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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红发老祖元神早已到了中枢法台上四外红光一起，众妖徒已知乃师出阵本该退去。二女稍迟一会儿发动便不致杀伤多人。只因众妖徒见二女已吃围困一念轻敵，仍逞凶威为首数人，又各起贪心见乃师没有发令命退，妄想少时妖法发动敌人必要昏迷倒地，便可夺取二女空中法宝却不知乃师已因二女护身法宝和飞剑厉害神奇，便照预计行事也未必全能如愿收功，在法台上盘算制胜之策忘令妖徒先行退下，等到发令妖徒已多伤亡了。

英琼见众妖徒退得这样快一面收回法宝，方笑敌人无用易静却看出妖徒中颇有能者，力尚未尽退时众声叫嚣中，隱闻一种啸声由东南方出路一面传来。虽为四面鬼声魅影所混听不甚真，但众妖徒去势太骤个个凶野，悍不畏死决无如此容易，萣是中枢号令无疑料知祸已闯定，老怪行即出场大难已发，方兴未艾且喜中枢法台，必在东南啸声发处可以径直冲去，省事不少易静见英琼面上有得意之色，忙警告道：“敌人并非真败琼妹留意，且随我往东南闯去”

语声才住，耳听空中一声断喝一阵阴风嫼影飘过，眼前一花上下四外顿成了一片血海。二女身在当中云幢以外满是暗赤如火的光华。才往前略一冲荡那血光越压越紧，竟將云幢滞住不能再进。只两道剑光不曾收回但也添了一些阻力，不再似前飞跃这一惊真非同小可。易静忙令英琼速将剑光招回开路自己又取出牟尼散光丸发将出去，满以为可以震开十里方圆一片再用二剑护住云幢，加急前驶每一遇阻，再发散光丸至多费去五陸粒。只要冲到中枢要地破了主幡，仍可破空遁走哪知这次功效太差，散光丸发出一声雷震光雨星飞，只将前面血光震开了数十丈夶一个血洞前进没有数十步，血光又复压拥上来依旧滞住。试用两道剑光开路也只在血海中缓缓冲行前进。二女见状自是忧急。噫静方想主意英琼忽道：“白眉师祖所赐牟尼珠，持以通行火宅尚且不难何况妖法，待我取出一试只是此宝尚须运用玄功，方能发揮威力姊姊留神戒备，待我施为”

说时忽见对面血光分合飞舞中，现出红发老祖赤身披发，相貌比前越发狞恶戟指二女大喝：“賤婢，杀我门人少时擒到，叫你等化身成灰永劫沉沦！”易静知机，见红发老祖相貌未变身却矮了多半，心疑元神幻化又见红发咾祖话一说完，忽又隐去越猜不妙。心想：“对方又非不知自己护身法宝和双剑的神妙就算被困在此，那血光也难近身既然口出大訁，必有暗算”方在留神戒备，猛听当空又是一声尖锐的厉啸一只形似大手的五条碧森森的暗影，正向云幢上抓到易静知是敌人元鉮玄功变化，厉害非常非是仇深恨重，强敌当前立意一拼，决不出此不由又惊又怒。正忙将法宝向上施为英琼牟尼珠已发生妙用，栲栳大一团雪亮银光由宝伞外飞出迎着那五条暗绿影子，飞向云幢之上悬住流光四射，祥辉灿烂四外血光虽仍未散，立即暗淡了許多那绿影想似知道厉害，两下里还未接触便似电一样缩退回去。易静原是迫不得已才用法宝一拼，见状大喜那绿影忽又在前出現，来势神速已极才一照面，便向两道剑光抓去

英琼一心运用牟尼珠，不暇兼顾紫郢剑先被抓走。还算易静应变神速阿难剑虽比紫郢剑稍差，但也是佛门异宝再加易静两世修为，功力比较要深得多忙即收回，未被夺去眼看一道紫虹，被五条绿影抓去没入血海深处。英琼见状心中万分痛惜，连忙运用玄功回收剑光似被极大力量吸住，竟收不转一时情急，便要飞出仗牟尼珠前往拼命。噫静再三力阻说：“此剑乃本门至宝，外人决难收用老怪也是情急无赖，聊以遮羞勉强运用元神收去。以此剑威力妙用而论其势鈈能长久把握，稍一疏神决保不住，终于被你收回心急甚么？此时全身脱出要紧”英琼无奈，只得含忿应诺

忽听四方异声沸腾，宛如万千天鼓齐鸣往中央袭来。正不知敌人用甚毒恶妖法陷害想仗牟尼珠之力冲出一条血衖，仍往中枢法台杀去红发老祖元神重又絀现，怒喝：“贱婢急速束手就擒。你那佛门定珠保得上方，保不得下方”话未说完，忽听有人应声喝道：“老怪物不要脸！谁信你的鬼话？”跟着眼前一亮由斜刺里血海中，冲来一幢青莹莹的光华宛如一幅光网，中间裹住三人癞姑居中，前见男女二童分立咗右手中各持一个形似风车的法宝，大才数寸连柄不过尺许，却发出数十丈长的银光飙轮电驭，与杨瑾所用法华金轮大略相似来蕗身后竟被冲开一条血衖，前面血光也被冲得波翻浪滚荡漾起来，来势更是神速异常一到，癞姑便回头说道：“琼妹快收定珠，好聯合一起取老怪物的性命。他说下面难防我们不会由上面走么？”

易静见她说完眼看地面，心中会意知她定有脱身之策，必因定珠在外恐伤那男女二童法宝，不便会合一起忙令英琼将牟尼珠速急收回。英琼将手一招珠光才落，男女二童手指处那光网倏地展夶，将易、李二人连云幢一起裹住合在一起。同时癞姑又向红发老祖发话道：“你那中枢法台已吃我这两个朋友破去此事不能怨我三囚，我们暂且失陪了易姊姊且不要动，待我施为”说时迟，那时快红发老祖原认二女为网中之鱼，也和妖徒一样见宝起意，欲以铨力发挥妖阵凶威强逼二女献宝赎命，下手不猛正在发话恫吓，忽见青光飞来冲行血海之中，如无其事心中奇怪。定睛一看竟囿两个对头在内，为首一个小癞尼姑还未见过大吃一惊。情知不妙忙即行法催动妖阵。敌人应变特快晃眼即合，竟不俟妖法发动癩姑口说着话，由男女二童各持手中光轮分指上下，自己把手一挥便纵遁光向上飞起。

红发老祖看那意思是想冲破上空遁去，还当敵人自投罗网正合心意。刚手一指待要加紧施为，不料敌人声东击西明里故意上升，暗中却准备施展那威力剧烈的法宝癞姑率众仩升时，四外血光越发厚密虽有光轮开路，也没有来时神速易静料有用意，示意英琼勿动自运玄功，准备相机相助英琼见状，已經省悟众人刚飞升了二三十丈，男女二童倏地左手朝红发老祖一扬立有一片青光，箭雨一般朝前射出红发老祖满面怒容，咬牙切齿刚纵元神避开，雨光箭雨也似连珠霹雳纷纷爆发。同时癞姑手指处发下一团金光，直落地上一声大震，地面禁制便被震破裂开┅个深穴。二幼童光轮也齐向下指冲得脚底血光四散。癞姑忽把手一挥遁光往下一沉，改升为降五人一同奋力冲下。红发老祖被青咣惊退出去又见敌人向上飞冲，所有法力全加在上空急切间万没想到会有此事。等到回身追来敌人已比电还疾，由地穴中遁去拦阻无及了。

癞姑率领众人降到地穴深处回手向上一扬，先用法力将地穴封闭然后行法。一面开出两条歧路以为疑兵之计；一面加紧飛驶。易静虽是行家见她随手指处，无论山石泥土水火煤铁，全都纷如雪崩现出一条孔道。飞遁那等迅速竟无阻滞，自愧弗如恏生赞佩。英琼见红发老祖不曾追来便问癞姑经过。癞姑答道：“话长着呢谷口还有妖人所约党羽埋伏在彼，虽然不在话下到底惹厭，我们必须赶到这两位道友仙居前面方能出土。且等少时到了再说罢。”说罢加紧前驶。

约有半个多时辰癞姑笑问二童：“我們已行有四百余里，算计快到了你俩看是到了不是？不要走过了头岔向别处。”女的一个闻言便从腰间取出一面小镜，呵了一口气朝上注视了一会儿，笑道：“还有二十多里路程已然入了我们禁地，此时出土也可”癞姑含笑点头，将手一搓往上一扬，一声雷震头上石土便自爆裂，向上飞起众人也跟着由沙石惊飞中飞身直上，晃眼便出地面见了天光，现出一片清明境界众人见那地方乃萬山中的一片盆地，约有三二十里方圆四面俱是连崖叠嶂，环拱若城高可排天，内外隔绝无路可通。靠着北方是一月牙形的大湖鍸水涟涟，清澈见底把全境占了多半去。下余地面上乔木清森，疏林掩映不时发现虎、豹、狮、象等猛兽三五成群，游行往来见囚不惊，甚是驯善湖岸宽广，一边是水一边尽是粗若盆盎的修竹，碧森森干霄拂云苍翠欲滴，映得人面皆青对湖危崖千仞，壁立沝上中间独有一处，宛如用神工鬼斧自顶下削，雕琢出数十丈大小一片平地看似石崖，上面却疏落落种着二三十株苍松翠柏端的沝木清华，景物幽绝

这时癞姑已将出土地穴行法掩没，复了原状一同走向湖边。女童笑道：“嘉客初来莫非还要请人家自己先飞过詓么？”男童笑道：“妹子又想班门弄斧了”女童道：“嘉客光临，我不敢劳她们云步接渡过去乃是敬意，怎说班门弄斧癞姊姊的哃门姊妹，和我们还不是自家人一样难道还会见笑不成？”易静正测不透男女二童来历家数以前又从未听人说过，巴不得她再卖弄笑道：“癞师妹的好友，自非外人道友请行法吧。”女童道：“诸位姊姊莫笑妹子献丑了。”说罢手朝崖一扬，匹练也似飞起一道皛光抛向对崖，晃眼化作一道极壮丽的白玉长桥由湖边起直达对面崖腰之上。

易静看出这是旁门中的飞虹过渡之法暗忖：“旁门之Φ也有这等人物，看年纪又不大不知师长是谁？癞姑怎会与她相识”心中好生惊异。方在寻思二童已举手肃客，同往桥上走去刚┅离岸，身后一段便随着人走过处收缩起来一童当先引导，相隔众人约有丈许走得甚快。易、李二人方笑二童稚气身是主人，怎不陪客同行心急则甚？忽见一童走着走着手似捏有灵诀，不时向前、左、右三面比划连指定睛一看，每指一处必有一片光云明灭飞散，同时天空便有大小灵旗隐现易静再定睛一看，原来由湖岸起直达对崖湖水上空竟埋伏得有道家极厉害的禁制十二都天九宫神煞。這二人年纪不大隐居在这类边山荒僻之区，有谁向他们寻仇何用如此严密防备？尤可怪是所学颇杂既精通旁门法术，又习有玄门正宗降魔大法并还是最高的法术，心中好生不解一会儿将湖过完，到了对崖那座虹桥随过随收，众人登岸也已收完，投入女童衣袖の中二童到了崖上，重又禹步行法同向来路比划。忽然云光杂沓布满湖面，什么也看不见二童再举手一揖，数十面灵旗在云影烟咣中闪了两闪一齐隐去，全境忽又出现

二童行法停当，重又揖客前行穿过松林，到了尽头崖洞二童引了众人，由一极高大平壑的石门走进这洞府又高又大，共分前后三层约有十余间大小石室，到处通明雪亮所有墙壁、门户，竟和新建立的凝碧五府相似无一鈈是平整圆滑，严丝合缝便人工雕琢，也无如此整齐修洁与寻常所见山洞，大不相同估量这崖原是片整崖，通体实质由内洞到外媔石坪，俱由主人用法力驱遣六丁就崖腰先挖出一片广坪，再就尽头处开一石门往内挖进，把一座实质的石崖硬雕琢出这么广大宏敞的一座仙府。法力固非寻常心思尤为灵巧细密。

二人暗中正在赞佩二童已引进内层左边丹室以内。室中陈设用具更比别室所见精巧古雅，但多石制全室大约五丈，比较别室小些除丹炉、药灶、几案陈设以外，当中只设有一个圆形石榻未入门以前，女童当先跑往别室运来三个石鼓，放于榻前请众落座。笑向易、李二人道：“此是小妹平日修道炼丹之室愚兄妹避仇居此才十余年，这里又本無洞穴可以栖身暂时没有适当地方，只得在崖腰上现开一洞居住一切均属草创，荒僻简陋日常又无宾客枉临，所以室中连个坐处都沒有易、李二位姊姊不要见笑吧。”

易静听她只和自己及英琼客套对于癞姑神情亲切，极似故交好友异地重逢再听那语意，分明他兄妹自身便是山主并无师长在此，又有避地之言年纪虽轻，口气却老又不似道家元婴炼成。忍不住问道：“二位道友道法高深令囚敬佩。适才蒙鼎力相助得以出险，地行匆遽尚未及致谢请教呢。”说罢便和英琼起立，为礼相谢二童俱谦逊道：“如非癞姊姊主持指点，休说难效绵薄连兄妹多年强忍的这口恶气，也没法出呢区区随行微劳，又是自家人二位姊姊何客气乃尔？”

易静正要接ロ请问二童姓名、来历癞姑已笑嘻嘻先向四人说道：“你们怎么俗套起来？易师姊和琼妹为人、来历适在老怪山中已然抽暇说了。他兩个的姓名、来历易师姊和琼妹等还不知道。看他两个年纪这么轻能有这等法力，又是正邪两途都有门道必定觉着奇怪。有些话伱们不好意思问，他两个也未肯尽情说出还是等我说吧。”女童笑道：“癞姊姊我们一别三十年，这张快嘴仍和从前一样少说两句，莫要我们丢人吧”癞姑道：“这有什么不能告人的事？休看易姊姊见多识广似你两个这等异人，我便全说出来只恐也未必知道呢。”二童微笑不语易静笑道：“我本莫测高深，师妹说吧”癞姑遂把二童来历说出，易、李二人好生惊喜

原来二童一名方瑛，一名え皓俱是童身。未出家以前便是志同道合的好友，自幼好道二十多岁上，正是明季逆阉柄权天启昏庸。二人灰心世事无志进取，一同商议弃家学道千里裹粮，到处寻访仙人未遇后又分途寻访。二人一同向天立誓谁先成道，便来度另一人

方瑛心志最为坚决，终于寻到西崆峒广成子旧居仙府得到一部道书玉页金简，上面尽是漆书古篆一字不识。仗着她向道精诚以前流转各地名山胜域，遇见过几个做下乘功夫的炼气之士因非意想中的仙师，未曾拜门却学会了些服气辟谷，以及山行防御虎狼蛇虫等小术又练过一二十姩的武功，多年跋涉精力强健。说文篆引读书时也曾研究，便在洞中住下早晚二次朝天虔诚跪拜，口称广成子的法号通诚求告，請示玄机一面照以前所学吐纳之术，打坐修炼除采办山粮外，轻易不出洞门一步如是者三四年。那道书共只五十四片玉页七章金簡。古篆而外还有好些符箓在上。因常观玩年月一久，方瑛全都默记下来又以本通小学，有些古篆已渐解悟只不过有的只识大意，有的词意秘奥字虽认得，尚难索解心中拿它不定，不敢尝试演习

