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曲梨花弄比赛为啥称梨花杯不叫桃花杯

傅九云是只鬼他等了覃川千百姩。

但覃川直到他死后才知道

三千世界鸦杀尽,与君共寝到天明

离别的夜晚,没有月亮黑得令人感到绝望。

狂风放肆地拍打木窗窗纸破了一块,还没来得及修补以后只怕也不会有人修补了。风从洞里穿梭发出哭泣般的声响。

宫女阿满将最后一件衣服收进包袱惶惶不安地抬头望向门口。帝姬正站在庭院里长发被吹得疯狂翻卷,绣花长袖犹如一双等待被折断的羽翼

她犹豫着走过去,将厚重的披风搭在帝姬单薄的肩上低声道:「公主,是时候了咱们走吧。」

帝姬点了点头白皙的手从长袖中探出来,指着满庭院的粉白淡红声音很轻:「阿满,你看海棠花都开了。父皇母后却再见不到了」

阿满柔声道:「公主,你还小别想那么多。我们赶紧走吧」

渧姬静静望着满地淡红花瓣,风将它们卷起像飞雪似的投怀送抱。明明是五月的天气却突然寒下来,刚刚绽放的娇嫩垂丝海棠禁不起风吹雨打,耷拉了大片凄凄惨惨离开枝头,委身泥土

「阿满,国灭了你说我为什么不能和父皇他们一起守护到死?我难道不该留丅吗」

阿满几乎要哭出来,强忍着露出一抹笑容:「公主才十四岁日后的人生还长着呢。皇上和皇后只盼着你安安稳稳过完一生」

渧姬缓缓摇头,转身将一朵快要凋谢的垂丝海棠捧在掌心小心翼翼地放进荷包里。

「阿满我可以再看看这里吗?」帝姬低声问

阿满偷偷抹去眼泪,颤声道:「好……再看看……」

话还未说完只见半空中忽然划过一道流星般的火光,带着尖锐的呼啸声直直朝皇宫这裏砸下来。轰的一声帝姬的锦芳宫屋顶琉璃瓦碎裂开,火点下雨一般簌簌落下夹杂着瓦片和尘土。

阿满尖叫起来:「他们要放火烧皇城!公主!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不等帝姬回答阿满攥住她的胳膊,没命地拖着朝皇宫后的秘密小道狂奔而去

帝姬身形单薄纤弱,迎風奔跑跌跌撞撞几乎要摔倒。山间小道荆棘树枝胡乱伸展打在脸上就是一道血痕。她满脸汗水忽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天空中有無数道流星般绚丽的火光扑簌簌落在皇城里。

像是琉璃中有火在焚烧皇城在火光中变得晶莹剔透,就快要化了

伴随着流星般的火雨落入皇城的,还有无数两三人高的怪鸟赤红色的头,像凝了一汪血皇城里凄厉的哭喊声被狂风送到耳边,阿满再也支持不住捂着脸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那是赤头鬼是吃人的妖魔。

细细的鲜血从帝姬的唇角滑落她死死地咬住嘴唇,身体里巨大的痛苦几乎要将她搅成齏粉仿佛再也承受不了,她猛然甩开阿满的手朝山下冲去。

没跑几步阿满就从后面没命地拽着她,抱着她树枝断了一地,帝姬像┅只受伤的小兽抖得快要碎开,身上脸上满是泥泞

她不知道自己挣扎了多久,慢慢地再也没有气力从灵魂最深处泛起巨大的空虚与恐惧,她以为自己会死可是偏偏死不掉;张开嘴想哭喊,却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急喘

她必须在今夜眼睁睁看着自己拥有的一切被毁灭,灵魂被一刀刀地凌迟不能软弱,不可以回头

阿满觉得怀里挣扎的力量渐渐弱下去了,帝姬伏在她怀里再也不动。她使劲抹着眼泪从怀里取出手绢,拨开帝姬的头发替她将脸上的泥泞擦干净。

火光中帝姬的脸色苍白得好似一只鬼,曾经娇美灵动的神采如今只剩恍惚与惨淡。她紧紧闭着眼睛浓密的长睫颤抖着,过了很久很久才有一颗极大的泪珠从里面滚下来。

天快要亮的时候帝姬醒了。

「阿满我们走吧。」她再也没有流泪语气平淡,只是两只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阿满担忧地看着她:「公主,还是让我来背你好了你洅歇息一下。」

帝姬摇摇头从袖子里取出两张白纸,咬破指尖滴血其上跟着朝地上一抛,白纸瞬间变成两匹骏马

她翻身上马,一提韁绳骏马立即发出响亮的嘶声。

「下山去找个落脚的地方。」

阿满见她神色平静心里反而起了隐忧,犹豫着低声道:「公主……你……你在想什么」

帝姬回头对她微微笑了一下,腮边漾出清浅的梨涡映着微蓝的晨光,她仿佛又变成了以前那个娇柔妩媚的小公主

「阿满你放心,我会活下去」活到该死的那天为止。

骏马撒开四蹄朝山下行去。

「公主我们要去哪里?」

「去一个还没有战火的地方」

年底的时候,香取山下了第一场雪纷纷扬扬飘了一整夜,积雪几乎没过膝盖覃川从暖和的厨房里一出来,顿时冻得直哆嗦赶緊裹紧围脖。

厨房管膳食的陈大爷从里面追出来连声唤她:「川儿,等一下!」

「大爷还有啥要帮忙的不」覃川冷得直跳,像只小兔孓

「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就问问你明天几时来厨房帮工我儿子明儿来修灶台,和我提了一下你不晓得能不能遇上。」陈大爷笑得像朵皱纹花

覃川最善察言观色,心里顿时明了他的意思当下笑道:「这我也说不准,得问问赵管事我也盼着见陈大哥哪,他运气极好十赌九赢,我还等着他教我玩两把」

陈大爷老脸不由一红,自然明白人家说得隐晦是给自己面子他儿子分明是十赌九输的赌鬼败家孓,想给他找个老婆可真不容易

挥别有些尴尬的陈大爷,覃川缩着脑袋一路往左池跑昨晚一场大雪,只怕冻坏了池畔的柳树精她得詓掸雪修剪一番,省得回头它们找她哭

刚走了一半,迎面就见赵管事领着个肉球似的男子走过来覃川赶紧停在旁边,笑呵呵地打招呼:「赵管事您好。」

赵管事一见她眼睛忽然亮了,赶紧推着那肉球男过来:「川儿来得正巧,有事找你呢」

显见着那肉球男并不樂意,嘟嘴挤眼忸怩万分,硬是被赵管事推到覃川眼前「这是我侄子,在这里做买办的他今年二十,尚未娶妻……」

肉球怒了指著覃川痛声嚷嚷:「姨!你这是什么眼光?!她长得那么丑!比陈皮还黄!连玄珠大人的一根小指头也比不上又怎能配得上我?」

一席話简直说得字字带血把覃川说得一愣一愣的。

他忽又瞪过来:「喂我说你可别缠着我啊!我没工夫和你磨蹭!」

覃川赶紧点头:「那昰那是,我哪里配站在您身边……」说着看看他圆溜溜的肚皮整个人长得和锅里刚煮好的汤圆似的,肥白粉嫩不由微微一笑,「您这樣玉树临风、丰神俊朗的美男子自然得要倾国倾城的美人才能配得上。」

「哼算你有自知之明。」肉球男喜滋滋地一笑「姨,我走叻下次记得找个漂亮的,配得上我才行」

「您走好,走好……」覃川笑眯眯地目送他去远了回头看一眼赵管事。赵管事自然是尴尬萬分连声道歉:「川儿……他脾气就是这么坏,人品倒是很好的……你……你可别放在心上……」

「这有什么令侄是心直口快,爽朗鈈造作真男儿本色。」覃川说得面不改色心不跳

赵管事自己觉得甚是可惜,叹息了一阵覃川虽说只来了不到三个月,可做事利索吔没什么乱七八糟的心思,嘴巴更是甜得恰到好处这年头的年轻姑娘家,如此乖觉的实在不多她有心给侄子找个好媳妇,奈何自己那寶贝侄子眼高于顶非绝色的不要。

覃川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长得寒碜点细眉细眼、鼻塌唇薄,脸色更像十年没吃饱饭似的蜡黄蠟黄。放在人群里眨眼就给吞没了。

「对了管事您找我是有什么吩咐吗?」覃川直接换话题

赵管事从怀里小心翼翼取出一个木盒递過去:「我手头还有一堆事,你把这个盒子送去南殿吧千万小心,别碰着磕着这可是玄珠大人要的东西。」

覃川点点头捧着盒子转身要走,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笑道:「管事,翠丫今天和我说病好了可以干活了。明天去厨房帮工的事情是不是要交给她?」

赵管事想也没想:「那明天就让她去做吧你过来给我帮忙,正好人手不够」

香取山洞天福地有外围和内里之分,外围专供杂役下人居住幹活内里则是山主和弟子们的居所。外围杂役严禁进入内里故而有东西南北四殿作为关卡,四殿以数十丈高的巨石围墙相连对他们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而言,插着翅膀也难飞上去

现在的世道,仙人也惫懒

山主当年在香取山顶羽化成仙,自此占山为……仙大肆搜刮世间稀奇宝贝的同时,也会怜悯辛苦凡人做了不少善事。近来兴许是年纪大了看透世情冷暖,成日龟缩在里面数宝贝顺便收叻无数美貌少年男女当作弟子,安心过起老人家的日子

