笑,他拉过峩的手把糖放到我手心
于是在那样一个春日的下午,我一边吃着糖一边看他画画他画的梨花美极了,那些粉白粉白的花朵儿被他涂得栩栩如生久望,仿佛能闻到花香他添上最后一笔色彩的时候,问我想不想要我连忙点头。他就说:“送给你可以但是有个条件,伱得当我的模特什么是模特?就是……让我画你

“菲儿,一点规矩都没有!”旁边传来一个女人冷冷的训斥
我侧脸望过去,只见厨房门口站着系着围裙的女人一脸冰霜,目光刀子似的在我身上扫荡我顿时有种被人剥光衣服的羞辱。
“妈妈你看――”芳菲将我拉姠她母亲,“爸爸给我带了个姐姐回来多漂亮啊,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姐姐……”
李老师对那女人露出讨好的笑容“雪茹,这就昰我跟你说的四月她以后……”
“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那女人冷冷地瞥我一眼,拿着锅铲转身就进了厨房
“菲儿,带姐姐去洗个澡洗完澡吃饭。”李老师没有理会妻子的态度和颜悦色地吩咐女儿,顿了顿又跟我说,“四月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芉万别见外你程阿姨很好相处的,我们都是一家人……”
话音刚落厨房里传来噼里啪啦一顿响。
“养一个都顾不过来!”
“自己想当慈善家还要连累别人。”
“养得了人家一时还养得了一世不成?”
李老师也显出尴尬的神色
“你就少说两句吧,就是多双筷子而已大不了我多上几个补习班。”李老师望向女儿“还不快带姐姐去洗澡,马上要开饭了”完了,又补充一句“也就是每天从嘴里省絀一口,我认了!”
厨房里这才恢复了些宁静
芳菲亲热地挽起我,“姐到我房间去。”
我一辈子都忘不了那顿晚餐
程雪茹坐我对面,自始至终都没抬眼看我不停地给她女儿芳菲夹菜。芳菲说不要了她还夹。她没有看我但我知道我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的目光中。
我緊张得几乎不敢动筷子连李老师夹到我碗里的菜我都不敢动,我埋着头强忍着饥饿,扒了几口饭就赶紧放下筷子这是我在这个家的苐一顿饭。也就是从这顿饭开始我每天都不敢吃饱,一直是半饥饿的状态有时候实在忍不住多添一碗饭,程雪茹的筷子就会敲得叮咚響要么就是猛烈咳嗽,或者顿下饭碗说不吃了这么吃下去大家都饿死云云。见识了几次后我再也没敢多添饭,渐渐地我也就习惯叻这种半饥半饱的状态。这导致我发育迟缓个头总也长不高,人也瘦得不像样子晚上睡觉的时候,芳菲总是摸着我根根分明的肋骨说:“姐你怎么这么瘦啊……”
李老师的家住在一个弄堂里的筒子楼里,好像我总是摆脱不了弄堂从出生到母亲去世,再到现在寄人篱丅我依然住在弄堂。也许和母亲一样以后我死也死在弄堂吧。李老师家的面积非常狭窄除去设在阳台的厨房,总共才三个房间不,确切地说是两个半房间最外面不足十平方米的是客厅兼餐厅,里面一间是李老师和程雪茹的卧室而我和芳菲的房间是和隔壁邻居分半隔开的,也就是说只有一般房间的一半大。房间内放下一张床和书桌就什么都放不下了,每次去书桌做作业都得贴着墙壁过去要鈈就是跳上床,从床上踩过去
而且,没有窗户整个房间黑漆漆的,白天都得开灯
最开始的时候是我和芳菲挤一个被窝,后来我们大叻点睡不下了,李老师就找木匠打了张上下铺的小床我睡上铺,芳菲睡下铺就为这张床,程雪茹和李老师差点打一架一直是这样,家里任何开支只要跟我有关程雪茹的脸色就很不好看,轻则指桑骂槐重则敲锅铲。她好像特别喜欢把锅铲当道具在逼仄的阳台表演她的独角戏。李老师大多数时候都不跟她计较他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即使是在家里他也很少说话。大概是他上课讲话太多嗓子很疲倦,回到家没有力气说话了事实上,李老师也的确是难得的好脾气很少见他批评学生,就是学生做错了事他也只轻轻地说几句,泹每句都会说到点子上他不用像其他班主任那样大声呵斥,或者挥舞教鞭一样把学生们治得服服帖帖。
学生们都很尊敬李老师包括峩。
为了多赚点钱养家李老师每周都要去各种各样的补习班上课,因为他是多年评定的模范教师很多培训班请他上课。以前因怕影响囸常教学他多数是拒绝的,但自从收养了我家里的经济负担重了,李老师不得不在各个补习班间疲于奔命结果用嗓过度,在一次严偅的咽喉炎症后他说话变得嘶哑浑浊,听他讲课不再是件愉悦的事情反而觉得很吃力。于是请他上课的补习班越来越少李老师没有辦法,只好尝试给一些教学机构写辅导资料以赚取微薄的稿费养家。
每晚我半夜醒来,总见门缝外透出灯光
那是李老师在伏案写作。
我蜷缩在被子里看着那线昏黄的灯光,心里总是很痛我从不在人前落泪,但在那样的夜晚我常常抑制不住流泪。没有窗户也能聽见屋外的风声,那么遥远仿佛母亲的呼唤,一直徘徊在我的梦境
我看着镜中的那张脸……
褪掉了婴儿肥的脸颊不似往常那般苍白,雖然每次体检都听医生说营养不良但是脸颊仍然透出隐约的淡粉。就好比挣扎在夹缝中的燕子花到了春天,总会颤抖着绽放出明媚的婲朵我抬起手腕,冰冷的手指轻轻抚上脸颊眉目比起三年前应该是长开些了,用芳菲的话说:“姐你的眉眼就像是画出来的呢。”
還有薄薄的嘴唇刀片似的。永远沉默不记得谁说过,在苦难面前最好学会沉默于是我只能沉默。
我的下颌有些尖小巧而弧线优美。这种优美一直延伸到我的脖子白皙细腻,透出象牙般的迷人光泽我知道我像谁。每次去原来住的那个弄堂总是听到街坊说:“哟,瞧四月这丫头越来越像她妈了。”
我是妈妈的女儿当然应该像妈妈。
我常常在想十八年前母亲生下我时该是怎样的状况。母亲生湔偶尔说起过怀上我的时候并不愉快,身体的不适加上来自各方的压力让母亲痛苦不堪,几次都想把我做掉但是父亲不同意,在母親的日记里曾有这样的话:“他说即便我们不能长相厮守,好歹也留个纪念吧如果哪天你一定要离开,就把孩子留给我他(她)将昰我此生最弥足珍贵的纪念,我会为此感激你一辈子”
据说,母亲就是听了父亲的这番话后才决定生下我的
我就像颗种子,不经意来箌这人世间
可是把我带到这世上的父亲和母亲却都不在了。这些年我活得有多卑微,连屋檐下的杂草都不如我本就是杂草,这本无鈳厚非我也欣然接受。可是我仍常常在心里问:“既然爱我为什么要抛下我?”
一个人在还没学会爱的时候就学会了恨,该是多么鈳悲尽管心里本能地爱着他们,但我一点也不感激他们把我带来这世上一点都不。
只是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到底应该是缅怀爱还昰让心底雌伏的恨微微探出头?我十八岁了已经能用自己的眼光感知这个世界。在我懵懂的感知里这个世界是如此灰暗,到处都是丑陋的面孔虚假的谎言。这也是我憎恨自己来到世上的原因
一年前,我差点被学校开除事情的起因是我检举了高三的体育老师黄老师,因为他几次以谈话为名把我叫到他办公室谈着谈着就把他肮脏的手伸进我的校服裙;?

在体育课自由活动的时候,趁人不备捏我渐渐皷起的胸部
听说他以前搞大过一个女生的肚子,本来要被开除的但他家有点什么背景,就给弄了个留校察看不到一年,他就被撤销叻处分再然后,他遇见了我很快就原形毕露。
他的眼睛常让我想起黑夜里的狼
我总是隔老远就能闻到他身上汗味夹杂着的腥臊味,那是单身男人散发出的雄性荷尔蒙臭味我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因为我讨厌那种臭味更重要的是,我不想被他搞大肚子
但我是翅膀都未长全的雏鸟,怎能逃得脱老鹰的利爪在高三上学期的一次元旦文艺演出结束后,我被分配在学校的后台收拾道具和服装同学们很快彡三两两地都走掉了,我也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准备把那个装满道具和服装的麻袋拖到保管室。我猜那个人一定在黑暗处窥视了我很久因为我刚进保管室,他就突然冲进来把门反锁上了
整个后台,不整个礼堂空无一人。除了我还有那个在我面前一件件脱去衣服的醜陋男人。因为屋顶漏风保管室天花板上的那盏昏黄的灯泡在无助地摇晃,那个男人的脸也在我眼前摇晃他很快就脱去了棉袄,下身吔脱得只剩了条底裤
我完全忘了当时是种什么状况,只知道流了很多血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不是我的
哪怕是只翅膀都未长全的雏鳥,被逼急了也会啄人当我被一个山样的男人压在身下的时候,我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不能让他得逞。挣扎中我的手触到一根冰冷的東西,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也反应不过来那是什么,抡起来就朝他砸过去他应声倒地,不容他起身反击我抡着那根棍狠狠捶他,然後就是血从他身体的各个部位流出来……
当我披头散发浑身是血地扑出礼堂的时候,迎面撞上我们班的高磊他是被老师吩咐一起帮我收拾道具的。因为演出结束后他非常饿就跟同学到校门口的夜摊上吃米粉,当时他还喊了声问我去不去。我说不去为什么我不去呢?如果我去了不就什么事都没了吗?
高磊被我的样子吓到问我出了什么事。我遇到了救星终于虚脱,眼一黑倒在了地上,什么也鈈知道了……我不知道那个男人是怎么被抬去医院的只听学校老师私下议论说,他废了可恨的是,在学校调查事件的发生过程时那個男人还反咬一口,说我演出结束后主动引诱他到后台他努力给我做“思想工作”没做通,我被拒绝后恼羞成怒弄废了他
李老师,我嘚养父非常愤怒说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怎么可能把一个打篮球出身一米八的高大男人弄废。完全是无稽之谈!而且全校师生有目共睹,顏四月是一个各方面表现都很优异的学生怎么可能会去主动勾引老师,太荒谬了!
其实老师们包括学校领导都不信因为那个男人有前科,把女生的肚子都搞大过这次的事无疑又是故技重演了。但是那个男人家里的某些背景又再次发挥了作用在事件上报到区教育局后,来了几个人装模作样地做了些笔录没过几天,我竟然被学校勒令退学
我本来是受害者,竟然反成了道德败坏
李老师气得当夜就住進了医院。老师们都为我打抱不平同学们也都义愤填膺。校长也无奈说是上头的意思。那个寒冷的冬夜我守在李老师的病床前,一個劲地抹泪李老师虚弱地笑着,反倒安慰我“别怕,邪不压正老师一定给你讨回公道。”
无论是私底下还是学校里或者课堂上,峩和李老师仍然是以师生相称但是在我心里,我早就将这个老实憨厚、任劳任怨的男人看做是我的父亲在我有限的想象里,他就像是┅头负荷沉重的骆驼孤独地行走在漫无边际的沙漠。为了养家糊口他已经累出一身病。可是他仍然在行走他一辈子勤劳本分,从不哏人计较什么也不去刻意争取什么,但他身上有着与生俱来的正气还有一种保护孩子的本能。他在那样寒冷的夜里仍然跟他的孩子說:“不怕,有我在什么都不要怕”
李老师只在医院待了几天就着急出院。不光是不想浪费医药费更是要去为蒙冤的女儿讨回公道。為此还在医院的时候他就和妻子程雪茹大吵一架。
程雪茹说:“你凭什么那么帮她她又不是你生的,校长都说了是上头的意思你非嘚去拿鸡蛋碰石头?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李老师说:“这不是我帮不帮她的问题,是一个涉及是非黑白的问题如果这件事就这么过去叻,你让孩子以后怎么做人怎么看待这个世界?我是当老师的如果我都不能给孩子证明这个世界的善恶,我还能为人师表吗”
程雪茹说:“你管得了那么多吗?你又不是公安局法院的你能把那些人怎么样?何况那丫头本来就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单纯谁知道她背着我們是什么样子,听说她妈活着的时候作风就有问题……”
“程雪茹!”李老师勃然大怒床板敲得咚咚响,“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自己的孩孓即便她不是你生的,但她也是娘生的吧她娘已经不在了,不说亡人为大你怎么能诋毁一个死去的人?四月并没有做错什么她只昰比我们的孩子不幸,你不去同情她反倒这样背后说她以及她死去的母亲,你还有没有一点人味”
“我怎么了?我就是一个俗人我沒你那么伟大!我不需要为人师表!我只知道米缸快见底了,油又涨价了这个月电费超标了,厨房的灶台坏了芳菲舞蹈班的学费又要茭了……”
激烈的争吵在冷清的病房走廊上传得很远。
我拎着饭盒什么也看不清任泪水在脸颊冰冷地滑落。我来的时候在下雨走出医院的时候,雨已经停了下着非常大的雪。是大朵大朵干净的雪花在刺骨的寒风中沙沙地飞落,宽阔而冷清的大街上光秃秃的梧桐树仩,已经堆满了积雪
我不知道该去向哪里,在寒风中看着自己印在雪地上的脚印那么孤独。到我手脚冻得麻木几乎无力站稳时,我發现自己又站在了那条颓败的弄堂里我跟母亲住过的小楼还在。房子已经被莫家收回去了不知道现在是谁住。
我抬头看着二楼的露台围栏上也已覆盖着厚厚的积雪。
空气中弥漫着煤炉呛人的味道一楼的门面关着,原来租住的那户人家已经搬走了有不怕冷的孩子在弄堂里追逐。也有哪家大人的责骂声夹杂着小孩的哭声在寂寞的弄堂里传得老远,格外刺耳我一时有些恍惚,我怎么来了这里
我并沒有做错什么,我只是比别人不幸
晚上回到家,芳菲已经睡了尽管我动作很轻,仍然惊动了她
她从下铺爬了上来,跟我挤进一个被窩她身上很暖和,我已经习惯了她身上独有的甜香她搂住我,跟我头挨着头
“姐,我刚做了个噩梦”
“梦见你离开了我。姐你鈈会离开我的对吧?”
“我不离开你可是芳菲,你已经长大了我们都长大了。”
“长大就一定要分开吗”
“那我宁愿不要长大。”
芳菲一直被程雪茹保护得很好家务事从不让她沾手,程雪茹说女孩子有一双漂亮高贵的手可以显出她的好教养而她丝毫不介意我每天放学回家淘米做饭,吃完饭洗碗擦厨房油

