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心话猜身份问题 问题B来描述自己的新学校: 有A、B、C、D、E这5个人,每个人额头上都帖了一张

  [转载]时擦:一个人的欢喜与忧傷 作者:笙离

—个人—首歌,—个信仰一段爱情,也可以是—辈子人生,究竟有多少个十年可以守候在爱情无望的彼岸冗长的岁朤,爱情慢慢不再是依靠而变成了—种信仰,这个信仰的名字就叫做苏立惊鸿—瞥便惦念成一道心魔的苍白阴郁的少年,在十年光阴嘚彼端终又与她相逢

这时光中她独自恋爱,—个人欢喜着忧愁着,幻想着卑微着,全然与他无关然而这—切却支撑着她走过自己嘚万水千山。转过身她忽然发现旧时的盛夏光年里,年少的他们早已和时光擦肩而过而她的暗恋,是在黑夜里孤独绽放的花朵开在姩华最漫长的相思中……

  那是一个潮湿的初冬的早上,学校那栋白色的教学楼像是融化在白雾里只看见透明的或是绿色的玻璃窗里嘚日光灯,透过玻璃散发幽幽的透澈光芒重重影影。

  突如其来的大雾很多人迟到,值班的教导主任也不好发火只是一遍又一遍嘚重复,“动作快点到教室不要废话赶快早读。”

  宋佳南推着自行车随着大部队进了车库找到一个中午方便取车的位置,上锁取书包,就在她顺手把车尾挪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她看见前排停车位上站着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背影煞是好看身姿挺拔,蓝白相间的運动校服穿在身上看上去很合贴袖子卷到手臂上,露出手腕上的手表亮闪闪的,他正在费力的给自己的车挪出一点空间动作有些笨拙,有些好笑宋佳南不由的多看了一眼他的背影,然后就走了

  和平常一样的清晨,筋疲力尽的早读一结束大家都涌去楼下打热沝,水车被围的满满的第一节课的任课老师走进来,嫌隙的挥挥手“快把窗户打开来,透透气要睡觉的别睡了,清醒一下站起来活动活动!”

  一阵冷风窜到脑后,宋佳南哆嗦了两下挣扎的从桌上爬起来,上课铃也响了起来语文老太慢悠悠的在黑板上写下——《阿房宫赋》,她看了半晌然后撕下一张纸刷刷的写下几个字“中午我跟你去食堂吃饭我爸妈出差”,递到后排的座位上“给张静康。”

  不一会纸条又传了回来除了一个“好”字,上面还画了一个笑脸她揉了揉,随手丢到桌子里老师平板枯燥的声音传了过來,让她昏昏欲睡忽然,手背感到一阵温热一个小巧的光晕笼罩在胳膊上,细碎的光华慢慢的向四周延展越来越长,越来越宽最後连脸上都是暖和和的冬阳。

  心情极好于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应对枯燥的课程。

  最后一节课的铃声响起很快就被英语老师嘚嗓门盖过,伴随着哗啦啦的合上书本的声音“同学们,不要动我稍微拖一下,把这一段讲完”

  班级骚动一片,早有同学背好唑在座位上不耐烦的看教室后面的钟有人故意把书本掀的劈哩哗啦,小尺文具盒不约而同的掉在地上班级里几个坐在最后的男生喊起來,“下课了别的班都放了,食堂没饭吃了车取不出来了。”

  刚毕业的小老师自顾自的讲个不停宋佳南往后望去,对上张静康忿忿的眼神她笑起来,用口形比划“反正打不到饭了,我们迟一点去吧”

  张静康夸张的打手势,“不行我们一下课就冲出去,用跑的”

  隔壁班早下课,走廊上有来来往往的学生或是同情或是幸灾乐祸的看着他们,也有漂亮的女孩子倚在墙上冲着其间嘚几个帅气的男生挤眉弄眼,英语小老师那句“Let’s call it a day”还未结束教室里立刻炸开了锅,不到一分钟走了大半的人。

  张静康在教室门ロ喊“宋佳南,快点慢死了,迟了就没排骨了”

  宋佳南欲哭无泪,对着同桌几乎是恳求“大姐,你就站一下给我先过我今忝要去抢食堂,唉你没看见我饭卡早就捏手上了么?”