这日黎明起身，照例对书跪祝之后将书藏起，出洞闲眺想起恏友元皓，久别无音好生悬念。自己每去一地必然设法留话或是字迹，告以所去之地人在西崆峒，不会不知如已成道，或遇仙师定必寻来。如今音信杳无可知尚无遇合。自己枉在此洞得到这部天书偏是古篆难解。如说无福到手之时，又有佳兆先是宝光上騰，引来此洞好些灵异之迹。得时又似有人在耳边警告此山精光上烛霄汉，只在东偏石室藏看无妨将书出洞，或往别室观看均不免有奇祸。方瑛为此苦志虔求拜观，以为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终可感动仙灵下降历时将近四年，毫未松懈全书符箓早已默记在心，终无感应

日前好似无师自通，解悟出一些字义、符箓用法仍是不会照符演习。因有一次闲中无聊偶然照本闲画，才画没几笔忽嘫山摇地震，全洞似欲崩裂人也被震晕过去。由此胆寒在无人指教尽行通解以前，不敢妄动前晚无意之中，又解出了多半章照那詞意，有“风雷辟魔”字样与前半似乎是指修炼静功之法不同。昨日几次想出洞外择地演习恐蹈前辙，欲行又止似此岁月悠悠，人將老大万一终不领悟，老死空山岂不冤枉？想了想觉着书上古篆，除符箓外相同的字十居二三，现时不识的字只占全书十之一二只要试出一两页，再加苦思或可以触类旁通。长此胆小畏难终无解悟之日。方瑛自问生平无过向道又如此坚诚，定蒙仙佛怜鉴命中如该成仙，决不致为此惨死如若无缘，这类古仙人所遗留的道书也到不了自己的手内。越想越对正打算壮着胆子，走往远处一試以免有甚风雷地震之异，灾及洞府无处栖身，还将道书失去忽见阴霾满山，腥风大作由侧面岭头上横袭过来。

方瑛居山年久知道岭那面泥壑中，藏有一条毒蟒每年春夏之交，必要率领族类游行山阴一带并去山阳晒鳞，吞食野兽山中另有一种形似野牛的猛獸，牙利如锯角锐如矛，碗口粗的巨竹合抱不交的大树，犯起性来一咬立折，一触便断性又合群，过时成千成百漫山盖野，黑壓压一大片专与大蟒恶斗，因那为首大蟒长大凶毒结局自占上风。可是野牛数多凶猛力大，又不怕死丈许长的蛇蟒，张口一咬便荿两段纵跃又极灵快矫捷，有时连为首大蟒也受了伤尽管吃大蟒长尾打肉成饼，或被咬死吞噬极少自行败退，一味地拼死凶斗初鬥时，蛇兽纷纷互有伤亡。直到大蟒吞食了太多为兽血所醉，势衰体倦不愿再斗，自率子孙先自掉头收势回转，其去如风牛群汾明追不上，依然不肯甘休一直追到岭下才罢。双方以岭为界成了世仇，每年必要恶斗几次已然见惯。

当年想因天暖草长故此提湔了半月。双方一去一来距离洞前不远，尘沙蔽空风云变色，声势至为惊人先是老远便有腥风卷到。接着便是宛如数万道大小匹练满山抛掷，起伏如浪迅速已极，眨眼便在洞前草地上横窜过去最后才是那条大蟒，长近十丈头比水桶还粗，走起来蟒首高昂起一兩丈身子不动，巨吻开张一条六七寸宽、三四尺长如意钩似的血红信子，宛如火焰吞吐不休，比箭还疾由地面上滑过之处，草木竝即焦黑枯死对方野牛不等到达，便发出怒吼列阵相待，甚或迎上前来就在洞前草地上恶斗，原是当地奇观

方瑛每次都藏伏洞中偷看。如在远处厮杀恐有疏失，所习小术不能自保便不敢去。等蟒斗倦归途群牛追杀，看个后尾那洞府同现在易、李二人所见洞府一样，也是危崖壁立有一大洞。只是形势天然生就不是人为，洞府又多着一片崩石积成的山坡可以直达洞门罢了。初见到这类恶鬥也极胆怯。后见山中那么多蛇兽从无入洞窥伺侵犯之事，固然由于地较险峻怎会连蛇也不进？三年过去均是如此。以为仙灵窟宅蛇兽不敢近前，只在洞旁遥观便无妨害。心中一定胆子越大，去年看时竟立洞前观斗，并未似前隐藏

这次自然格外放心，奇倳难逢便暂停试法，闲立旁观哪知这些野牛势子越盛，腥风刚起蛇还未现，便听右面山坡后广原中群牛齐声怒吼声震山野。等众蛇蟒由左侧飞来右侧黄尘滚滚，突起数十丈牛群何止千数，已似旋风一般狼奔豕突，猛冲迎敌上来万蹄奔踏，震得山鸣地动比湔见数次更加猛烈，数目加多了好些地点恰在洞前草地对面，相隔不足一里看得甚真。由早起斗到黄昏双方均是尸横遍野，腥血狼藉为首大蟒也不知咬死带鞭杀了多少野牛，方始兴尽神疲率领数百条残余族类退了回去。照例野牛必追除负伤的蛇偶然落后遭殃，為群牛所毙外极少追上。追到岭前也必回头。可是牛群伤亡太重蓄怒如狂，归时又势绝猛恶无论生物树木，被它埋头乱冲过去竝即断折飞舞，万无幸存之理

方瑛正看得有兴头上，因牛群声势太猛竟将上面一片崖石震裂了一角，崩塌下来野牛被打中，死伤了恏几十只方瑛这次立处又往外了些，极易发现为首老牛抬头一看，瞥见有人在上认作是发石打它的仇人，一声怒吼便朝洞前冲来。后面千百野牛闻声回首，一齐掉头回身怒吼如雷，相继冲上方瑛见状大惊，忙往洞中退入仗着那洞以前经人封闭，早被山石堵塞极为坚固，只门旁有一小穴仅供一人侧身俯行而入。初来无伴存有戒心，为防蛇虎侵入觉着洞门小些谨慎，遇变时较易防堵始终没有开大，此时恰好用上一面退进，移石堵塞；一面照着前习御战之法放出幻火鬼兵。谁知全无用处牛群仍是猛攻上来，尚幸當中有二三凹处那牛向上埋头猛冲，没看清出入小洞前人堵塞甚固，急切间未被攻入牛头撞在壁上，声巨且猛不一会儿，洞壁便洎摇撼欲坠

方瑛情知一被冲进，立成肉泥一时情急，忽然想到适才想试的符箓惊惶无计中，不暇再计利害安危心想：“反正不免於难，姑且一试”立时触动灵机，照头两章大意先把气息调匀，澄神默念手朝洞外，一口气把所记的符画完恰又无心巧合，那洞門积石本已快要向内冲塌方瑛刚画完符，忽然山崩地裂霹雳连声，火光一亮整堆巨石一齐朝外飞舞而出，面前立现天光洞门大开。惊悸忘魂中看见千百群牛，随着大片雷火烈焰无数崩裂的洞石，黑浪也似翻滚而下满山坡雷火横飞，虽然功夫不大野牛也死了彡四百只。那些在后未死的因是簇拥在一起，差不多都被火烧石击各自负伤，互相践踏冲突四下乱窜。地上尘土激起数十丈高下半晌不住。方瑛见法已验又惊又喜，不愿多事杀戮也未再往下施为。眼看牛群逃尽便忙回洞，向书跪谢重又通诚祝告。

第二日叒拿毒蟒试法。为防万一先寻一险密之地藏起，等它过去再由后面施为。因是忿它凶毒更恐其通灵反噬，接连画符竟似一符一雷，灵效非常随心所指，无远弗届这一喜，真非同小可由此推详领悟，触类旁通又勤习了两年。前卷坐功早就悟出勤习，与日俱進这日子夜，忽然由静生明豁然贯通，悟彻玄机再加功勤习，不消年余尽得全书秘奥，具有惊人法力

正要出山探寻良友踪迹，え皓忽然寻来一问经过，才知也得了一位散仙传授那散仙虽是旁门，人却正直自称生平共只做过一件恶事，还是迫于不得已为此還做了许多功德，以为赎罪之意只是性情古怪，自从见了元皓便被带往东溟海边一个滨海荒岛之上，历时五年尽管每年两次按时前來传授道法，却不肯收为门徒也不肯说出名姓、来历。每次设词探问请求拜师，必遭怒斥元皓也曾虔心跪求，继之以泣仍坚执不尣。再说多了便要翻脸。至今测不出是什么来历用意每次来时，装束又不一样所以近年成道，屡向人打听也无一知晓。上月散仙叒来岛上言说还有三日，便要缘尽不如留此未尽三日，为他年相见之地随赐几件法宝。又说方瑛在此得了古仙人所留道书令来相晤同修，互有补益并嘱把那道书仍埋原处，不可带走说罢自去。因此才寻来良友重逢，又各有了仙缘遇合俱都欣慰非常。

那散仙所传法术甚是神妙。二人便在洞中互相传授各把对方所学，一齐学会因二人所居洞府偏近山阴一带，景物荒寒洞又残破不堪，方瑛居久习与相安，还不觉得难耐元皓前居小岛，风景清幽海天万里，波澜壮阔朝晖夕阴，气象万千忽然来到这等荒寒僻陋之乡，老大不惯立主迁居。说海内名山胜域甚多何必居此？山阳虽有几处灵境近日往探，早在方瑛未来以前便有了主人，多半是法力頗高不是易与。又看出彼此道路也各不同即便勉强寻到一个较好的所在，日子一久恐也难于相处。既是风马牛不相及对方在此多姩，住得好好的何苦结仇生事？还是另寻洞天福地栖身为上方瑛也并非不想移居，一则那洞是自己发祥之地下过多年苦功才到今日，心中有些依恋；再则那道书后页偈语也有和散仙语气相似的。大意是说此书每四百九十年度一有缘之士得书的人精习之后，必须将咜埋藏在原发现的石穴之内外用法术封禁。如不遵从一带出洞外，书便化去取书的人也还有奇祸。自己虽将全书记熟并已解悟，箌底日夕相对的天府秘籍平日珍如性命，一旦埋入地底永不再见，也是有些难舍

方瑛正在踌躇迁延，不料元皓因往山阳寻找修真之所无意中惊动了一个异派中的能手，命两个门徒跟踪寻来两门徒发觉方、元二人隐居在广成子故居废洞以内，回去告知乃师因洞中玊叶仙籍夙有传闻，每值月黑星昏有人空中路过，往往遥见宝气上透云霄等跟踪入洞查看，却怎么也寻找不到线索再升空有心查看，便不再现由古迄今，也不知有过多少人来洞中发掘守候也没见有人到手。可是洞中居住的人总是凶多吉少，不是无端遭害便是囿仇人寻来，争杀时起迭经残破之余，当地又不时发生地震洞壁倒塌，碎石纵横几非人所能居。只宋末有人来洞住了十年忽然道荿仙去，并用石块将洞堵塞在洞外留下偈语，词意甚晦只有几句是劝后来人不必再为仙籍徒劳，枉自白送性命山阳灵境甚多，各有修道之士隐居差不多以前俱曾访过此洞遗迹，见到壁上留的偈语俱料道书已被前人取走，所以留此字迹当地又极荒僻，虽只一山之隔但长年无人涉足。那异派又比众机智心想：“书既取走，洞中遗书宝气上烛又出传闻如恐后人徒劳，尽可明言何必又将洞门堵迉禁闭？偈语后两句并有入洞白送性命等恐吓之言”始终疑心洞中不有珍物埋藏，也必有别的灵异之迹

偏巧这一日山中大雨，正由山外飞回遥见后山宝光上腾，与雷电争辉定睛一看，正是广成子故洞发出立即回洞带了门人，赶往一看壁间朱篆偈语，已然不见先料洞中还有禁制，自恃法力在洞侧攻穿一个小穴。钻进一看古洞荒凉，并无一毫灵迹师徒合力，在洞中用尽心力连发掘了数十ㄖ，前后七次只差把全洞倒翻，结果什么也未找到白把那洞毁了个残破不堪。那宝气从此便没再见一晃多年，不曾再往哪知此举皛给后来的开了一个出入门户，否则洞门早经前人堵塞禁法未破，方瑛如何得进这时听二童说起洞中还有两个修士，法力似还不弱猛忆前事，知此洞徒有仙灵窟宅之名实则一无可取。如是常人还可说是动于传说，求道心切不畏艰苦。这两人均有法力肯在洞中玖居，必有缘故自己不合疏忽，自从那年破洞发掘几次徒劳之后，便未再留意可是那年遗留的偈语，便在发掘那一夜忽然隐去也許那道书已为这两人所得，正在洞中修炼都不一定那异派立起贪心，前往窥伺到时正遇方、元二人在洞外闲眺，借故向前问讯

此时方、元二人法力高强，远非昔比见他突如其来，一望而知不是端人元皓日前往山南访求居处，又在暗中窥探过他料知不怀好意，便囷方瑛使了个眼色方瑛人最持重，自以无师之学不肯轻易树敌。一面虚与周旋一面互使法力暗斗，表面仍是谦和不与破脸。那异派盘问不出实况又觉出对方不好欺凌，说了两句负气的话忿忿而去。依了元皓等他再来，便要破脸为敌方瑛力说：“我们才初得噵，这厮修为年久法力深浅难知。听那口气山阳人数颇多，俱为同党彼众我寡，抵御不住贤弟与我本有移居之志，乘机远避另覓洞府清修，岂不省事与这类妖道怄闲气则甚？”

随回洞内将玉叶道书藏埋封禁，强劝元皓起身元皓因那异派狂傲，行时又隐隐示意恐吓气终未出。断定是为洞中道书而来日内必还来洞窥伺侵扰，便在洞中故布了两处疑阵中藏厉害埋伏。并在洞中留下一封告诫來人的信表面是说主人暂时有事他往，居室门外设有禁制无论何人不得擅入，以免伤害心料妖道见信，不甘受激又疑心道书藏在室内，必定强入却不知内中禁制有明有暗，变化无穷虚实相生。除精通此法可以无事；否则，非受重创不可方瑛拦阻不住，只得聽之二人走后，妖道师徒便带了法宝、妖幡大举寻上门来，见书大怒又听二人因怕他已逃走，冲将进去行法破禁，误陷埋伏果嘫上当，受创而去不提。

方、元二人由此遍游宇内名山打算择一安身修炼之所。洞府还未寻到对头已经约了几个前辈能手，到处寻找二人报仇双方相遇深山之中，苦斗了七日夜结果二人虽然勉强占了一点上风，可是由此纠缠不清仇人越引越多，几无宁日二人噵书虽已解悟，那正经修炼之功相差尚远。又以连与仇人苦斗自觉法力还差，如非元皓诸宝神奇几遭不测。越想越觉功力不济决意另觅隐僻之处，匿迹潜修等到法力精进，到了火候再和仇敌一见高下。因想中土名山易被妖人追踪而云贵边境颇多山水佳处，于昰便往滇边一带苗蛮山中寻找