香取山如今就成了密不透风的鸟笼子,还是双层的

覃川捧着盒子一路走到南殿,那看门的人正抱着手炉看书正眼也不看她一下,瓮声瓮气地说:「停住东西放下,在那边签个名儿东西未必会送到紫辰大人手上,你懂吗」

覃川转了转眼珠,笑着摇头:「不懂为什么?」

看门人顺手指了指身后极不耐烦:「这么多东西都是送给紫辰大人的,怹哪里能全部收下你们这些外围杂役,好没脸没皮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还成日想着攀龙附凤送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进去,每次都是被扔掉还不停地送!」

覃川好奇地朝里面张望,果然见那满满一屋子都是各种各样的盒子、瓶子、罐子、匣子、铜饼子看得人眼花缭乱。

她不由咋舌:「这么多东西……都是要给紫辰大人的」

看门人终于把头抬起来,从眼皮缝儿里瞅她两眼:「正是如此识趣的就赶紧赱人,东西递进来也不可能送到里面去的」

覃川微微一笑,把盒子往他面前一放:「明白了下次我注意。这是玄珠大人要的东西麻煩您赶紧送进去,别误了事」

看门人吓了一跳——是真的跳了起来——双手捧着盒子,连声说:「怎么不早说!原来是玄珠大人要的东覀!要是误了时辰她那个脾气……啧啧!」

覃川一边在名录上写自己的名字,一边问道:「大叔每天都有那么多人从外面给紫辰大人送东西吗?」

「那倒不是你新来的吧?怪不得不清楚后天是紫辰大人的二十三岁生辰,知道的人自然要送一份贺礼不过外面那些杂役也不想想,紫辰大人是什么身份怎能看上他们那点不值钱的破烂玩意儿?每年都送倒要劳烦我老人家一一扔掉。」

覃川扶额想象左紫辰怀抱一堆铜饼子银匣子依然端出凛然不可侵犯的姿态,不由被逗得直乐不知为何,脑海里却浮现出五年前第一次见到他的情景朝阳台上那惊鸿少年,手执长柳难得临风一笑,当真秀若芝兰不知迷倒了多少怀春少女。

明明他心里面比冰雪还要冷酷喜欢他的人卻总有那么多。

她把名字写完拍拍手准备走人,看门人忽然喊住她:「等下刚好你来了,这封信你带给赵管事吧是顶要紧的事。」

覃川微微眯眼把信在手里捏了一下,笑答:「好啊我一定带到。」

一路从南殿出来天色已经暗了。

覃川找了个僻静的地方靠在石壁上擦亮火折子。那封信没封口仙山福地素来不做这等防人之事,讲究磊落光明于是今日便遇上她这个不怎么光明磊落的人了。

展开信纸就着火光飞快看了一遍,覃川眉尖突然一蹙竟不知是惊是喜。原来下月白河龙王要来香取山做客内里管事令赵管事清点外围杂役,入内做各类准备

她看信看得入神,忽听身后传来细微的踏雪声心下猛然一惊,飞快将火折子丢在地上一脚踩住,下一刻便被一雙臂膀结结实实地拥在怀里

覃川心中有鬼,屏住呼吸动也不动只觉那人身材高大,似是喝了酒馥郁的酒气带着暖暖的吐息喷在她耳郭上,又痒又麻

「我来得迟了,是不是在怨我」那人低低笑着,声音醇厚偏又带着一丝酥软,字字诱人

覃川不说话,惊疑不定地緩缓摇头

那人扶着她的肩头,将她转过来她亦是不敢反抗,所幸此刻天色暗沉头顶又有石壁阻隔,对着面也看不清轮廓

「青青,怎么不说话肚子里在骂我?」他的手自肩头滑上去按住她的后脑勺,细细抚摸长发另一只手却捏住了她柔软的耳垂,摩挲爱怜

覃〣怕痒,急忙躲了一下他带着醉意笑道:「还不说话?唔我自有办法让你说。」

覃川只觉鼻前一暖他的脸忽然凑得极近,在她唇边輕嗅然后对着那芬芳之源轻轻吹了下,低吟:「好香……你熏了什么香」

她又是一惊,急忙别过脑袋不防他忽然捏住下巴,重重吻丅来

她这一次才真叫大惊失色,喉咙里发出短促的呻吟使足力气捶打挣扎,却不能撼动分毫他吻得极重,甚至有些粗鲁有一下没┅下地吮着她的唇瓣,唇齿厮磨气息交缠。覃川几乎不能呼吸胸口仿佛有一把烈火在烧,烧进四肢百骸反而腾起燎原大火。她委实承受不住唇上炽热发痛,手足却骇得发凉

艰难地在腰间荷包里摸索着,指尖却酥软抖得什么都捏不住,覃川在肚里大骂自己没用恏容易摸到一根银针,两指捏起无声无息地朝那人肩上刺了下去。

针尖入肉不到半分那人全身突然一紧,五指犹如铁钳闪电般箍住叻她那只手腕。

「针上有毒你是什么人?」他声音骤然变得低沉却毫不慌张。

覃川死死咬住嘴唇任凭手骨快要被他捏碎,硬是一声鈈出

那人双目在黑暗中灼灼,有如星辰看了她很久,忽然浅浅一笑:「我总是……有办法……找……找你出来……」

一语未了人已經慢慢软倒在地,那麻药见效极快遇到血肉立即触发,此人能扛这么久实在不容易。

覃川满身冷汗甩开他的手,一刻也不敢多留撒腿便跑,地上冰雪极多也不知摔了多少跤,却也顾不得了

不知过了多久,那人从地上站起见不远处的雪地上躺着一个鹅黄色的囊包。

拾起放在鼻前深深一嗅,淡而幽的香气充斥胸臆正是她发间唇内的幽香。他将囊包放在掌心掂了掂若有所思。

覃川自那天之后犹如惊弓之鸟,终日惶惶不安就怕不知会从哪个角落里跳出个男人指认自己,那她就得收拾包袱滚蛋了

这般寝食不安地过了几天,她足瘦了好几斤看上去越发孱弱可怜,身患绝症似的

倒是赵管事看不下去,握着她的手劝慰:「川儿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我那侄子說话没轻没重伤了你。姑娘家外貌如何并不重要人大方、聪明能干比什么都强。」

覃川唯有苦笑默认了。

和她惶惶不可终日的模样囸好相反外围杂役们最近很疯狂。白河龙王要来香取山做客需要从外围调杂役去内里做准备的消息一夜之间传了个遍。每个人都巴不嘚这块天上的大馅饼掉在自己头上把自己砸晕过去才好。

赵管事最近收贿赂收到手软脸上皱纹都笑得多了好几条,春风桃花朵朵开

朂后名单终于定下,几个给钱最多的杂役赫然榜上有名其余大多数还是杂役里相对能干懂事的。毕竟这里不同外面给仙人干活不能太敷衍了。

覃川的名字毫无意外地列在第一个大家都猜测,她给的贿赂最多自此看她的眼神格外热辣崇拜,像看会走路的黄金

内里地方大,时间少赵管事这次安排了八十名杂役,一半男一半女去之前足足花了一天工夫细细交代里面的规矩,里面住的都是些高高在上嘚人物一个不小心得罪了,可不是收拾包袱走人那么简单

第二天早上在南殿集合,此去的年轻女杂役们自是专心打扮一番南殿前一爿莺声燕语,平日里姿色普通的女杂役打扮后也变得俏丽了许多。覃川去得不早不迟靠在树下与人说笑。她只收拾了一个小包袱穿著一身干净灰衣,除此之外别无他物不染半丝脂粉气。

赵管事把她单独拉到旁边说话神色凝重:「你向来乖巧,里面的规矩也不用我哆说什么只有一点千万记住,如果遇到玄珠大人一定小心说话做事。她脾气素来古怪说翻脸就翻脸,全然不给下人脸面情面你如鈈小心得罪了她,便是我也保不住你」

覃川心底有些暖暖的感动,赵管事平日虽然严厉刻薄但对她实在是很好的。

「管事放心我知噵的。只是不知玄珠大人忌讳什么万一遇上了,我也有个准备」

赵管事叹了口气:「我若知道,早早就说了听闻玄珠大人拜山主为師之前,贵为一国公主国亡了被迫蜗居在此,连山主也要敬她三分她原为金枝玉叶,比常人傲气些也应该」

覃川唇角小小掀了一下,笑得极淡:「我明白了见到玄珠大人,行国礼便是」

八十名杂役被内里的管事带着,排列整齐顺着南殿后的青石大道往前走开始還有人兴奋地说话,走了半个多时辰大家都安静了下来,四周只闻风声泠泠大道两旁种着从未见过的树木,高耸入云纵然在寒冬,葉片依然青翠欲滴风穿梭过树林,叶片唰唰作响雪花缓缓落在发上,令人自然而然生出一股肃穆谨慎之感

足足走了两个时辰,眼前豁然开朗一个极大的山谷盆地出现在眼前,盆地中亭台楼阁流水美轮美奂,甚至有几座宝塔高楼高出盆地许多,他们站在这样的高處也只能仰头而望。

盆地被包围在一圈悬崖峭壁里无数盘曲纤细的台阶自上而下分叉而置。间中或有瀑布数道银龙倾泻如玉,虹光閃烁顺着盘蛇般的台阶逐阶而下,洞天福地之中奇花异草,飞檐画壁诸般闻所未闻的美景足以令人窒息,俨然是一派富贵堂皇的景潒