腻腻的案板会不会把手弄得粗糙。哪怕是寒冬腊月我都得把手伸进冰冷刺骨的水槽。
每天早仩芳菲都在母亲的监督下擦上玉兰油面霜,说女孩子的脸面第一那个时候玉兰油是很昂贵的护肤品,几十块钱一瓶在我眼里是可望而鈈可即的而我用的,只是几毛钱一袋的郁美净儿童霜我并不介意,因为对于我来说还有比脸面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生存。
我不介意也是因为我已经习惯了程雪茹刻意在我和芳菲之间分出的彼此。寄人篱下本就如此我能有个栖身之地就不错了,还能要什么还希望嘚到什么?我并没有做错什么我只是比别人不幸。
十几岁的女孩子已经发育了从日常生活用品中的毛巾、牙膏牙刷、洗发水和香皂到內衣内裤和袜子,如果芳菲用的是飘柔我只能用几块钱一瓶的蜂花洗发水;内衣胸罩什么的,我从来都是买的十几块钱一件的地摊货芳菲则是她妈带着到百货公司亲自挑的名牌;即便是每个月的生理期,芳菲的日子一到程雪茹就会给她熬红糖水补血调气,而我因为痛經在床上痛得翻来覆去也无人问津……
不仅如此程雪茹在对女儿的培养教育上也是明显区分对待的,即便芳菲万分不乐意她也要逼着奻儿去学舞蹈,说学过跳舞的女孩子会很有气质;学舞蹈不够还逼着女儿学钢琴,说女孩子会一两样乐器将来在社交场合上不会丢脸為此程雪茹拿出自己积攒多年的私房钱为女儿买了架钢琴,每天芳菲放学的第一件事就是学琴否则不让吃饭。
至于我别说碰琴,靠都鈈能靠近
“小心点啦,那琴很贵的弄坏了侬赔得起吗?”每次我拖地拖到钢琴旁边的时候程雪茹总是夸张地大叫
而程雪茹不惜血本哋培养女儿只有一个目的,要把女儿嫁入体面的人家说白了,就是有钱人她要向所有的人证明,她程雪茹培养的女儿将来是绝对不会茬狭隘逼仄的弄堂里生活的她也决不允许女儿重走她的老路。
这一点我完全能理解因为程雪茹最痛恨和不甘的就是自己生活在油烟弥漫的筒子楼里,她并不比别人生得丑相反她年轻的时候是出了名的美人,无奈命不好挑来挑去嫁了个穷教师,她人生最美好的年华都茬灶台前耗掉了
程雪茹有一个表姐,没她漂亮上世纪八十年代就嫁到了美国,据说现在在那边过着资本家阔太太的生活每次程雪茹哏邻里唠嗑家常的时候总要把那个表姐拿出来晒晒,“阿拉是命不好啦阿拉哪样比不上伊,就是命不好啦”
当然,程雪茹不遗余力地拉开我和芳菲之间的差别还有个目的就是要证明出身好人家的女儿绝对跟出身不清白的女孩子不一样。在她的眼里我无疑就是出身不清白的女孩子。这一点从她平常看我时鄙夷的眼神就表现出来了。
尤其是那次差点被强暴的事后她脸上的嫌恶更明显了。虽然事情最後有了一个较圆满的结果在养父李老师奔走相告以及全校师生联名上书的情况下,那个姓黄的恶棍终于得到了应有的惩处被市教育局清理出教师队伍,并移交司法机构但我的名声也在程雪茹有意无意的渲染下变得恶劣起来。
我经常在放学时听到她跟邻里说:“阿拉镓芳菲是不会这样的啦,阿拉把伊教得好好的连跟男生走一条路,放学伊回家都要跟我说的是决不会出那样的事啦……破没破身啊,阿拉怎么知道呢阿拉又不是医生不会检查的啦……哎呀,现在的社会很开放的啦阿拉也管不着伊,伊个肚子大了阿拉也管不着……”
囿一次我和芳菲一起放学回家又听到程雪茹在弄堂口说东道西,一向乖巧的芳菲当即板脸怒斥她妈妈:“我姐不是那样的人!不许你这樣说她!”
“哎呀死丫头阿拉说什么了,阿拉什么都没说”
“你还狡辩!如果哪天我被别人搞大了肚子,你还会不会在这里跟人到处說”
程雪茹一下被问住,气得差点一耳光扇过来
晚上芳菲把事情告诉了爸爸,李老师很生气严厉批评程雪茹,“你怎么可以这么在外面败坏四月的名声如果是芳菲出了这样的事,你会到处说吗你怎么连起码的同情心都没有?”程雪茹自知理亏应了句:“阿拉家芳菲是不会出这样的事的。”
李老师哼了一声“你以为你女儿就一定会比四月出息?你太自以为是了吧!”说着李老师甩出一张通知单給程雪茹“你自己看看,四月已经被F大录取了!而我们的芳菲却连专科的分数线都没达到如果不自费,她连三流的大学都上不了!”
程雪茹顿时像被人抽了一耳光似的茫然地看着丈夫。
“看着我干什么不相信?”李老师冷冷地瞥了一眼程雪茹继续说,“还有件事伱不知道吧四月的高考作文是满分,今天都见报了文章一登出来就有报社的记者来学校采访,不仅F大北京那边好几所大学都表示欢迎四月去就读,你想不到是吧连我都想不到,我教出的四月竟是这么优秀是我这辈子教过的学生中最优秀的,我为她感到骄傲!”
说著李老师把目光投向我“四月,你父母如果泉下有知一定也会很骄傲的,你对得起他们你不比任何人差,相反你是最优秀的”
我無法忍住那些眼泪,战栗着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李老师从呆了的程雪茹手里拿回通知单塞到我手里,抚摸着我的头说:“孩子你虽然很鈈幸,但是你很坚强秋天你就要进大学了,你是真的长大了老师没别的要说的,就想告诉你无论你过去经历了什么,一定要学会爱千万千万不要让自己去恨。爱可以让自己和别人幸福恨却可以把自己拖入地狱。可以爱的时候不要恨。记住”
以我当时的年纪,鈳能还不是太懂李老师话中的含义但是李老师的宽仁和善良是真真切切地感染了我,随着年龄的增长其实我没有那么恨了。无论程雪茹怎么不待见我除了李老师,还有芳菲对我是掏心窝子的好她经常偷偷把省下来的零花钱塞给我用,趁妈妈不在的时候帮我干活冬忝我的手生冻疮,她每次出门都要摘下自己的手套给我戴或是用自己的钱买来润肤油抹我手上,在我痛经痛得死去活来的时候她都会含泪给我揉肚子,或是跟她妈偷偷学着熬红糖水给我喝有一次笨手笨脚被开水烫了手,我很自责问她痛不痛,她反倒说了句:“姐楿比起你的痛,我的痛根本就不算什么”
那一刻我知道芳菲并没有我想象中的单纯。她其实不笨她只是表现得单纯,她的心思跟她柔軟的头发一样非常细致。
而且芳菲反而比我早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有了秘密。她把那个秘密也跟我分享了她暗恋上峩们学校的一个男生。每天晚上她都要挤在我的被窝里跟我谈她对那个男生的思念,她非常想向那个男生表白可是一直没有勇气。我皷励她跟他写信她随口接了句:“你帮我代笔吧。”
第一封信发出去那个男生就主动找芳菲来了,问信是不是她写的芳菲不敢说不昰她写的。因为那男生说:“你真有才华”
他们之间怎么开始的我不知道,反正我前后代替芳菲写了不下二十封信每个周末她去学舞蹈其实就是跟那个男生约会。

害怕程雪茹知道因为她知道我会为她保守秘密。但是我很担心会影响她的功课她却说:“姐,我没你优秀峩就是有四条腿也赶不上你,我妈在我身上拼命下工夫其实也是因为她心里很清楚,我比不上你无论是哪方面我都比不上你,她不甘惢所以才那么失去理智地培养我。”
我哑口无言再次确信,芳菲已经赶在我前面“长大”了因为恋爱,高考她考得一塌糊涂我为此很自责,她反倒安慰我“凡事都有得就有失,我既然得到了我要的爱就肯定会失去什么,上帝是公平的”
在我十八岁生日这天,李老师打电话到我住的女生宿舍楼要我回家吃晚饭,说要给我庆祝生日说芳菲也回来了,在家等着我
虽然在同一座城市读大学,但峩和芳菲见面的时间并不多我既要忙功课又要忙着做家教,而芳菲却忙着谈恋爱每次见到她,她的脸上总是红润饱满有一种真正因為年轻而散发的气息,我想那应该是爱情的滋润吧
芳菲在进入大学的第二个月就跟高中的那个男生分手了,大学俨然为她打开了一扇通姠未知世界的门一切都是那么新奇。“真幼稚!”她这么评价初恋男友抑或是评价她自己。就像是被束缚了一个漫长冬季的茧就等著春天来临破茧成蝶了,脱离了母亲管教的芳菲迫不及待地想要呼吸新鲜空气
“姐,你为什么不谈恋爱”芳菲一直认为恋爱是走向成熟的一个重要标志。我总是笑笑“姐没时间呢。”
对我而言爱情是件遥远的奢侈品,就目前的状况我享受不起每个周末,我要挤好幾趟公车去给人做家教我觉得自食其力才是成熟的标志,这点显然跟芳菲的理解不同当然,这丝毫不影响我们相互依存的感情
每次芳菲来看我,我都在宿舍里用电炉给她煮面吃还不能给舍管发现了,因为宿舍是禁止用电炉的
晚上我会和她去看一场电影。散场出来她总要缠着我给她买校门口夜市的羊肉串回宿舍的那条路很长,路灯下总聚拢数不尽的飞蛾芳菲亲密地挽着我的胳膊,一边吃着羊肉串一边看着那些飞蛾说:“姐我好幸福。”
那一刻我不记得眼中有没有泪水
虽然自己不够幸福,但是能让爱的人幸福这本身就是一種幸福。芳菲是我爱的人啊于是我跟她说:“姐也很幸福。”
芳菲不知道其实我也有过动心。
那是刚入大学的时候有一次我去见一個家教。报纸上看到的启事我就打了电话过去,是个男人接的他要给他九岁的女儿找个语文老师。听声音应该是个很和气的人他约峩下午三点见面。一进入那个绿树成荫的僻静小区我就知道这户人家不是普通阶层。这是一片别墅区我找到那栋白色的房子,摁了门鈴先是一个四十多岁的阿姨接待的我,过了一小会儿一个三十七八的男子从客厅的旋转楼梯上走下来。
他一边扣着西服的扣子一边居高临下地看向我。
脸上是慵懒而漫不经心的表情
步伐却明显地放慢了半拍。
然后他冲我莞尔一笑,“是颜小姐吧”
记得那天我穿叻件绿色开胸毛衫,自己织的里面是条玫红的绣花仿锻裙,我买不起真的是跟同寝室的姐妹在大市场淘的外贸尾单。脚上是双十几块錢的绣花布鞋挎着个廉价的草编袋。我想我的衣着应该跟他家的豪华家居很不协调愈发显得局促起来,搓着手羞涩地跟他笑了笑连招呼都不知道怎么打。
他走到我跟前的时候我觉得他一直盯着我看,脸上始终挂着温和的笑容坐下来交谈的时候,我偶尔也瞟瞟他發现他是个蛮耐看的男人,单眼皮面目和善,笑起来的样子给人一种很安心的感觉后来我见到了他的女儿,穿着宝蓝色的锻裙长得佷漂亮,像个洋娃娃孩子很安静,也很有教养一直乖乖地坐在我们旁边听大人讲话。
“她在国外出生不大会讲中文,我想让她接受囸统的中文教育”容先生跟我谈女儿时,满脸慈爱
对了,他姓容叫容念琛。她女儿有个法文名字sophie原来她出生在法国,她跟父亲交鋶时也是说的法文
我不知道别人听法文是什么感觉,我觉得法文很好听尤其是被清脆干净的童声说出来,就更好听了可能是渐渐地聊得有些熟了,sophie孩子的天性逐渐显露出来很自然地坐到父亲的膝盖上。她勾着父亲的脖子附在父亲的耳畔说着悄悄话,容先生则笑着點点头又拍拍她的小脸蛋。
我觉得胸口有细微碎裂的声音
很多年前,我也是这么坐在伯伯的膝上在他怀里撒娇。伯伯是个慈爱的人也是个优雅的绅士,他身上有种独特的气息让人觉得很舒服每次伯伯去看我们,我总爱缠着他唧唧喳喳地说话而无论我说什么,伯伯总是微笑着看着我间或拍拍我的脸……多久的事了,真的是很久远了久得仿佛成了前世的事。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容先生发現了我的异样我掩饰自己的窘迫,笑了笑“我在猜你们说什么。”
容先生也笑了“唔,我们在议论你sophie说你长得像仙女。”
他的目咣停留在我的脸上“你的确很美。”
“就在这儿吃午饭吧跟sophie先沟通沟通再教她比较好。”容先生放下女儿语气再随和不过,“正好峩没什么事可以陪你们一起用午餐。”
其实后来我才知道容先生为了和我们一起吃饭,推掉了当天一个重要的商业午宴他说他就想囷我多待会儿。
就这样我们开始了。其实也不能算开始抑或是结束因为我从未答应过他什么,他也没有给过我什么许诺我只是很喜歡跟他在一起的感觉,他身上独特的成熟男人的包容和涵养让我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我并不愿去想这是因为什么,潜意识里也拒绝自巳去想
他其实很忙,有时出门十天半个月也见不着人
但只要他在这座城市里,他每周总会抽出空去学校接我一起用餐或喝喝咖啡什麼的。刚开始还带上sophie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一个人来了而且每次总有礼物送我,我拒绝了几次他也就不再勉强我了。不是峩矜持而是我觉得和他还没有到那个层面。
在一次微醉后他吻了我。
那是我的初吻我觉得他是在试探。
他的吻技非常娴熟甚至说嘚上高超,温情而热烈即便我没有迎合的想法,也没法拒绝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从不刻意要求我什么但他总有办法让你无法拒绝,怹很有耐心似乎也很自信。他的自信跟他的温暖随和一样是他特定的身份和生活方式所决定的。我不知道他工作时是什么状态和我茬一起时,他的举手投足抑或是说话的语气,都带着种慵懒闲适不大声说笑也不刻意板脸。
而且他很懂得尊重人跟他说话时,他的目光总是专注地注视着对方一点也没有盛气凌人的架子。他知识渊博见识广,说什么都能侃侃而谈但他很少跟我谈及他的私事。我呮知道他是个商人大部分时间都在世界各地飞,他的太太是个有着法国血统的香港人现在是巴黎很有名的歌剧演员。因为太太拒绝来Φ国也拒绝让女儿学中文让容很反感,婚姻陷入僵局双方就sophie的抚?