这日行至贵州境内，正值三、四月天气偶然经过一个山村，看见花树成林宛如锦霞，尤以榴花为盛繁红照眼，都如碗大路旁花林内，恰有酒旗飘荡二人修道才十余年，本未断绝烟火见那蛮烟瘴雨之乡，竟有这等山明水秀所在一時乘兴前往沽饮。当地原是寨墟那酒家设在半山坡上花林旁边，三间竹屋倒也明敞。后窗外面还对着一条山路

二人饮到半酣，忽听窗外哭喊之声过去一看，瞥见一大片红云向空飞起云中裹着一个半身赤裸的苗人，手上挟着一个少女正在哭喊挣扎。因值墟集山蕗往来的苗人甚多，内有一个货郎打扮的汉人也在望空哭喊苗人面上俱带惊惧之色。二人料是妖苗用邪法掳劫汉人妇女不由动了义忿，恐追不上也没细问，便飞身追去那妖苗法力有限，又摄了一个凡人一会儿便被追到地头，先后落下那地方是一山洞，妖苗还有幾个同党平日凶横已惯，见人追来自是暴怒，群起迎敌结果妖苗纷纷负伤遁去，那少女被救了回来

女父名叫周老，自是感激万分可是全墟苗人却发了急，苦苦哀求要二人留住，宛如大祸将至一问底细，才知那妖苗俱是红发老祖门下先不在此，近年才在附近屾中来往自称奉了教祖之命，来此收徒传道来时大显灵迹，当地本有蛇虎之害俱被二人用法力除去，又能呼风唤雨驱役神鬼，远菦各峒墟生熟苗人俱把他们奉若天神。只是脾气不好又贪财，又好色时向苗人讨要酒肉、金银、布帛供奉，稍一违忤立遭杀身之禍。每遇各峒墟集往往突自空中飞落，看见有姿色的妇人立即强摄了去。苗人信奉鬼神先还当是神人看中他的妻女，必有福降还甚欢喜。隔不了一二日所摄妇女相继放回，一个个全成了病鬼面黄肌瘦，不成人形有那气弱的，到家不久便即身死一问经过，才知妖苗竟是在此暗立洞府背师作恶。洞中时常替换往来摄了妇女前去，只是更番淫乐直到对方精枯髓绝，方始放回所说教祖所居，远在滇黔极边深山之中相隔尚有三千多里。听那口气妖人来此为恶，乃是同门互相瞒哄教祖并不知道。

苗人见回来的妇女异口同聲如此说法方始觉出受害，无如妖法厉害空自又恨又怕，无可奈何只得遇到墟集，把青年妇女藏起别的仍是予取予求，听凭诛索哪知凶苗更妙，过了些日先用妖法示威，把苗人吓了个够然后传知，每隔半月献上四名苗女和牛酒布帛应用各物供他淫乐。各峒按时轮值不许迟误；否则便降奇祸，将违命峒苗全数杀死峒苗无法，又只得应诺下来由此起按时送了妇女前往，等第二拨送去再紦前送苗女带回，于是成了惯例土苗愚鲁，又极信畏鬼神好在峒墟甚多，每隔年余才轮到一回去的苗女因受蹂躏日浅，回时只是虚弱多半仍可复原，死者甚少日子一久，渐渐习与相安视若故常。自献女起妖苗日常只在所居洞中享受，轻易不来墟集上走动就來，也只强索财货食用也不再摄妇女。这日许是看见周女美貌，动了淫心又施故技。不料遇见两个大对头吃了大亏。当地苗人知怹决不甘休惟恐方、元二人走后，妖苗前来问罪要人心胆悬悬，又不敢把二人怎样不住环跪哭求，坚不放行

方、元二人知道妖苗必已逃远，不会再来无如苗人心实，不听劝说方、元二人见他们哭诉可怜，又不知对头厉害以为妖苗既是背师为恶，可见乃师人尚鈈恶何不寻上门去，责以正义令其约束徒众，不许再犯听劝便罢，不然便连他师徒一齐除去免留害人。二人主意想定假说自己便是红发老祖好友，受他之托来此惩治恶徒，妖苗已然胆寒不会再来。苗人仍是半信半疑但又不敢拦阻他们，只是一味哀求周老父女也相随跪求。二人也恐就在走后这一二日中妖苗来寻周老和苗人晦气，勉强留住了两日妖苗未来。当地峒主又令两个胆大一点的苗人去往所踞洞穴窥探，除发现几具汉装女尸和一些强索去的酒食财货外并无一人。方始相信放心对二人愈发感激，又以好意留住二人自是不允。情知妖苗凶横复仇心重，决无善罢行时又教给众人和周老一套话，并将周女藏起半年传言作为二人也是见色生心，由妖人手里将人劫走到手以后并未送回，众人只知二人路过撞见忽然飞空追赶，下文一概不知以防万一。随即起身往苗山赶去。

红发老祖在滇边一带威望极高所居之地极易打听。二人初生之犊不怕虎竟到烂桃山登门求见。这时红发老祖虽信白、朱二老之言鈈许门下为恶，但是护短好胜根于天性，终改不掉二人因见前伤妖苗无甚法力，因而看轻乃师以为区区苗蛮邪教，哪在心上自己還以为是不愿结仇多杀，善意相劝满心自恃。初到时看见对方许多势派，门人侍卫其势汹汹，认定对方好作威福决非善良，辞色夶是不善红发老祖听门人报知，心已不快因来人姓名从未闻知，无故来访辞色又如此倨傲，不知是甚来历为了何事，想了想姑命入见。二人见红发老祖居中正坐门下好几辈弟子侍立于侧，更有八名侍卫手持戈矛环立座后。自己以礼入见也不起身迎接，只把掱微摆令就旁坐。其实对方一见面便把二人功力看透知是末学新进。这还是因为常和正教中人来往恐有要事，奉命而来才有这点禮貌，否则相待更恶

二人以为对方过于倨傲，强忍气愤冷笑就座。没等询问来意便把门下妖徒淫恶行径说出。正在畅言无忌详陈邪正利害之分，忽见众妖徒面容骤变好似动了公愤。上首一个身材高大貌最凶恶的妖徒，立用苗语向乃师说了几句红发老祖忽把怪眼一翻，立命拿下上首二妖徒应声而出，各放出一股黑烟飞来二人深入虎穴，原有准备也就施为迎敌。众妖徒见妖法擒不到来人紛将法宝、飞刀放出。二人见对方主脑还未动手单是门下妖徒，便大有能者与日前所遇大不相同，才着了慌

原来红发老祖听二人当媔指摘他师徒罪恶，辞色又极不逊已是加了愤怒。事有凑巧前伤妖苗共是五人，乃红发老祖的第二代徒孙自告奋勇，去往贵州苗山Φ创教收徒下山才只两年，却在外面为恶一般同门妖徒也常借他那里作乐，一同隐蔽颇得教祖宠信。自劫周女被方、元二人所伤夲拟败逃回山，告知师长、同门请了能手前往复仇。因在中途降落行法医伤，遇见两位汉装少女又动色心，意欲摄去谁知遇见杀煋，二女俱精剑术本就不是对手，心还不舍正相持间，又飞来一眇一癞两个奇丑的少年女尼，竟与二女相识一照面，便把五妖苗┅齐了账

为首一个妖苗新近炼有元神化身，因是后死对方把妖苗看得太轻，没有留意侥幸保住生魂，遁回山去妖苗本身师父乃红發老祖爱徒姚开江，这次门人出外传道由己力请，事由犯规为恶而起应敌匆促，仇人姓名、来历全都未问。正想一面行法祭炼妖徒生魂，暂时隐瞒等日后探查出先后仇人是甚来历，再行设法报复不料方、元二人忽然寻上门来。姚开江知道师父脾气处罚由己，呮要外人一说立即恼羞成怒，何况对方又如此狂谬无理事已败露，索性把全部怨毒种在来人身上便用苗语告知师父，说五妖苗只不過各寻配偶教规之所不禁，吃这人联合同党一齐杀死适才遁回一名生魂，说知此事正要禀告，仇人已自投到

这一来，红发老祖自嘫怒上加怒忿火中烧。因自负法力高强差一点的人遇上，觉着胜之不武轻视来人，不屑动手只命众妖徒上前，自然要差得多二囚去得冒失，临机却尚机警一见形势不好，大出意料立打逃走主意。本身法力虽非红发老祖之敌那几件法宝却大有威力。斗不一会兒便将两件最厉害的法宝取出，一面迎敌一面防身，冷不防突围飞去等红发老祖看出那法宝来历，大吃一惊知道门人决难取胜。囸待变化元神下手擒拿，人已遁去忙率众追赶出去。以红发老祖法力本可赶上哪知刚追不远，便由斜剌里飞来一道青光长虹也似橫亘天半，将路阻住定睛一看，正是那法宝的主人手指青虹，冷着一张怪脸停空呆视，也不发话只不放过去。知道此是旁门散仙Φ有名人物脾气古怪，有通天彻地之能向不问人间事，不知怎会收此二徒如与为敌，立有身败名裂之忧此散仙又向不听人分说，呮要出头便强到底，无可理喻万万招惹不得。红发老祖又惊又慌无可如何，只得强忍愤怒垂头丧气回去。青光一瞥即隐门下徒黨也随后追到，红发老祖推说没有追上闷闷回山，越想越气先以为此仇万不可报，又不便对门人说明空自愧忿了好几年。

红发老祖這日出游路遇追云叟白谷逸，无心谈起受人欺负追云叟笑答：“这两个老怪物形迹诡秘，我虽和你一样算不出他们的动静但是他们決不会收这类徒弟。不能因来人用他法宝便算拜师，我想其中必有原因此人难得出动，上次许是正值出游适逢其会；也是你那几个高足背师犯规，该有此报来人虽是狂妄，此时再去寻他胜了也是羞辱，越做越无趣就此拉倒了吧。”一面又历举那散仙的为人和近姩行径心迹追云叟无心之言，意在讽劝红发老祖复仇之心本盛，姚、洪二妖徒恰又随行听去回山后师徒计议，再试一回看那散仙還出面不。便令二妖徒四处寻访仇人下落本意法宝难敌，寻到仇人归报亲往报复。

方、元二人逃时不知有人暗助，始得脱险因树叻强敌，不敢再在近处觅地栖身又往回走，连经过好些山水不是不合意，便有别的顾虑最后在四川大邑县西八十里凤凰山中，找到叻一处石洞地极幽静，相隔城镇又不甚远便中还可修积善功，便住了下来先防仇人追寻，轻易不出行动极为隐秘。一晃数年并無朕兆，渐渐疏懈下来因为日久用功，道家元婴也自炼就日常行法闭洞入定，在山中神游先还是一人留守，日久元婴渐固时常结伴同出。又是一年过去渐渐炼到婴儿能携法宝应用。眼看再有两年便可运用玄功，变化自如瞬息千里，无远弗届纵遇有人为难，吔无败理哪知仇人忽然寻上门来，二人事前毫无觉察

因山中有一仙树坪，住有二三十户人家年前遭受瘟疫，由二人治愈救了全村性命。当地又有一株紫柏大有十围，亭亭若盖荫被数亩，相传乃古仙人遗留又有清溪流水，近岭遥山岚光树色，相映成趣风景佳绝。场上人家俱都姓卫世业耕读，幼童甚多设有公塾。每当夕阳在山明月未上，村童放学群嬉于树旁清溪白石之间，别有一种忝真之趣这些儿童又都家规极好，举止不俗山水灵气所钟，相貌多半美秀内有一双兄妹，年约十三四更是聪明灵秀，动人爱怜方、元二人闲中无事，每喜引逗群儿为乐隔些日总去一次，习以为常去时，总是先往城市买些果饵前往分发。被妖徒发现也由于此。

二妖徒各带一二门人分作两起寻访。这一起共是三人以姚开江为首，还同有一个最工心计之妖徒秦玠因知二人法力高强，惟恐難敌先不出面，只在暗中窥伺终于探出二人所炼元婴尚未十分凝固，不时出游便设毒计，乘元神他出之际暗入洞中，把两具法身毀掉剩下两个火候未到的元婴，岂不手到成功

二人因连日元婴渐凝，连与群儿嬉游均非原身。好在村人均受过救命之恩知是神仙Φ人，见惯不以为奇又受过嘱咐，不为传扬相处已久。这日又是元婴前往正赶上最爱的两小兄妹一时无知，各吃了一枚异果双双迉去。因未见有余果只听传说，心爱二童过甚匆匆不暇查看，也认为误服蛇衔毒果放下城里买来的果子，便即飞回取药救治。路仩二人忽然心动元婴飞行绝快，相隔又近眨眼将到。遥望洞门大开正有三个着红半臂的妖苗，两个手挽自己人头由内急走出来，偅将洞门封闭隐伏在侧。二人不禁又惊又痛知道中了仇人的暗算，原身法体已落毒手；并还埋伏洞外准备等元婴回洞，骤起杀害氣候未成，身边只有两件法宝用起来功力还差，回去必为所擒若不回去，一则元婴正炼至要紧关头不能没有法身；二则这等大仇，豈可不报三则洞中还有法宝，此时倘被敌人得去还能收回；如被带回山去，经过妖法祭炼便不能再为己有。怒火中烧忧危念切，凊急无计之余忽然想起新死的那两个兄妹，均是上等根骨如能借他们庐舍回生，不特无害日后还可报仇雪恨。事急无计有违救他兄妹初心，也说不得了念头一转，略微商议重往场上飞去。

那家父母还当二人定能救他儿子忽见飞回，心方一喜二人已往二童的身上合去。当时回生告以自身受了妖人暗算，法身已毁不得不借两小兄妹躯体一用，事完定有重报并以法力度他两个转世重生。令勿张扬以免仇人警觉，难于报仇男的想起全村性命，皆二人所救两小兄妹又是本已身死，虽然心痛还能忍住。女的妇人之见平ㄖ又最钟爱这一双儿女，禁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方、元二人刚借尸重生，法宝还未收回见她号哭，恐怕仇敌到来难于抵敌，正忙劝慰说：“我暂借你儿子尸体一用，事后必令重生”言还未了，倏地眼前人影一晃现出一个小癞尼姑，心方一惊耳听骂道：“不要脸嘚东西！”二人脸上叭叭两声，早各着了一掌当时觉着心魂摇摇，似欲飞扬知道厉害。又值危疑忧惧之际对方只一掌便如此厉害，哪里还敢冒失各自收摄心神，连身纵向一旁二人正待查明来由，相机进退忽又怪风大作，一片红云疾如奔马由所居山洞一面飞来，显见皆是强敌益发难于抵御。互相使了一个眼色慌不迭隐了身形，往斜刺里破空飞去飞出里许，回头一看适见小癞尼已化作一噵金光，迎上前去与新来的一道红光斗在一起，看去颇占优势分明是佛门中有道神尼，既与妖人为敌如何又打自己？二人心疑适才癩尼认错了人平白吃这一金刚掌，如非近来功力较深几乎被她把元婴震出了窍。正在寻思妖苗已晃动妖幡，施展邪法一时妖云滚滾，邪雾迷茫魅影幢幢，鬼声四起又有数十百道血也似的光华满空交织，声势甚是凶恶癞尼却似未在心上，随手发出神雷霹雳连聲，震撼山岳金光也强盛了好些。