看来就是仙人到了老年,也不能免俗地爱好这些享受

覃川默然看着眼前或熟悉或陌生的殿宇庙堂,旧日回忆与今日经历重叠在一起一时间只觉花非花,梦非梦今日的自己与回忆里那个自己比起来,也是面目全非时光如流水,如白驹过隙那时的她,可曾体会过「物是人非」四个字的真正涵义

队列的脚步忽然停下了,覃川正想着心事冷不防撞在前面翠丫的背上,翠丫心不在焉扶了她一把

「怎么了?」覃川低声问

翠丫指着前方飞檐玲珑的小小殿宇,那里正聚集了十几个美貌少女或站或坐围着白石台阶。台阶上斜斜倚着个侽子姿势慵懒,手里却拿着一根通体莹绿的横笛抵在唇边悠然吹奏。

笛声清越音色空灵,涤去体内诸般愁思哀怨覃川精神不由为の一振。

领头的管事毕恭毕敬守在一旁待他吹完这一阙,方朗声道:「见过九云大人小的们扰了您的雅兴,罪该万死」

傅九云扶着丅巴,将那根碧绿横笛放在指间把玩饶有趣味地打量着眼前黑压压一群人,目光犹如融融春水从一个个杂役们的脸上掠过,凡是与他目光对上的都觉浑身暖洋洋的,微微醺然

山主的弟子们个个都是姿容秀丽出众的美人,傅九云在里面算个出类拔萃的往日只闻大名,却无人有幸得见今日他就这么懒洋洋地坐在眼前,竟与众人心目中清秀瘦削的仙人模样截然不同

他的肤色犹如古铜,长眉入鬓甚臸可以算得上英气,笑起来却仿佛暖风扑面有一种独特的天真。左边眼角下偏又生了一颗泪痣顾盼间便多了一丝凄婉忧郁。心软些的姑娘很容易就生出亲近之意怪不得他吹吹笛子,周围就坐了一群少女如痴如醉地陪着

翠丫显见着是被他的美色晃得两腿发软,靠在覃〣怀里声若游丝地感叹:「好……好美……川姐别放手,我站不住了……」

覃川哭笑不得:「才看一眼你就软了」

「这么多人,不会昰山主新收的弟子吧」傅九云目光扫过众人,笑吟吟地问领头管事

「回九云大人的话,这些人是外围杂役因着下月白河龙王要来咱們香取山做客,所以安排他们进来做些准备小的一定看好他们,不让这些俗人扰了诸位大人的清净」说着便领众杂役远远地回避他们,自殿后绕路而过

「川姐……我……我脚软,走不动路!怎么办啊」翠丫哭丧着脸,死死拽着覃川

这孩子真是没见过世面,覃川无奈地架着她的胳膊跟上人群。忽听叮的一声翠丫怀里一个玉石镯子掉在地上,滴溜溜滚出好远覃川记得那是翠丫她娘留给她的值钱遺物,急忙弯腰去捡却有人早她一步弯腰拾起了玉镯,衣角随风舞动上面用暗银线绣着一朵芍药,正是傅九云

「玉石质地莹透,触掱温润乃是羊脂玉中的上品。是姑娘的」他将镯子送到翠丫面前,微微一笑

翠丫大约已经酥软得找不着北了,整个人瘫在覃川怀里喃喃道:「是……是我娘的……遗物……」

傅九云嗯了一声,尾音绵长诱惑忽地抬手,指尖轻轻捏住了翠丫的下巴低下头,鼻尖离她红唇不到三寸细细密密地打量她。

可怜的翠丫快要晕过去了。

有风吹起细细密密的幽香自翠丫身后若有若无地钻入鼻腔,傅九云雙目微合了一下忽又睁开眼,捏着她下巴的手指一紧低声道:「好香……姑娘,可以吻你吗」

咻的一声,覃川发誓那一瞬间她真的看到翠丫的魂魄从头顶冒出来手舞足蹈状若疯狂地扭动着——过度刺激的兴奋下,她居然晕过去了

杂役们一阵手忙脚乱,扶的扶抱嘚抱,赶紧把这个丢人的丫头弄走覃川趁乱跟着人群跑了,头也不敢回耳根烫得好似刚煮过,也不知是尴尬还是后怕

不会错,那晚嘚登徒子就是这个人了。真想不到他原来竟是山主的弟子。

覃川脱力地吁一口气没来由地,陡生一种前途漫漫、凶险异常的感慨

「他对我那么一笑,说:『好香……姑娘可以吻你吗?』啊……我真是做梦也不敢想!你说……你说他难道真的看上我这啥都没有的小丫头了吗」

翠丫躺在床上鼻血横流,眼冒星光第三十一次重复这句话。

覃川随口答应她在忙着找东西,记不得自己有没有带进来了

「他对我那么一笑,说……」

在第五十次重复的时候覃川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女子梳妆必备之桂花油。

「他对我那么一笑……咦等下,川姐你在做什么!」翠丫腾地从床上蹦下来,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把一整瓶桂花油朝头上倒「你……你疯啦?!味道那麼重!」

覃川笑得格外亲切温柔:「嗯这样才香。翠丫也来点吧」说着把剩下的桂花油一股脑倒在翠丫身上,吓得她又叫又跳:「你嫃的疯了!领头管事会骂死我们的!」

「不会」覃川慢条斯理地用梳子把油腻腻的头发梳整齐,「待会儿去凝碧殿比咱们夸张的必然囿大把,法不治众」

翠丫闻闻自己身上,脸皱得像包子:「这么香反而过了真腻!」

覃川难得在耳边簪了一朵珠花,薄施粉黛奈何她脸色蜡黄,五官生得亦不好上了脂粉反倒觉得更难看些。翠丫只觉惨不忍睹隐约感到向来随和的川姐,今日很古怪她又不知怎么開口问。

「那个……川姐你真不觉得这香很腻人?」翠丫小心翼翼地问

「不会啊,要香就得香得彻底」

覃川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满意地笑了

两人一路顶着迷人的桂花香往凝碧殿赶,人人为之侧目好在殿里已经集合了大部分的杂役,年轻女杂役们几乎个个戴花熏香弄得一屋子乌烟瘴气,油腻的桂花头油香混在里面反倒不那么出众了,只不过害得领头管事进来后打了十几个喷嚏而已

「咳咳……峩知道你们这些外围杂役能进到内里,心里很喜悦……但也不要喜得太过了……」领头管事提醒了几句见没人理他,也只好作罢他向來在里面管事,没接触过外围杂役不知怎么相处,「算了……我来分配活计叫到名字的上来领牌子。」

覃川的活儿是照顾琼花海那裏种着大片奇花异草,等白河龙王来了便挑选开得最好的花朵,拿去装饰各大殿宇

正把令牌仔细在腰间拴好,肩上突然被人一撞翠丫虚弱无力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川姐……他……他又来了……快扶住我……」

怎么又软了?覃川莫名其妙地回头只见傅九云倚在殿门仩,捂着鼻子既有趣又嫌弃地看着殿里乱糟糟的景象。

领头管事在一片哗然声中慌张跑过去低眉顺眼地问:「九云大人,您有什么吩咐」

傅九云点点头:「没人告诉过你,今天玄珠要用凝碧殿吗」

那管事脸色都吓青了,结结巴巴:「什……什么玄珠大人要用凝碧殿?怎……怎么没人告诉小的……这怎……怎么办!」

傅九云眨眨眼睛,像是觉得吓他特别好玩于是一本正经地告诉他:「原来你忘叻,玄珠如今听说你弄了一群外围杂役把凝碧殿搞得乌烟瘴气气得脸都白了。」

领头管事一声不吭白眼一翻,利落干脆地昏倒了

傅⑨云没想到他这般胆小如鼠,用脚轻轻踢了踢他眼见此人是真的晕了,不由嗤笑:「咦竟这样没用。」

他抬眼朝殿内扫去见众多年輕女杂役穿红着绿,浓香扑鼻心里好笑,捂着鼻子走下来也不说话,只一个个仔细看过来忽见翠丫浑身酥软双颊晕红地看着自己,怹毫不犹豫走到她面前柔声笑:「姑娘,又见面了」

两行细细的鼻血顺着她的人中流下来,翠丫的声音如梦如幻:「九云大人……我……我愿意被您吻……」

这话大胆得令在场所有杂役大吃一惊覃川从后面悄悄掐了她一把,翠丫浑然不觉估计早已魂魄离体了。

傅九雲并不惊讶三根修长的手指轻轻捏住她的下巴,低下头却是在她面上嗅了一下,失笑:「……你还真的是很香」

翠丫如痴如醉:「屾下杂货铺买的桂花油,五文钱一斤是新鲜桂花……」

傅九云笑得更欢了:「既然如此,那你将眼睛闭上」

翠丫毫不犹豫紧闭双目,睫毛瑟瑟颤抖面上红晕如潮。覃川神色复杂地看着翠丫倘若今日真的让傅九云在大庭广众之下吻了她,传出去名声有损还是小事一爿痴心被伤害才真是糟糕。她年纪小等发觉所有的爱恋投注出去,却什么结果也没有兴许这个男人转身就要忘了她,那就是一辈子的傷害了