权归属问题争执已达两年。在一次大吵后容毅然带着sophie回到中国,並退了sophie的法国籍加入中国籍。
“太太已经在法国起诉我了”容苦笑着说。
我没有对他看似平静实则斗争激烈的家庭生活发表看法因為我没有资格。我只是有些同情这个男人他虽然仪容不凡,看上去很贵胄的样子其实他很疲惫。婚姻让他疲惫生意上的事也让他疲憊。他用一个绵长的吻试探我我没有拒绝,但是亦没有表示可以进一步
他有些无助,问:“我是不是不够优秀”
我知道不是这个原洇,但我可以肯定我不会和他发展不仅仅因为他是有家室的人。我总觉得在我灵魂深处有个空位一定是给谁留着的,但不是给他我說不出具体的理由,就是一种似是而非的直觉不是他,肯定不是他
我多次婉拒他的邀请后,他逐渐明白些什么以为我是介意他还有婚姻。于是在某天他给我打电话“等我处理完后,我再来找你”
我知道他要处理的是什么。我没有为此欣喜更谈不上期盼,因为我佷清楚我跟他之间的距离我们可以偶尔拥抱亲吻,也可以很客气见面谈谈天气,但是生活境遇的不同让我们的灵魂始终无法产生共鸣他不是我命里的人。
这些事我都没有跟芳菲说起过
不是不愿意跟她“分享”,而是我天生就不是一个喜欢倾诉的人而且,我也没觉嘚我跟容的事值得跟人分享大约有半年,我跟容没有任何联络我想可能他的婚姻有些棘手,sophie的中文课我早已停止可怜的孩子,无辜哋成为大人争夺的筹码
在我十八岁生日这天,我去李老师家吃饭一进门芳菲就神秘兮兮地搬给我一个包装华贵精美的大盒子。我以为昰她送我的礼物她说不是。
“不知道是谁送的啦一早就摁了门铃。”程雪茹端着一盘鱼香肉丝从厨房里出来李老师赶紧接过去搁餐桌上。
自从我考入F大经济基本独立后,程雪茹对我的态度好了些至少不会无故给我白眼。有时也会主动跟我说话没想到她会为我的苼日准备午餐,让我颇有点受宠若惊
“快拆!快拆!看看里面是什么!”芳菲迫不及待地催促我。
我狐疑地拆开盒子上系成蝴蝶结状的緞带在盒盖揭开的刹那,只觉眼前一阵刺目的白光还好不是炸弹,是条礼服裙款式很简洁,很少女白色的绸缎配上薄如蝉翼的柔紗,领口和腰间的蕾丝上镶满珍珠和水钻
芳菲将裙子高高举起,嘴巴张得可以吞下一个梨
“谁送的?”程雪茹讪讪地问
我的第一反應是容,但又不能肯定我们已经半年没有联系,他怎么突然送我礼物而且,他又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印象中,我并没有告诉过他任何有关我的事情包括我的住址。不过以他的能耐,这好像不是什么难事
“姐,你谈恋爱啦!”芳菲拿着裙子在我身上比来比去興奋得满脸放光。
我支吾着说:“我也不知道是谁送的”
“骗人!这么华贵的裙子,肯定是认识你的人送的啦!”
“可我真不知道是谁送的”
“有卡片呢。”程雪茹在盒子里翻出一张淡粉色的CaRD我赶紧拿过来,一打开有很优雅的香味上面只有一行字:恭喜,你已经成姩
我抱着盒子满腹疑问地回到宿舍。
一寝室的人围着看那条白裙子唧唧喳喳,问这问那而我无心回答。因为我真的不知道是谁送的至少不能肯定。
显然这是一份华丽的成年礼。
十八岁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是正式跨入成年的一道坎啊。
“四月你确定你不知道是誰送的?”说这话的是睡我上铺的姚文夕她是寝室老大,性格豪爽最爱跟男生混在一起,称兄道弟隔壁寝室的彭莉经常开玩笑说:“每次在澡堂子里碰见姚文夕,听到她的大嗓门我就怀疑我走错了地儿,姚文夕你应该去男澡堂。”
“去你丫的你没看见我胸脯上嘚这两个奶啊,你们有我的这么大吗我要去男澡堂……嗯,如果我去男澡堂……哎你们说会咋样?”
当时是在学校食堂吃早饭我们幾个人坐一桌,听到这话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差点被包子噎死。一向最老实的李梦尧忽然插了句:“我觉得如果你去男澡堂他们会比伱亏。”
我们异口同声问:“为啥”
“因为,因为他们那么多人只看了姚文夕一个人的奶可是姚文夕你一个人可以看到那么多男生的……的……”李梦尧憋红了脸,不知道接下去怎么说实在“的”不下去了就脱口而出,“的奶”
“噗”的一声,一桌的人集体喷饭姚文夕当时已经瘫了,指着李梦尧直抽搐“你,你丫的你见过男人有奶啊……”
这段子后来在系里传开,颇为热闹了一阵李梦尧因此成了系里的名人,有一次上公共课李梦尧到晚了没位子坐,旁边一个坏男生认得她把胸脯一挺,逗她“哎,你看是我的奶大还是姚文夕的大你回答了我就把位子让给你。”
结果哄堂大笑李梦尧当时就被气哭了,这一幕刚好被来上课的副教授叶春秋看到当场把那个男生狠狠训了一顿,李梦尧却好几天没去上课羞于见人。所以自那以后她很少发表言论本来就性格内向更加不爱说话了,每天只顧发奋读书是寝室里最用功的女生。我跟她的关系很好因此她对我收到礼物这件事难得地发表了意见,猜测道:“肯定是某个暗恋你嘚男生送的四月,你走桃花运了吧”
“不可能!”李梦尧上铺睡的是戴绯菲,她是本地人家境很好,最爱买衣服是我们这栋女生宿舍楼最时髦的女生,因此她对衣服之类的东西很有眼力“这裙子很贵呃,英国的一个牌子绝对不是一般的穷学生送得起的,这个猜測可以排除”
我也赞成这个看法,我知道F大有很多对我表示爱慕的男生但确实还没有谁有这样的实力。如果是容送的为什么不留名?
一直闹到熄灯寝室里才渐渐恢复安静。
我却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大约到凌晨的时候,我终于疲惫不堪地昏睡过去好像才眯了会儿眼睛,寝室的电话突然刺耳地响了起来戴绯菲靠电话最近,咕噜着不耐烦地接了“四月,你的”我半梦半醒间听她叫我的洺字。我揉着眼睛爬起来生怕吵醒其他人,事实上已经吵着她们了我知道她们都在竖着耳朵听。
“颜是我。”果然是容的声音。
“你可以出来下吗我刚下飞机,很想见你”
“明天吧,现在很晚了”
“不,我一定要现在见到你”
“很晚了,我出去不方便”
“容先生,真的不行”
“不管,我要见你!”容的语气里透出少有的霸气
我也有些来气,“如果我不去呢”
他答:“我会每隔五分鍾打电话过去。”
没办法我只得摸黑oo@@地穿衣服。李梦尧马上为我点燃蜡烛姚文夕也拿出了手电筒给我,要我下楼小心点我很抱歉吵醒了她们,李梦尧说:“没事王子终于现身了,我们高兴!”戴绯菲问:“要不要穿上那条裙子”
显然她们都认定裙子就是打电话的嫆送的,我也这么认为但我没有穿,三更半夜的穿条纱裙在校园里晃会吓着人的。何况?

是什么天气还是二月呢,不吓死人也会冻迉人我才不听她们的拾掇,在毛衣外随便套了件棉袄就溜出了寝室但校门这时候是锁着的,我只得走后门远远地,隔着铁栅栏就看見容的黑色奔驰静静地停在对面马路上见我出来,容打了个弯儿将车开了过来
一上车,他就抱住我吻
“颜,我等得太久了!”他激動得难以自抑
说实话,我是有些感动的时隔这么久突然出现,在我生日的这天送我成年礼放在任何一个涉世未深的女孩身上都做不箌无动于衷。而且不管我承不承认不管他是不是我命里的人,我心中的位置是不是留给他的我还是有些想念他的。他的一切都让我觉嘚温暖即便某天彼此相隔天涯,他也是个值得让人怀念的人
就如此刻,他的吻终于让我也慢慢地升温起来纠缠了好一会儿,他才恢複些平静他有些微喘地说:“跟我去吃点东西吧,我十几个小时没吃东西了”
他将我带到一家会所,喝完牛奶又吃了些点心他才慢慢缓过来。“飞机上的东西不是人吃的”他笑着说,然后他握住我的手温柔地摩挲着,俯身轻轻吻了下我的手背“天知道我有多想伱。家里的事处理得不太顺利没有处理完我又不敢来见你,怕被你拒绝现在好了,总算是处理完毕我签完字就直接往机场赶了。”
峩如释重负“那就好。”
他也长嘘一口气“是啊,太不容易了”接下来是短暂的沉默,他终于说“对不起,本来是想赶到你生日當天过来的到底是没来得及,能接受我迟到的生日祝福吗”
我点点头。正要向他送我裙子表示感谢他抢先说道:“我给你准备了生ㄖ礼物,希望你喜欢”说着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天鹅绒的小盒子。
我倏地瞪大眼睛生日礼物?
他微笑着灯光下眼睛明亮有神,深凊款款地将盒子递向我“happy Birthday,颜”
莫家的女人可不少,莫家老爷子生了三个儿子长子莫敬浦也就是莫云河的伯伯,是个很温厚和善的囚可是他太太却是个顶厉害的女人,身体不太好常年病病歪歪的,面无血色很少露笑脸,莫云河从小就怵她;莫家次子莫敬池也就昰莫云河的父亲也很温善文人气十足,可是莫云河的母亲却也是厉害得不得了发起火来连黄浦江的水都扑不灭,莫云河跟母亲从小就鈈是很亲也是极怕她的;至于莫家老幺莫敬添的太太,也就是莫云河的婶婶就更不是个善茬了她出身大门第,飞扬跋扈在莫云河的記忆里,如果三天听不到婶婶骂人会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每次在花园里碰到婶婶莫云河都是绕道走的;此外还有莫家的七大姑八大姨,那就多得莫云河数都数不过来莫家老爷子传统观念很强,坚决不准分家而他自己本身姊妹众多,来往也密切梅苑那时候很热闹,常常一开就是好几桌麻将
在莫家,男人在外创家业的时候女人们就在家里打麻将说是非,而莫云河他们这些孙子辈很小的时候就習惯了家里喧嚣不停的麻将声,自然也听到了“狐狸精”、“贱人”、“婊子”这样极不雅的字眼这在外人是很难想象的,因为莫家在仩海是鼎鼎有名的大户自民国时期到现在,无论是嫁出去的还是娶进门的不是名媛也是大家闺秀,哪个不是举止端庄娴雅说话斯文囿礼。
但莫云河知道这些都是做给外人看的。
关上门莫家的女人绝对是另外的样子,骂起人来跟那些市井妇人没有任何区别。本身她们就没有区别因为她们都是女人,而女人最喜欢的就是东家长西家短地搬弄是非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莫家的女人何止三个!
父亲莫敬池和那个女秘书的事在梅苑传了很久了这样的事在梅苑原本是一点也不新鲜的,经常被梅苑的女人们传来传去莫家家大业大,男囚们在外面免不了惹些花花草草其中当属三房莫敬添风流事最多,据说结婚前就不晓得谈了多少个女朋友婚后丝毫没有收敛,只不过奣的变成暗的了相比之下,莫云河觉得伯伯莫敬浦和父亲莫敬池算是比较正派的了虽然偶尔也有些风言风语,但都无疾而终传过了僦风平浪静了。
但是颜佩兰无疑是个例外。
起先莫家的女人也没把她当回事“狐狸精”、“贱人”骂了一通,以为也不会有太大的动靜不想莫敬池这次竟然是认真的,他毅然跟太太提出了离婚莫家顿时炸开了锅。要知道在莫家风言风语再怎么传,也绝没有谁敢提絀离婚的包括三房莫敬添,外面不晓得招惹了多少女人风流事不断,可从未提出过离婚
这是莫家老爷子给儿子们定下的家规,在外媔怎么玩都可以就是不准离婚,不管对谁也不管什么理由莫家只认可一次婚姻,除非是内人不在了续弦
婚肯定是离不成的,用莫家咾爷子的话说:“老子死了你都别想离你敢离,你就不是莫家的人带着你的老婆孩子滚出去。”
那阵子家里闹得鸡飞狗跳,莫云河瑺常在半夜被爸妈的吵闹惊醒莫云河的妈妈这次没有扮演泼妇的角色,扮演的是苦情戏女主角成天泪水涟涟,见人就哭诉极大地博嘚了莫家里里外外亲友的同情。偏巧那阵子老爷子病了莫敬池是孝子,不忍心让老父亲受刺激他只得将离婚暂时搁下,家里这才平静叻些日子
谁知好景不长,那边怀孕了于是事情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即便婚离不成那个女人也不会就此销声匿迹。从老爷子的態度来看似乎没有先前那么义正词严了,老爷子的动摇让莫云河的妈妈慌了神。
在莫家女人们不管怎么搬弄是非,之所以地位稳固佷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她们为莫家繁衍了子嗣莫家老爷子旧思想很严重,女人娶进门就是生孩子的不是摆着看的,只要能生养其他嘟不重要。而这些为莫家生养了子嗣的女人里并不包括莫云河的妈妈唐毓珍。
换句话说莫云河并不是莫敬池的亲生子。
对于自己的生父生母当时年仅七岁的莫云河印象很模糊,依稀只有个轮廓如果不是每年父母祭日时,莫敬池带他去墓地祭拜他只怕连轮廓都不记嘚了。在莫云河的感觉里父母就是冰冷墓碑上静止的头像,虽然一直微笑着“看着”他但那笑容是静止的,仿佛时光被凝固永远静圵。
“你要在心里永远记住他们”莫敬池如是说。
莫云河的生父曲向辞和莫敬池在美国斯坦福大学留学时相识后成为挚交;莫云河的苼母古岚当时也在斯坦福留学。很多年前在梅苑就有这样的传闻据说最先认识古岚的是莫敬池,但最后古岚跟曲向辞走到了一起这其Φ的隐衷恐怕只有当事人最清楚。但莫敬池从未对此有过正面回应他跟曲向辞的交情也并未因此有丝毫的影响,传闻也就不了了之后來莫敬池在老爷子做主下娶了现在的妻子唐毓珍,唐家跟莫家是世交也是多年的生意伙伴,两家联姻称得上是强强联手也可以说是商業联姻。所以莫敬池跟妻子唐毓珍的感情一直很疏离对外当然是扮演的恩爱夫妻,但回到家就是貌合神离彼此都很客气,客气得不像夫妻唐毓珍当然也听闻了莫敬池跟曲向辞夫妇的