方、元二人猛想起乘着双方恶斗不解正好收回法宝，前来助战以报杀身之仇，在此呆看则甚心念一动，先疑妖苗如此厉害事前又似早窥自己虚实行径，洞中法宝虽封藏石壁以内也许仍被劫去。及至如法收回并无动静，才知藏處禁制多半未被破去又以原来法体已毁，借人躯壳又各自吃了一金刚掌，仍疑法力较差不禁惊喜交集。飞回洞内一看原身已为妖吙所化，法宝却是封禁如故虽然洞中颇多发掘残破之迹，因藏得隐秘禁制神妙，并未被妖苗搜去二人心中一喜，忙即撤禁取出分帶身旁。杀身之仇自是恨深切骨。又料癞尼初见动手必出误会，那两件法宝又专破妖法立即赶往助战。才一飞起便听前面震天价┅声大响，一道匹练般的金光夹着无数雷火自天直下，比先前声势还要猛烈得多下面妖云邪雾，立被冲散妖苗似已受伤，两三声怪嘯过去那三道红光已由雷火中飞走，往西南方遥空射去其疾如电，瞬息已杳同时来人化一为二，内中又多了一个小尼姑也未追赶，就在空中对面交谈了几句后来小尼姑便自飞去。小癞尼却似停空相待并未飞去。

二人见对方法力这么高既感相救之德，又想问明來历结一方外之友，仍朝前飞去心还觉她不比自己离得远，这类妖人理应诛戮为何听凭逃遁，不去追赶哪知自己也不是好相与，剛一飞近未及举手为礼，便听对方喝骂道：“不要脸的狗道！自己不能保身却强占好人家子女。快将两个躯壳留下自去投生，饶你們不死！”二人听口风不好知道对方法力高强，先把遁光按住话一听完，见癞尼已作势飞来情知不是对手，只得一面纵遁光一面忙答：“道友休要误会，容我二人说完如有不合，再请动手如何”癞尼竟是不容分说，开口先骂道：“放屁！我亲眼得见谁信你的鬼话？”随说手一指金光如虹，便已飞来二人无奈，只得合力抵御口中仍自分辩不已。癞尼竟似认定二人强占幼童躯壳非要还出鈈可，说什么也是不听二人虽然所用法宝出自仙传，神妙无穷一则对方有佛光护身，难于侵害；二则知道癞尼必有大来头先走那个哃伴便非寻常。适才所遭的杀身之祸便是以前粗心抗敌而起，方吃大亏对方又非那左道妖邪，哪里还敢再树强敌一味苦口分说，只圖善求不肯下那毒手。无奈对方功力颇高初借到的躯壳久必难支，先颇忧急嗣见对方也未尽量施为，与先前和妖苗对敌情景不类呮是苦缠不舍。几次想要遁去均被阻住，好生不解后来越斗越往下降，已然离地不远

那地方本离仙树坪不过二里，适才恶斗村人俱都望见。先甚害怕时候一久，看出不会殃及旁人有那大胆一点的便赶往观看。见双方渐渐降低因听二人直向癞尼分辩，想起前恩也壮着胆子在下面接口，代为证实劝解说二童自服毒果身死，二位仙长借的是已死之人平日为善，还救过全村性命癞尼仍是不理，极口挖苦话更尖刻。直说二童并不该死二人不能保身，见死不救反倒乘人于危，种种无耻正经修道人哪有这样？二人吃她挖苦嘚又愧又急无言可答，一想对方之言并非无理打是打不过，走又走不脱只是受欺侮辱骂，实在难堪迫于无奈，正打算豁出舍了仙業或是另转一劫，或就婴儿炼成鬼仙将所借躯壳退让还原，方问有什么法力使二童复生开口说不两句，癞尼哈哈笑道：“想不到你兩个竟有天良发现之时如等你们此时让还躯壳，已是迟了这一对好儿子的生魂，已被我师兄带回山去另想别法重生了。我和你们打便为你这两句人话，既知无理能够悔过，便宜你二人吧我去了。”说罢大头一晃，连人带金光全都隐去二人急喊：“道友慢走！”已无应声，只得带愧降落

回到村中，见二儿父母已住了悲泣迎上前来。见面一谈才知二人初斗时，二儿父母忽见又有一生相奇醜的小眇尼姑走来二儿生魂突然现形。眇尼随请觅一僻处谈话可是在场诸人无一见闻，料是仙佛临凡迎回家中，行礼叩问才知二胒一名眇姑，一名癞姑乃是神尼屠龙师太的门下。因奉师命去离此不远的牛场坝有事路上遇见方、元二人在镇上买果子，看出他们是噵家婴儿眇姑觉着二人元婴未固，便出来游戏人间实在胆大冒失。身又不带邪气未成道已喜炫弄，恐其将来狂恣为恶欲乘其未有惡迹以前，加以诫勉并查看是什么来历。眇姑自去办事令癞姑潜行跟踪查看，相机行事

癞姑尾随到了仙树坪，见二童身死二人急往取药。想听村人如何说法没有随往。及听村人对二人甚是感戴先颇暗赞。嗣一细查二儿乃为妖法摄去生魂，因是口角流涎适有采食野果之事，因而误会暗忖：“此山胜境无多，除师父有一道友在牛场坝茅庵中苦修外前来数次，均未见有修士寄迹村人说前见②人在此隐修，已出意外怎会还有妖邪在此潜伏？”立即飞起查看发现二元婴所去之处，有一洞府邪气隐隐。心想：“莫非二人便昰妖邪一党”忙即追去。二人元婴也正遇警飞回彼此隐形，来去匆匆却未觉察。

癞姑快到洞前看出妖人隐身洞外，正想掩住窥探才一落下，便见离洞不远有两幼童生魂在阴影中掩伏，神情惶遽并无禁制。弱小生魂被妖法擒去竟能脱逃并还能抗风日吹灼，元鉮如此凝固必是前生修积，可想而知立即行法收入袖内，低声嘱咐告以勿怕。妖苗中姚开江最是性暴久候仇人未来，竟忍不住和哃伴说起话来癞姑侧耳一听，竟是前见元婴仇人这才分出邪正。见二人还未到恐其误入罗网，重又飞起往来路迎回。遥见场上二囚已然现身赶往一看，二人似已发觉仇敌害了法体正在借尸还魂。癞姑心爱二童过甚老大不以为然。无如到得稍晚元婴已与童尸楿合。一生气当时现形。刚每人打了一个大嘴巴见二元婴未震出窍，正想数责追打

三妖苗原是早把二童看中，当日准备摄了生魂再詓报仇以备回山炼法，一举两得只因一时疏忽，心想区区幼魂又在风日之下，决逃不脱便随意收入身带法宝囊。谁知二童根骨特異生有自来。先时吃果玩耍猛觉着命门一冷，身子被甚东西吸住凌虚而起，哭喊狂呼无人答应。刚瞥见下面倒着自己身子父母村人纷纷哭喊，眼前倏地一暗便似被人装入袋内。二童聪明机智先疑已死。正在相抱悲泣忽听外面妖苗说话。凑巧秦玠是汉人不善苗语，各以汉语应答全被听去，才知生魂为妖苗所摄正在惶急，欲逃无计也是五行有救，擒他的一个妖苗法力既差人又粗野，叺洞报仇时节开囊取宝应用，事后不曾封严出时又落在最后。

二童发现头上天光透入因听外面风火及砍杀之声，不敢就出在里面待了一会儿，才壮着胆子钻出逃得恰是时候，那宝囊又是悬在妖苗腰侧近股之处二童容容易易便自脱出。觉着外面风力猛烈日光如炙，万分难禁迥异寻常。但知性命关头强自忍受，由妖苗身后乘其未觉急匆匆遁入左近密林之中藏起。此处日光不到虽觉好些，風力仍是厉害只得沿着树林缓缓往回路掩逃。二童先还想着仙人能够除妖救他们回生去见爹娘。嗣又听出二仙已为妖苗暗杀还要灭怹们元婴生魂，正在惊悸惶急眼前忽又一暗，便吃癞姑救走

同时三妖苗也谈到今日摄此二童回山，便可背师炼法内中秦玠最鬼，见哃行妖苗宝囊露口怪他大意。妖苗名叫乌隆本与不合，冷笑回答：“这不比道家元神日光之下怎会遁走？”秦玠道：“这事难料峩看二童异常机警，根骨又厚我们说话必被听去，岂可大意”妖苗还在争执。姚开江说：“你不会试看一下本该谨慎，你只强争囿甚意思？”姚开江是大师兄法力最高，性情又暴妖苗人人敬畏，不敢违逆闻言，正气忿忿想将生魂抓出与秦玠查看，再将囊口緊闭行法一抓，竟已遁走三妖苗又用妖法试一收摄，并无回应心疑乌隆粗心，初摄到时已被滑脱心中不快，便令重往摄回秦玠噵：“仇人道行颇深，我们烧他们原身婴儿便有感应，如何经久不来二童生魂又得而复失。此事奇怪莫要被他们闹鬼？师父所说法寶一件也未搜到，也许随带婴儿身上俱说不定。事尚可虑我料他们必已发现我们。村中现有两个新死童尸两小生魂不能自行归窍，正好给他们应用我们不合自留破绽，乌隆不是他们的对手乘着擒回生魂，一同去吧省得守株待兔，弄巧被他们借了躯壳或是寻來能手，还吃暗算呢”姚开江连声应是。

三妖苗立即飞起隔老远便看出二人正往二童尸上合去。不禁又急又怒立显神通，施展邪法加紧追往。眼看到达癞姑发现来了妖人，立舍二人迎杀上去。斗到中间已占上风，眇姑也已赶到一照面便将妖苗惊走。癞姑还偠追逐眇姑阻住，说：“适见所访师执已由空中查知一切因果。命将二童生魂带去不必追究。”说罢要过二童生魂，便去见他们父母告以二童与方、元二人前世夙孽，应以身偿因果已了，仍转生你家现将生魂带往别处，等其降生之日当即送来。又以法力使②童现身暂时拜别父母，婉言劝告二童父母悲喜交集，知是前生因果不过再迟十月，便可重生又听生而能言，夙因不昧将来还囿仙缘遇合。事已至此只得拜谢允诺，听其携去

方、元二人闻言，知道癞姑借此儆戒私心自利并非恶意。现在形迹太露当地已不鈳居，只得另觅名山居住日夜勤修，欲报前仇哪知妖苗也恐他们道成难制，不肯甘休纠合党羽，到处搜寻又恶斗了几次，未见多夶胜败最后妖徒未来，却约了一个极厉害的人寻上门来眼看危急，恰值屠龙师太师徒三人路过癞姑一见是他俩，告知师父一同相助，将那妖人除去二人随往登门叩谢，常共往还反成了莫逆之友。中有一别隔了六年，癞姑路过相访人已不见，从此不知下落

---我来自东零雨其濛（《诗经》）

那年我嫁的是陈烁，只是一无所有的布衣孤子陈烁

不是如今手握重兵的当朝大将军、血脉尊贵迎娶了盛家嫡女的将门骄子陈烁。

从前峩也一无所有是背着药蒌拄着柴刀，蹑足行履于雨雾深山里的药女

至于我是如何在山崖底下救了他，如何就头脑一热不管不顾跟了他如何拉着他在冰天雪地里拜了两个人的天地嫁了他，又如何被他抛弃这些旧事，不提也罢

不提起就没有人再进一步传扬，这样也好对他对我都好。

我知道病秧子皇帝就是知道我和陈烁的过往把我接进宫的

陈烁对我的一切根本就毫不在乎，我进不进宫对他没有丝毫影响反倒是皇帝捡了陈烁不要的女人，那才尴尬

天子韩宥（you，四声意为宽容善待），我觉得他其实对我这个人没什么企图起码一開始是这样的。他也可能只是好奇想见见我。

少年天子生长于巍巍宫阙之中，长于深宫妇人之手到底是拼不过日益强大的外戚舅家，拼不过流落民间刀尖里杀上尊位的陈家庶子陈烁

我冷眼看陈烁如何狠下心肠平步青云，如何一步步逼近金銮殿

坊间都偷偷流传，他這是挟天子以令诸侯迟早是要学曹丕将少年天子取而代之。

在我刚刚被陈烁所弃心如死灰藏身于佛寺之际我就听有高人仰月掂着佛珠歎息:

杀臣当道，紫薇星弱天子式微，大祁气数将尽不过十年耳。

十年足够改变很多了。就像我和陈烁背离不问的短短四年仿佛历經了沧海桑田光河流转的变迁，我苍老得记不起来渐渐模糊了他的面容。

但这不妨碍我认为韩宥是很好很有能力的人

江山交接到他手裏时，已是大半在别人手里了

因为刚进宫那天，没人理睬我我无聊了很久，坐在寂静院落的池坛边辨认着里面的花草，看看能不能叺药想着我可能要在这里长住了。

突然就听见有人在后面出声问我:“这有什么好看的?”

我侧身看去来人是个身材纤弱的少年，脸很白卻是一种病态的白唇色浅薄，但胜在眼睛很沉稳明亮

身为药女，见面时我习惯了首先从别人的脸色和眼色判断这个人是否健康，可峩忽视不了他的俊色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这么好看的一个人他却受毒药的摧残，积劳成疾身体的气血值非常低，白得透明的脸上隐約透露青色的静脉血管美则美矣，毫无生命力

我看了他一会儿，只顾对他用臣礼拜他: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中规中矩。

他显然有些失望:“原来你就是桑扶啊”

我淡淡道:“是。民女无颜让陛下失望了。”

他看着我好奇地问:“朕故意穿着别的衣服，也没让人跟着仩前你怎么就一下子就认得朕?”

我是被软禁的，除了皇帝谁还敢这么悠闲地跟我搭话，而且看他的样子和当今皇帝的年龄是对的上的都不过是十八九岁的少年郎。

我决定拍他马屁是以我答:“陛下气度非凡，非常人可比拟”

他更有兴趣了:“哦?你是学医的，所以觉得朕一身病气所以异于常人?”

“额……”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支吾道:“陛下承天福运，自是生来有天子之威”

“那比陈烁陈将军如何?”怹好整以暇地看着我。

“这……”我头冒冷汗又是个送命题。

这就是我们尊贵的皇帝陛下吗

他是不是喜欢三言两语把人堵死。

我低眉向他磕头:“陛下自是尊贵的。莫要开民女玩笑了”

他很自然地弯腰伸手把我扶起来，笑道:

我也不矫情顺着他的势就起来了。他示意讓我进屋谈

他很坦荡，简直对自己的遭遇看淡了自己都能开自己的玩笑。

“吾亦关羽之鸟不得张飞耳。朕也没比你好到哪里去”

“只是不知桑姑娘被朕的人请入宫时是什么感想?朕记得，当时你正在淮河边上的村子义诊吧”他给我倒了一杯茶，如是说

见他都让我茬他对面跟他平起平坐，他还给我倒茶了我也不拘谨，淡笑:“先是惊后是怕然后呢，觉得到哪儿都行吧”

对面的天子很温和地对我笑:“桑姑娘倒是豁达。”

我不敢多话默默喝茶掩饰心绪。

他在茶雾袅袅间看我的眉眼道:“桑姑娘眉目生得仙气，也难怪陈将军会喜欢”

这人真讨厌，老爱提陈烁揭我伤疤。

算了也不怪他，我会来到这里就是因为陈烁啊，我和天子能聊的共同话题也只剩陈烁了

峩说:“说来惭愧。不过是民女死缠着罢了若是喜欢，哪儿能弃之”

事实证明，他错了大错特错。

我在宫里住了几天陈烁不闻不问，一如往常上朝下朝该干嘛干嘛。

我听说他很嚣张竟敢带剑上殿。

我还听说他居然嚣张逾矩向陛下求赐西域进贡给后妃用的胭脂给盛娇博她一笑。

那晚韩宥来到我的宫院我以为他有事跟我说，结果他先是不说话静静地看着我在温柔的灯光下温习医书，看了很久朂后我都困了，他才说:

“桑扶在这儿住的可习惯?”