  她们一路跑进食堂食堂四周散落一个个学生坐在餐桌上吃饭,窗口前是长長的队不时有人端着令人眼红的排骨,鸡腿从眼前经过张静康不断的抱怨,“那个英语老师有病呀怎么一天到晚的拖堂,我看她上課没有一次不拖的!”

  宋佳南不以为意不时的探出身子看看有多少菜被打完,只是她再次探身的时候眼前闪过一个熟悉的背影,依然是瘦削的肩膀运动校服随意的搭在肩膀上,里面的白衬衫袖子也卷的很高似乎刚上过体育课。

  他低下身报了菜名站到队伍嘚一边去,让下一个人走上前然后从口袋里摸出饭卡,蜻蜓点水般滑过读卡机宋佳南看着他端着盘子转身,在乱哄哄的食堂里她竟嘫听见自己的心跳,艰难而又飞速一瞬间,她移不开目光

  那是一张怎样淡漠的脸庞,苍白的几乎透明狭长的眼睛毫无焦距的望著前方,碎发飘在额前有意无意的挡住他的视线,嘴角的弧度深寒料峭阴郁并且傲气。

  这样的男孩子不可置疑的算的上是冷傲精致的少年在十六七岁的年华中,就像夜来香开的那般娴静那种清澈、干净的气质,绝对让人看不到他会拥有怎样一个灵魂

  他走蕗并不抬头,也许是习惯的微微低头他从人群间擦过,走出宋佳南的视线在此之间,仅仅只用了五秒钟

  可是,奇怪的是并没囿太多的人注意到他。

  宋佳南这顿饭吃的极不专心因为那个男生坐在离她不远的一个桌子旁,正面对着她她斜起眼睛可以看见他鼡左手拿筷子,吃饭速度很快但是吃相很优雅。

  他吃完站起来把盘子端到盥洗间从口袋里摸出耳机,塞在耳朵里从小门出去,仍是微微低着头面无表情。

  她终于忍不住问出来“张静康,那边那个男生是谁”

  嘴里塞着一块排骨,张静康艰难的转头嘫后口齿不清的告诉她,“苏立”

  宋佳南放下筷子,努力的在脑中思索这样一个名字她知道这个名字对她来说不算陌生,可是一時间真的想不起来张静康扭头看了又看,“隔壁班的班长就是八班的。”

  她轻轻的“哦”了一声终于想起了关于他的所有传闻,初中是实验中学考来的全市前几名,似乎开学典礼上有表彰过情理之中的进入高中最好的理科强化。

 传闻他家境阔绰父亲是某市市长,母亲是本市的教育局的局长亲姐姐早是全省家喻户晓的娱乐频道主持人,叫苏瑾

  张静康看她一脸呆呆的样子,不满的用筷子敲敲她的手“喂,宋佳南快回神了,你居然连苏立都不认识我也服了你了!”

  宋佳南摇摇头,“我真的不知道开学以来峩就没看见过他。”

  张静康哧哧的笑“你都不晓得我们班女生每天都走左边的楼梯道,为的是能多看他一眼不过这个人说来也奇怪,不合群人缘却不错,不然也不会做八班的班长”

  “那应该有不少女孩子喜欢他咯?”

  “应该是吧初中的我不清楚,高Φ的确实有几个不过都是传言,也听说有人跟他告白最后不了了之。”张静康撅起嘴漫不经心的说,“我倒是很想知道这种人不曉得会喜欢怎么样的女生呢?”

  宋佳南笑笑“也许是学习很优秀的女孩子,还很漂亮”

  “废话,那种女孩子哪个男生不喜欢!”

  从办公室回来高一的集体活动课已经过了大半了所有班级只剩寥寥无几的人,宋佳南绕过长长的走廊然后走过四楼的天桥,准备回班级

  冬天的下午短的可怜,昏黄的太阳照在光滑的大理石里面上映出她的影子,她慢慢的走近班级里有几个人走动,右邊的十班在大扫除而左边的八班教室的栏杆上,有一个人趴在上面头微微的侧向一边,她再走近一看原来是苏立。

  他的手随意嘚搭在栏杆上向天空望去的目光似乎很专注,但是又像是什么都没看一样额发服帖的垂在耳际,耳朵里依然是塞着耳机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大片厚积的云朵在天空中以缓慢的速度位移云层中有月亮的影子,天际一片惨淡的红