源,还曾一度跟莫敬池就这事闹僵过但丝毫阻挠不了莫敬池跟曲家的热络来往,后来唐毓珍按捺不住好奇也去曲家走动了几次就再也无话了,因为曲向辞夫妇的恩爱让她望尘莫及那种恩爱跟言语无关,两个人相互递个眼神一颦一笑,都是那么温柔婉转唐毓珍不看便罢,看了反而深受刺激因为这样的夫妻浓情是她这辈子都奢望不到的。
于是唐毓珍僦不再吃古岚的醋了人家夫妻好着呢,莫敬池绝无可能介入得了他们的婚姻本来就是捕风捉影的事,犯不着让自己心里添堵就是有什么,那也是他们婚前的事这点唐毓珍倒是想开了。她只是觉得很悲哀同样是夫妻,为什么她跟莫敬池就跟路人似的两人单独在一起时,基本无话可说唐毓珍自认相貌虽比不上古岚,但也算模样端庄学历是低了点,可家世远在古岚之上莫敬池怎么就不待见她呢?
后来大房莫敬浦的太太提醒了她,孩子是维系夫妻感情的纽带没有孩子,夫妻是长久不了的一语惊醒梦中人,唐毓珍当即意识到叻问题的症结所在于是很积极地想生养个孩子,这不仅仅是为了维系夫妻感情对于将来分家产也是起着决定性作用的,虽然老爷子现茬板着不分但老爷子总有作古的那天,到时候不分也得分如果没有孩子,她将来可是要吃大亏的
此后多年,唐毓珍都在为生养一个駭子而绞尽脑汁她不是没有怀过,刚结婚的头年她怀了一次,但六个月的时候流产了自此之后她再也没能怀上,起先莫敬池还很配匼她到医院做检查也好,吃中药也好算日子同房也好,唐毓珍说怎样他就怎样毕竟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延续莫家香火也是他身为莫家子嗣的责任。只是唐毓珍自流产后生育上就出了问题看遍名医吃遍偏方都未能让她的肚子大起来,慢慢地莫敬池也就失去了信心和耐心不再怎么配合她了,特别是唐毓珍被医生判定将终身不育后他跟唐毓珍之间最后的一点希冀也就破灭了。唐毓珍在很长一段时间內终日以泪洗面无奈命里无子,她就是眼睛哭瞎了都无济于事所以后来莫敬池收养莫云河时,她没有立场反对老爷子一句话:“你總不能让敬池将来无人送终吧,你自己又不能生”
一句话就将唐毓珍打入地狱。
无论她情不情愿接不接受,她当定了莫云河的养母
非常不幸,曲向辞夫妇在莫云河三岁时因车祸双双离世去世那天正是莫云河的三岁生日,夫妇俩一大早出门给儿子去买礼物和蛋糕结果回家的途中被一辆逆向行驶的油罐车撞翻,车毁人亡
那天,莫云河还是有些记忆的他早早就被保姆叫起床,吃了早饭就一个人在花園里挖土舀水等着爸爸妈妈给他买礼物回来。那天的雾很大莫云河对那天最深刻的记忆就是屋前屋后弥漫不散的浓雾,他成年后也没囿见过那么大的雾一团团,一层层将整个院子裹得严严实实,以至于保姆叫他吃午饭的时候站在露台上喊了半天,都见不着他的人
莫云河当时站在雾里,不知怎么像是听到爸爸妈妈在叫他忽远忽近,他站起身四顾张望除了茫茫的一片雾,什么也看不见
浓雾一矗弥漫到下午才渐渐散去,保姆抱着年仅三岁的云河在走廊上哼着小曲儿院子里那么静,静得仿佛连落叶坠地的声音也听得到云河依偎在老保姆的怀里,慢慢地睡去心里还在模糊地想着:“爸爸妈妈买礼物怎么买了这么久还没有回来……”
一直到深夜,云河被一阵撕惢裂肺的哭声惊醒是老保姆在楼下哭,间或有其他人说话的声音云河也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他怕黑
很快老保姆就上楼来看他,开了燈就将他紧紧抱在怀里边哄他边哭。而莫敬池当时也在旁边他从老保姆的怀里接过云河,抱着他说:“靖靖别怕,有叔叔在}

在我们村有一个很深的忌讳清奣节家里成年的小辈都要去上坟,还得在坟头压纸老人说这是让祖宗知道家里人丁兴旺,如果不去就是对祖宗的不敬会招致大祸!

我镓到了我这一辈就我一个女孩,给奶奶压纸的活就落在了我身上可我那天去给奶奶上坟的时候,却把纸压错了坟头

本来我都没发现,還是我从坟地出来的时候一块来上坟的三大爷问我:“晓晓,你上完坟咋不给你奶压纸”

我愣了下,“我压了”

说着,我重新往坟哋里看发现我奶的坟头还真没压纸,反而是她旁边的坟头上压着几张纸钱

我这才意识到,我刚才压错坟了

三大爷也看见了,脸色一變连忙掏出几张纸钱给我奶压在坟头上,拽着我匆忙往山下走

越往山下走,我就感觉肩膀越沉像是压着啥东西,而且头昏脑胀的眼皮直往下耷拉,直打哈欠

走到院门口,正好碰见爷爷

我叫了声:“爷”,眼前一暗直接栽到他的怀里。

我脑袋里乱糟糟的耳边嗡嗡的响,总觉得有双手掐在我的腰上掐的我生疼,身上忽冷忽热我抱着胳膊,缩成一团难受的都要喘不过来气。

可腰上越来越疼迷迷糊糊的,我好像看见一人跪在床边

那人缓缓抬起头,看清他的脸我猛吸口凉气,心里一凉他的脸上带着个木雕的面具,只露絀一双眼睛眼神交杂着悲伤和愤怒,眼睛下方的木制面具上有道殷红的血痕仿佛下一刻就要滴到我身上。

那人缓缓凑近我的脸声音低沉,质问:“你不认识我”

说着,他手上用力我的腰都要被掐断了。

我疼的嘶嘶吸凉气那还顾得上想他说的啥,惊慌的喊着:“爺爷”

我刚喊完一股子呛人的烟味扑到我的脸上,我被呛得咳嗽个不停挣扎着睁开眼睛。

爷爷站在床边刚掐灭手上的烟。

我刚想说話爷爷就冲我摆摆手,让我别出声

他拿出一张红纸铺在炕桌上,像是过年写横批对子用的然后自己盘腿坐在炕桌前,右手食指放在墨水瓶里左手捏着一根香,闭着眼睛嘴巴快速的动着,像是在说啥却始终没有发出声音。

随着他说话香燃烧的速度越来越快,眨眼的功夫就烧掉了大半截

突然,爷爷浑身一震虽然闭着眼睛但他的眼珠不停的转动,他的右手食指从墨水里拿出来在红纸上快速的寫了三个字,不过写的很潦草我根本看不出来他写的是啥。

等到爷爷写好用针在我的食指上扎了下,把血抹在红纸上

我脑子昏昏沉沉的,看到这里又睡了过去我再醒来的时候是被院子里公鸡的叫声吵醒,一睁开眼就看见爷爷正坐在炕边抽烟

“爷…”我嗓子疼的厉害,声音很哑说句话都很难受。

爷爷把我扶起来让我靠着炕头的柜子,说:“晓晓我给你请回来个鬼仙。”

“啥”我吃了一惊,“爷为啥给我请鬼仙?”

我爷爷石三根会看脏看相我跟他在乡下长大,也知道他会请鬼仙

他口中的请鬼仙就是把那些死了没地方去嘚孤魂野鬼或者是我们本家死去的人请回来,我给他香火供奉他护着我,在东北那边还有请狐仙和常仙的

爷爷解释说:“我早就跟你說过,你八字弱容易招惹邪祟,昨天你上错坟就把那坟的主人带回来了,他很厉害我们不能得罪,只能把他请回来咱们供着他,讓他护着你”

“那你见到那东西了?”我咽了口唾沫紧张的往周围看,“现在那东西就在屋里”

爷爷瞪我一眼,说:“什么那东西往后你得叫仙家,用尊称他现在不在这里,你再躺会我去做饭。”

说着话爷爷就去了院子里。

我追上去想着再问问,可还没等峩说话村里的王叔突然推门进来,着急的说:“三根树我儿子大壮出事了,你快跟我去看看”

王叔是真着急了,也不等爷爷说话抓着他就往走,“他昨天下午趁我跟他妈不注意喝了一杯白酒一直在吐,吐出来的东西还特别恶心……”

爷爷问他怎么个恶心法王叔皺眉说:“你们去看看就知道了。”

我跟在他们后面到了王叔家的院门口就闻到酸腐味,熏得我直犯恶心

往院子里一看,王叔的儿子夶壮正蹲在墙角吐我看过去的时候,他正好吐出来一滩黑了吧唧的东西像是动物毛发。

我上前两步看清后也忍不住干呕,在那滩呕吐物里竟然有一只被扯烂的死老鼠

“叔,你说大壮这是咋了”王叔担忧的问。

爷爷看了眼大壮吐出来的东西脸色顿时变了,刚要过詓就见大壮猛地站起来闷头朝我跑过来,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撞到我的肚子上

“快跑,它来找你偿命了”在撞上我的那一刻,大壮小声说了这句话

而且他说话是声音很哑,像是气不足说一个字都很困难。

我捂着肚子疼的呲牙咧嘴,听见这话愣住了谁來找我偿命?

王叔反应过来一把扯过大壮。

大壮嘴里呜呜的叫着又是踹又是挠的挣扎着。

爷爷拿出根烟点着后深吸了口,朝着大壮猛地一吐大壮白眼一翻,倒在了王叔的怀里

“快把他抱进屋里。”爷爷说

王叔连忙把大壮抱进屋,我回过神来也忍着肚子疼往屋裏走。

爷爷去厨房拿了双筷子一手夹住大壮的右手小手指,一手摁着大壮的眉心大壮的身体骤然绷紧,梗起脖子翻着白眼。

“你回來干啥”爷爷冷声问。

大壮就那么翻着白眼看向我这边用嘶嘶的气声说:“要出事。”

“酒喝酒…”他又说。

爷爷嗯了声用筷子往外一拽,等筷子离开手指大壮身体一软,闭着眼没了动静

“叔,大壮到底是咋了”王叔小心翼翼的问。

爷爷收起筷子说:“你爸想喝酒了,来跟你要酒”

王叔拍了下大腿,懊恼的说:“怪我这次上坟我忘记拿酒了,明天就给我爸送去那大壮现在没事了吧?”

“没大事不过你还是送他去医院看看,我看他刚才吐出来的东西不干净”爷爷说。

想起刚才大壮吐出来的那只死老鼠我胃里又开始翻腾。

王叔哎了声说这就去。

看着大壮没事了我和爷爷也回了家。

路上我问爷爷:“刚才大壮说要出事是啥意思?”

爷爷抿唇沉默片刻后反而问我:“晓晓,你知道我为啥非要把你留在乡下不让你去找你爸不?”

我嗯了声说:“我爸是鳏独之命,八字硬克峩。”

爷爷以前说过这事我爸注定无妻无子,在生我之前我妈已经流产过三次,就是怀我的时候也出了不少事好几次差点流产,生峩那天我妈更是毫无征兆的摔了一跤拼着口气把我生下来,自己却大出血没了

我爸上次来看我还说,我能生下来就是个奇迹

“其实,你是我使了手段求来的”爷爷说。

“什么手段”我惊讶的问。

爷爷抬眼看向我说:“我现在不能告诉我是用了什么手段,但这其Φ确实牵扯到了性命因为我当时为了你,把她的儿子给杀了现在那东西要来找我讨债了,大壮他爷心肠好过来告诉我一声。”

霎时間我脑子里一片空白

爷爷起身,拍着我的肩膀说:“我这些奇门外道是祖上流传下来的我们家的老祖宗以前是替底下的人办事的,到叻爷爷一辈给拒绝了才导致你爸爸是这么一个命。为了留住你我更是造了孽,这债迟早是要还的你一定要好好供奉着仙儿,我本事囿限没办法保护好你,有他在多一份希望,我还指望着你光宗耀祖呢!”

听到这话我心中害怕的情绪淡了不少,好奇的问:“爷昰不是我将来会能挣很多钱,带着你开小车住别墅”

爷爷摇头失笑:“这我不知道,我指的不是这方面”

我追问:“那是什么方面?”

村里一说谁有出息光宗耀祖了,都是说这个人工作体面能挣钱。

气人的是把我的好奇心吊起来,爷爷却不肯再说了转身去厨房莋饭,吃完饭就拿着个篮子往外走里面是我上次给奶奶上香剩下的香和纸钱,我问他去啥地方他也不说只让我好好在家。

昨天夜里没睡好看书也看不进去,我就去睡觉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身上的被子越来越沉沉像是压着啥东西,我都有些喘不过来气

直到一双栤凉的手掐上我的腰,我猛地睁开眼睛就看见一人隔着被子坐在我身旁,低着头我看见的是他黑漆漆的头顶。

身上的被子拢到中间怹双手正掐着我的腰。

我使劲的想要起来却像是被钉在床上动不了,惊恐的问:“你是谁”

他抬起头,又是之前那个带着木质面具的侽鬼他怎么又来?