我抬头看他:“皇宫虽是如何金玉气派到底不如自己的茅屋，毕竟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嘛”

“可是朕听说，你四季漂泊四处行医，居无定所你哪里来的家。”

哦该死，他又把我堵死了

我淡笑:“此心安处是吾乡。”

他沉思了一下问:“怎么说?”

“虽说民女浪迹江湖，居无定所可是每当我帮病人缓解痛苦时，我就觉得我帮助了别人便安心了睡艹堆也是安心香甜的。”

“可民女在皇宫日日焦灼受怕生怕粗俗恼了陛下。且民女毫无身份毫无价值在此久留怕毁了陛下的一世英名。”

陈烁已经完全弃了我皇帝留着我没有用了，他见也见过了应该可以放我走了。

他笑:“我还有什么好名气可言吗不做亡国之君已昰好的了。”

语罢他还无所谓地笑着耸耸肩。

我沉默不知该说什么才能显得不虚伪。

他又说:“你心里想必对局势很清楚你留下来吧。我封你为妃你就能永远留下来了。陈烁到底有没有反应到底在不在意你，到时自会见分晓”

我立刻扑通一声拍了裙摆向他跪下，頭磕在合着的手背上惊慌道:

“请陛下收回旨意！陛下万万不可！这不合宫规！民女生而低微，又嫁过人岂能污了陛下的眼！”

“哼！伱以为你能拒绝?如果陈烁真的不管，那就是朕说了算！区区一个弃妇我如何要不得！”

害，他都清楚我是弃妇了还要纳我入宫。不怕媔子碎一地啊

我淡定不了了，我终于明白我进了个圈套横竖都是死路一条了。

陈烁管我这个弃妻吧必定是阻止，我觉得膈应也让瑝帝认为他还对我有情，我还可以利用

陈烁看都不看我一眼完全无所谓吧，韩宥真的会封我为妃把我一辈子困在深宫。反正这于他也沒什么损失

老实说，因着我跟陈烁曾经的一份露水情缘我闯江湖的路上总是不能安稳，

时不时有贵人好奇到底什么样的女人能跟陈烁勾搭上把我抓了然后看过之后又心有顾虑大失所望地放过我了。

毕竟我曾经是手握重兵的大权臣陈烁睡过的女人还是初恋，还为他怀過孩子那些官人估摸不透陈烁的意思，当然不敢随意动我

有时候，还有些官员知道了我的身份以为我跟陈烁还有关系，也就方便我辦通关文书还让我向他美言几句。

我对此一笑置之不否认也不承认，让他们猜去反正我否认，也没有什么人会真的相信我的话

我鈳是为他怀过孩子的女人呐，那孩子都四个月大了肚子都有些大了，显怀了

只可惜他走了，流掉了

无论我怎么哀声拒绝，还傻傻地哭着求他

这样也好，要是孩子活着知道有一个这么狠心的爹，那还不如去白云天间安睡

盛娇是个极有信用的人。她的父亲也是

他們知道我的孩子没了，便如约不再理会我也没有再派人杀我。这算是大不幸中的一点点幸运了

都是经历过些事的人了，所以我又等了幾天便渐渐安定下来，不再胡思乱想了该怎样怎样。

我讨来了草药在院子里种了起来。

即便韩宥囚禁了我没有人跟我说话，我看著这些药草慢慢萌出绿翠的生意心情便也没怎么烦闷，坐看云卷云舒

那天，盛夏的太阳舍不得离去挂在墙头树间，余晖都暖洋洋的一片金灿灿，琉璃瓦折射出惊人的光芒

我捧着碗，坐在我的青青药草边一边看夕阳一边吃饭

我知道韩宥来了，但自从那日他说要封峩为妃然后拂袖而去之后我就不太想搭理他了。

要杀头就杀吧反正我就在他手里逃不了。

他也不嫌脏静默地挨着我坐。我敏锐地嗅箌了他周身缠绕的苦涩药气

他抬头看夕阳，我低头吃饭我出于礼貌招呼他一声:“陛下吃过晚饭了吗？”

他转头看我“没有。不想吃”

哦，我寻思他就是厌食

他视线投向我的碗，静静地看着我吃

被他看着，我难以下咽于是问他:“你想吃吗？锅里还有我自己做嘚，挺开胃的”

“不用了。我看着你吃得那么开心就觉得饱了”

“……我说我要封妃，让礼部的官员准备一下你猜陈烁怎么说?”

“怹笑了，用很随便的语气说:不干不净无才无德，来路不明不足以为为妃侍君，若陛下执意不若入了籍当个妾女，陛下何必大费周章”

“哦。”我咽了口饭应了一声。

他一直在打量我的神色这会儿他惊诧了:“你为什么能这么淡定?”

淡定到仿佛被侮辱的不是自己是吧?

我停了筷子，说“我也很惊奇自己能这么坦然。像是再听别人的故事陛下你继续说，不必顾及我我听着呢。”

韩宥反而说不下去叻也许他觉得这么直白地复述，对我太残忍了

可是他哪里知道，比起陈烁对我的伤害和折磨他这些插刀子从我的痛苦中取乐，根本僦算不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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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挖了几个坑没填，苦得不知道先填哪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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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我跟过陈烁的事没有什么人知道的可是后来盛娇可能看我还能继续过ㄖ子觉得气不过帮我暗地里传了出去。我真的是“谢谢”她了

所以有点身份的官员都知道我跟陈烁曾经有过一腿，我如何为他要死要活

这时候，皇帝强娶民间妖女的流言也随风而起

他被骂昏君，我作为妖女自然是被骂得最惨的那一个。

韩宥的封妃之路肯定十分艰难几乎不可能成功。

任何事物都要按道理发展所以，韩宥按照道理在一帮臣子的阻拦下无奈地封我为小小的才人。连宗册都没有进昰个陪床的，妾都算不上妃才算妾。

后来我听说陈烁在一帮谴责皇帝目无法度溺于美色的大臣中站着面色平静什么也没说，只是隐隐嘚冷笑却藏不住

其实我觉得他们说的都不对，就会瞎扣帽子我哪里有什么美色，韩宥也没有溺在我这儿啊

他没什么空也很少找我。沒有事他找我干嘛。

无论我如何淡然但当我得知我被封为霖才人，已经入了宫籍我还是难过的。

至于难过什么可难过的实在太多叻，多到我不想去思考

我依然还是住在原来的宫院--秋水宫。

封了我的第三晚韩宥终于敢来看我了。

那一晚我非常厌倦地早早侧躺在床上，垂眼看着枕上精致的苏绣不想看医书了。

可这时我听到了韩宥挥退宫人的声音，听见了他缓慢朝我走近的脚步声

最终，他坐茬了我的床边

我眼珠往上转，看见了他的脸

他穿着一身明黄金龙团绣翻腾的金线龙袍。

“我被亲爱的陈烁大表哥训话完还得干活批奏折，累了一天了刚从书房里出来，就来找你了什么都没吃，也好累啊”他委屈巴巴地跟我诉苦。

“哦”我翻了个身，不打算起來了

“你还在生气吗？”他试探地抓了一下我的手

“那你怎么对我那么冷淡。要知道朕去了哪个宫妃的院子她们无不娇面含态笑相迎。”

“哦那你去找她们吧。这种东西我真的学不来”我对他越来越随意了，还无比真诚地给他个建议

他生气地扳过我的身子，让峩正脸对着他:

“你再这样怠慢朕朕一定会罚你的！”

见我无动于衷，他又气急插刀:“陈烁不要你不管你你跟他没关系了，那么我对你莋什么他都不会在意的对吧”

哦，好有说服力的威胁哦

我凉凉地看了他一眼，慢慢地坐起身穿好鞋子，推开他的手说道:“是的呢，妾如今任陛下宰割妾这就伺候您。”

我在韩宥错愕的目光中渡到门口哗的一下开了门，冷眼扫过在门口站成一排的宫人对着最近嘚一个说:“还不快去端晚膳上来 。”

看到这帮宫人我就忍不住替韩宥想，这里面到底有多少人是各种势力的眼线

韩宥其实有点可怜。仳我惨一丢丢

于是我气消了点。没有对比就没有发现嘛

发现有人比你更惨，你就舒服多了人的劣根性嘛。

我回到坐在床边的韩宥身邊看着他惨白疲惫的脸，数着他微弱又急促的呼吸诊断现在他的心和肺是不舒服的。

我垂了眉眼带着善意默默拉过他的手，在他惊渏的目光中静默地给他把脉。

尺脉虚浮心脉微弱，气脉更是弱气过劳性心悸，精气不足肺应该是从小被毒伤了的。唉

他又该是长期承受着怎样的痛苦:身体痛苦和精神压力

医者当怀慈悲心，此刻我觉得他没那么高贵不可侵犯，也就跟那些街边的流民一样身体会傷会痛会不舒服，同样需要我的医治

我把好脉，用灵活的手指帮他揉了揉手上的穴位正好宫女鱼贯而入，把菜端上了

“先吃点东西洅说吧，陛下”我也不由得对他温柔了几分。这孩子太惨了

即使我不想吃，也得陪着

有人试过毒了，但我依然不放心悄悄挨个尝叻一遍，猛然发现居然有些东西以韩宥的寒性虚弱体质他不能吃

我心想:这些厨子太医是怎么搞的，我不信他们不知道不清楚不然就是囿人有意要损害他的身体。

韩宥吃饭的时候还有宫人在旁边低头站着。天呐吃饭的时候还得被监视。

眼看着韩宥爱吃笋夹了几次，這次就要把一片酸笋放嘴里了我急了，手就激动地抓住了他的胳膊想阻止他，想跟他说:你不能吃这个笋伤身，酸笋尤甚锐

所有人嘟朝我看了过来，我一咬牙挤出一个笑，撒娇道:“陛下妾爱吃笋。”

韩宥是个不会照顾人情商低的直男他一头雾水地看过来:“干嘛，要吃就自己夹呗”

我满头黑线，但既然开了头那就要把戏演完，只能红着脸憋出一句:“那你喂我呀”

韩宥瞪大了眼，仿佛不认识峩一样我红着脸暗暗掐他:你现在不能吃啊，笨蛋

然后他在喂我的过程中和我眼神交流，终于好像明白了什么

所以吃完饭了，他示意峩上床让宫人收拾完就退下，没人了他瞅着我，居然浅笑:

“很多东西我不能吃却还是端上桌了很奇怪是吧?”

我也看着他:“原来你知噵啊。那你还吃”

韩宥挑眉:“我若是不吃，下回可就是直接掺毒了”

韩宥手里的兵权并不多。除了他父皇留给他的那批忠诚的臣子为怹驻守南方还有他的亲信御林军，镇北大军是归中立的王蒙将军管其余的西路大军，大部分镇关州军都是为陈烁所用。

我知道以陳烁的野心，他肯定会造反的他只不过在等待一个合适的、不需要大伤元气、避免被别人反扑的机会而已。

王蒙最会用兵他的兵也是朂多最厉害的。他的兵能击退最厉害的匈奴骑兵

如果能从绵长的北线全部召集的话，就是整整四十万大军啊能够力挽乾坤的庞大数目啊。

他不想打仗:这样内斗只能伤民坏国运

他年轻时名扬天下，孤军杀敌也曾为民请命冲撞先皇，他的爱国爱民无人怀疑

只是爱国爱囻不一定愿意效忠韩宥这个弱气的病秧子君主。如果陈烁是更好的选择那么王蒙可能就会抛弃当今天子。

现在陈烁几乎把控中朝权力，监视压制少年帝王随时准备杀了取而代之，可王蒙还在观望

而且韩宥身体随时有可能撑不住。

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一时相顾无訁

韩宥先有动作，他突然手扶着额头直喊头疼。

我也急了忙上前查看，问哪里疼怎么个疼法“你倒是说呀！光喊有什么用。”

结果他突然栽倒在我怀里狡猾地对我笑着眨眨眼睛:“你帮我揉揉呗，揉揉就不痛了就像我母后那样揉。”

我明白过来了他在耍我，我氣得想打他他就真的任我打，还毫无廉耻满不在乎地把头搁在我腿上脸色虽然惨白，但明亮的凤眼直勾勾地看着我

他这副样子我怎麼好拒绝。

我落下的手轻轻放在了他的头上找着穴位就慢慢按起来。

韩宥舒服极了闭着眼睛眉头都舒展了，他还说:

“桑桑你会不会哼歌啊？哼个《采桑曲》给爷听听”

“我可去你的。”我小声骂他“要求还真多。”

“你说什么?”他突然刷地睁开了眼睛那眼睛里嘚光逼得我移开了和他对视的眼睛。

“诶朕可是皇帝陛下，我让你唱个曲是你的荣幸……你到底会不会啊”

“不会。”我这辈子都不想为别人而歌了

然后他枕着我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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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在我宫中我阻止韩宥的事不知怎么就传开了版本变成了:妖妃如何让陛下伺候她吃饭。

这些八卦还是韩宥告诉我的

我对此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也只能不理睬当做没听见。

流言当做没听见不知道来处理是最好的。

可惜韩宥是个没情商的，他直接告诉我了还告诉我他的烦心事--如何每天被陈烁欺负教训。

韩宥今年才十八岁而陈烁已经二十五了。陈烁已经混成精了利益至上党。他是个切切实实的冷血狠辣男人

可韩宥表现得像个没长大的少年。

陈烁不断挑战和瓦解皇帝的尊严而韩宥看起来还傻乎乎的，时不时对着朝臣气急败坏大发脾气

算了，念在他身体不好很容易导致情绪不好、脾气不好的份上，就不说他什么了虽然，朝堂发怒是真的很忌讳

韩宥跟我说:“也许陈烁是真的不在乎你了。你早就是弃妇了不过这样也好。那么你以后就默默地留在峩身边吧”

“他今天骂我，说我不要往固执昏君道上走听信枕边风，不听他的话不按他说的做。”

“他还说要我注意形象注意天孓威仪。我猜他是想说让我不要只宠着你果然，他放话了他说，再这样惑君妖妃当斩。”

“额真令人头疼呢。我现在想裁军已經很多年没对别国打仗了。因为军费不够了那些钱都莫名其妙少了。可税已经收到很高再这样下去，黎民怎么过日子呀靠军伍屯田居然还不够，肯定他们贪了……陈烁果然又反对我……”

韩宥又对我吐苦水一直在说，但我听不进去心里只余下:妖妃当斩。

把所有脏沝往我身上泼是想逼死我吗？

果然是陈烁啊只有他才能对我这么狠。

韩宥其实不是个反骨只是他特别反陈烁而已，三天一吵五天一尛闹

陈烁让他别独宠我，韩宥最近更是每天都来我这里

有时候我还在侍弄草药，他也来了我都没空搭理他。

这次我蹲着看看有没囿虫，他也跟着弯腰看

我回头瞪他:“还不快去批折子。这有什么好看的”

“少贫嘴了……”我不理他，正要撤掉那根腐烂的萱草叶

“我想吃仙草蜜糕，你……”

韩宥话还没说完只听见一人朗声道:

“陛下可让臣好找啊！”

来人身形高大，步步生风腰挂佩剑，锦衣绣麒麟玉带环佩叮当响，真的是气势汹汹

我手一滑，无意识地把整棵萱草都拔断了萱草扎实的根还在土里。

陈烁向已经直起身的韩宥虛虚一拜眼睛却是看向我，我能感觉到他犀利的目光

陈烁，竟然跋扈到闯陛下后宫

我浑身僵住，背对着他索性蹲着不起了。

韩宥吔是很做戏地扶起他用温润的声音说:“将军不必多礼。”

陈烁顿了顿便高声说:“臣，有要事相商！”

“哦回头再说吧。”韩宥的反骨又发作了

陈烁很生气地说:“什么叫再说！陛下，现在已经七月了可是东境诸州却庄稼歉收，农立国之本，岂可耽搁！”

我心里嗤笑丢了断萱草:皇上不急太监急。

他这个忧国忧民又傲气的语气仿佛他才是掌管万民的天下之主一样

“……将军不必气恼，朕……”韩宥淡定地想说点啥结果立刻被陈烁粗暴打断:

“陛下勿复纷纭！若无粮食，军民皆苦岂可儿戏！宜开仓清点旧粮，有备无患！”

我心里念叨要把他话里的军民替换成军队才是。他心里有民?太可笑了吧

韩宥趁机说:“朕倒觉着，今年不如降了粮税好叫万民家有余粮，便鈳……”

陈烁立刻大叫道:“天真的陛下您知道您在说什么吗？还要减税?！”

唉韩宥实惨，没说几句话就被他打断

韩宥静默了一下，看了我一眼然后他们两人之间有诡异微妙的气氛变化。

韩宥说:“此等大事容朕与众爱卿慎思后再说吧！”

陈烁咄咄逼人:“敢问陛下又偠拖到何时！”

“现在又是什么时辰了，陛下竟然抛下苦苦等待的群臣入后宫与妖女戏呷?成何体统?置您的子民于何地?”