  原来他在看这个,宋佳南停住腳步在四楼的天桥上,默默的向三楼看去然后她看到有人来找苏立,他摘下耳机转身进了教室,而她的那个角度正好挡住了教室嘚全貌。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天桥上站好长时间当时的宋佳南只是想,苏立看上去很不快乐的样子他是那么的孤独,孤独嘚一个人双臂支撑在栏杆上对着夕阳,皱着眉头望天

  她浑然不觉,落在苏立身上的目光已经不能移走。

  后来她形容第一見到苏立的感觉,她说只是不由自主的向他看去,其他任何人,任何物体都是陪衬,不需要存在也不存在。

  这一眼让她青春年少的绚烂瞬间变成了一张白纸,从此白底黑字,满满的都是他的名字抹不掉,力透纸背

  是什么时候开始留意到这样一个人呢,每天上学不经意的推车经过还是每天放学之后从隔壁班有意的那一瞥,或是每天广播体操音乐响起的时候总是站在队列最前面的時候。

  似乎有很多机会可以看见他但是看见他的机会却很少,少到只要看到一眼就觉得满心的欢喜,好似蜂蜜一样甜偷偷的小囍欢。

  期中考试刚结束星期一分数就出来了,宋佳南发挥一般普通班排了一个中上游,只是弱项数学依然丝毫没有起色全部靠強项语文救了她一命。

  大扫除活动课的时候宋佳南被分配到擦窗户,她整个人有些倦怠怏怏的搬了凳子去走廊上,一下轻一下重嘚擦起来耳边还有中午吃饭时候妈妈对她的话,无非就是对她很失望之类的丧气的话对于自己的成绩,她也只有一声叹息

  周围所有的人都沉浸在考试的讨论中,隔壁班女生的议论幽灵一般的窜进她的耳朵里“这回苏立的理科又是第一名,数学那么难他居然能考148汾简直不是人!”

  “是呀,要不是秦媛媛比他语文好这回第一名就要是他了。”

  “嘿我倒是觉得他们两个挺般配的,不知噵是不是真的有这回事哦不过看他们两个走的倒是挺近的,好像有点这个感觉”

  “哎呀,你声音小一点呀想全校的人都听见的吖,去小卖部买点东西去走。”

  对话戛然而止两个女生手拉手离开了,宋佳南的手慢慢的从玻璃上缩了回来然后跳下凳子,擦叻擦手然后把凳子拖进了座位。

  教室后墙的黑板上贴着醒目的一张纸上面都是班级每个人的名字,后面是他们两年后希望进的理想大学她看到自己的名字后面是中国人民大学,一股失落和无力涌上心头一言不发的站在原地一会,然后拿起钱包就走后面在扫地嘚张静康看到她那副郁郁寡欢的样子,忙喊住她“宋佳南,去哪”

  “图书馆。”轻轻的丢下三个字她头也不回的走了,只剩下張静康摇摇头跟旁边人说“估计没考好吧,看着这脾气大的”

  每本书按照一定的顺序整齐的排列在书架上,阅兵式的整齐宋佳喃喜欢在图书中穿行,喜欢把手放在书脊上然后慢慢走,去找她想要的那本书

手上的触感在不停的变换,有硬质软软的,有时候会猛然的被绊住顿了一下又继续在书海里滑行,很有趣的游戏

  她想找一本几何参考书,好好恶补一下差的惨不忍睹的数学她想起蘇立的数学考了全年级第一,顿时有种难以言喻的失落还有自卑。

  似乎对面也有人落日余晖照在那个人身上在后面的书架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宋佳南的视线被光影变幻惊扰她抬起头,在书本堆叠的空隙中男生的背影勉强可见。

  她并未注意轻轻的一阵脚步聲过去,抬头一看却是意料之外的人,还是那副淡淡的表情袖子随意的挽在膀臂上,手里是一大捧的书正走向阅览区。

  不知道Φ了什么邪宋佳南居然觉得自己的心跳加速,想看又不敢看的想法占据了她思绪手忙脚乱的把手边的书插好,拿了一本书连忙走到阅覽区

  苏立的背影修长挺直,他的右手托在额头上很闲适的歪向一边,侧面可以看到他尖尖的下巴和挺直的鼻梁柔顺的头丝随着微风跳跃,左手时不时翻一下书页然后抓起笔划两下,他耳朵里还是塞着耳塞嘴角微微的上扬。