“你怎么能忘了我”他眼睛满是痛楚,闭了闭眼轻声呢喃道。

要是个正常人男人对我这么深情我心里肯定美滋滋的,可现在是个鬼还带着个吓人的面具,我眼泪都被吓出来了

“放开我,放开!”我惊慌大叫着鼻涕眼泪流了一脸。

他慢慢低下頭去再次用头顶对着我,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

就在我觉得自己要被他掐死的时候,只听哐当一声我吓得一激灵,醒了过来

“晓晓,咋了”爷爷跑过来。

我哭着扑到爷爷怀里发抖的抱住爷爷,把刚才的梦跟他说了一遍“爷,那是个啥东西我为啥总是梦见他?”

他拍着我的背哄我说:“别害怕,那是我给你请回来的鬼仙”

我吸了吸鼻子,不相信他的话:“鬼仙哪能这么吓人”

“仙家都这樣,等晚上给仙家上香的时候我好好跟他说说,让他别再吓唬你”爷爷说。

我点点头可想起梦里鬼仙的眼神,我心里不由得发慌怹看我的时候不像是看陌生人。

爷爷晚上给仙家上香的时候嘟囔了半天接下来几天我都没再做梦,身体也很正常

我不禁想,或许那天夜里的事情是个巧合

就在我以为不会再有问题的时候,村里出了件大事跟爷爷关系最好的老杨叔出事了。

我跟爷爷听到这个消息连忙赶到老杨叔家里。

进门就看见老杨叔仰躺在院子里的压水井旁眼睛瞪着,只穿了内裤身上和脸上都是爪子挠出来的抓痕,鼻子和耳朵被活生生的咬掉了

老杨婶坐在尸体旁大哭,自责的说:“昨天睡觉的时候他还好好的早上我起来的时候旁边的被窝就没人了,等我絀门一看他就成这样了,都怨我睡的太死都怪我。”

站在我旁边的人说这可能是老杨叔起夜被山上下来的狼给害了。

村里的老人却嘀咕说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山上有狼,更没听说有人在家里被狼咬死的更何况就算是真有狼,也不能只把鼻子和耳朵咬掉不啃身上的肉。

我看着老杨叔的脖子往前走了两步,发现他的下巴下方似乎有青紫的痕迹

我想把这事告诉爷爷,可院子里乱哄哄的我叫叻爷爷两声他也没听见。

村里人劝着老杨婶亲戚跟着忙活,给老杨叔穿上体面的衣裳放到了棺材里。

老杨婶哭着找到爷爷跟他说:“老杨死的不明不白,我怕他走的不好你能不能送送他?”

爷爷想都没想就答应了“我也正想跟你说,横死之人怨气重头七回魂怕昰会伤人,下葬的时候我用点法子就把他送走吧。”

老杨叔死的突然葬礼也匆忙,当天下午三点多挖好坟地请来几个敲锣吹唢呐的囚,由爷爷领头抬棺出殡只有近处的亲戚赶了回来。

爷爷特地找了四个强壮的中年汉子来抬棺去坟地的路上倒是没事,反而是要填土嘚时候天阴起风了。

填土的人被迷了眼一脚踩空摔进了坟坑里,周围的人手忙脚乱的把他拉上来

我凑上前一看,这人额头磕破了滿脸的血,身体不住的哆嗦

我伸手拽住爷爷的袖子,刚要说话那人突然睁开眼睛,死死地瞪着我嘴唇无声的动着,我看了半天才明皛他说的是:“快跑它找你来了。”

想起爷爷之前跟我说的话我浑身一僵,难不成是那个来讨债的

爷爷顺手拿过旁边人手里的锣,茬那人耳边敲了一下那人双眼都被吓直了,爷爷咬破手指摁在他的人中上。

那人大张着嘴嗬嗬的喘了半天的气后晕倒了。

“快送去醫院”爷爷说。

把那人送走之后爷爷亲自拿起铁锨,跟我说:“晓晓你来烧纸,其他人都退后”

我应了声,跪到火盆前往里面擱纸钱,爷爷冲着坟坑里的棺材小声说:“我知道了你安心的走吧。”

其他人离得远听不见但我听的清清楚楚。

爷爷说完这句话再填汢就没再发生啥事

“行了,可以下山了”爷爷立好坟头,说

老杨婶又过来烧了不少纸钱,这才肯下山

回家后,我拉着爷爷的袖子小声说:“爷,咱们跑吧去找我爸,我不想留在村里我害怕。”

说话的时候我声音都不受控制的发抖。

想起撞邪的大壮还有那个磕破头的男人我就忍不住心里发寒,那个讨债的真来了它会不会要了我的命?

爷爷一怔片刻后露出苦笑,强笑着说:“跑不掉欠丅的债总要还。”

我急了“可是他们都让我快跑。”

爷爷还是那句话“跑不掉。”

我觉得自己都要急疯了难不成就等死吗?我可不想变成老杨叔那样浑身都没有一块好肉。

最后爷爷说了句:“你好好给鬼仙上香他能护住你。”

我气的直跺脚晚上都没跟爷爷说话。

我正犯愁的时候村里有人说老杨叔在出事前的下午去过村西南的山坳,还在举着香跪在一棵杨树前磕头。

那讨债的不直接来我和爷爺去找老杨叔干啥?

反正走也走不了不如去杨树林子里看看?

第二天趁着爷爷下地干活我一个人悄摸的去了那个山坳。

在里面找了半天我终于在靠近东边山脚的一棵杨树下发现了烧香落下来的灰,而且是两堆

除了老杨叔,还有另外一个人来这里烧香

我站在树下看了半天,除了一堆灰其他的啥也没出来,我失望的叹口气转身要走的时候瞥见树下的土往上鼓了两下。

我从地上捡了根棍子往土里戳了两下土里发出吱吱的两声叫,紧接着一直大老鼠从土里钻出来身上的毛沾着血,嗖的一下钻进旁边的草堆里在地上带出一道血痕。

我吓得头皮发麻大叫一声,下意识的想跑可等我看清那堆土的情况后,我生生的停住了

从老鼠钻出来的洞能看出土里血淋淋的。

我犹豫了下战战兢兢的挪回去,用棍子把周围的土拨拉开发现埋在土里的竟然是一只鸡,也不知道埋了多少天已经腐烂大半,还苼了蛆

突然,我右边的草丛晃动两下

我后背心一凉,余光突然注意到树下的灰堆上不知道啥时候出现一只脚印

可这林子里只有我一個人!

看到脚印的一瞬间,我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扭头就往外跑,跑到杨树林子边我鬼使神差的回头发现刚才那个灰堆下面站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正看着我这边脸上的木制面具尤为显眼。

我缓缓停住这不是鬼仙么?

跟我的目光对上他眼中逐渐泛起笑意,冲我揮挥手

“晓晓,你咋来这了”

冷不丁听见爷爷的声音,我吓得浑身一哆嗦

这接二连三的惊吓,我感觉自己的心跳都不对劲了

“你這是咋了?”爷爷担心道

我指着杨树林子里,声音发抖话都说不清楚了:“林子里有人烧香,地下还埋了鸡还有鬼仙。”

爷爷一听立即沉了脸,“你把那只鸡挖出来了”

我忙着摇头,“没有但是有老鼠把那只鸡给啃了。”

爷爷这才松了口气“你在这等着。”

說着爷爷进了林子把那只鸡重新埋上,然后拉着我往回走

“爷,你说除了老杨叔还有谁在林子里烧香?鸡是不是老杨叔埋的他来這烧香干啥?”我满肚子的疑问

“不知道。”爷爷说完这话就开始沉着脸教训我,说我不听话不好好在家待着,念叨了我一路

一矗回到屋里,他才停下

我松了口气,从小到大爷爷对我是舍不得打舍不得骂,我要是做错事他就唉声叹气的念叨我跟和尚念经似的,嘴都不带停

“晓晓,你快去给仙家上柱香说谢谢他刚才护着你。”爷爷说

我点头,把香拿出来后才反应过来纳闷的问:“爷爷,仙家啥时候护着我了”

他摆摆手,一副不想解释的样子

我撇撇嘴,把香点着跪在红纸上磕了头

这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我总觉得右邊的被子很沉扯也扯不动,迷迷糊糊的睁眼只看见被子被压下去的凹痕,没有其他的东西

“要出事,你要出事”一道男人的声音茬耳边响起,“山坳里要出事”

声音飘飘忽忽的,跟催眠曲一样我实在是困,打了个哈欠翻身睡了过去。

没过一会外面突然有人砰砰敲门。

我被吵醒边穿衣服边没好气的喊:“谁呀?”

“是我晓晓,你爷爷在家不”外面的人回道。

是四婶她家就在我家后边,站在后院就能看见她家院门

听着她的声音不对,我应了声:“在”连忙穿衣下地。

我出屋时正好跟爷爷撞上

爷爷脸色凝重,在我の前开了门问:“咋了?”

四婶双眼通红抓着爷爷的袖子,哽咽着说:“叔我家强子出事了,就在村西头的山坳里”

爷爷身体僵住,好半天才喘上一口气让四婶跟着他去山坳,出门前把我锁在了家里

我心里着急,在家待着难受从门缝里看着爷爷走远了就从后院翻了出去,也跟着去了山坳

白天我才发现有人在山坳里烧香,还埋了鸡晚上强子就出事……

刚走到树林子边上,就听见里面压抑的哭声我心里一沉,轻手轻脚的走进去看见王强踮着脚尖站在埋着鸡的那坑里,后背贴着杨树翻着白眼,两边嘴角僵硬的上扬像是被东西扯着。

坑里的虫子已经爬到了他的腿上

等看清他的脸后,我不由得脊背一凉

他的脸上都是挠痕,整张脸没一块好肉

爷爷站在距离他三步远的地方,手上拿着根棍子强子的嘴巴开开合合,像是在说话

四婶站在老远的地方,捂着嘴哭在她身边还有不少村里人。

我心里虽然害怕可想着爷爷在这里,就大着胆子往前走想要听听强子在说啥。

“石三根你欠下的债该还了。”强子嘴里发出女人嘚尖锐声音充满了阴毒和憎恨:“我不会让她活着,我会让她偿命”

强子刚说完这话,爷爷突然上前直接把手里的棍子塞进强子的嘴里,然后从兜里掏出来一张红纸上面还用朱砂画着啥东西,低喝一声拍在强子的额头上。

强子浑身抽搐嘴里发出“呃呃”的叫声,喉结上下滚动

爷爷提着他的衣领,把他嘴里的棍子拿出来他哇的一声,弯腰吐了起来

强子一吐完,就晕了过去

爷爷吃力的把他從埋着鸡的坑里拖出来,扭头看见我生气的瞪我一眼,说:“过来搭把手”

我摸摸鼻子,低头过去帮忙心里暗暗叫苦,回家后爷爷鈈得跟我念叨到天亮

走近我才发现,强子除了脸上之外身上也都是抓痕。

不过虽然看着瘆人总算还有口气。

我和爷爷把强子抬出来村里人帮着四婶把他送去了医院。

我也想跟着去爷爷不让,沉着脸把我拽回了家

进门口,爷爷竟然没有念叨我只是蹲在门口抽烟,也不说话

我忐忑的站在院子里,心里七上八下的正想着怎么哄爷爷的时候,他把烟掐灭回了屋

我在客厅站了好半天,瞧着爷爷屋裏的灯关了这才回屋

刚关上门,屋里的灯突然闪了下然后滋啦一声,灭了

我咽口唾沫,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不用害怕,是我”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紧接着我就看见床边有道身影脸上的木制面具特别显眼。

“你就是我爷请回来的仙家”我强装镇定的问,悄摸的往后伸手去够门把手却怎么都摸不到,急出了一身汗

他回道:“是,我要的不仅仅是香火”

“那你还要什么?”我明白他话里嘚意思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爷爷明明说过他护着我,我给他香火供奉

他道:“现在还不能说,这是你离开村子之后的事情你要昰答应,关键时刻我会保你一命不会让那东西害了你。”

爷爷刚才还说他可能没法护住我这个鬼就以此来威胁我。

我不想答应谁知噵他打的是什么主意,可我也明白现在不能惹他生气只好软着声音说:“我能等白天跟我爷商量下,再跟您说吗”

我能感觉出他的目咣骤然变得锐利,死死地锁着我过了好半晌,他轻笑一声道:“能,不过你别后悔”

话落,他的身影瞬间消失屋里的灯也亮了。

峩盯着他先前站着的地方不由得拧眉,他最后一句话是啥意思

爷爷请回来的这个鬼仙有问题。

爷爷这一天也够累的好不容易睡着,峩不想打扰他就想着等早上吃饭的时候再跟爷爷说。

可谁知没等我开口又有人来叫他。

这次不是有人出事而是村里年轻人怀疑山上囿狼,要上山去找

村长也觉得是有狼,他一向不信神鬼跟爷爷说:“接连两人出事,不能再坐以待毙不说一定要抓住那头狼,至少咱们动静闹得大点能把它赶到深山里去,不然村里老人孩子这么多保不准哪天再出事。”

爷爷皱眉不赞同村长的话,说:“这不是狼”

我附和道:“叔,真不是狼是……”

村长摆摆手,一脸严肃打断我的话:“满身都是爪子挠出来的,不是狼是啥”

他又看向爺爷:“三根,你以前搞那些封建迷信的东西没闹出啥事,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没看见,现在村里人一死一伤这么大的事,伱说不是狼是那些东西,你跟官家说能有人信”

这下子我和爷爷都不知道说啥了,村长说得对说出去也没人信。

村长脸色缓和些這才说明了来意:“你家不是有一把老猎枪?能借我们使使不”

把生了锈的猎枪拿给村长,爷爷也说要跟着去村长不让。

“你都一把姩纪了遇到啥意外都跑不动,快在家待着吧”说着,村长带人走了

爷爷在门口站了会,扭头跟我说:“你好好在家千万别再往外跑。”

说着他追上村长也不知道这回这么说的,村长没再把爷爷撵回来

“跟上去。”我突然听见鬼仙在我耳边说

我一激灵,往四周看也没看见他。

我本来就担心爷爷听他这么一说,连忙锁上门跟了上去

村周围都是矮山,上面大多种着果树越往里山越陡,树也長的高平时都没啥人进来。

翻过山头进了一片树林子里,一进这林子里头我就浑身不舒服却又说不上来到底啥地方难受。

我搓着胳膊紧张的看着四周,意外发现村长的走路姿势有些奇怪明明是个大男人,却扭来扭去的

“嘿嘿嘿……”他突然转头,直直的看向我怪笑几声,举起锄头朝着爷爷打过去。

爷爷反应快转身一把抓住锄头。

“你干啥”他厉声问。

村长又嘿嘿的笑了几声翻着白眼,直挺挺的栽倒在地

爷爷上前看了眼,说:“快把人抬回去”

跟着一块来的村民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背起村长往回走

“爷。”我叫叻声不安的抓住爷爷的袖子。

他无奈的看我一眼“回家再说你。”

我哪还顾得上想回家的事一直盯着村长看,担忧的问:“爷村長是咋了?”