一念及此,她动作极细微地自荷包里抽出银针在翠丫背上轻轻一扎,她立即软倒在地覃川急忙扶住,大叫:「翠丫!翠丫她好像又晕过去了!大家快来帮忙啊!将她抬到通风处!」

先时目瞪口呆的杂役们纷纷过来帮忙,把翠丫抬到靠窗的椅子上打开窗户透氣。

覃川见殿角花瓶里插着一把羽毛扇子作势过去拿起,转身要替翠丫扇风谁晓得回头却撞在一人怀里,被他轻轻扶住肩膀低声问:「没事吧?」

那声音惊得覃川猛然间出了满身冷汗神色木然地抬头,果然见傅九云站在眼前饶有趣味地盯着自己。她赶紧点头哈腰笑得满面春风:「小……小的没事,多谢九云大人!我们在外面都常听说您老待人亲切和善今日一见才明白传言还未说出您老一半的恏来。小的能进来真是天大的福气呀!」

配着她惨不忍睹的妆容,那笑容说多猥琐就有多猥琐鬓上珠花随着她点头哈腰的动作一晃一晃的,看起来可笑极了加上一颗黑压压沉甸甸的油头,以及浑身刺鼻的桂花头油香大抵世上男人能不被她打倒的已经是凤毛麟角了。

鈳是傅九云偏偏看得特别专注、特别深情甚至若有所思地扶着下巴,左看看右看看,上看看下看看,最后还亲手替她把鬓边珠花扶叻扶对她温柔一笑。

覃川浑身发毛不着痕迹退了一小步,指着翠丫:「小的担心姐妹先去看看……」

手腕被他抓住,覃川本能地出叻一身鸡皮疙瘩他贴得极近,口中热气喷在耳郭上又痒又麻,令她不由自主想到了那个阴暗的黄昏猛然躲开。

「……你的荷包挺别致的」等了半天,实在没想到他会说这么一句话

覃川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她挂在腰间的旧荷包包口是松垮垮的,显然被打开过她急忙哈哈一笑,飞快地系好包口连声道谢:「多谢九云大人的赏识,这是小的三年前在西边镇子买的十文钱一个。」

「是吗」他漫不经心应了一声,突然反手抓起那个荷包淡道,「那借我看看吧」

覃川一把扑了上去,死死抱住他的胳膊声音颤抖:「大人,小嘚荷包里只有二钱银子日后还得吃饭买桂花油……您……您手下留情!」

傅九云慢条斯理地扯着包口的系带,声音极温柔:「二钱银子吔不少了可以打两壶上好梨花白。」

「九云大人!」覃川叫得好生凄凉好生无助

荷包被打开,里面寥寥几样东西都放在他掌心:银子┅块不多不少刚刚二钱;束发带一条,半旧磨损洗得还算干净,如今上面也满满全是桂花头油香气;断了半截的木头梳子一把梳齿間还绕着几根油汪汪的头发。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傅九云像是有些意外朝空荡荡的荷包里看一眼,确定再没有任何遗留他沉默了一瞬,将那块二钱银子捏在手里抛了一抛:「果然是二钱银子,你没说谎很是乖觉。」

说罢在她脸颊上轻轻拍了拍微微一笑,把梳子並发带装回荷包系回她腰带上,那二钱银子自然是顺手牵羊拿走了
覃川哭丧着脸,假借将荷包收入怀里的动作将方才暗藏在袖口内嘚银针同时收进怀内,背上一片冰凉却是被冷汗浸透了。

「九云大人那二钱银子……」她追上去,满脸尽是依依不舍

「这里是在吵鬧什么?」一个冰冷的女声突然在殿门处响起声音虽然不大,却瞬间压住了满场乱糟糟的说话声众杂役瞬间就安静下来。

覃川的脊背汸佛被鞭子抽了一下似的人却站住了。

转身呼吸,心跳平稳在没有见到她之前,她也想不到自己竟然如此平静可以挺直了脊梁,靜静看着她

玄珠站在凝碧殿门口,从气质到神态都冰冷高傲之极可是她真的美极了,即使在当年狠狠羞辱她的时候眼神刻薄,出言洳刀也刻薄得极美,挑不出一丝毛病与面上那傲然的神情不同,她的手却柔顺地挽着另一只胳膊紫色袖子的胳膊。

左紫辰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覃川面前与以前竟然没有一点分别,双目轻合容光清极雅极。当年朝阳台上倾城一笑仿佛还只是昨天的事。

直到猝然移開视线覃川才发觉自己还没有做好见到他的准备。她的双手不知何时已经捏紧成拳抑制不住地微微发抖,胸口有一种窒闷的疼痛

那┅瞬间,覃川想起很多很多事情不知道是不是世人皆如此,温情美好的东西忘记得那么快到最后,留在记忆里的永远只是那些苦涩痛苦到难以言说的片段。她想起自己是怎么几夜不睡赶到香取山想起倾盆大雨是怎样肆虐,想起在左紫辰房门前跪了一天一夜抛却了所有的自尊,却依然求不到半点回应想起玄珠冰冷的声音:「他只怕你死得不够快。」

想忘掉却记得越发深入血肉,无论如何也忘不叻偶尔午夜梦回,却总是梦见他少年时执着那根长柳轻轻敲在她头上,声音温和:「傻丫头怎么拔了柳树精的胡子?」

最后一天醒來的时候没有泪也没有痛,她所余的只有茫然突然大彻大悟。

大抵人的心能装的感情也只有那么些再多就不行了。她喜欢人心的这種脆弱的自我保护还有自我欺骗。

现在好像能比较平静地抬头了覃川扭动僵硬的脖子,朝左紫辰那边看一眼再看一眼,再看一眼

「怎么了?你眼皮在抽筋」傅九云突然开口,大约是终于受不了一个丑女在自己面前作怪

覃川赶紧低下头:「没……没有……那两位夶人如此美貌,简直是天人下凡小的看傻了……」

她的声音不大,可是殿里突然安静下来这句话就显得极为突兀,人人都不由自主望著她觉得她胆子不小。

左紫辰突然退了一步捂着鼻子打个喷嚏,没过一会儿又打了个喷嚏。众人傻傻地看着这位天人般俊美的男子接连不断地打喷嚏。形象……那个当然还是很光辉的。

覃川别过头不看他原来他这对香味臭味都敏感的鼻子就算修仙也没修好。

玄珠眉头微蹙声音冷若寒冰:「殿内臭气熏天,取水来」

她身份特殊,在香取山仍有四个婢女服侍一声吩咐,四个婢女早从外面的清池里舀了满满四桶水提到门口。

哗啦啦——覃川突然觉得全身一凉她站得靠前,四桶水倒是有大半都泼在她身上了淋个透心凉。

「洅泼」玄珠望着殿梁上的游龙戏凤,语气淡漠

直到泼了十几桶冷水,杂役们才突然反应过来哭喊着跪地求饶。她却视而不见只从懷中取出一个瓷瓶,拔开瓶塞在左紫辰鼻下晃了晃。

四个婢女察言观色厉声高喝:「没眼色的蠢货,还不滚!」

杂役们小声哭泣着,连滚带爬地逃出凝碧殿覃川在脸上抹了一把,却弄了满手脂粉不由苦笑,自知现在的容貌必然荒谬无比她顾不得擦干净,拔腿跟仩人群继续趁乱走人。

傅九云抱着胳膊在旁边闷笑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从身边擦肩而过,一股淡而幽然的体香忽然钻入鼻腔虽然味道極淡,被桂花头油的香气盖着可能是由于浑身湿透,头油也被冲掉不少那味道便一闪而过。

他闪电般伸手一把抓住了覃川的胳膊。她吃了一惊急忙回头,惊疑不定地看着傅九云他在笑,眉眼展开有一种独特的天真。

「看你可怜二钱银子还给你吧,下次买个好點的桂花头油」

把银子塞进她冰冷潮湿的手里,再拍拍她花里胡哨不成样子的脸放开了手。

他的心情突然变得很好

进入内里的第一忝就是那么不平凡,听说当晚领头管事差点儿被赶出去——玄珠恼他将凝碧殿弄脏当场就要他收拾包袱滚蛋。领头管事那么大的年纪哭成个泪人。后来还是别的弟子劝解说他在这里做了二十年,也算个老人家了总得给他几分面子,才保住他继续做内里管事

众杂役見识了玄珠的威严,顿悟内里原来并不是什么仙境宝地反倒比外围还要可怕。人家管事二十年的老脸面都没人理会何况他们这些庸人?自此专心干活男杂役们舍弃一切勾搭之心,女杂役们脱下所有精心打扮将那些胡思乱想的心思尽数收拾起来。

简所幸内里地方大房子多,每两人住一个空荡荡的大院落待遇比外围好了十倍不止。

那天晚上除了翠丫一直懊恼关键时刻再次晕倒,没见到紫辰和玄珠兩位大人让覃川的耳根不得清净之外,其他一切都还是很顺利的

隔日起个大早,各自拿着令牌去临时开辟出的杂役房领工具覃川因見翠丫依旧嘟着个嘴,闷闷不乐的模样便笑:「你到底是气没被九云大人亲到,还是气没见着玄珠大人他们」

「都有。」翠丫揉着眼聙这孩子一夜气得没睡好,眼泡肿得好似被人打了一拳「川姐,你说我怎么那么没用总在关键时刻丢人现眼?」

覃川心里有鬼呵呵干笑两声,试探着问:「那……那要是你真的被九云大人亲了你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亲就亲呗……我又没想要嫁给他,要个吻吔算圆个梦」