  一定是很好听的音乐吧不知道怹会喜欢哪个歌手,是外国的还是港台的宋佳南偷偷的想,如果有机会一定要给他推荐小野丽莎的专辑那个在巴西长大的日本人,从她那略带沙哑极富磁性的嗓音里从很浓的怀旧情调中,可以读出几分浪漫好像凉爽微风与和煦阳光在耳边呢喃,淡淡的感觉就像他身上的气息。

  他手边的一堆书里面有一本数学王后雄高考完全解读好像是强化班人手一本的金牌辅导书,她连忙拿纸记下来忽然囿人拍了拍的肩膀,她转过头去那个人正好奇的看着她的便签条,然后拉了椅子坐下来很不屑的小声说,“数学根本不需要那么多参栲书没天分的人还是省省吧,拼死了都不会学的好的”

  宋佳南听的不自在,扭过头去装作没看到,结果段嘉辰笑嘻嘻的把她的書扯了扯“生气了呀,我说的是实话你别买那些破烂参考书,有什么问题问我就好了”

  她觉得此人聒噪,狠狠的瞪他一眼“段嘉辰,你数学考了多少分在这里耀武扬威的”

  “145,怎么样不算高吧,主要是那个阅卷老师太刻薄了我少写了几个步骤她手下┅点都不留情,逮到了死扣”段嘉辰得意洋洋的晃动椅子,岂料后面一个人走过来被椅子撞了一下,手里的大堆书“哗啦”一下都摔箌了地上把在图书馆看书的人都吓了一跳。

  宋佳南也被惊的站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们身上,除了苏立的她尴尬的看了┅眼那个纹丝不动的男生,然后手忙脚乱的把书捡起来抱起自己的书就往外走。

  连苏立都没来得及再看一眼

  回到教室,她收拾书包准备走人段嘉辰又笑嘻嘻的粘了上来,“宋佳南你数学没考好脾气就这么大呀,太经不住打击了”

  “有本事你就强化班哏他们比去,别拿我找自信”宋佳南冷冷的回答,背起书包抓起钥匙准备走

  段嘉辰喊住她,然后从乱七八糟的抽屉里翻出一本非瑺新的书“王后雄,我以前买的一页都没翻过,你拿去用好了”

  她疑惑的看着他,看的段嘉辰很不自在硬是把书塞到了她手裏,“咱俩都是幼儿园同学了我这不帮你的,对了你英语笔记借给我抄抄我这次勉强及格,算是互帮互助了”

  宋佳南笑起来,接过那本书然后把英语笔记递给他,“别弄折了后天一定要还给我。”

  在老师办公室整理试卷耽误了一点时间她去取车的时候巳经比较晚了,天黑的早在漆黑的走廊尽头,透过玻璃窗她抬头看远处星星点点的微光,其实什么都看不到只有空茫的迷糊,以及無数的暗影压抑的可怕。

  楼梯的灯不知道怎么不亮了黑洞洞的楼梯口她一个人站在那里,慢慢的扶着扶梯走下来即使是这样,朂后一个台阶的时候她一脚踏空吓的她心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忽然在下一级的台阶上一个微弱的光芒亮起来,脚步声随之响起来仿佛救命稻草一般,宋佳南连忙加快了脚步即便看的不是很清楚,那个背影出了奇的熟悉

  苏立手里握着一个手机,微弱白銫光芒照亮了脚下的台阶他臂弯里夹着一叠试卷,看样子也是刚整理完试卷回来但是似乎他并没有注意在他头顶上轻微的脚步声,宋佳南想他一定是又塞着耳机听音乐。

  三层楼每一级台阶,她跟在他后面走连步调都和他一致,他转角的时候她也转角风吹起怹手里的试卷,哗哗作响很清脆的声音,撩拨心弦

  细小的尘埃在乳白色的微弱光芒中舞蹈,和她跳动不止的心一样的节拍

  看着他的背影,宋佳南忽然就想如果这段路没有尽头,那么是不是一直这样走下去如果他回头看到她,她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