他简直不放过任何罵我的机会

骂韩宥的时候连带着我一起骂。

自己家的后院回不回来还得看陈烁和群臣脸色他们要是不高兴，韩宥就得陪着他们干活

莋皇帝做到这个份上，真心实惨

“陈将军不必夸大……朕随你走便是了。”韩宥还挺淡定显然对自己不能休息一会儿这事习惯了。

他們走就走呗可是为什么韩宥走之前还要走到我身边，轻声对我说:“累了就歇着记得做好密糕等我回来。”

韩宥瞅着我的蓝衣裳背影竟然抬手摸了摸我的头，似乎还想说什么结果那边陈烁却催促:“陛下！”

“知道了！陈将军走吧！”

韩宥轻轻地叹气，生无可恋地大步離开

陈烁锐利的眼睛盯我几秒，极其轻蔑地哼了声然后随在韩宥身后离开。

终于走了这都什么事儿啊。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抬头看著天光云影，心底却一片灰暗我伸手，摸了摸我的药苗子呆坐了好一会儿。

有风过树影婆娑，青青小草微微摇晃像个会摇头的好駭子。

韩宥是个爱吃的家伙偏偏很多东西他不能吃还要吃。

今天晚上他兴冲冲地来我这里，结果却败兴了他冲我叫道:

“大胆桑扶！竟敢怠慢朕！”

“说好的蜜糕呢？没有蜜糕别的也行啊你怎么什么都没做?”

“你是要成心饿死朕吗？”

我垂着头支着脑袋，眼睛放在醫书里了对他的大怒视而不见，头都不抬地回道:“哦妾知道了。”

韩宥上前对我动手动脚他放在我的肩膀上一个劲儿地晃:“你个女囚……啊，朕不管朕要吃你做的东西。”

我看不进去书了无奈拍开他，起身只顾衣裙蹁跹地往外走，“行啊到时陛下可别嫌难吃洅闹我。”

秋水宫好就好在它有个小厨房我一向喜欢自己做，不敢吃御膳就怕有毒。我索性在草药旁边种上了菜

我进了厨房，韩宥吔想跟着进结果他旁边的太监宫女纷纷跪了一地，打头的一个太监总管便惊劝:

“此等脏污浓烟之地陛下龙体为重，万万不可！”

韩宥非常恶劣地一脚踢开他:“朕做什么轮得着你说！”

“陛下！”宫人把头伏在双手手背上。

他们很难做韩宥要是出了什么事，王爷皇叔群臣首先拿他们开刀谢罪

忤逆了韩宥，他们搞不好也被他杀头

但是没待几秒，他就手握成拳剧烈咳嗽着转身跑了出去

厨房烟气大，這种常年待在无烟的干净环境心肺还不好的人进来厨房就免不了遭罪。

我煮了两大碗面条一碗有蛋有青菜的是我的，另一碗没蛋有鸡禸的是韩宥的

韩宥大失所望:“还以为你能煮出什么人间绝味，就这个啊”

我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不吃就给我”

然后他真香了，默默优雅地挑起来很快吃完了然后就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碗里的。

他看着我看着嘴巴小小的我慢腾腾地在吸粉，惊奇得仿佛没见过这種吃法灼灼的目光盯得我淡定不了了，我放下筷子:

“你不能再吃东西了吃撑了伤胃气。别到时候肚子疼了又来找我而且蛋类的你少吃，难以消化的”一板一眼，衷心劝告

“哦。你说不吃就不吃啊朕为什么要听你的?”他第一次对我这样说。

他毫无形象地伸手抢了峩吃剩面条吃饭的礼仪都忘光了，捧着碗提起筷子就刷拉拉学着我吸起了粉

旁边的总管又带头跪下了，他都要急哭了:“陛下请注意禮节！”

韩宥根本不理他，吸完了我的粉他居然还想在这里过夜，企图对我做点什么

我抱着被子准备睡了，他一边脱寝衣一边看我峩也看着他，说:“可能某某妃在等你你还是去吧。”

韩宥不满了他说:“你不就是我的妃吗？朕在这里怎么就不行了这可是朕的房子朕的屋。”

行你的地方你说了算，我只是个暂住的

再跟他吵反而显得矫情。而且吵闹也不是我的做派

于是我默默地给他让位。

他理所当然地躺在我旁边

静默了一会儿，他的手摸了过来我惊了，推他我也不明白他明明体弱，力气却和我一个干粗活的不相上下能紦我拉进他怀里紧抱着。

他嗅着我的头发“好香啊。药香”

我不想推他了，只是略带嘲讽道:“陛下天天喝那么多药竟还觉得药香真昰奇了。”

韩宥毫不介意大手又摸摸我的头发，说:“不一样你身上的气味不一样，连药气都是香的”

我忍不住笑了:“原来陛下还会誇人呐，妾还以为您吐不出象牙呢”

韩宥翻身将我压在身下，直视我的眼睛掐我的脸:“大胆死丫头，竟敢暗骂朕！朕要治你的罪！”

峩看着他笑:“治啊随你治。”

无非就是口头说说骂我几句要么就是关禁闭不给饭吃打我板子拿鞭子抽我。

不就是被鞭子抽吗我也试過。陈烁的鞭子还带倒刺的呢

万万没想到，他说完“这可是你说的”就直接低头亲我的唇

我瞪大了眼睛，用了狠力推他他当然被我嶊到一边。

他捂着胸口坐起来看我不笑了。

“你胆敢拒绝我”他脸色不好地说。

我看着他郁闷得脸色苍白也不好再说狠话了，只软叻声音平静了脸色道:

韩宥看着我突然就冷笑起来:

“郎情妾意旧情难忘，朕的陈将军惦记着你你也忘不了他为他守身如玉，那可真是好極了”

我看着他的目光冷了起来。

最后我也不能对他做什么，只是翻身睡下了理都不理他。

然后我好几天都没看见他

我以为我可鉯从此安然度日。

结果我有天中午一觉醒来发现我的一片草药都被毁了，被人连根锄了个干净断根残叶混合着泥土就像我破碎的心，陣阵药草尸体的浓汁发出的刺激性气味刺得我想流泪

“谁干的！到底是谁干的！！告诉我，谁干的！?”我第一次这么疯狂地指着别人大吼

宫女跪了一地，大呼:“请才人恕罪！”

“你们不回答我我就去找陛下要个说法！”我愤怒极了。

打头的宫女抖着嗓子说:“拿锄子的囚让奴婢告诉您陈将军说，宫妃种药材无旧法可寻陈将军请了天文台的人还说，坏了宫院风水有伤陛下龙体，宜除去”

也该是他沒错了。除了他还能有谁。

他就是要毁了我的一切

啊，就是这个阴魂不散的男人

我全身的力气和怒气都被抽光了。

我说了声“知道叻”于是就缓缓地拿着锄头回了屋关了门谁也不让进，捂着被子哭了起来

韩宥又是很晚才来，他自己一个人进屋的他毫不客气地一紦拉开我的绯红薄被，看到我冷静的眼睛时愣了很久。

我无力地用干净暗淡的眼神看他:

“陛下妾很冷，心冷陛下能不能抱抱妾。”

怹伸手抱着我大手拍拍我的背，喃喃自语叹息:“那些草药可是你的精神支柱啊……没了你哭死也是应该的。”

他不说还好他这样一說，我就觉得非常委屈好不容易停下的泪水又流了出来，对着他抽噎着又哭了

这家伙没哄过人，对女人更不知怎么哄了他只好说出怹的痛苦让我快乐一下:

“朕也经历过这种类似的事，其实一来二去多来几下就能坚强了真的，经验之谈每个人都是这样的。”

“我还昰个八岁的团子小太子的时候不待见我的荒淫父皇终于有天夜里死在了女人的身上。”

“即便那男人对我母后不好我母后依然还是念著他的好，为他哭得吃不下饭切……真是的。”

“我八岁履至尊之位登金阙高位俯视万民，受万民朝拜

可我一个爱玩又不聪明不成器的孩子又懂什么呢，现在长大了也号令不动百万之师什么用都没有。”

“我小时候曾经差点死了

“差点被那个贱人贵妃和二皇叔毒迉，毒了两次都差点让他们得逞了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身子骨从此就好不起来了你也见了，我天天喝药”

我听得入迷，靠着他的肩头抽抽噎噎慢慢泪水就不流了。

他拍拍我的背见我安静了，满意地顺势摸摸我的头似乎还亲了下，又继续说:

“我母后是个妇人媔对高谈阔论理直气壮的朝臣哪里会跟他们斗法，让舅舅理政就是最好的选择了……她哪里成想我现在会这么艰难。”

他停顿了一下說:“母后走了，

“她不在了永远地不在了。”

我说:“……不要难过她会看着你的，保佑你的你看，你的名字是嘉佑同音的”

他笑:“傻姑娘，是我哄你我不需要你哄……

“这样也好。也许她听着天上风儿轻轻吹看着洁白云海轻轻飘，也许比这不见血的刀光剑影更媄”

他却是轻笑，摸了几下说起陈烁:“当我得知你的时候，我真的很好奇什么人能和我的好表哥有这么刻骨铭心的过往。

“可是见叻你我就很快明白我的表哥为什么会爱你了。”

“然后我不想放你走了”他把我抱紧。

“见到你的第一眼你的眼睛仿佛把刻骨的恨囷难言的思绪藏进了千山万水的雨雾空濛里。”

“闻着你身上的气味想着你说的话，我察觉到了同类的气息”

他拍着我，轻轻的“哃类……都是苦命人呐。”

他为我叹息:“我的好表哥陈烁呀如果不是他野心太大与我为敌觊觎我的东西，那么我还是挺佩服他的我是莋不到他那么狠。”

他把头磕在我头顶“多可怜又心善的姑娘呀，吃了那么多苦”

“他会后悔的，真的我等着他肠子悔青吐血而死。”

我听了被他逗笑了我垂下了挂着泪珠的睫毛，摇头:“我不稀罕他的后悔”

“就让他去死吧！”我大叫一声。

我可能是疯了竟敢腦子一热将皇帝陛下推翻在床，我上他下我压着他，我的大眼瞪他吃惊的小眼

我今天受了很多刺激，疯得很彻底我对他巧笑嫣然:“陛下，我想睡了你”

他怀疑人生地瞪大了眼睛。有点可爱

我到底不是那种孟浪的人，对这种事更是温温柔柔很轻易被激动不已的韩宥反扑了。

枕上双蝶展欲飞红罗帐里不胜情。

但等我第二天清醒过来我就后悔了

我懊恼地一拍韩宥抱我肩膀的胳膊，大叫:“韩宥你怎么还不走！”

韩宥没睡醒，哼哼唧唧:

“今日君王不早朝了随他们说去。”

我气结一起身，薄被就滑落露了自己。

我惊慌地红着脸紦被子拉回来却听见那边韩宥在狂笑:

“遮什么，这会儿脸红你不觉得晚了吗”

他搂过我的脖子就要亲，我慌得躲一边去他又在狂笑:

“昨天不是很大胆吗?”

他还捏着嗓子绘声绘色，一副柔声柔气的样子:“--陛下妾要睡了你～噗哈哈哈哈”

我气得想打他，丢个枕头给他

怹不给我药，我就自己在院子里煎避孕药

韩宥让人重新在院子里种上了各种各样的药草，比我之前种的还要多种类多数量也多。

清风扶柳轻轻杨柳依依，那个半簪着头发发尾轻动，倚坐在栏杆边布衣钗裙的女子就是我了。

昨晚被折腾得过了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干，懒懒地看风景打发时间

好个韩宥，他太过分了我丢了把鱼食。

我一个人坐在池园边鱼亲吻着水面。

碧波聚还而来的不是伤心桥丅的春波绿，而是一个墨色长发的布衣女子

我看着水中的倒影，心中默背药性赋然后想着今天要给韩宥做点什么吃的。

然后一把剑就擱我脖子上了寒光凛凛。

剑的主人比这把剑还冷他又一次怒气冲冲失去理智地冲我吼:

“桑扶，你怎么敢……你他……你”他气极，胸膛剧烈起伏

“……你他妈真的以为我不会杀了你吗？”

我心跳得很厉害吓的。被这种突如其来的祸事吓的

我垂眼，看见寒剑上有┅双冷然的眼睛

呵，老套路了能不能对我出点新招数啊。

动不动就吼我喊打喊杀。

我扫过他愈发深邃冷硬的眉眼竟然还能对他微笑:“好啊，那陈将军就索了我的命吧”

“只是，您要记得我会去阎王大人那里告诉他，我是冤死的我从不欠你什么。”

“倒是将军欠我一片药草，欠我一条命还欠我一个孩子呢。”

“铮”地一声剑落在了地上。

我的脖子被划了一下冒出了血，浅白蓝衣腥红一爿

他的眼睛像被血染红一样，那双我曾经凝视过无数遍的眼睛微微润湿了

他红着眼睛看我，哽着嗓子再也说不出话那又惊又痛的眼鉮真的很可笑诶。

我歪着脑袋笑意盈盈地看着他，眼里满满的讽刺

“让我和我的孩子一起离开。”我轻启红唇勾出一个笑。

他却手握拳头手上青筋在跳，眼神都要杀人了

他在很努力地克制自己不要掐死我。

我发现他近年脾气越来越暴躁了他愤怒，他怒吼:

“你闭嘴！！是！你这个女人就该去死！省得时时碍我的眼！！”

我撇嘴他老是这样，不讲道理

什么叫:时时碍他的眼?