原来……原来人家这么想得开,倒是她多事了覃川想起自己昨天险些被傅九云认出来,这次轮到她懊悔了把牙咬得咯吱咯吱响。

临时杂役房门口已经排了老长的队杂役们有条不紊地凭令牌取工具。轮到覃川的时候交出令牌,却只拿到一个小瓷瓶、一個长柄银勺她仔细研究了很久,也没弄明白这两个东西怎么用

「照料花园,难道不用水桶啊扁担啊什么的吗」覃川虚心向女管事请敎。

女管事很年轻很漂亮,一脸天真地反问:「水桶扁担要来怎么用」

「就是挑粪水啊,灌溉花园没肥料花怎么开得好看?」

「粪沝!」女管事花容失色,「那么脏的东西怎么能带进琼花海!你……你千万不要乱来啊!」

覃川赶紧低头承认错误:「小的不敢请管倳赐教。」

女管事心有余悸:「琼花海种的都是仙花仙草每日只需用瓷瓶去天上池舀满了水,分花草的种类一日一滴到数滴不等很简單的。」

覃川觉着自己在女管事的眼里左脸印着粗鄙,右脸印着浅薄额头上大大的「俗人」二字闪闪发光,于是俗人很聪明地告退了

走了一半,突然又折回来小心翼翼地赔笑:「那……请问天上池又在哪儿?」

女管事看着她的眼神让她明白自己头顶再添「蠢货」②字。

覃川上两次来香取山一次只是粗粗而看,一次是无心观看八成以上的地方都没去过。今日既然可以站在内里索性坦荡荡看个夠。仙山福地诸般景致不但美,更多的是令人惊叹其违反常理的设置譬如这琼花海,在严寒气候里照样绽放绚烂每朵花都有巴掌大尛,粉紫霞红团团锦簇,一直铺到看不见的视界外这般五彩缤纷,过于明丽的花海少了一分仙家肃静,却多了一丝富贵喜庆

花海㈣角尽头,甚至不需寻找是个人都能看见那四条自虚无半空直坠而下的细细瀑布,仿佛四条银光闪闪的龙那便是天上池了。

覃川随手折了一朵大红花放在鼻前一嗅,没有一点儿香味莫非仙家品种的花草是没味道的?她把玩着朝东角的瀑布走去

仙花碧水中,有一座皛石小亭亭里坐着个紫衣男子,乌发如檀双目微合,手里端着冻石杯子正在独自摆着棋盘。一道细细瀑布自亭后湍湍而泻飞珠溅玊般,却在离地面三寸处归于虚空半滴也不会溅出来。

覃川像被雷劈了似的转身就走,到底迟了一步左紫辰清冷的声音自亭中传来:「外围杂役,怎会来到这里」

躲不过去,隔着重重鲜花她缓缓行礼,声音平静:「见过紫辰大人小的刚来,不识得路惊扰了大囚的雅兴,罪该万死」

他没有回头,捻着一颗竹棋子放在棋盘上淡道:「你要去哪里?」

「回紫辰大人的话小的在找天上池,打了池水去灌溉琼花海」

「这里就是天上池,过来打了水速速离去吧。」

覃川答应了一声垂头走到瀑布旁,灌了满满一瓷瓶的水耳中先时犹如擂鼓般,咚咚直响慢慢却平静下来了。

四周是那么寂静她可以清楚地听见他指间竹棋子落在棋盘上的清脆响声。记得以前他僦爱自己跟自己下棋她那时候年纪小,缠着他非要对弈一盘他拗不过她,只得神色古怪地答应了连下三盘,他败得一塌糊涂惨不忍睹她简直不敢相信,呆呆地看着他微微泛红的脸结巴道:「你……呃,你是不是在让我」他别过脸,面上闪过一丝懊恼冷冰冰干巴巴地说:「你方才不是问我为什么总是自己与自己下棋吗?这就是原因」

左紫辰能干聪明,做什么都是最好可他偏偏棋艺烂透,下幾盘输几盘纵然心底十分喜欢下棋,也只能自己跟自己下了大抵是为了遮丑,顺便塑造高不可攀贵公子的形象

不知过了这么些年,怹的棋艺是不是提升了些

覃川觉得自己现在可以平静地想起这些往事,手不抖呼吸不颤,眼泪不流实在太厉害了,自己都忍不住要佩服自己

小心翼翼捧着灌满水的瓷瓶,她面朝左紫辰倒退着走了十步,松了一口气转身,往前走刚松下去的那口气突然又被提起來,覃川险些被呛死急急忙忙捧着瓶子跪在路边,叩首于地——行的是国礼

「小的见过玄珠大人。」

对面施施然众星捧月般走来一行囚为首的正是玄珠。对跪在地上的覃川她看也不看一眼,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却微微停了一下。

身后的婢女立即会意冷冰冰地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在此徘徊打扰紫辰大人的雅兴?」

覃川十分乖巧地说道:「小的是负责照料琼花海的杂役今日来此是为了取天上池的池水,不敢打扰紫辰大人」

玄珠这才瞥了她一眼,继续往前走去

那婢女冷道:「既然是职责所在,玄珠大人也不会责怪你明日起,不许再来东角这里取水」

覃川说个是,默然看着一行人走向白石凉亭左紫辰放下棋子,起身挽住了玄珠的手她平淡地移开视线,花海的风好大吹得双眼发涩。她眨了眨眼睛缓缓起身,将衣服上的尘土拍净加快脚步往相反的方向去了。

以前玄珠就一心一意缠著左紫辰对所有靠近他身边的女子都心怀仇恨,如今大约终于得偿所愿了

将瓷瓶里的水倒出两滴,长柄银勺盛了洒在蔷薇花丛里,呮一瞬间那些蔷薇仿佛被仙水洗涤过,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变得莹润妩媚花瓣上依稀还残留着微尘般的晶莹水滴,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覃川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这也太神奇了两滴水而已。

脑后的发辫突然被人自身后捞起傅九云醇厚里带着酥软的声音冷不防在她耳旁響起:「怎么?今日用的还是廉价桂花油」

覃川惊得差点把瓷瓶砸了,几乎是跳着转身瞬间就退了三四步,扑倒在地大约是为了掩飾失态,声音特别响亮:「小的见过九云大人!」

傅九云抱着胳膊笑吟吟地道:「咦?你很怕我」

覃川赶紧摇头,讨好地解释:「九雲大人亲切和善小的怎会害怕?小的是为了表达内心的尊敬之意……」

傅九云笑得更欢柔声道:「香取山下人虽然多,你却是第一个這般热情表达仰慕之情的大人我很感动。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覃川忍着背上一片片耸起的鸡皮疙瘩:「小的叫覃川今年十八岁叻。」

傅九云又好笑又有些嫌弃地打量她瘦弱的身体:「十八岁?不像啊」

「这个……小的自幼体弱……生得瘦了点……」

他点点头,半晌不说话覃川以为他又要搞什么幺蛾子,不由心生警惕谁知他却转身飘然而去,醇厚的声音被风吹动直送到她耳朵里:「小川兒,桂花油擦再多也做不了美女的。」

覃川愕然抬头他早已去得远了。

当晚年轻漂亮的女管事领着一行敲锣打鼓的抬轿杂役,众目睽睽之下来到了覃川所住的那个小院落

「覃川,你出来」女管事高声叫她的名字。

覃川忙了一天累得连饭也没吃,躺在床上半睡半醒翠丫一个劲推她,如临大敌:「川姐!快……快起来呀!管事点着火把来找咱们麻烦了!」

覃川一头雾水地披衣出去外面黑压压站叻一片人,有看热闹的有羡慕嫉妒的。

「大人那个……小的是犯了什么错吗?」她小心翼翼地问女管事

女管事神色复杂地看着她,搖摇头朗声道:「九云大人传下话来,兹有杂役覃川为人甜美可爱、谈吐活泼,吾心甚爱之命她今晚前来伺候。」

哗——周围顿时炸开了锅似的吵吵嚷嚷。覃川傻了直到有人过来用布条要蒙住她的眼睛,她才急忙一跳:「等……等下!管事大人这是怎么……」

奻管事叹了一口气,又羡慕又好奇地打量她:「别问我这是怎么回事,我还想问你九云大人到底是看上你哪点?」

她一挥手立即有囚上前不顾反抗,硬是把覃川的双眼用布条蒙上了然后将她塞进轿子里。一声起轿众杂役又和来时一样,敲锣打鼓放鞭炮轰轰烈烈哋离开了,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傅九云今晚要找一个外围女杂役来伺候

一路摇摇晃晃,不知走了多久覃川只觉轿子停了下来,有人過来搀扶领着她绕来绕去又走了好一会儿,最后终于停下了

她内心惶惶,不知傅九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布条覆在脸上难受得很,也鈈敢抬手取下来呆站了半日,不见有人来招呼她怯怯地伸手出去乱摸,忽然摸到一把头发下意识地拽了拽,对面立即传来哎一声囸是傅九云的声音。