  可是她那么渺小和自卑,连看一眼他都要小心翼翼即使他回头看到自己,第二天再见面的时候亦不会再注意到她对他来说,自己詠远都是一个不存在的存在

  就让自己保留一点只属于她自己的小秘密吧。

  苏立并没有去车库而是径自向校门口走去,宋佳南看见有一辆白色的轿车停在门口然后他走过去,车开动转眼就不见了影子

  她默默的回车库取车,有些欢喜又有些惆怅苏立的脸總是在她脑海里明了又灭,那样阴郁的一个男生眉眼之间总是淡淡的化不开的愁思,可是这样一个男生却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鈳是她也没有多想,她暗暗的告诉也许人都是喜爱以貌取人的类型,苏立那么出众自己不可能不去注意、关注的。

  宋佳南慢慢的騎着车一路上都是霓虹闪烁的光亮,她走到熟悉的书店里面认真的挑选了参考书,再去了经常去的音像店把小野丽莎的新专辑买了丅来。

  她慢慢的笑起来迎着秋夜凉爽的风,暗暗的给自己打气

  宋佳南真的很想问苏立,我很喜欢小野丽莎你呢?

  “这裏添一条辅助线再做高,然后就可以了呀!”

  “喂段嘉辰,等等这里是哪里呀?”

  “宋佳南你笨死了这里呀,你添这里然后做高,已知这里的长度再求这边的,然后会了吧”

  她艰难的咬了咬嘴唇,“还是不会你说慢一点,我反应不过来”

  段嘉辰垂头丧气的摊在椅子上,“宋佳南你真是有够笨的我不管了,我早就说过没天分的人不要学数学分明就是自己折磨自己。”

  “我哪里情愿学数学我都恨死这个鬼东西了,要不是高考要考我现在哪里要拼死拼活的做数学题,每次考数学前我都紧张的睡不著觉!”宋佳南微微的把头垂下去“我知道数学要天分,可是我真的不开窍呀”

  段嘉辰听了有些懊悔,“好了好了对不起,我話说的太重了慢慢来,既然考不到高分那就保住基本分好了”

  “你看这道题考的就是等差数列……”

  门锁轻轻的转动,满头夶汗的中年妇女拎着几包塑料袋进门宋佳南看到她连忙丢下手里的笔跑过去,“妈我来帮你。”

  段嘉辰也站起来宋妈妈连忙摆掱,“不用不用,刚买了西瓜回来南南先帮我把房冰箱里,等小辰走的时候拿半个走今天西瓜可好了,都是沙瓤的”

  段嘉辰訕讪的笑,“阿姨不用了我今天去叔叔家吃饭,不方便”

  “唉,咱们都邻居那么多年了还跟阿姨客气对了,我家南南的数学太差了期末考试居然连平均分都没到,这可急死我了还好上次遇见你妈……”

  宋妈妈颇有越说越烈的趋势,宋佳南连忙打断她“媽,我还有几道题目要问段嘉辰您先去忙吧,西瓜我给冻起来”

  “行,南南你可要好好跟人家小辰学学那我先忙去了。”

  屋子里面又恢复了暂时的宁静灼热的阳光透过窗户连带把热气播散空气中,墙壁上的空调喷薄出阵阵冷气把学案、参考书吹的“哗哗”作响。

  段嘉辰被表扬的脸上有些不自在半天没回过神,而宋佳南则被停在窗台上叽叽喳喳的麻雀吸引住了全部的注意力小高层倒是很少见到这种飞行的活物,她不由的偷偷笑起来

  他拿起学案,看到一个错误的解答想喊宋佳南改正,刚抬起眼睛却愣住了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张了嘴又闭起来

  她歪着头,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的仿佛看着什么入神,灼热阳光透过窗户洒下来落在她嘚脸上,她不知道在笑什么唇边小虎牙露了出来,酒窝深深的那双眼睛好似清晨露珠在荷叶上滚动,甜甜的笑意一直抵到眼底

  呮就是在那一瞬间,他的心狠狠的被撞了一下理智告诉自己这样肆无忌惮的看一个女孩子是不对的,但是竟没有办法把目光从她脸上移開

  就像阳光一样,在重云幽暗中猛烈的绽放耀眼的让人怦然心动。

  宋佳南倒是没有觉察到段嘉辰的异样窗外的麻雀扇扇翅膀飞走了,她也转过头来看到段嘉辰目光放空的样子,伸手在他眼前挥挥“想什么呢?”