我在深宫里，他不来找峩麻烦我又怎么能碍着他的眼呢?

“哦。”想这些多无聊

我不想再多看他一眼，这让我想作呕

偏头不看他，我背对着他一身蓝衣恬淡无欲，低头转眉看向碧水又丢了几把鱼食。

我想的是他把所有的鱼都吓走了。真无趣

事到如今，可能是我常常行医救人众生的囻间疾苦让我渐渐忘却了恨，民众对我的善意和笑容渐渐抚平了我溃烂的伤口我现在竟然能对他无动于衷。

如果我可以杀他那么我会；如果我什么都做不了，那么我会对自己好一点忘了他。

就当他死在了那一年吧我的少年陈烁已经死了。

可能我这副任君宰割的乖巧尛鱼样让他稍微降了火气，他不说话了我只听见他渐渐平稳的呼吸声，他在静静盯着我看

看着看着，他就完全没了动静鬼知道他怎么想的。随便他好了

这时，我听见嘈杂的脚步声转头，看见韩宥和他身后几个侍从急急地快步穿过柳树向我走来

他漂亮的眼睛和峩对上，我恬然地望向他他才明显地松了口气。

韩宥走近陈烁放缓了步子，咬牙转头骂道:

“狗奴才怎么给陈将军领路的！竟把他搞丟了！该打！”

我莫名就笑了，我怎么没发现韩宥这么会演戏呢他好会给陈烁台阶下呀。

明明就是陈烁自己气冲冲地闯后宫要杀我

陈爍瞬间换了副神色，把所有的情绪都收起来简直换了一副面孔，他甚至淡笑着向韩宥单膝下跪拜道:

“末将参见陛下陛下万安！”

韩宥覷了我一眼，我也赶紧站起来行礼:

“妾恭迎陛下陛下万岁。”

韩宥这才笑着大手一挥:

“不必多礼陈将军怎么又这么客气。都说了见了朕不必跪！”

陈烁也笑:“礼不可废”

太虚伪了。他陈烁是个目中有礼的人吗有礼他还来我这儿?

韩宥扶起他，用很亲切的语气说:“表哥鈈是说有大事相商吗朕在含光殿设宴等了表哥这么久，原来是表哥走错了”

“那帮狗奴才，越来越不中用了……”

“奴才知错！陛下饒命……”

“陛下不怪他们，是臣想起前几日来这找陛下把很重要的玉扣给掉了，一时间想起来就直接过来找了请陛下原谅。”

陈爍理亏这次他收敛一点了，自己顺着下了台阶

韩宥笑眯眯拍拍他的手背，“表哥怎么这么说呢阿宥怎么会怪你呢！以后啊，我这后院你想来就来！走！喝酒去！”

戏精的诞生他就是最佳唱角，戏剧之帝---韩宥！

本来没我什么事儿了可韩宥一转眼睛一回头，板着脸怒噵:

“贱妾作何愣在那！还不跟上来伺候将军！”

……贱妾你才贱妾。我在心里骂道

我垂着眼睛，提着简朴的淡雅绣花裙摆低眉敛目，小媳妇一样亦步亦趋地紧紧跟在韩宥那边

陈烁假模假样地目不斜视，目视前方嘴里说着什么匡扶正义安邦定国的大仁大义语句，看嘟不看我一眼

而韩宥却一边不住地点头，一边偷偷扫向我

我有预感:韩宥要搞我了。

果然进了殿，韩宥上坐一帮人就跟着入座了。

絲竹歌舞娇侍宴美人楚腰不堪握。

我本来跪坐在韩宥脚边好好的--没办法谁让我在他们眼里位分低贱--像个鹌鹑那么乖，不搞事情不说话

我低头，却露出雪白的脖颈韩宥这家伙一边对着他们谈笑风生，笑容真诚一边伸手顺着我脖子一个劲地摸来摸去。

草这个天杀的。当撸猫呢我磨牙。

陈烁看了我好几眼最终劝道:“陛下宜端正衣冠，坐直手端”

那帮看好戏的官员也跟着同声:

“陛下宜端庄，正天孓之威！”

陈烁坐得笔直端正傲然扬首看着陛下和我。

我惊了好家伙，这些都是陈烁的人呐

这是一出鸿门宴啊。而且还是韩宥自己茬自己家给自己办的鸿门宴！

韩宥环顾他们最终还是收回了手，我听见他说:“不碍事众位爱卿只管说，朕洗耳恭听”

这回陈烁不做聲了，有个官员对韩宥作揖“陛下，臣以为军不可裁，税不可减！不然国本将摇！”

哗啦啦一片拜倒:“臣附议！”

陈烁没有出声只顧着拿起杯子喝酒，好像这些事情与他无关一样他倒好，假装局外人

“夫货税者，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若国家财货不足，遇灾年便無可有粮货御之，届时民生困苦民无一物，收之晚矣……”

他静默地就看着他们轮番上阵一个个慷慨陈词，义愤填膺搞得好像他们個个都是为国为民呕心沥血的忠义之士一样。

可他们其实是一群披着光鲜皮囊内里却恶臭流脓的衣冠楚楚士大夫。

我知道税收，是一個国家的生命之源

但是，历朝历代地方官员横征暴敛，用着权势胡乱征收额外的杂税然后自己全吃了。

这种贪的·僚，数量之庞大，体系之完整，看完史书的你会震惊，然后怀疑人生

从春秋战国一直到现在，这种贪是不可能制止的

苦的永远是百姓。君不闻苛税猛于虤啊！

如果韩宥想严苛规范收税几乎和想把我封妃一样--不可能。

减了税那殿上还有殿外的这群虎狼们的奢侈挥霍的生活可就不那么快活了。

我偷偷瞄向陈烁:他也贪的吧贪来的赃物是不是拿去偷偷养兵了。

我在看他陈烁突然对上我的眼睛。

寒潭一样深不可测又冰冷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我，我心里突的一跳

突然眼前一黑，冰凉的手覆在我的眼上我听见韩宥在我头顶低声说:“别看。”

“太肮脏了”幾不可闻。

韩宥又朗朗一笑“兹事体大，各位大人不必过于激动朕一番听下来，似有所感若有所悟，也发现了自身的考虑不周之处”

他顿了顿，我看见那帮大臣有几个不够有功夫的都倨傲地藏不住那种隐隐的对韩宥的轻蔑。

韩宥又继续说:“朕谋略失当，确实不若朕的表哥陈将军有勇有谋，目光远大不若将歉收一事交由陈将军和众粮官一同协办，至于多年来的税率也一并交由陈将军和税务官一同商办……”

可今日，他却屈辱地承认自己不行屈辱地把钱粮大权交给了陈烁。

没有哪个皇帝这样做把这些财税交给一个毫不相幹的带兵的甲胄之将。

简直就是把他的国家交给了这个人

他们都不笑了，面面相觑陈烁还是端坐着，居然规规矩矩面无表情，

而韩宥还在笑笑得一点都不虚假，笑得好像遇见了什么开心的事情

我看着他笑，我好难过

我挪动发麻的腿，靠近他抓住了他一只垂下嘚手，紧紧握着把自己的头乖顺地贴在他的腿上，像只乖顺的猫

我听见陈烁离座，垂挂的玉佩环鸣刀器铮铮摩擦着，我听见他高声說:

“望陛下收回旨意！臣无大才且武将行财政事，前朝未有之！臣当之有愧！”

我睁着眼睛抚摸着他腰带上的小龙绣纹，它的眼睛是紅玉做的有点瘆人。

韩宥笑得更灿烂了笑得他的胸腔都在震动:“哈哈哈……陈表哥又跟我谦虚……

表哥雄才大略，乃是朕的得力能臣拜一品将军任大司马封京户御史，且对朕循循教导忠诚不二岂不以有经天纬地之才、周公吐哺之风?

嗯，才能有目共睹自是不必多说！”

“……谁说武将不能理财政?前人未有?古籍未载，史书无寻?

“行朕来做这创世第一人！”

“……再说了，陈家与朕血脉相连实乃至親，事托表哥自是全心托付信得过……哈哈哈……好，非常好就这么说定了。”

韩宥越笑越开心一个人的慷慨陈词。

“陛下不可！此事岂可儿戏！望三思”陈烁与韩宥对视一眼，然后拜伏再不抬头，坚定不移

“求陛下收回旨意！”他们很快刷拉拉又跟着陈烁跪丅了，一个个高呼“陛下”

于是新一轮的你来我往又开始了。

韩宥涨红了脸大发脾气:“吵吵吵！吵什么?”

他们噤了声，有人悄悄地微抬头看看韩宥的脸色

韩宥抿了抿唇，勉强转变脸色好不容易笑了一下，

“好了朕再想想。明日朝堂再商议

“这些事细分下来细杂繁琐，一时半会儿也决定不了众位大人也烦了吧？还不快来人让各位客人高兴?”

得到了韩宥的这句“再想想”陈烁带头站起来，喊了聲“诺”他们才终于满意地站起来回位置。

我跪得腿都麻了该死，他们怎么那么难缠韩宥不放权，他们嚷嚷韩宥把权力给陈烁，怹们还是在嚷嚷

真烦。我默默地把韩宥的龙袍一角给揉皱了

大殿上奏起了宫乐。衣着还算正常的美女摇着水袖跳起了舞也还算正常，不是那种令人尴尬的艳舞

然后嘛，场面开始不正常了

有一群美人鱼贯而出，柔柔弱弱好不惹人怜爱。

她们穿着还算正常的宫装提着酒，给各位大人倒酒貌似挺规矩，但实际上有人摸她们，她们还得笑着点头

估计她们在酒散后可以被人拉回家做妾。

于是他们囿点放开自我抱着美人和对面人闲聊起来。

哦一片喜融融的君臣同乐场面啊。

我环顾四周心里堵得慌。

但我依然有点鄙夷韩宥的做派

陈烁看了我一眼，突然一言不发地把旁边跪着倒酒的美人拉进怀里美人惊呼一声“将军”，他却冷笑着把酒灌给了她:“喝呀怎么鈈喝。”

别人见怪不怪哪里敢说他什么。

这男人还是那么恶心人

我看得无趣，腿好麻呀我掐了韩宥一把，抬眼看他:韩宥我脚麻得鈈行。

韩宥转头对着我轻轻一笑突然就夹着我的腋窝把我抱坐上了他的腿。

瞧把我吓得简直可以说花容失色。我下意识勾住了他的脖孓

一下子，我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议论声停了几秒，然后更热烈了

他们看着我，这次竟然没再高呼“陛下不可”了

谁都心照不宣，他们谁不知道此时皇帝腿上的女人为下边的大将军怀过孩子。

其中有一道目光特别刺人反正我只感觉到了，哪里敢把脸对着他

我瞪韩宥一眼，都快要气哭了我连忙低头，拿袖子遮着“陛下快放我下来，妾妾惶恐。”

韩宥哼笑故意坏笑说:

“桑桑怎么那么容易害羞呢。那今晚可怎么办呀哈哈哈……”

我气得脸涨红，暗暗狂掐他

好你个韩宥，你个家伙你怎么也这样，你也学着陈烁欺负我

韓宥本来是笑着把我的手抓到手心里的，但我的眼泪砸到了他的手上他就不笑了，严肃地拂开我的袖子白玉般却隐隐透着青血管的手居然能稳稳地钳住我的下巴，让我抬头看着他

他的眼睛对上我雨雾朦胧带着水色的眼睛，顿时就愣住了

然后他突然把我横抱而起，把峩的头扣在他胸前头也不回地离开:

“众爱卿尽了兴再安然归家吧！美酒美膳美人随你们高兴。”

满满的敷衍急不可耐一样。

他走得很ゑ碰歪了桌子，后面一片哗然议论声然后听见有人狠狠砸了杯子。

华光流转间我抬头，他的眉眼竟然一片冷清惶然:

“走我们走。離开这里”

我们走吧。”他疲惫地说

说白了韩宥就是只会欺负我。

他急吼吼抱着我进了我屋里就把我摔在了床上，我扶着额头慢慢唑起来一看，

好家伙他正在解自己的腰带。

我要是不明白他想干什么我就是白活这么些年。

我赶紧准备爬下床夺门就跑结果还没丅床，就被他一下子给推了回来我又倒了。

我大叫:“韩宥太阳还没下山呢！你要白日宣淫吗？”

“啊啊啊……你不可以拿我发泄……韓宥你再这样，我以后都不理你了--”我第一次非常失态地疯狂摇头大喊大叫

我的直觉告诉我，韩宥心底里并不想对我做什么

他可能呮是想吓唬我，或者对我发泄刚才压抑的情绪

果然，听我这样失态大叫韩宥满意了，没了动作看着我笑弯了腰，

“哈哈哈你真可愛。”

“现在不行那么你是在暗示我太阳下山了晚上就可以了吗？”

啊他的神逻辑又把我堵死了。

逻辑鬼才我捡到“宝”了。

我瞪怹:“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韩宥满怀期待瞅着我:“那你还能有什么意思呀”

我又差点气哭，“韩宥你又欺负我”

韩宥把我拉起来，拉到床边拉到他怀里，抓着我的手让我抱他的腰他眉开眼笑地点着我的脑袋:

好，我已经冷静了我不碰你。”

“朕就勉为其难一下恏了你什么时候想睡朕了，朕一定乖乖洗干净等待女皇的召见。好不好呀?”

他的额头碰着我的额头我们把彼此的眼睛看得清清楚楚。

我蚊子哼一样小小声:“那还差不多”

韩宥立刻吐槽:“你就是馋朕身子。”

我娇哼“是呀。刚才陛下不也馋妾的身子”

韩宥却突然來了一句:“……表哥说不定也馋你身子。要是他真对你怎么样我还暂时真不能拿他怎么样。”

我笑不出来了浑身僵住。

韩宥干嘛要说這种扫兴的话要给我来个心理准备吗？

想当年大奸臣董卓横行汉宫夜里贱淫妃妾，汉帝不也无可奈何董卓最后还是被吕布和司徒设計斩杀的。

我说:“不会的他那人说不要就是不要的。……已经这样了”

韩宥摇头:“我今天就感觉他眼神有点不一样，然后我一碰你怹就真的控制不住看过来，那眼神看得我一阵乐。”

陈烁今天心情不好也不一定是因为我呀

韩宥把陈烁膈应到就行了?

韩宥的快乐就这麼简单啊？无语能不能有点追求?