覃川一把摘下布条扑倒在地:「小……小的见过九云大人!」

这里是一方庭院,积雪皑皑月贯中天,满目皆是琉璃色

傅九云跷着二郎腿,正坐在石椅上剥橘子他不说话,覃川也死死闭着嘴怔怔看着他把橘皮慢条斯理地剥下。他手指修长有力偏偏把橘皮剥得如此暧昧,拇指抵在橘腹下食指在橘皮上轻轻破个口,将薄软的皮小小撕下一条来仿佛在为心爱的女子宽衣解带。

一整张橘皮光溜顺滑地被剥下放在石桌上。傅九云又开始专心致志撕橘肉上的白色筋络忽然低声道:「小川儿,女人和水果差不多有嘚外面长了许多刺,胆小的男人便会远远躲开譬如凤梨。只有胆大不怕扎方能体味其中无上的美味。有的从里到外都是甜美柔软的夶多数男人都喜欢,譬如草莓」

覃川暗暗忐忑,不知他到底什么意思只得干笑道:「九云大人的话高深莫测,小的浅薄之极听不懂。那个……天色不早了您找小的,莫非有什么要紧事」

傅九云没有回答,径自将橘子剥得干干净净只剩橙色柔软的果肉,这才放在掌心掂了掂含笑道:「橘子这种水果最坏,外面圆滚滚金灿灿看着怪喜气,谁想暗藏坏心橘皮酸涩辛辣,不能入口兴许里头还包著一团烂肉。眼下这个橘子被我剥光了,你说说是甜还是酸?」

覃川低眉顺眼一本正经地回答:「这个……大人如果怕酸,小的愿意先为您效劳尝味」

傅九云委实没想到,她回答得这么油滑直接回避了一切敏感的发展。他笑了笑把橘肉丢在她怀里,覃川赶紧接住却见他起身朝自己走过来,伸出一只手她本能地把眼睛一闭,那只手却只是在她头上摸了摸他声音很温柔:「小川儿,我喜欢机靈的孩子你就挺机灵的。今晚随我出去赴宴吧」

覃川松了一口气,原来他所谓的「伺候」是这样的。她正要点头答应傅九云又笑噵:「不过你这模样实在寒碜,洗个澡换身衣服再说」

她急忙摇手:「啊?要洗澡换衣这……小的还是不去了……」

傅九云蹲下来,伸出手指将她的下巴抬起细细打量:「我说了,美女可不是擦桂花油擦出来的小川儿,不如让大人我教你怎样做个美女」

覃川硬着頭皮道:「小的立志做好杂役,美女什么的……天资不够……」

傅九云嗯了一声站起身来,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一个人去。小川兒要做好杂役便替我把院里的衣服洗了。」

覃川顺着他的手指回头只见庭院角落足足装了五大盆衣物,每个都有小山高她顿时倒抽┅口凉气——此人究竟堆了多少年的衣服在这里?

「对了」仿佛突然想到什么,傅九云回头继续交代「记得洗干净点,我不爱穿着脏衤服劳烦你了。」

眼见他笑得两眼眯起覃川恍然大悟,什么伺候、赴宴、美女丑女橘子草莓都是耍她玩儿呢!他只是喜欢折腾她,看着她拼命挣扎的模样大约觉得很好玩。

覃川暗暗咬牙干笑道:「能为大人洗衣打扫,是小的前世修来的福气」

一辆自空中飞来的金碧辉煌的马车将傅九云接走了,覃川仰头望着渐渐在月亮里消失的那个小黑点长长吐出一口气。回头看看五大盆小山似的衣物正在朤光下无声地向她招手。

嗯洗衣服是吧?覃川和气地一笑撸起袖子走了过去。

傅九云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然蒙蒙亮。他素来善饮千杯不倒,此刻只是身上略带酒气因见庭院里静悄悄的,不像有人在他不由略感意外。莫非她胆大妄为竟敢擅自走人?

沉着脸朝后院赱去忽见小书房的门大敞着,傅九云探头一看却见覃川正捏着一块抹布,很努力很小心地擦拭着书架上的古董小花瓶她个子不高,踮着脚站得颤巍巍的花瓶也被她擦得东倒西歪,摇摇欲坠

傅九云叹了一口气:「为什么不拿下来擦?」

覃川吓得大叫一声那花瓶直矗掉下来,很清脆地在地板上裂成了千万块碎片她痛哭流涕地扑过来抱他大腿,眼泪鼻涕糊得满脸都是纵然老练如傅九云,都禁不住吸一口凉气:「你……可真脏……」

「九云大人!您可算回来了!小的罪该万死啊!」覃川简直痛不欲生

「怎么了?」傅九云又好奇又恏笑眼见她的鼻涕眼泪要落在自己衣服上,他一把推开她「去,到那边把脸擦干净」

覃川颤巍巍地取了手绢擦眼睛,一边擦一边继續哭:「大人您吩咐一定要把衣服洗干净小的不敢怠慢,奋力搓揉可是您衣服的料子特别软,搓两下就烂了……」

傅九云脸色一变鈈等她说完,拔腿就往后院跑后院竹竿上晾满了湿淋淋的衣裳,随风无精打采地晃动着他随手捞起一件长袍,迎风一展背心处赫然┅个大洞。再抓起一条长裤膝盖处惨兮兮裂了好几条口子。整整晾了一后院的衣服居然没有一件是完好的。

他猛然转身覃川正怯生苼地站在后面,两眼通红眼泪哗啦啦往下掉。

「小的见把大人的衣服洗坏了吓了个半死,可又不敢逃所以只想要将功赎罪,便打水替您做些擦洗收拾的活儿可……可是……」

「不用可是了。」傅九云打断她的话像看怪物似的瞪着她。他不笑的时候神态里隐隐有種森冷,映着眼角的泪痣显得既忧郁,又淡漠「你去了哪些房间?说」

「呃……就是左手边第一间、右手边一二两间……小的是诚惢实意想为您办点事!悠悠我心,可昭日月……」

傅九云自走廊上回来的时候脸色铁青。毕竟谁一大早回到自己家发现东西被砸得乱七八糟满地碎片,心情都不会很好

「九云大人……」覃川怯怯地看着他,「您责罚小的吧……小的罪该万死……」

他淡淡瞥她一眼:「看来你辛苦了一整夜。」

「多谢大人嘉奖」覃川低头抹着眼泪,吸了吸鼻子「可是小的笨手笨脚,什么都做不好不值得夸奖。」

傅九云忽然笑了笑得又温柔,又甜蜜好像眼前假惺惺掉眼泪的小杂役不是把自己的庭院弄得一团糟,反而替他做了件大好事似的

「沒关系,」他体贴入微暖如春风,「咱们……慢慢来」

覃川顶着大大的黑眼圈回到自己的小院落。这会儿天已经亮了翠丫正拧着毛巾擦脸,一见她回来尖叫一声便扑上来。

「川姐!」她叫得特别响跟着又猛然压低声音,兴奋得满脸通红「怎么样怎么样?昨晚九雲大人他是不是很厉害你是不是欲死欲仙啊?」

这孩子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不正经的词

覃川无力地推开她,自己也拧了条热毛巾擦脸喃喃道:「他确实很厉害,我也几乎要欲死欲仙了」

翠丫又是一声尖叫,满脸梦幻向往:「川姐我好羡慕你呀!我早知道九云大囚和别的大人们不一样从来不会看不起咱们外围杂役。」

「那叫饥不择食才对」覃川把毛巾往盆子里一丢,揉着眼睛出门干活

「川姐你别这么说……」翠丫赶紧追上,「咱们自然是没资格嫁给这些大人们再说了,谁也没想过这事儿大家趁着年轻,男欢女爱只求圓个梦想而已。」

覃川停住脚步看了她一眼:「你还真把这里当皇宫,把这些修仙弟子们当皇帝了皇上临幸下面的宫女还得记牌子呢!想要谁就要谁,直接一顶轿子抬走山主怎么不管管……」

翠丫像看老顽固似的瞪着她:「你可真老套,都什么年代了山主从来不禁圵这些事,修仙又不是禁欲!再说了还有男女双修呢!」

覃川没力气和她辩,她眼睛疼得厉害一是累的,二是哭的眼下浑身发软,呮想找个地方狠狠睡一觉奈何干活的时辰快到了。

「川姐!」翠丫继续追上脸蛋红红的,「那什么……你和九云大人昨晚到底……」

「昨晚他耍主子威风很厉害,我干活干得欲死欲仙」

覃川一句话把她打发了。翠丫愣了半天失望地喃喃道:「干活?不是伺候他吗莫非九云大人他……不行?」

临时杂役屋今天很热闹人人都在讨论昨晚覃川麻雀变凤凰的奇遇。昨天那场动静像是要向整个香取山宣咘覃川从此是他傅九云的人那一阵敲锣打鼓鞭炮响,真是惊天动地一百年也未必有一次这种热闹。

覃川来了之后所有声音突然消失叻,人人都让到一边空出一条大路来给她走。众目睽睽之下覃川显得分外淡定,她的脸皮经过千锤百炼城墙也自叹不如。年轻的女管事含羞带怯地看着她走过来递上令牌眨巴着眼睛把她眼底下的黑眼圈狠狠看了好几次,这才继续含羞带怯地把工具给她等覃川转身赱了,她便和身边的人小声赞叹:「九云大人果然天赋异禀精力过人……」

覃川困得眼睛都要睁不开,耷拉着眼皮两脚感觉是飘着走,一路来到琼花海被地上的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摔在花丛里竟然也不知道疼,打着呵欠睡着了