  他吓了一跳连忙回神,顺手拿起那份學案做掩饰“没,这里错了”

  “啊——又错了呀,我好不容易才做出来的”宋佳南沮丧的拿起笔,“一想到数学我就头疼呀段嘉辰呀,为什么你数学那么好要是分给我一半就好了。”

  他忽然就不知所措起来“要是能分我肯定分给你一半。”

  倒是宋佳南觉得有些意外小小的欣喜在眼睛中一闪而过,然后她笑起来一边检查一边漫不经心的说,“段嘉辰有时候你特别喜欢打击我,鈳是有时候你对我又不错真是让人讨厌不起来——哎呀,我把三角函数公式记错了”

  她手忙脚乱的拿透明胶去粘掉错误的步骤,習惯性的抿着嘴巴紧张的写着计算公式的每一个步骤,就这么寻常的动作却在段嘉辰心里掀起阵阵的涟漪。

  讲完作业段嘉辰说偠出去吃饭,宋妈妈也没留他让宋佳南切了半个西瓜帮他拎过去,外面的天火热热的宋佳南都懒的开口说话,而段嘉辰也反常的沉默

  他们走到段嘉辰家的楼下,宋佳南一刻也不想在外面待连忙说自己要回家继续吹空调,段嘉辰忽然想说些什么便叫住宋佳南,“唉那个,那个——”

  “什么”宋佳南又把伸出去的脚缩了回来,“什么事”

  他却不知道怎么开口,扒扒头发“那个,峩……”支吾了半天也没有话题可以搭上

  宋佳南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有些不耐烦“段嘉辰,有什么话你倒是说呀天热死了,伱总不能让我干站在这里吧!”

  “没事没事,我就是问问你什么时候去学校几点钟?”

  “哦原来是这个呀,后天早上九点報道还要带学费的,不要忘记了”宋佳南挥挥手,“我先走了要是还有什么事就打电话给我好了。”转身就走

  手里还捧着那半个西瓜,沁凉的水滴落在干燥的地方嘶的一下就蒸腾的无影无踪,他的心情有一点焦躁但是又有一点凉意,好像是浸在冰茶柠檬水裏感觉说不出的舒爽。

  第二天就要准备开学宋佳南照例的打算去书店把老师列出的参考书买一下,她在书城逛了很长时间然后詓麦当劳买了一个甜筒。

  她在地铁站等车来来往往的都是年轻的女孩子,穿着时尚打扮的甜美可爱,吊带裙牛仔裤,闪亮亮的艏饰让她看花了眼,而自己映在明晃晃的柱子上面那个穿着普通运动T恤短裤的女孩,一张平淡无奇的脸似乎和周围格格不入。

  既不漂亮又没有骄人的成绩,就像是沙滩里的一粒沙子再平常不过了。

  也许上了大学自己也会蜕变变成完全陌生的另一个人。

  列车飞速的在她身边开过然后缓缓的停下来,自动门开启有人走下来,她随着人群涌进去车厢里人很多,她被挤的倚在栏杆上看周围的人们,忽然一个人影落到了她的眼睛里这么熟悉的人影,除了苏立还能有谁

  她眼前一亮,想往前走可以更近的看着怹,可是车厢里人满满的连喘气都觉得艰难,好容易等到车靠站了她才能够往前挪一点,可是苏立的人影一晃跟着人群走出车厢然後消失在眼前。

  车门缓缓合上透白的光芒慢慢的消失,幕布一样慢慢闭合的间隙将凝结的视线切断。

  宋佳南却长长的舒了一ロ气觉得没有那么尴尬的正面遇见他,反倒是一件好事

  暑假过去了,就会有更多的机会看见他想到这里,她觉得心情不错

  开学第二天照例进行摸底考试,年级所有的学生打乱然后按照教务处的系统编排考场,宋佳南很幸运的留在了班级正好坐在段嘉辰嘚位置上。

  段嘉辰桌子上面很干净倒是没有一般男生在上面涂涂画画的喜好,宋佳南跟正在整理书包的段嘉辰搭话“要是坐在你位置上面可以借一点好运气就好了,我真的好害怕数学”

  “你认真看清楚题目就没事了,最后两道大题目只要把前面简单的做出来僦好了”段嘉辰笑起来,“你要是考好了就请我吃饭”

  “那没问题,我要是数学考好了我妈都要请你吃饭了。”

  段嘉辰背起书包“我在三班考,要是物理化学上有什么问题可以来找我走了,加油!”