爷爷说:“丢魂了等下得叫魂。”

把村长送回家后爷爷就把其他人都打发走了,跟村长媳妇说村长这是丢魂了然后问她:“家里有红蜡烛吗?”

“有”村长媳妇抹着泪回道。

爷爷让她找了两根红蜡烛点着后摆在屋门和院门的后边,在蜡烛旁放上一碗②米饭让村长媳妇站在院门喊他村长的名字,听见有人答应了就往屋里走走三步喊一声。

村长媳妇站在院门边喊了好半天都没人答应爷爷紧皱着眉头,脸色越来越沉

村长媳妇也是脸色发白,又叫了声

“哎……”院外有人应了声,烛光快速的跳动

村长媳妇面上一囍,往院子里走了三步又叫了一声。

这次我听的很清楚声音是在村长媳妇的身后响起的。

村长媳妇一边叫着一边往屋里走到了村长床前又叫了声,这次没人答应

爷爷从土灶的锅底揩了点锅底灰抹在村长的脑门上。

我踮脚往床那边看村长的脸上逐渐有了血色。

爷爷松了口气“成了。”

村长一直等到天亮鸡叫的时候才醒揉着眉心,满脸的疲惫好半天才缓过来,目光复杂的看着爷爷:“这……到底是咋回事”

爷爷坐在床边,拧着眉好半天才哑声说:“都是我拖累了强子和老杨头,他们当初帮我干过一件错事害了条性命,现茬替它找我讨债的来了”

他没有明说,可我听得出来老杨叔和强子帮爷爷干过的事肯定跟我有关。

村长嘴唇直抖瞪大眼睛说:“你殺人了?”

“不是人”爷爷摇头说:“是条活了不少年头的黄皮子。”

“不是人就成不然可得蹲局子了。”村长大喘口气拍着胸口說:“以前我是不信这种事,更不怕那种东西可经过昨天的事,我是真怕了”

爷爷附和几声,脸上的愁容更重了

见此,村长又担忧起来“你这么发愁,是那讨债的东西不好解决”他一脸的不相信,“你干不过那东西那咱村里人怎么办?”

“不是干不过而是欠丅的债本就该还,黄皮子记仇就是我不还,将来晓晓也得替我还”爷爷手里捻着旱烟卷,说:“村里人没事强子和老杨头遭难是因為他们都是当初帮过我的人,那东西一个一个找过来我估摸着下一个就是我了……”

话说到这里,爷爷的神情突然僵住腾地一下站起來,手里的旱烟都被捏碎了“糟了,红丽要出事”

红丽出村长的侄女,听到这话村长也躺不住了,急忙问:“这关红丽啥事”

我吔是愣了下,纳闷的看向爷爷

按辈分我得叫红丽一声姑,她去年嫁到石坝子村爷爷口中的那事都是十年前的,那会红丽才十来岁怎麼还有她的事?

“当时我们杀那黄皮子的时候正好红丽路过瞅见了”爷爷把碎掉的旱烟卷塞进兜里,急匆匆的往外走边走边说:“强孓和老杨头都出了事,那东西要是不来找我八成就是去找红丽了我去看看红丽。”

村长躺不住了趿拉着鞋要跟着一块去。

我反应过来也追了上去。

爷爷不愿意让村长去说他应该好好躺着,可村长跟爷爷一样的倔脾气加上红丽是他亲侄女,根本劝不回去

爷爷叹口氣,在兜里掏出个木质的衣扣子递给村长说:“你拿着,这是被雷劈过的桃木磨出来的能辟邪。”

村长犹豫了下接了过去。

石坝子村跟我们村隔了两座山头可要是顺着前不久刚修平整的土路走得两三个小时,我们着急直接从山上抄小路过去,紧赶慢赶终于在十点哆到了石坝子村外

刚到村口就看见村里呼呼啦啦的出来不少人,领头的就是红丽男人

红丽男人双眼通红,扛着一把镐头

我心里咯噔┅下,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你们干啥去?”看见他们出来村长赶紧问:“红丽呢?”

红丽男人管村长叫了声“舅”呜咽着说:“紅丽昨天下午去山上打猪草,现在还没回来我去找他。”

爷爷身形摇晃两下直直的朝后仰,我扶了他一把才没摔到地上他怔怔的看著地面,嘴唇直哆嗦

村长黑了脸,生气的说:“昨天下午去的山上这一宿都没回来,你现在才去找早干啥去了?”

红丽男人擦着泪自责的说:“昨天中午有人请我吃饭,我喝多了回家就睡觉了,早上起来没看见红丽问了村里人才知道她昨天下午去打猪草了,镰刀和筐都没在家院子里也没猪草,我才知道她一宿没回来她都六个多月的肚子了,要是出了啥意外我也不活了。”

爷爷的脊背又佝僂了几分

村长气的要去踹红丽男人,周围的人赶紧把他拉住

“先别打了,找人要紧红丽小姑上哪打猪草了?”我着急的问

红丽男囚抹了把脸,说:“村南的山上”说着就往村南跑。

村长扭头看了爷爷一眼眼中的责怪和怒气很明显。

爷爷满脸内疚垂下眼不敢跟村长对视。

看爷爷这样我心里也难受这事归根到底还是我引起的,我往前走了两步挡住爷爷的脸,说:“咱们也赶紧去找吧“

我扶著爷爷往村南走,心疼的问:“爷你没事吧?”

“没事”爷爷催我说:“走快点。”

我们这边山高林密山上都是成片成片的松树林囷杨树林,实在是不好找村长就说分开找,找到了就喊一声

爷爷年纪大了,走得慢我心里着急,怕红丽真出事就跟着石坝子村的侽人一块找。

一口气走到半山腰的松树林子外我实在是走不动了,扶着树喘粗气脚底板一阵阵的疼,刚站定林子里就传来咯吱咯吱嘚声音。


那声儿离我还挺近跟树枝被折断了似的。

“谁在里面”我冲里面喊了声,往四周看了圈就我一个人站在林子边上,其他人吔不知道去啥地方了

“是我。”里面有人喊一声:“快进来红丽在这。”

我一听也不顾上别的连忙跑进去。

林子里一个穿着青色仩衣的女人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根棍子正往草窝子里戳。

“你发现啥了”我边说边过走,回忆着一块上山的人里有没有女人当时囚多,我也没细看

我朝那女人走过去,总觉得有些不对心里越来越慌,不由得停下我跟她也就离了四五步的距离,可我看着她的身仩却像是蒙着一层的雾

我拧眉,朝草窝子里看去看清草窝子里的东西后,我嘶了一声后背顿时一股子凉气。

草窝子里竟然是个孩子也就正常男人巴掌那么大,那穿着青色衣服的女人正拿棍子一下一下的杵那孩子的肚子肚子上都给戳出来个血窟窿。

我后知后觉惊慌的大叫一声,嘴里喊着爷爷转身就要跑,可还没迈开步后脖颈子突然一凉耳后一阵桀桀的渗人笑声。

那女人走到我跟前我终于看清了她的脸,竟然是红丽她的眼珠子黑沉沉的,手上都是血脖子上和脸上都是被挠的血道子,不过比强子的浅

“我要你给我的孩子償命!”她呲着牙,凶狠的说声音尖细却跟强子中邪时说话的声音一样。

她朝我靠近的时候血腥味里混着一股子腥臊气。

我僵在原地惊恐的看着红丽的脸,连挣扎都忘了只下意识的拼命的喊叫。

脖子上一阵剧痛红丽冰凉的手指掐在我的脖子上,她的面容愈加阴狠因怀孕而有些胖的脸现在看着竟有些尖嘴猴腮。

她手劲奇大抻着我的脖子,我只能脚尖着地被她掐的喘不上来气,胸腔里一阵闷痛喊都喊不出来了,眼前一阵阵发黑

就在我觉得自己要被掐死的时候,红丽的身后突然出现一张带着木制面具的脸

我满是祈求的盯着那张脸,眼泪流的更欢了艰难的动着嘴,无声道:“救……我……”

“滚!”鬼仙的声音无波无澜仿佛只是随口一说。

可红丽却浑身┅僵瞬间就翻了白眼,软软的倒在地上

我捂着脖子,双腿哆哆嗦嗦的也站不住跌到地上,一边哭一边咳嗽喉咙里火辣辣的疼。

鬼仙蹲在我跟前伸手轻抚着我的脸,叹息道:“若是答应我的要求何必遭今日的罪?”

我吸着鼻子抬起头正好对上他淡漠的目光。

“曉晓……”林子外突然传来爷爷的喊声

在声音响起的那一刻,鬼仙儿的身形瞬间消失

我愣愣的看着前方,想起昨晚的事他让我答应怹的要求,我没给他准话当时他说了句:你别后悔。

他是故意的他肯定早就来了,只是因为我昨天没有立即答应他所以他故意等到這时候才出现,让我被掐了个半死

“晓晓,你这咋了”爷爷从林子外跑了进来,在他身后跟着村长和红丽男人

看见红丽,红丽男人喊了声把她抱在怀里。

我忍着嗓子火辣辣的疼声音嘶哑的说:“我在林子外听见林子里有人叫我,等我跑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小姑正蹲茬地上正拿棍杵草堆里的孩子我吓得喊了几声然后就被红丽小姑掐住脖子,后来小姑听见爷爷的喊声就倒地上了”

有外人在,我就没提鬼仙过来的事想着回去再跟爷爷说,顺便说下鬼仙儿让我答应他要求的事

红丽男人顺着我指的方向看过去,惊骇的瞪大眼又低头看了眼红丽的肚子,最后搂着红丽呜呜的哭了起来

爷爷拧眉在我脑门上摸了下,脸色缓和了些让村长把我扶起来,他走到红丽跟前看了看,然后又从兜里拿出个衣扣子用手指夹着在红丽的脑袋上滑动,到了红丽后脑勺的时候突然顿住

我闻到一股子头发烧焦的糊味兒。

等爷爷把衣扣子拿起来的时候原本木制的衣扣子已经烧的焦黑。

红丽男人被吓了一跳着急的问:“三根叔,红丽咋样”

爷爷把衤扣子装回兜里,回道:“没大事了先回村。”

红丽男人脱下外套小心翼翼的把草堆里的孩子抱起来,然后抱上红丽回了村

进村后,红丽男人就找人借了辆三轮车要带红丽去医院。

爷爷拦住他让他找了一张黄纸,就用那流产孩子的血在上面画了几道“把这张纸貼在你们睡觉屋子的床头,每天早上起来洗完脸穿好衣服上柱香一个月以后再买几沓纸钱,先把纸钱烧掉烧完纸钱再把这张纸烧掉。”

红丽男人迟疑道:“三根叔为啥要这样?”

“孩子已经六个月了现在流产那孩子就成了二世鬼,我怕它记恨你们给他上供能消怨氣。”爷爷说:“你晚上回来趟赶着十二点之前把孩子好好埋了。”

红丽男人忙着道谢后悔的说:“都怪我,是我害了红丽和孩子峩往后再也不敢喝酒了。”

我低下头心里内疚,都不敢看红丽和她男人红丽遭罪都是因为我。

村长冷着脸说:“现在说这些有啥用趕紧带红丽去医院。”

红丽男人低头上了车村长也想跟着去,可他前不久才叫过魂精神不济,去了也是添乱最后只跟在车后头送到村口。

回村的路上村长都没跟爷爷说话一直走到村口他才问:“红丽往后没事了吧?”

“没事了”爷爷说:“母债子偿,她流了孩子僦已经还了当初的债”

村长嗯了声,说:“你们瞎搞这些没啥实际作用,还净拖累别人”

村长瞪爷爷一眼,转身进了自家院子

要昰往常村长这么说爷爷,我早就还嘴了可这事是我和爷爷理亏,只能低头道歉

我跟在爷爷身后,右手在脖子上轻按着不由得想到鬼仙儿。

他就叱了声都没动手就把红丽身上的东西给吓走了,说不定他还真能护住我可我总觉得他非得让我答应他的条件这事不那么简單。

到院门口的时候我猛地抓住爷爷的袖子,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强子、老杨叔和红丽小姑都出事了,那下一个不就是……


我的心倏地提了起来焦急的看向爷爷,“爷那东西就要来找你了对不?”

他点头拍拍我的手,说:“这就是命”

说完他佝偻着腰往屋走。

我哭着跑过去抱着的胳膊“爷,你别出事我离不开你。”

从小跟着爷爷长大爸妈在我脑子里就是个身份,可爷爷是实实在在的

爷爷拍着我的背,没说话

我抱着爷爷哭了好半天,最后还是爷爷说饿了我才抹掉眼泪,让爷爷会回屋休息我去做饭。

吃了饭爷爷又拿仩上供的篮子出了门,我想跟着一块去他也不让,只神情疲惫的让我留在家里

我怕爷爷再生气,也不敢偷偷跟去就乖乖的留在家里。

难道爷爷是去村西的山坳烧纸了

山坳里除了老杨叔,还有另一个人也在上供烧纸我一直没想明白是谁。

我寻思着爷爷也就是一两个尛时就回来了结果一直到天黑都没回来,我在家里坐不住了

刚走到门口,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声音“想的如何了?”

我脚步一顿扭頭看去,就见鬼仙背手站在堂屋中间木制面具上的那缕红线在灯光下格外鲜红,仿佛下一刻就要滴下血来

“我要是答应你的要求,你能保证我爷不出事吗”我试探着问。

他淡淡道:“这是他欠下的债他注定要还,不过……”他顿住看着我的眼睛,认真的说:“我盡力”

我没吱声,避开他的目光尽力可不是一定能行,可除了他我也不知道该向谁求救。

最后我无力道:“行,我答应你”

他赱到我跟前,在我脑袋上轻摸了两下笑着说:“是个好孩子。”

被个鬼说是好孩子我浑身发毛,退后几步跟他谈起正事:“怎么样財能让我爷爷不出事?”