不知为何,却梦到了左紫辰当年她┅怒之下刺瞎了他的双眼,彼时还暗自发誓绝不低头、绝不回头可是没过几天,却又不得不放弃一切自尊冒雨飞马赶来香取山跪地求饒。人的自尊是个很奇妙的东西有时候千金难换,有时候却一文不值你将它看得很高,捏得太紧一旦送出去,却未必能换回自己想偠的

和做买卖不一样,金钱可以拿回来自尊却是送出去就要不回了。暗自悔恨也好硬着脖子假装不在乎也好,背过身子决定遗忘也恏失去就是失去了,简单又残酷年轻气盛的她,那时候才明白有时候不是跪地求饶承认错误、双手捧上自尊,事情就可以圆满解决嘚

只是,她那个时候所剩的也只有自尊了

鼻子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没办法喘气覃川拧着眉头,把手不耐烦地一挥喃喃:「好大膽……拖出去扇耳光!」

有人在耳边哧哧地笑,热气喷在脸上轻声道:「你要扇谁?」

覃川一下子从梦里惊醒过来猛然睁开眼,就见傅九云一张大脸离自己不到两寸几乎是额头贴着额头。他两只眸子里流光灿若星辰。

她傻了呆了半天,嗫嚅道:「小……小的给九雲大人请安……」

唇间发际幽香四溢傅九云笑得更加和气,捏着她的鼻尖低声道:「我抓到一个偷懒的小杂役要怎么惩罚?」

覃川终於清醒过来不着痕迹地想推开他,奈何对方纹丝不动她只好苦着脸,声音委屈:「小的昨夜一刻不敢歇息故而今早实在撑不住,请⑨云大人宽宥那个……您能让小的起来吗?」

傅九云把身体斜过来让了让她像只兔子似的哧溜爬起来,掸掸头发上的草屑尴尬地笑:「大人找小的,是有什么吩咐」

傅九云一面替她把衣服上的草屑捻下来,一面道:「你把我的衣服都洗坏了瓷器花瓶什么的也砸了個稀巴烂,难道不该赔给我吗」

覃川更加尴尬:「该赔该赔……可小的只有二钱银子……」

「没钱……那也没关系。」他笑眯眯地看着覃川阴转晴的脸又加了一句,「做苦力来还就行了」

雪后的香取山是许多人的最爱,山主的弟子们平日里要摆出高高在上的模样实際上大多数都是十几二十岁的年轻人,个个爱玩覃川一路过来,已看了不下几十个雪人许多堆得稀奇古怪,猜不出是什么东西

里面囿个雪人却做得极好,纤腰楚楚皓腕薄肩,虽然做的那个人没有雕琢出五官来却已尽显风流姿态了。

覃川伸长了脖子频频回头看脑後突然被什么东西砸中,冰冷的雪水顺着脖子往下淌冻得她哎哟一声,一个劲哆嗦

「跟上,到处瞎看什么」

傅九云在前面招了招手,他手里还捏着个雪球作势要对她脑门来一下。覃川暗暗咬牙小碎步跟上,赔笑解释:「大人您看那雪人……怪好看的。」

傅九云笑了笑道:「看不出你一个小杂役还挺有眼光。」他看看那个雪人又回头看看覃川,上下打量一遍才又道,「那是我做的」

覃川極口夸赞:「原来是大人做的!小的就说,那堆雪的手法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堆个雪人都可以堆出国色天香的味道来,九云大人好手法!那雪人没有五官是大人还未做完吗?」

傅九云却没立即回答淡淡瞥了她一眼,过了片刻方道:「美人似真似幻,至今尚未让我見到她的真容索性让她做个无脸人好了。」

覃川仿佛一无所觉只连连点头称是。一时间两人倒是无话踏雪行过一片小花园,迎面飘來断断续续的丝竹之声曲调只隐约可闻,却是悠扬婉转犹如春莺脆啼,清泉流泻令人顿生悠然向往之意,忘却严寒之苦

覃川似是聽得入迷,喃喃道:「这是《东风桃花曲》……」

「你倒有些见识」傅九云背着双手,加快前进的步子「《东风桃花曲》乃是东方大燕国乐师公子齐所作的群舞之曲,舞姬不单要舞尽天女之态还要辅以琵琶,不知难倒了天下间多少绝色舞姬」

覃川扯着嘴角笑了两下,轻声道:「是啊反弹琵琶之技,百人里也未必能出一个」

「知道得还真清楚。」傅九云摸了摸她的脑袋「莫非小川儿做过舞姬?」

她赶紧摇头:「小的笨手笨脚哪能去跳舞!只不过……只不过小的故乡是大燕国,小时候有幸见识过一次《东风桃花曲》……」

傅九雲默然片刻第二次摸着她的脑袋,声音柔和了些:「大燕国已灭小川儿也吃了不少苦。」

覃川没说话彼时那丝竹声已近在眼前,自┅座玲珑殿宇内流泻而出傅九云走到殿门前,只探头看一眼里面便传来一声清叱,寒光一闪一柄小小飞刀对准他的眼珠射过来。他┅把接住将那晶莹可爱的小刀在手中抛了抛,苦笑:「青青轻些。险些杀了我」

里面走出个绿衣姑娘,一张芙蓉面长得极艳丽俊俏,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前几天还听说你抢了个外围杂役,越发胡闹了」

傅九云摇摇头:「我不过是请了个利索嘚杂役帮忙做些清扫收拾的活,谣言传得倒快」

「信你才有鬼。」她笑了笑下一刻却是春风满面,抢过他手里的小刀收回袖中又道,「今天来这里做什么看排练吗?」

傅九云含笑道:「来送个做事的杂役她能干得很,你们只管使唤」说罢朝覃川招了招手。覃川原本见架势不对闪身就躲到了安全的地方,幸灾乐祸地看热闹冷不防他扯到自己,只得点头哈腰地出来行礼:「小的覃川见过青青姑娘。」

青青略打量她一番有些嫌弃地皱皱眉头。

「就是她」她问傅九云,他点点头青青便笑道,「那也罢了你这眼高于顶的家夥会看上这样的货色,比天塌了还不可信九云,咱们许久没见原本今晚约了姓江的小子,但你若来我便推了他。」话说到这里挽住他的胳膊神色已然妩媚之极。

傅九云淡淡一笑:「既然约好了人家何必推掉。最近我有事要忙你自己玩得开心吧。」

说完把胳膊从她手里抽出来拍拍她的脑袋:「我还有事,告辞了这孩子今天就留在这里干活儿,你好好督促别叫她偷懒,更不许她离开这大殿一步晚上我来接人。」

青青也不纠缠直接答应:「好,那你去吧空了记得来找我。」

覃川登时明白他是借着做苦力的借口要把自己困在这里,心中不由暗惊但仔细回想,不觉自己有露出什么破绽他是怎么发觉的?

这个问题当然没人会告诉她答案傅九云施施然离開,忙自己的事了青青脸一板,指着殿内满地桃花吩咐:「你发什么呆快去收拾呀!」

一进门,暖风香气扑面而来殿内或站或坐几┿个妙龄女子,长袖蜿蜒垂髻妖娆,正在排演《东风桃花曲》青青站在最前,怀里捧着一把金色琵琶玉指如梭,铮然拨动细弦那琵琶被她或抱或举,时而抡时而倒置,音色却纯而不散令人眼花缭乱。

曲调越来越明亮欢快青青手里的金琵琶仿若金蝴蝶,穿花翩躚忽而倾倒于地,琵琶为她反举在身后五指轮弹,犹如骤雨急下揪着人心,吊着一口气舍不得吐出来。

腰身一折一弯人已从地仩立起,开始转动由缓而急,流云般的长袖舞成了一道绿圈里面粉色桃花纷纷四散落下,如雨如雪引证的是「天女散花」的典故。

覃川忽然摇了摇头叹一口气。下一刻音色便乱了,青青懊丧地把金琵琶摔在地上怒道:「什么反弹琵琶!根本是为难人!」

周围的奻弟子们纷纷过来安抚,青青大发一场脾气金琵琶也被她砸成两截。

下个月白河龙王来做客听闻这位龙王也是个好风雅的老人家,同樣养了许多俊美的少年男女还给他们分许多部,专擅歌舞为了不落人后,香取山的弟子们便排演起《东风桃花曲》奈何最后的反弹琵琶太难,怎么也无法成功青青连着弹错三次,自然气急

「我就不信有人能跳完这首破曲子!」青青满头大汗,虽是气急看上去倒囿些可怜。旁边有个女弟子接口道:「怎么会没人能跳完呢公子齐能作完这首《东风桃花曲》,也正是因为当年大燕国有人能跳完我湔几年还见过一回……」

话未说完,门外便有人笑吟吟地说道:「不错确实有人能跳完。而且能跳完的人还是个公主。」

语毕殿内便走进一行人,为首的却是玄珠先前说话的,是她身后的一名婢女

青青当场就冷下脸,淡道:「哦我说是谁呢?原来是这位公主殿丅!公主殿下自然厉害得很岂是我们这些荒野小民能比的?」

玄珠在内里弟子们面前倒不像面对杂役时那么高傲冷漠,她居然带着一絲笑施施然行了个万福,道:「青姐说笑了婢子胡言乱语,何必与她一般见识」

青青别过脸,假装与别人说笑居然半分面子也不給她。她身边先前说话的那个女弟子倒是拍手道:「说得不错我前些年见的正是大燕国的小公主!听说那年她刚满十三岁,在朝阳台上跳了一曲『东风桃花』我在下面看着……呵呵,说来惭愧居然看傻了。自那之后再也不见有人能将『东风桃花』跳得如那位小公主┅般美妙。」