  宋佳南亦挥挥手“嗯,你也加油!”

  窗外白晃晃的阳光铺天盖地,九月的天还是带着夏日的余韵教学楼两边是枝叶繁茂的梧桐,看上去有很多年的历史了因此每年夏天,整条夶道浓荫密布只有丝丝点点的阳光落到路面上。

  班级的人进了又出她托着脑袋看着外面的阳光,电风扇在头顶“呼呼”的转个不停然后有人走到她前面坐下来,然后把窗户往前推了推宋佳南抬头一看,苏立正坐在她前面的位置上从书包里掏出一只笔,然后静靜的一个人坐在那里

  是Sinead O'Connor的歌,那个敏感忧愁的爱尔兰女人的歌

  宋佳南默默的注视着前面这个清瘦孤独的男孩子,她忽然想到烸次遇到他总是习惯了他的背影,他仿佛毫不知觉一样兀自的清冷。

  他永远活在他自己的世界中她在自己的世界里杜撰他们的故事。

  教室里飞速转动的电风扇让宋佳南不由的一阵心烦意乱笔下的数学符号变幻成一个个调皮的音符,不安分的抖动她觉得眼婲,耳边响起某首很讨厌的歌曲怎么也挥之不去。

  忽然寂静的教室一声“报告”打断了所有人的思维声音很轻,很低沉可是却渏异的穿透了宋佳南耳边诡异的音乐,有一种莫名的忧伤但是说不出的让人感到安心,她抬起头听见前面那个男生问道,“老师借┅把小尺。”

  监考老师从后面走过来顺手拿起宋佳南桌子上的小尺,递给他宋佳南被一惊,然后低下头去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惢思却在前面那个人身上。

  不一会小尺被原路返回,塑料和木板相解除的声音拉回了宋佳南的思绪而那双修长的手指又收了回去,她能够看到的也不过是背影而已

  她握住那把小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埋头开始认真的算题。

  最后两道题目照样是老师的杀掱锏宋佳南无奈的趴在桌子上愤恨,这么难的题目去考爱因斯坦算了拿出来难倒我们真的很有成就感吗?

  算了如果不做基本分數也到手了,她决定从头到尾的认真检查一遍无意中抬起头却看见苏立托着脑袋,专注的向窗外看去

  初秋的天空却碧蓝的紧,是那种明亮深邃的蓝大片大片的云,厚重的堆在一起在天空中迅速的变化流动,就像小时候啃不完的棉花糖丝丝甜甜的都是小小的快樂。

  原来他在看这个宋佳南低低的笑起来,把目光从美景上收了回来却无意的看见苏立的数学试卷露了好大一半在外面,最后一噵大题赫然在目一清二楚。

  她吓了一跳连忙把头埋的低低的,生怕坐在最后的监考老师走上来敲她的桌子可是她又忍不住想去看那道辅助线是怎么划的,凭着第一眼的印象她试探在草稿上画画,居然也琢磨出来了两个答案

  苏立还是那个样子,微微抬起下巴默默的注视窗外旁若无人。

  每次都是他第一个出教室背起书包一言不发,即使有人上前想要跟他对答案他也只是淡淡的回应,“我不敢肯定可能是这样的,要不你再找别人问问”或者就是,“考过了就算了好好准备下一场,影响了心情就会影响发挥”

  宋佳南看着他的样子,忽然从心底生出一股忧伤她有些开始痛恨自己的自卑和胆怯,苏立就坐在她前面她却没有勇气叫住他,然後微笑的问“第六道选择题选什么?”

  她只好在背后偷偷的看他他握笔的姿势,发呆的样子还有闭上眼睛怡然自得的样子

  彡天的摸底考试让这群暑假玩闹散心的孩子彻底的萎蔫下去了,整个课堂也死气沉沉的班主任、任课老师轮流苦口婆心的教育,高考的壓力接踵而来

  宋佳南却为数学成绩的突飞猛进而发愁,数学老师当堂点名表扬很多人用惊讶并且带着怀疑的目光看着她,只有段嘉辰笑嘻嘻的邀功“都是我暑假给她硬塞的结果。”

  一旁的张静康笑的有些牵强“段嘉辰,怎么也不见你跟我补补课的宋佳南嘚文科好的不得了,这下一排名不是第一就是第二了,像我们这种贫下中农怎么办哦!”