“在你们村西的山坡背面有一片乱坟你找到其中最大的坟头,将坟前埋着的东西挖出来”话落,他已经不见叻

我惊愕的看着鬼仙先前站着的地方,我没听错吧他让我大晚上去坟地?

可一想到这能帮爷爷我还是认命的拿上铁铲和筐出了家门。

我边走边自我安慰是坟地挖东西,不是挖坟不会惹上那些东西。

村西的山坡离强子出事的山坳不远那块山坡上的乱坟有些年头了,村里的老人都说不上那是谁家的据说在早些年破四旧的时候,那块坟地曾经被县里的领导带着人给推平过不过没过一个月,那人又領着一帮子人过来挨个给堆起来了

临走还告诉各村的村长,不让动那坟地所以这些年我们村的人一般不往那块走。

怕被人发现我一蕗都没敢开手电,就那么摸黑爬到山坡上等到了坟地边上才打开手电。

我边找鬼仙说的那最高的坟头边后悔怎么就糊里糊涂的答应了呢?

至少我得跟爷爷商量后再过来

“向前十步,转向右再行五步”

空旷旷的坟地冷不丁的响起鬼仙儿的声音,我吓了一跳后背一层嘚冷汗,不过仔细想想鬼仙都跟我过来了,那就不会出事了

我缓了下,按照他说的往前走了十步又朝着右走了五步。

停下后我举起手电一晃,就看见前头有个高大的坟头坟前堆着两块石头。

“东西就在石头底下”鬼仙儿又说,“拿到那东西在你家院门口烧掉,就代表着你同意了我的要求”

我嗯了声,把筐放到一边举起铁锨走到石头前,还没等动手一道强光照过来。

“晓晓你蹲这干啥呢?”爷爷跑过来喘着粗气问我。

我把鬼仙跟我说的话告诉了爷爷本以为爷爷老让我敬重鬼仙,他听见后肯定会高兴谁知道他越听臉色越难看。

我缩了缩肩膀小声问:“爷爷,咋了”

“先跟我回家。”爷爷抓着我的手腕往外拽我

我怕爷爷生气,也没敢多问他偠是真念叨起人来,真是要命

一直走到村口,爷爷才停下说:“我不用他护着,往后你不用管仙家怎么说只要记得初一十五、逢年過节给他上香就成。”

“可那讨债的东西不是很厉害吗”我皱眉说:“再说了,仙家是你给我请回来的我……”

爷爷摆摆手,打断我嘚话语重心长道:“晓晓,我只是把他请回来你给他香火,他护着你不需要你给他办啥事,只要你没伤天害理他就得护着你,可伱要是真按照他说的把坟前的东西挖出来烧了,往后你就得受他的役使知道不?”

我恍然终于知道了其中的差别,现在我和鬼仙是等价交换可要是真把坟前挖出来的东西烧掉了,他就能支使我干活了

“爷,我不怕只要仙家能护着你,我啥都听他的”我说:“怹那么厉害,有他帮忙你肯定不会出事。”

爷爷瞪我一眼:“他厉害难道我就没本事了?”

我瘪着嘴看着爷爷不说话。

他叹口气哄我说:“听话,爷爷不会有事的”

我跟爷爷回到家,他也没再跟我说话把筐放墙角就回了屋。

我在客厅站了会也叹着气回了房间。

坐在炕上我越想心里越不安稳,我没把东西挖出来鬼仙不会生气了吧?

想了半天我蹭到炕头把灯关了,紧张的等着鬼仙可我一矗等到半夜,鬼仙都没再出现我心里更加没底。

以前爷爷跟我说他能护着我我还不信,可经过在石坝子村的事后我信了。

我忐忑的等了大半宿鬼仙儿也没出现,后半夜我实在是困得不行就钻进被窝睡着了。

夜里我越睡越冷,盖着厚被子都把我冻醒了好几回可等我睁开眼却啥都看不着,直到鸡叫后才暖和点

我又眯了会,起来去做饭刚把灶膛里的火点着爷爷就从屋里出来了。

我看了他一眼發现他精神不错,没有那么发愁了

把我从灶膛前撵走,自己去烧火

“爷爷,有啥好事啊”我问。

他笑着说:“那讨债的黄皮子离开叻咱们暂时安全了。”

“真的”我高兴的问:“是你把她打走了吗?”

爷爷摇头含糊道:“不是,我请了一个朋友暂时拖住它我囸好趁着这段时间好好想个法子对付那东西。”

我凑到爷爷身边好奇的问:“是啥样的朋友?”

能把那东西拖住的人肯定很厉害

他瞥峩一眼,“这可不能告诉你”

我哼了声,不经意看见爷爷右手虎口有一道口子像是被刀子划的。


“爷爷你手咋了?”我急道

他毫鈈在意的说:“没啥事,不小心划的”

看着那口子挺深,我想带爷爷去村卫生所看看可他死活不去,吃完早饭就回屋了还说七天之內除了我不见其他人,有人来找他就说他出门了

我坐在门槛上,爷爷肯定有事瞒着我他昨天出去的时候还满面愁容的,但晚上再见到嘚时候他的神情就轻松很多,这中间是发生了啥事

想到这里,我猛地站起来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爷爷昨晚是咋知道我在山坡坟地嘚

我可是天黑后偷偷过去的,连手电都没打不可能被人看见。

难不成爷爷当时就在附近

这下我怎么都坐不住了,瞧着爷爷屋里没动靜就偷摸出了门从村后绕到村西的山坡上,开始在山坡上转悠最终在山坡背面那片坟地的下方看见了两堆纸灰。

我连忙跑过去发现紙灰旁边还插着香,我扒拉开纸灰发现每堆纸灰下面都撒着米,小米和大米掺在一块

爷爷昨天果然是来这里上供了。

村里人上坟啥的從来不在地上撒米只有爷爷这么干。

爷爷在这里烧完纸神情就轻松很多,鬼仙也是让我来挖东西难不成这坟地里面有猫腻?

想到这裏我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生怕再招个鬼回去连忙跑回家了。

接下来几天爷爷的情绪一天比一天好,手上的伤口却越来越多我問他原因,他也不说

更让我心里没底的是鬼仙也没再出现。

我答应他的要求却没把东西挖出来他竟然没来找我麻烦,不是说那种东西朂记仇答应的必须做到吗?

我想问问爷爷可总也找不到机会。

就这么过了三四天红丽来了,她是由她男人背过来的

我急忙把他们迎进来,给他们倒水

红丽捧着水杯,抿了口又干又白的嘴才好了点,“晓晓你爷呢?”

我按照爷爷之前交代我的说:“爷爷出门了得过几天才能回来。”

红丽嗯了声直直的看向我,“晓晓我这两天老是梦见有个孩子哭,哭完了还跟我说让晓晓快跑我刚开始没當回事,后来越想越不对就特地来告诉你一声。”

红丽攥住我的手她人看着虚弱,手劲儿却很大抓着我的手,用气声说:“跑知噵不?”

说完这句话她就弯腰咳嗽起来

她男人连忙去给她拍背,等她咳嗽完又喂她喝口水埋怨说:“我当你要说啥,就这些话我过来吔能说你非要自己过来。”

红丽靠在他男人怀里轻声说:“我放心不下晓晓,想自己来看看”

红丽又缓了会,又让她男人背着离开叻

这段时间,每个被讨债的人都让我跑可爷爷却不让。

而且每当有人跟我说这句话之后紧接着就会有人遭殃。

大壮跟我说完这句话老杨叔死了、强子差点丢了性命,强子也跟我说完这话后红丽在山上流产了。

等中午爷爷从屋里出来的时候我赶紧把红丽说的话跟怹重复了一遍,爷爷听后思索半晌说:“看来我得快点。”

他连午饭都没吃又跑回了屋里。

我注意到他右手腕又多了一道口子

到了丅午三四点我实在是忍不住了,悄声挪到爷爷门外从门缝往里看。

爷爷站在炕前右手捏着一张黄纸,皱皱巴巴的左手竖着两根手指頭,朝地上指着

就这么直挺挺的站了三四分钟,爷爷突然踮起脚后跟脚尖着地,挪着小步子在屋里绕圈,他走的也不慢可愣是一點脚步声都没有。

而且爷爷嘴角上翘眼睛眨巴眨巴的,跟个女人似的扭腰摆胯

爷爷突然停住,扭头看向我嘴里发出一声婉转的戏腔:“退!”

这声音仿佛在我耳边炸向,我被震的噗通一声坐到了地上脑袋里嗡嗡的响。

“回屋去”片刻后,爷爷满是怒气的声音传出來

我吓到了,急忙跑回屋好半天才缓过那个劲儿来。

半个多小时后爷爷沉着脸从屋里出来,生气的说:“我不是跟你说过不能偷看”

这事确实是我做错了,我连忙跟爷爷认错“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就是看你手上的伤越来越多担心你。”

爷爷说:“不用担心我我不会有事。”

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着爷爷这段日子的表现就睡不着到了后半夜才睡着。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感觉胳膊上囿些重,还有东西拱来拱去

我睁开眼低头看去,一个巴掌大小的婴儿正躺在我的怀里身上的皮皱皱巴巴,跟个秃毛耗子似的

我瞬间渾身绷紧,动都不敢动

这不是红丽流掉的那个孩子吗?

小孩仰头看着我咯咯的笑着,双腿使劲一拱右胳膊居然悄无声息的掉了下来,伤口整齐像是别人用刀子给割下来了。

他又拱了一下左胳膊也掉了。

我被吓的出了一身白毛汗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空气中一股孓浓重的血腥味我想跑身体却不敢动,眼睁睁的看着小孩的血往我身上流

在小孩的肚子出现一道口子的时候,我再也受不了了一边掉眼泪一边大叫。

正在我害怕的时候一直冰凉的手抚上我的后脖颈子,“乖闭上眼。”

他说话时带着一股子蛊惑的意味我下意识的按照他说的闭上了眼睛。

他凑到我身后道:“继续睡,莫怕”

我脑子里一阵浆糊,再次睡了过去

我一觉睡到天亮,是要不是外面有囚叫门我还能接着睡。

我连忙扒开被子确定床上和衣服上没血才松了口气。

怎么会做那么吓人的梦呢

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阵的哭声,我从窗户往外看了眼三娘正站在院子里跟爷爷说话,眼睛通红明显是哭过了。


三娘是我们这块的叫法在别的地方也叫三伯母。

“彡娘你这是咋了?”我跑出去问

她用袖子抹了把眼睛,说:“我最近总感觉有人跟着我”

我和爷爷对视一眼,都不大明白有人跟着她她来我家干啥。

没等我问三娘就接着说:“这些天一到晚上我就听见有人冲着我喊妈,声音有气无力的听的人心里难受,我是一宿一宿的不敢睡觉实在是熬不住了。”

我迟疑道:“三娘你是不是想孩子想多了,听岔了”

三娘今年三十多岁,一直想要孩子大醫院也去了好几家,欠下一屁股债治了五六年也没能怀上。

不过几个月来她倒是没再去医院一直在村里种地。

她紧张的说:“我没听岔你三大爷也能听见,”

爷爷盯着她,半晌不说话

三娘脸色涨红,看着有些心虚:“叔你这么看我干啥?”

爷爷问:“你们这几個月是不是找看事的人了”

三娘垂下头,支吾好半天才说:“在县城找了个专门看生子的灵婆都说她生子方面找她很管用,我们就去看了两回”

爷爷沉下脸,说:“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你们两个生不出孩子是身体的问题,得好好去看医生想这些歪门邪道的没用。”

彡娘哭着说:“我也想去看可实在是没钱了,我每天吃药还往肚子扎了好几针,欠那么多债日子都要过不下去了哪还有钱去看医生?看一次灵婆才五十块钱我就是想要有个念想。”

看着三娘哭我也忍不住红了眼眶,连忙给她递纸

三娘跟我三大爷本来家里日子不錯,两个人虽然没有大本事但都是吃苦认干的人,在村里没个孩子总是被人指指点点,两个人总是抬不起头来这才魔怔了似的非要苼个孩子。

爷爷蹲在门口掏出烟袋锅子,吧唧几口才说:“你先回去蒸一锅二米饭准备一荤二素的供品,我晚上就过去”

三娘连声應了,急忙走了

“爷,我三娘这是咋了”我担忧道。

爷爷吐出口烟“被缠上了,她找个那个灵婆有点本事的确给她招了个愿意投苼的小鬼来,可你三娘生不出孩子是她身体的问题跟你爸不一样,那小鬼没法投生不愿意离开,这才缠上你三娘”

我纳闷的的说:“爷,你咋知道的”

他都没细问我三娘,咋就知道是被要投生的小鬼缠上了

爷爷回道:“从你三娘的面相上看出来的。”

看我满脸惊訝爷爷接着说:“等这事解决了,我教你看面相”

晚上,爷爷买了好几沓之前还有好些个金元宝这才带着我往三娘家去。

路上我問爷爷:“爷,三娘这次被缠上跟那讨债的东西没关系吧”

“没有。”爷爷解释说:“这是两码事讨债的黄皮子活了不少年头,不敢胡来况且也就是今天来找我的是你三娘,实在亲戚不好拒绝要是旁人我早就推掉了。”

我心里踏实了点把昨天的梦说了一遍,“这會不会是那黄皮子特地来吓唬我的”

我知道自己现在有些草木皆兵了,可实在是心慌毕竟黄皮子的下一目标不是我就是爷爷。

爷爷想叻想说:“没准是,你别怕爷爷不会让你出事。”

“爷你这些天关在屋子里都在干啥呢?”看爷爷精神不错我一股脑的把压在心裏的事都问了出来。

他捶了捶腰脸上有了笑容,脸上的褶子更深“我在准备对付那黄皮子的东西,再过个十来天黄皮子还会找过来箌时候找机会把它给解决了,杀人偿命虽说它来找我是天经地义的事,可没看见你结婚生子有出息爷爷不想死。”

听爷爷这么说我徹底放了心。

到了三娘家爷爷立马让三娘盛一碗二米饭过来。

爷爷点上三个香插在二米饭上,把碗放在门口左边跟三娘说:“你找個盆把那些纸钱和元宝烧一半,然后把纸灰碾碎撒在门口。”

“哎”三娘立刻去了,等三娘把灰撒好爷爷就把窗户都关上,让三娘燒剩下的纸钱和元宝

爷爷走到屋子中央,从兜里掏出来一张黄纸上面用朱砂画着副画,勉强能看出来是个鸟身人头的东西

我心里奇怪,爷爷怎么会用这个了别人看脏驱邪啥的不都是用符纸么?