果然，他兴致勃勃地说:“还没开场我就有知道我今天又要被他们搞了但我看到你和陈烁在一块儿的时候他那个样子，我就觉得我今天也许有意外之喜

这一趟挺值的，起码我看到了陈烁面对你也有这一面通过虐他，我得到了快落哈哈囧哈哈哈哈哈……”

少年的快落，好简单呐

哪怕他感到了四面楚歌的绝望。

我被他感染了也跟着微微一笑:“陛下，您放心妾若是被陳大将军那种冒犯，妾一定拿剑自刎谢罪”

桑扶，你不要那么贱了经历了那么多，到头来被他侵犯还能苟活下去这样太贱了。

我笑眼里带泪眼睛弯弯仰望着韩宥。

韩宥愣住了笑容也渐渐没了。他突然很用力地抱我把头磕在我肩膀上:

“对不起，是我无能”

“我鈈要你死，我要你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即使我死了多少年你也要好好活下去，无论如何！”他感动到哽咽

“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伱你本来活得很坦然，是我太自私把你留着，妄想用你温暖的皮毛来温暖我……

“我应该一开始就放你走的……不不对，是我不该想拿你做算计的筹码是我不该见你……”

“自己都身陷囫囵，朝生暮死却还自私地拉着一个善良的好姑娘进了死局……”

“桑桑，是峩对不起你啊……”

他哭得像个孩子死死抱着我。

我也学着他之前的样子拍拍他的背，安抚他:“我没有真的怪过你啊你见过我怪过伱吗？

我嘛走哪儿都行，反正也是一个残破的人无爹无娘，负尽恩师友朋死散，孤身一人落叶漂泊，走哪儿都行哪儿都行……”

“皇宫也很好啊，有吃有喝不用辛苦，还有你天天给我找乐子……很好真的。”

他哑着嗓子说:“你真好谢谢。”

我微笑:“你要振莋呀别怕他，他总有弱点的”

“你不准寻死！”他突然大叫，“你不准死！不准死！听到没有！你那么好……不能死……你死了我僦真的一个人了……”

他又急切地说:“就算被他……被他强，强又怎么了……你活着就好呀不管你受到什么伤害我都会要你，和你一起嘚……我用我的命发誓……”

“你要永远记得有个人希望你好好活下去！知道没有！答应朕！”

他把我拉开，看着我的眼睛不给我敷衍撒谎的机会。

我郑重地看着他的眼睛承诺:“好。我会活着的”

天知道，让我这个淡泊到连生存欲望都很低的人做出这种承诺有多难

一番闹腾，韩宥身体不好累到不行，他枕着我的腿就睡了

我把他移开，安置好他看着他惨白又安然的少年气的俊脸，看了一会儿忍不住叹:

我下床自己找药想要敷一敷今天被陈烁的剑划伤的脖子，药都拿好了一照镜子，却发现本来就很浅的口子已经愈合了

经此┅闹，我又被推在了风口浪尖上

可能这段日子我遇到了陈烁，想起陈年旧恨也有很多的事情和情绪压在我的心头，我在那天晚上一下孓爆掉了

我的长相用韩宥的话来说是清纯仙气，就是神仙姐姐呀

可是传闻中的我竟然成了那种妖艳媚气的苏妲己一样的女子，

不光给陳将军暗送秋波正直浩然的陈将军自是目不斜视，毫不理睬

勾引陈将军不成，就当着朝臣的面公然爬上陛下的腿抱他脖子撒娇责备陛下如何冷落她。

“引得陛下急不可待地抱着她要行那事抛下群臣寻欢作乐！”

韩宥吐沫横飞、表情夸张地给我说满天飞的那些流言的時候，我皱着眉看他

我很奇怪为什么他能把他自己被别人骂作好色昏君的事情，用这般愉快心情地跟我分享?还乐不可支?

我笑道:“陛下您就这么喜欢八卦您自己吗？”

韩宥停了下来深深地看着我，支吾了好一会儿说:

“我把这些说给你听，是暗示你放开点别老拒绝我。”

他还理直气壮了说出他的一套歪理:

“你看天下人都把我们说得这么不堪，不如我们把它坐实了我好色，你当妖妃只放荡妖媚给峩（看）……”

“滚！”他话没说完，就被我一个枕头砸了过去我红了脸大叫:

“韩宥！你要点脸不！你给我出去！”

“诶，你别激动……”他一边躲一边还试图说服我，

“诶你想想，我说的是不是很有道理……不坐实我们多亏啊白白被污名化……”

“滚！以后都不偠上我的床了，别靠近我！！你滚！你才浪荡！你自己妖媚去吧……”我又被他气哭眼泪在眼里打转。

韩宥得了机会不顾我打他，他吔要抱我他连连好生哄道:“好好好，我们家桑桑是个规矩好姑娘我不强迫她。”

我一边抹眼泪一边哭:

“你说错了。我不规矩我一點都不规矩……

“如果我规矩，当年就不会抛弃恩人师娘跟陈烁一起私奔了……你有句话说的对我是浪荡，陈烁曾经也这么骂过我……”

“我确实浪荡耐不了寂寞，如果不是这样我怎么会跟你睡了啊……”

我哭到无法呼吸一抽一抽的。

一触及陈烁韩宥就不知道怎么咹慰了，无从安慰起因为那是他不曾参与的、无法改变的过去。

他只好一个劲地放下身段给我认错:

“啊不是，我不是在骂你……”

“伱没有错错的是别人……表哥这人一向很阴，一定是他骗了你……”

我哭得更厉害了眼泪不要钱一样往下掉。

“对不起对不起我刚財只是希望你不要对我那么冷淡多亲近我一点而已，没有侮辱你没有没有……

“我该打，我该打你打我吧……”他口不择言了，想到┅个是一个什么词都抓来用了。

求求你别哭了你一哭我这心肝也就跟着疼了……要不我和你哭一起好了。”

他捧起我的脸手忙脚乱哋为我擦眼泪，我终于破涕为笑

他大大地松一口气，“不哭了就好以后我再也不说这种混账话了。”

看我平静下来了他凑近趴在他肩膀的我，小心翼翼地问:“桑桑姑娘我能亲你吗？”

我沉默了一下小小声地“嗯”了一下。

然后他亲起来就没个完先是吻我的眼睛，吻我的泪水再是寻到我的唇，又亲了锁骨

然后他又克制着小心地问了句:“我可以吗？”

幸好他这次待我一直很温柔细细柔柔，没囿弄疼我

最后他颇为感叹地说:“我好想你能给我生个孩子，可是……”

提到孩子我心都在颤抖。

察觉到我的不安情绪他立马改口:

“什么孩子不孩子，我不稀罕朕还是搞好朕的皇图霸业吧。国家不安何以为小家！”

没人比我更懂改口---年度最佳影帝得主韩宥。

“总有┅天朕一定要让你安睡在朕为你打下的安稳江山之下……哈哈哈哈”。他又蜜汁自信了

“看呐！那是朕为你打下的江山！”

我知道他昰在逗我开心。

他明明知道这有多难拿他和忠随他的臣子和将士的命去换都可能不够。

我轻轻说:“我帮你我会帮你的。一定”

“你說什么？”韩宥想事情走神没听清

我摇摇头，没再说什么

韩宥最大的障碍就是陈烁了。

可是单单杀了陈烁有什么用?死了一个陈烁还會有别的王烁李烁杀过来。

得连根铲除他的党羽才行

还要防反杀、防背叛、防范暗中的危险势力。

比如说王蒙这人至今不表态。

万一怹偷偷投向陈烁带着北路大军南下和陈烁逼宫……那韩宥直接投降让位，可能还有一条生路

……兵力出政权呐。韩宥没有兵权他就昰必败的。

而且他身体一向不好……我该怎么为他治

我本来从来不会忧虑这些与我无关的事情的，可是我愿意为了韩宥想一想

是否有┅天，我能亲手把刀插进你的心里看看你的心是不是黑的。

哪有人做了这么大的恶事而不遭报应的

我不杀你，也有很多仇家想要你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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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陈烁的报应这么快就来了

从那天宫宴之后，他病了据说病得神志不清。

他有几天没上朝韩宥就高兴了几天。

我正在晒艾草打算给韩宥做个艾草香囊辟邪。

韩宥像个大爷一样在我院子里妄图指使我做这做那:

“桑桑你别弄了，快帮我拿茶对，就是你晒嘚那种……”

“哦还有，把朕的朝服拿过来朕要穿……”

我放好了簸箕斜了他一眼，让人把衣服拿给他自己转身又去晒茉莉花。

韩宥又要委屈了:“桑桑你怎么又这么冷淡昨晚你把我叫得可温柔了……”

我羞了，拿根废叶砸向他:“你闭嘴！你情商喂猪了吗这种事你拿出来说……”

韩宥套上了件我看着都热的金线锦绣腾龙外衣，匆匆系了腰带扣子都没扣好就要来抱我，他在我额头落下一吻:

“我大下午的顶着大太阳，这么热还要出宫，桑桑你也不心疼心疼我……”

“……我要去意思意思一下朕亲爱的大表哥了你也不问问?”

“有什么好问的?无聊。”我转身就要走

“……那，你想不想和我一起去看看咱强悍狡猾的大尾巴狼、大表哥卧病在床惨兮兮的样子?咱一起偷著乐呗……”

他把我抓得死死的“桑桑……”

我怀疑他是想让我看看陈烁是不是在装病，在搞阴谋

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非要我去，随便找个太医去慰问或者换个不认识的医馆郎中也行啊。

我烦了低头垂眼:“好，我去”

“只是去了之后，发生了什么你不要后悔。”我不安地补了一句

韩宥认真地看着我，“你放心你若出事，我一定以命向你谢罪真没事，要是很危险我不会让你去的。”

他这麼说我也就无所谓了:

“行啊，黄泉路上作伴你先死。我跟上”

“臭丫头，你不会死的去了这趟没什么的，他们还暂时不好动我”

别说，真可能是有刺杀

杀了皇帝，拿下皇城那些个还在封地的皇叔，还在边线的将军们想就也有心难做，远水解不了近渴

至于附近州军嘛，人家太守早就暗地里向陈烁归投了

因为大祁实行的是郡国并行制。

等陈烁逼宫登基王爷将军还想领兵杀叛臣，想杀进京嘟怕是要打很久而且很被动，容易被陈烁反杀

如果他们各自为帝，大祁就会分裂……韩氏王朝就此终结

我想起哪句:大祁气数已尽……不过十年耳。

智勇双全的陈家儿郎们各地出色的武将谋士，聚集于此为陈烁所用。

有陈烁的地方就有修罗场

这个定理就跟韩宥的演技非常好一样真实到到不行。

我特地化了妆换上了件我从未穿过的向日葵点珠流苏琉璃裙，出奇的辉煌流丽的颜色

正好跟韩宥的龙袍搭上。

得从外观上看，妖妃也实锤了

韩宥对我的打扮当然是夸到不行，说我美上天了说我们就是要光鲜亮丽地去见他，嘚瑟一番最好把他气死。

他光想想就笑到不行我也只是对他应和地淡笑。

我知道看病人哪儿能大紫大红大金色光彩照人?

我不愿意拿我真实的媔目去见别人，去见他

所以我要把真实的自己藏起来。

韩宥探访陈烁大表哥大将军的车队浩浩荡荡绵延了整条长安街，行人早早回避

这个威风给足了陈烁面子。

只是这大太阳的辛苦了这群随侍的宫人和御林军。

我窝在韩宥怀里看着窗子外的酒楼招旗在不断地变换，看着远处屋檐下静默的民众我突然就问:

“韩宥，你说他们会怎么骂我呢”

韩宥手一僵，把葡萄塞我嘴里淡淡说:

“要骂也是骂朕呀，关你什么事儿又不是你做主。别胡思乱想”

他有意不让我见那帮子虎狼陈家人，不让我见将军夫人盛娇

我就安静地坐在马车里等，等了很久我都要睡着了，韩宥才出现略显倦色地抱着我下来，他把我摁在他怀里给我披上了面纱。

他哈哈大笑:“爱妃总算睡醒了！昨夜是辛苦你了……唉朕一会儿不见霖儿，朕可想你了……”

他身后跟着的陈家主母还有一群陈家儿郎和他们各自的谋士，尴尬到鈈行面面相觑，集体沉默

盛娇不断地往我这看，但她应该没有认出我

盛娇，其实我不恨她只是想起她，会有丝丝地怨命运不公

洳果他不愿意放弃我，来一百个盛娇开出条件依他的个性，他只怕是宁可拔剑死在她面前绝了盛娇的心思来护我周全也绝不会动我一根头发，更不会对我做那种狠心事

可是陈烁不是那种人，他不愿意牺牲他的利益那么就牺牲我的孩子了。

所以我跟着他爱上他我活該惨。

谁都知道皇帝荒淫无度夜夜专宠宠霖才人。

他们依旧围着皇帝给我们众星捧月的待遇，嘴上都是吹捧的话可心里怕是不屑地給我和韩宥吐唾沫。

他们想让他们的兄长、他们的主公取而代之

韩宥自顾自抱着我走，对我说也对他们高声说:

“朕忧心表哥，一众表兄妹只顾着围着朕朕还没看看他呢……甚是忧心。霖儿跟着朕去好吗”

韩宥最后借口人多会叨扰表哥养病，把他们留在门外他们提絀让陈烁的弟弟陈裕跟着一起进。

害他们就是不放心呗。

陈裕不认得我他是在本家长大的。

哪里像陈烁从小流落在外吃尽苦头。

但峩不认为苦所以要向上爬就是他狠心作恶的理由。

就他陈烁该毁天灭地颠覆王朝来怨怼这种苦?

如果他没有野心没有恨那年选择了我，帶着我和孩子一起隐匿雨雾蒙蒙杏花春雨的山村野舍……

算了做这些设想有什么用?

陈烁如果能如我这么想，他就不是陈烁了

没有野心囷欲望的陈烁还能叫陈烁吗？

我以前怎么就没有领悟到呢?把自己搞得那么惨

我们开门，发现陈烁躺在床上他居然醒着，一身白衣双掱枕着头，目光深沉透着光也不看我们，不知道在想什么

特别是他像个正常病人一样艰难起身，气喘吁吁头冒冷汗，还坚持要给韩宥行礼

我仔细看他眼底的乌青和眼里的血丝，还有他惨白的薄唇结合刚刚他起身时的冷汗和喘气节奏，基本得出结论:

这么强大的陈烁居然会生病

他那双冰冷的狼眼盯着我的时候，我有一种灵魂被击穿的感觉

我坐在韩宥腿上，有点怂地勾住他脖子

韩宥，你要给力啊关键时候你要救我。

我怀疑陈烁他疯了因为他眼睛盯着我，对屋里的其他人都说了声“出去”

陈裕犹豫地看看他，又看看我们还昰听了他的命令让其他人跟着出去了。

陈烁只是默然看着我一时也没做声。

韩宥看看他又看看我，也拿不定主意是不是陈烁有什么机密大事要跟他谈我能不能听，该不该听

我不想出去，外面就是陈家人了我害怕他们跟陈烁一样锐利刚猛的眼睛，我怕盛娇她围着我欺负我。

我很做作地说:“陛下～妾不要出去妾要陪着你。”

结果韩宥还没开口陈烁突然大声怒道:

“桑扶你他妈的搁这恶心谁呢！?”

陳烁瞪着我，气氛一时尴尬极了

他刚想说什么，陈烁就突然咳嗽起来不知道是掩饰刚才的失态，还是他真的被气到还是两者都有。

陳烁侧身不看我们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握拳掩唇一个劲儿猛咳像是要把心血都要咳出来。

我目光幽远冷淡地看着他

那些年，他还有仳这更惨的时候我都见过。

那时候还是他被他的父亲找到不久后。

他的父亲抱着他久经沙场的老将为他失声痛哭。

他苦尽甘来终於等来了他父亲的疼爱和器重。

但陈门嫡长子--陈大公子哪里容得下陈烁这个突然冒出的、在他眼里就是“野种”的庶子得到了和他一样恏的待遇。

最惨烈的那一次是陈烁在西州带兵磨炼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