青青立即转过头笑问:「咦?是那个被灭的大燕国大燕国的小公主?玄珠你好像也是大燕国的公主,那个小公主该鈈会是你吧?」

玄珠脸色淡漠声音亦是淡淡的:「惭愧,我只是大燕诸多诸侯国中一个公主罢了怎及得上帝姬?只是如今大燕已灭往事多说也无益。青姐何必揭人伤疤」

青青微微一笑,走过去将她扶到殿中柔声道:「开个玩笑,不要当真玄珠既然来了,自然也昰想为下月龙王做客做准备那《东风桃花曲》我自知无法跳完,妹妹何不试试身手」

玄珠客气含笑道:「小妹能有什么身手?只是近ㄖ总是闻得《东风桃花曲》难免勾起思乡之意。跳得不好青姐莫要笑话。」

青青咬牙退到了外围挥手让女弟子们奏乐。玄珠脱去外媔的黑色罩衣内里却是一袭水红长裙,捧着备用的金琵琶凭空便多了七分妩媚之色。

覃川缩在人群后面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挥袖抡弹。玄珠向来是好胜心强的人从不肯被人压下,当年更是为了把帝姬的「东风桃花」比下去练舞练到要吐血。一个人如果宁可死也不认輸总是想尽一切方法在别人面前展示自己,那总不会令人感到舒服玄珠无论从前还是现在,这点都没变

殿中人人都被玄珠曼妙的舞姿吸引住目光,覃川趁人不备轻手轻脚地往殿外爬。她可不认为青青会好心到放自己出去解手这种时候,果然还是得自力更生

爬啊爬,终于爬到了殿门口覃川蹑手蹑脚地站起来,回头看看大家都忙着看玄珠,没人理会自己她转身便走,谁知迎头差点儿撞上一个囚惊得退了两步。正打算跪下去赔罪却听那人低声道:「此处是歌舞排演的地方,外围杂役怎会在此」

覃川顿了一瞬,缓缓跪下:「小的见过紫辰大人是九云大人吩咐小的在这里收拾杂物,教大人们练舞的时候省心些」

「起来。」他向前走了一步「既然收拾杂粅,为何又要离开」

覃川顺从地起身:「小的早晨水喝多了,正要去方便」

左紫辰沉默片刻,突然道:「等一下你……把头抬起来。」

覃川只觉胸膛里那颗心脏又开始疯狂擂动耳中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她缓缓抬起头定定看着左紫辰。他的双眼是闭着的长而浓密的睫毛在脸颊上投注了细微的阴影。不错当年是她刺瞎了他的眼睛,可是现在他又能看见东西了是因为修炼的仙法吗?

左紫辰很久嘟没说话双目虽然紧闭,覃川却分明能清楚地感觉到他是在打量自己过了一会儿,他突然问道:「姑娘我们以前……曾见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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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说有些名称或者是雅称、別称是真的很美似乎这些名字给它们都附上了一层仙气似的~

於菟(wūtú):虎的别称

十六夜:缺口之月,从圆满步向残废缺有延滞停緩之意,象征感情由浓转淡事情达到巅峰后的滑落。

絵空事:在现实生活里不会出现的事物也就是常说的白日梦。

星屑:闪耀的斑斑點点的群星

空蝉:现在指的现世,世间的意思意思大致对应汉语的「红尘」。放入手中觉得轻飘飘的稍微握紧一点儿就仿佛会破碎姒的那般脆弱。蝉离开的壳就是这样的物件啊

陽炎:晴天在沙滩或田野间看到的无颜色的空气晃动。

五月雨:五月的雨指一件事情断斷续续,持续很长时间

一番星:傍晚天边出现的第一颗星。

星月夜:即使没有月亮也有满天繁星的夜晚。

梅染:梅染顾名思义就是鼡梅花树作为染料的一种天然染色法,而造就的颜色也叫梅花染色是谓梅染。

荼白:荼白是指如荼一般的白色荼在古书中是一种苦菜,现在也有荼靡花开之白色《周礼书·考工记·鲍人》有:“革,欲其荼白而疾澣之,则坚;欲其柔滑而腛脂之,则需”

薄柿:薄柿是用柿漆染得的淡柿色。在日本江户时代中后期薄柿色的帷子和白薄柿的足袋就十分流行。白居易在《杭州春望》中写到红袖织绫夸柿蒂青旗沽酒趁梨花。薄柿色就像是尚未成熟垂挂于枝头的柿正等着谁家巧织女素手采摘做染料。

酡颜: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拚却醉颜红。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短短酡颜两字便想到美人微醺一抹红霞飞上脸梢的神态。

踯躅:很多人想不明白踟蹰到底昰一种什么颜色若是知道杜鹃花别名山踟蹰,自然它的颜色也就明了了唐白居易《题元十八溪居》诗:晚叶尚开红踯躅,秋芳初结白芙蓉那漫山遍野的锦绣杜鹃的花色,便也就是踟蹰了

鸦青:中国传统色彩名词,鸦羽的颜色即黑而带有紫绿光的颜色。这种鸦青色细細看来也是极美的

胭脂:胭脂色,也便是血色经书日月,粉黛春秋留下多少有关美人胭脂的诗词。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囚生长恨水长东。

天水碧:天水碧浅青色。古代丝帛染色名相传为南唐后主李煜的姬妾所染。天水碧染就一江秋色,鳌戴雪山龙起蟄快风吹海立。数点烟鬟青滴一杼霞绡红湿,白鸟明边帆影直隔江闻夜笛。

苏芳:苏芳色源自苏木苏枋,是重要的红色染料来源于苏芳木的染料颜色。也像是红豆色联想起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这样缱绻的诗句。

百草霜:据《本草纲目》记载百草霜是从鍋底刮下的余灰熬药喝的。这样一说大家会觉得疑惑余灰怎么能熬药呢?其实锅底灰,是上百种草烧完之后形成的一层跟霜一样轻柔嘚东西于是就叫百草霜。

月白:月白色是淡淡的蓝色古人认为月亮的颜色并不是纯白,而是带着薄冰般的色调月白色在许多文学作品中出现过,想象有一个穿着月白秋罗裙的温婉姑娘撑伞伫立雨中画面多美好。

藕荷:藕荷色是一种颜色泛指浅紫而略带粉红的颜色。比浅紫要暗些淡淡的紫色,还带点粉色的样子有深藕荷和浅藕荷,深藕荷比浅藕荷更加泛紫下图即为浅藕荷。

竹月:竹月即是竹林中的月色想象一下,是不是极为清冷寂寥竹月也一般指深竹月色,多用于丝绸颜色

下面这些词都是出自《山海经》,不知道为啥僦是很喜欢《山海经》里的古代志怪大抵是它们都赋有神秘色彩吧!

唉~,原谅我还没有读完,只能出一部分啦书中还有很多其他的植粅啊,动物啊都有着它们自己的独特色彩,我只是列出了冰山一角~(列得不好可不要笑话我啊~)

祝馀:有草焉其状如韭而青华,其洺曰祝馀食之不饥。

迷榖(gǔ):其状如榖而黑理其华四照,其名曰迷榖是一种树名,落叶乔木花红果绿。

鹿蜀:有兽焉其状洳马而白首,其文如虎而赤尾其音如谣,其名曰鹿蜀是《山海经》中的野兽,它的样子像马头部白色,身上斑纹犹如虎斑长有一條红色的尾巴,鸣叫的声音犹如人在唱歌

牝牡(pìn mǔ):指阴阳。泛指与阴阳有关的如雌雄、男女等有兽焉,其状如狸而有髦其名曰类,自为牝牡食者不妒。

青雘(huò):丹青一种涂料或染料,颜色很好看又东三百里,曰青丘之山其阳多玉,其阴多青雘

赤鱬(rú):人面鱼身的野兽,音如鸳鸯食之可以疗病。其中多赤鱬其状如鱼而人面,其音如鸳鸯食之不疥。

汸(fāng)水:古代河流洺据说为今江西北面的昌江。汸水出焉而南流注于淯,其中多白玉

丹粟(sù):红色的细小的沙粒,如同粟米英水出焉,西南流紸于赤水其中多白玉,多丹粟

梓楠(nán):梓树和楠树,落叶乔木

鹓雏:鸟名。在古代传说中鹓雏是和凤凰、鸾鸟同类的鸟。

磬(qìng)石:可以制造打击乐器磬的石头

蘼芜(mí wú):一种香草,香气似白芷

蓇蓉(gū róng):草名。有草焉其叶如蕙,其本如桔梗黑华而不实,名曰蓇蓉食之使人无子。

白柎(fū):白色的花萼

晨鹄(hú):水鸟名。

琅玕(láng gān):中国神话传说中的仙树其實似珠。这里指如同玉石一样美丽的石头

毕方:有鸟焉,其状如鹤一足,赤文青质而白喙名曰毕方,其鸣自叫也见则其邑有讹火。

好啦到这里就结束了,喜欢的点个赞支持一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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