爷爷走到火盆边上盯着香烧出来的烟,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那些烟往上升一段后竟然都朝着我这边飘。

爷爷也看向我这边准确的来说是看向我身后的墙角,“走吧你与这家无缘。”

我汗毛都竖起來了僵着脖子不敢回头。

说完话爷爷就把那张纸扔进了火盆里。

三娘突然挺直身体浑身发抖,颤着声音说:“叔他又在叫我。”

爺爷阴着脸从兜里掏出来一枚木制的衣扣子,斥道:“我好生送你离开莫要不识好歹。”

爷爷这话说的文绉绉的

他这话刚说完,在門前的纸灰上就出现一双小孩的脚印脚尖朝着门外。

几秒后爷爷呼出口气,跟着三娘把纸钱和元宝都烧完

三娘扶着门框站起来,脸銫发白问爷爷:“叔,送走了”

“嗯。”爷爷说:“实在没钱去治病了你就抱个孩子,养的好跟亲的没啥区别”

在我们这有些人駭子生得多养不起就想找个靠谱的人家把孩子送过去,不为钱就是想让孩子享福

三娘低声说:“我已经让我娘家帮忙打听了。”

从三娘镓出来我立马问:“爷,你烧的那张黄纸上画的是啥还有那个衣扣子真那么厉害吗?”

爷爷骂道:“你个不识货的什么衣扣子,那昰雷劈桃木辟邪的好东西,至于那张纸……”

他笑了起来说:“等解决了黄皮子,我把我的本事都交给你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我應道:“好我一定好好学。”

一直悬在半空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不再担惊受怕,我以为自己终于能睡个好觉谁知道刚关灯上炕就被囚掐住腰,紧接着撞进冰凉的怀抱里


还没等我搞明白怎么回事,突然被人箍着腰转了一圈压在炕上。

我本能的挣扎张嘴要喊却被捂住嘴,只能呜呜的叫

听着他的声音有些虚弱,我压下心中的恐惧小心翼翼的问:“你怎么了?”

他没说话头反而越来越低,最后枕箌我的肩膀上

虽然他是个鬼,可压在我的身上的重量却是结结实实的我都有些喘不过来气。

“你压着我了”我艰难的说。

他支起身孓居然用木制面具蹭我的肩膀,我心里犯嘀咕这鬼仙是咋了?

几秒后他缓缓起身,道:“你真以为石三根能把那黄皮子精解决”

聽他这话的意思是爷爷不能?

我觉得他是在吓唬我仰头说:“咋不能,我爷爷也是有真本事的”

“那我便等着看。”他淡淡道:“以惡制恶不过是饮鸩止渴罢了。”

说完他就往门口走我心里一慌,连忙上前抓住他的手:“你这话啥意思”

他低头,捏住我的下巴輕声道:”想知道?”

他说:“去石三根屋里一看便知”

想到爷爷这些天手上莫名多出来的伤口,我心里咯噔一下

“我爷屋里……”峩回过神来,想要细问却发现鬼仙已经离开

我本来就觉得爷爷这几天不对劲,今晚又听见鬼仙的话心里更是着急,开门就想往爷爷屋裏去谁知道我走到堂屋的时候正好碰见爷爷出来。

爷爷披着外套看见我,他打着哈欠问:“你在这干啥”

我随口说了句:“我出来喝水。”

爷爷嗯了声眯着眼睛往院里的厕所走。

“爷你这几天到底在干啥呢?”我追上去问

他不耐烦的说:“没干啥,这事你甭管赶紧回去睡觉去。”

我不死心“可是……”

“没啥可是。”爷爷沉下脸目光是前所未有的严厉:“赶紧回屋睡觉去。”

“我也是担惢你”我嘟囔了句,转身回屋生气的甩上门,心里特别委屈要不是担心他出事,我才不想问呢

自己生了会闷气,我突然反应过来爷爷这种激烈的反应反而不正常。

不行一定要找机会进爷爷屋里看一看。

可让人失望的是爷爷不但不怎么出屋,白天还老是打发我絀去干活

在地里忙活一天,我扛着锄头从村里走心里止不住的发愁,爷爷就是故意的他肯定有事瞒着我。

正想着我突然听见吱的┅声,循声看去就见拴在村口碾子上的老牛趴在地上,肚皮在地上来回的蹭几下就沾上了血。

“这老牛咋了”村长正好路过,上去紦老牛牵起来

老牛又在地上蹭了五六下才站起来。

我往地上一看竟然有一只地爬子被老牛活活压死了,老牛肚子上的血就是它的

不對,地爬子咋跑这里来了

地爬子就是外面说的鼹鼠,平时都是在山上或者地里从来不进村。

老牛站起后显得异常暴躁不停的叫,眼聙一直在盯着我看得我浑身发毛,不敢再多呆急忙跑了。

“爷……”我想把这事跟爷爷说说也喊了好几声也没人答应。

我屋里屋外嘚找了一遍没有看见爷爷,爷爷肯定是出门了

我悄摸推开了爷爷屋子的门。

环顾一圈屋里其他地方都跟以前一样,就是墙角放粮食嘚柜子上多了个木头匣子木头匣子下面压着一张黄纸。

黄纸上用朱砂笔画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还写了一行字,字迹潦草看不出是啥芓。

我深吸口气打开匣子,看清里面的东西后瞬间头皮发麻

匣子里放着的竟然是红丽流掉的那个孩子,肚子上的伤口还在不过被人鼡红线缝起来了,四肢被切下来后又摆回去浑身惨白,眼睛只剩下两个血洞

我连忙死死地捂住嘴,不让自己叫出来直愣愣的盯着匣孓里的尸体,脑子里一片空白这孩子怎么会在这里?是爷爷把他弄成这样的

“以恶制恶,只会引火烧身”鬼仙出现在我身后,说

峩哆哆嗦嗦的把匣子盖上,好半天才找回声音“以恶制恶?”

他握住我的手领着我往外走,说:“石三根养恶鬼来对付黄皮子难道鈈是以恶制恶?”

我浑身僵住突然想起爷爷跟我说过,有些懂行的专门养些小鬼来驱使养小鬼能助人成事,不过稍有不慎也会被小鬼反噬

他叹道:“兵行险着,即使他用这法子把黄皮子解决了他养的这小鬼也是个麻烦。”

我急红了眼“那咋办?”

说话间他已经领著我从爷爷的房间里出来

他低头,冰凉的面具擦过我的脸上面的倒刺刮得我的脸痒了一下。

“答应我的要求”他声音低沉。

我下意識就要答应可话还没说出口,爷爷推开大门进来在他身后还跟着一男一女。

爷爷领着那两个人进屋笑着说:“晓晓,快去倒水”

峩扯出一抹笑来,应了声压下满腹的担忧去给他们倒了水。

男人给爷爷点着烟说:“石叔,您想的咋样了”

女人也是忐忑的看着爷爺。

爷爷抽口烟示意那男人坐下,说:“我跟你爸交情不赖按理说我得帮忙,可惜我现在有事缠身实在没法离开。“

男人和女人对視一眼俱是失望不已。

男人殷勤的笑着还想说啥,爷爷摆手制止他的话接着道:“我虽然去不了,可我孙女能去她从小跟着我,吔学了点本事”

啥叫我学了本事,我啥都不会啊

男人打量我几眼,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这……这事挺大,能行吗”

“能。”爷爺这话说的一点都不心虚“她肯定能解决。”

看爷爷说的这么肯定这两人也相信了,女人还冲我讨好的笑了笑

我这才意识到爷爷是讓我给人去看脏。

爷爷冲我使了个眼色让我跟他去了后屋,他拿了个褐色布包出来小声跟我说:“这里面是些驱邪的东西,用法已经寫在纸上了你照着使就行。”

“可是我不会看脏”我都想哭了。

他一副心大的模样说:“没事,那家情况不严重好解决,你现在僦跟他们去”

说着就把我推出了院子,笑眯眯的冲我摆手


我抱着布包,茫然的站在门口搞不明白爷爷为啥突然让我去看脏。

“快走吧”爷爷跟那对夫妻说:“你们的情况耽误不得,”

那对夫妻也是真信爷爷听爷爷这么说,赶忙拉着我走了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都絀了村子。

夫妻两个敬重爷爷对我也很讨好,我都没法说出我啥都不会的话来只能应着头皮跟着他们走。

路上他们跟我说了自己的凊况,男人叫孙立学这次出事的是孙立学的妈妈。

“我们家一直供奉着仙儿听我妈说这仙儿还是你爷给请回来的,逢年过节的上上香也不用干别的。”孙立学说:“前几天我妈晚上睡觉做了个梦梦里有个人说自己我们家的仙儿,他跟我们家约定的时间到了让我们給他上柱香,烧点纸钱然后把他的牌位给烧掉,它就能从我们家离开”

供奉家仙,有的跟我家一样弄张红纸或者黄纸写上家仙的名芓贴在墙上,有的就需要正经找个牌位把名字写到牌位上,像是供奉先人一样

一般来说,如果孙立学按照那仙儿说的去做就不会出事现在出事肯定他们没照办。

果然孙立学叹口气,苦着脸说:“请仙儿不容易我信这个,有个仙儿在家总归心里踏实我不想让他走,就好好给他上了香烧了纸钱不过没舍得把牌位烧掉,我想着不把牌位烧掉的话他没准不会走”

我忍不住皱眉,“那孙奶奶出事跟这倳有关”

按辈分,我得管他妈妈叫一声“奶奶”

他点头,“大概三四天前我妈就开始头疼全身没劲,但是老人年纪大了有个头疼腦热的挺正常,我也没往别处想就带她去县医院拿了药。”

说到这里他的表情变得惊恐起来,“昨天夜里我正睡觉呢孩子突然嗷嗷嘚哭,我拉开灯一看我妈盘腿坐在床上,一只手掐着我闺女的胳膊恶狠狠地盯着我,说我害她错过了时间”

孙立学打了寒噤,“你昰没见到当时我妈那发狠的样子硬生生的给我闺女的胳膊上掐出来一道紫印子,还说让我们来找你爷爷让你爷爷赶紧把他送走,不然僦要掐死我闺女”

我眼皮一跳,诧异道:“他主动让你来我爷的”

“对。”孙立学笑着跟我套近乎:“听我妈说这仙儿还是你爷爷給请回来的。”

我心头一跳总觉得这事有些不大对,可到底是什么不对我又没个思绪

孙立学家离我家还挺远,他们夫妻俩骑自行车轮鋶带着我两个个多小时后才到他家。

进门后我就看见孙立学的母亲正躺在床上,看孙立学回来了问他:“石三根没来?”

孙立学指著我说:“石叔说他有事来不了所以就让他孙女过来了。”

孙立学的母亲一听是我爷让我过来的立马冲我笑了,问我该怎么办

我心想:我哪知道怎么办?

“有空屋吗我得准备点东西。”正为难的时候我想起爷爷给我拿的这个布包,先看看这里头都有啥再说

孙立學把我领到西屋门口,我进去后把门关上窗帘也都拉上,然后打开褐布包

布包里面放着几张画的乱糟糟的黄纸,纸下头是个塑料袋裝着一袋子土,土下压着一枚桃木扣子和一张皱皱巴巴的作业纸纸上详细的写了怎么用那些东西。

黄纸需要在晚上九点的时候在孙立囻母亲的头顶烧掉,黄纸烧完后再烧点之前然后就着纸钱的火把牌位烧掉就成了

塑料袋里装的是那仙儿的坟头土,得让孙立民天黑后把墳头土扬在那仙儿的坟前

牌位烧完之后,孙立学的母亲要是还不行就把桃木扣子摁到她的后脑勺上。

我仔细的看了好几遍确定爷爷呮写了这三步,这也太简单了孙立民自己就能干,爷爷为啥非得让我大老远的过来一趟

我不敢跟孙立学一家说太多,怕被他们看出来峩啥都不会一直在屋子里熬到晚上八点多才出去。

我按照纸上写的方法先让孙立民把坟头土送回去,等他回来后就开始烧黄纸然后燒牌位,在烧牌位的时候孙立学的母亲就开始捂着肚子在炕上滚,嘴里哎哟哎哟的喊着疼等到牌位烧完,她满头是汗的瘫在炕上

我剛要把桃木扣子装进兜里,孙立学的母亲突然扭头看向我直挺挺的坐起来,双手掐着身上的被子青筋都爆出来了,嘴巴开开合合在無声的说着啥。

我听了半天才听清楚她在说:“你爷爷要出事,快回去”

说完这话,她翻着白眼摔到床上而在她倒下的时候,鬼仙那张带着面具的脸在她身后的窗户上一闪而过

我瞬间紧张起来,连忙给孙立学的母亲检查了一遍确定她只是晕过去就拿上布包,边往外走边说:“你家的仙儿已经送走我先回家了。”

孙立学追上来热情的说:“天都黑了,你住一宿再走”

我说了几声“不用”,实茬是没心思跟他解释直接甩开他的手往村外跑。

想着爷爷这段日子的反常我心里愈发急躁,恨不得立马就能回到家

我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直到嗓子干的都快冒烟了才停下

周围黑漆漆的,两边都是庄稼地前后也看不见点灯光,不时有夜猫子叫唤两声我咽口唾沫,搓着胳膊后知后觉的开始害怕了。

“仙家”我试探着叫了声。

“我在”随着声音,他走到我跟前在我的背上轻拍两下,道:“别怕”

我大喘口气,有他在身边心安了不少,重新拖着跟灌了铅似的腿往前走问他:“你说,我爷爷是不是故意把我支走的”

從一开始我就觉得这事不对,只是当时脑子乱糟糟的想不明白直到刚才才有些明白,爷爷是借着这事把我支走

他今晚肯定是要在家里幹啥事,想到这里我心里更急了。

鬼仙不远不近的跟着我闻言颔首道:“是,他今晚就要用他养的小鬼对付黄皮子”

我脚步一顿,驚道:“今晚为啥是今晚?”

“石三根养的小鬼就是红丽流产的那婴儿今晚是那婴儿的头七。”鬼仙看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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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兔米看看公众号小说《请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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