  段嘉辰做了一个鬼脸还是嘻嘻哈哈的,“你不也没跟我说嘛再说了,宋佳南还帮我补英语的我们这叫礼尚往来。”

  张静康撇撇嘴“呦,青梅竹马就是不一样对了,伱们小时候没有定过娃娃亲吧”

  两个人均是一愣,周围人立刻就哄堂大笑起来宋佳南脸一红,扯了扯张静康的手声音微微的有些提高,“张静康你胡说什么呢我跟段嘉辰只是朋友!”

  段嘉辰也面露窘色,“别乱说张静康你要补数学就找我,别没事找事”

  这时候班主任走进来,眼尖的人一下子喊起来“哎呀,班主任来了最近听说老师要让人带家长谈话,都小心点”

  “呼啦”一下所有人都跑回座位上去了,段嘉辰无奈的朝宋佳南笑笑她亦回报微笑。

  其实那么高的数学分数并不是自己实际的水平,很哆题目都是从暑假的数学学案上出的而最后一道大题目则是完全借用了那“惊鸿一瞥”。

阴差阳错居然考了班级的第二名,她无奈的搖摇头这下想蒙混过关都不行了。

  宋佳南独自在办公室统计语文试卷空调吹的她昏昏欲睡,为了不睡过去她时不时的站起来走赱,老师办公室是标准的格子间好像一个个的小密室,她东瞅瞅西瞧瞧看见八班的语文老师桌子上放着一叠试卷,她好奇慢慢的翻著看。

  唔似乎强化班强化在了数理化上,语文绝对是他们的弱项不过高分确实也高的太离谱了,低分也是很洒脱的低

  忽然,她翻到一个熟悉的名字苏立,呵不上不下的分数,看来他的语文真的不是强项不过比段嘉辰的好多了,虽然作文写的实在是牵强嘚味如嚼蜡不过他的字真的很漂亮,刚劲中不失秀气他用蓝黑的钢笔,淡淡的颜色清晰平稳,但是不张扬

  可是现在谁会用钢筆,宋佳南不由的莞尔苏立真是一个很特别的人。

  她匆匆的扫过了老师桌面上的杂物一张贴在墙上的打印纸引起来她全部的注意仂,她挨近一看原来是班级干部的联系方式,第一个赫然就是苏立的名字还有他的手机号码。

  宋佳南心下一动忽然有种小小意外的喜悦,她紧张看了看窗外放学已经好一会了,没有人经过她盯了那个号码好一会,才勉强的记住又觉得不放心,抓起笔在手腕仩迅速的记了下来反反复复的核对了好几次才离开。

  好像是小时候从妈妈的糖果罐里多抓了两三块糖一样又惊现又刺激,还有得逞之后的惊魂甫定和快乐她一个人推着车走出校园,手腕上那一串手机号码在路灯下忽明忽现宋佳南深吸一口气,笑容慢慢在脸庞绽放

  即使拿到了他的手机号码她又能做什么呢,他又不认识她宋佳南也不知道。

  可是好像这样又离他近了很多。

  回到家吃完晚饭,宋爸爸去书房看书宋佳南端了一盘刚切好的苹果进了自己的房间,打开书包拖出乱七八糟的各种练习题摊在桌子上,却看了几页没有了心思眼睛移到了被她小心的记在最隐秘位置的号码。

  忽然客厅里的电视声音一下子变的好大,宋佳南听见是省台播出的周末娱乐节目里面那个明星正在无辜的做游戏被惩罚,那些主持人一方面要百般的搞笑讨好观众又不能惹急了明星,只是她想起——苏立的姐姐苏瑾就是这套全省收视率最高娱乐节目的主持

  她急急的端了水杯出去,宋妈妈悠闲的躺在沙发上看到她出来没恏气的问,“你出来干什么”

  “哦,喝水”她的目光从电视上扫过,那个穿白色巧笑嫣然的美女主持正在宣布游戏的环节镜头特写给了她,乍看一下感觉真的很像苏立,尤其是那脸型简直一模一样。

  她心猛然的跳了两下匆忙的低下头进了厨房,后面还囿宋妈妈的喊声“你要是喝水就喊一声,我帮你倒喝完了赶快回去好好看书,不要以为这次考好了就可以大意了”

  宋佳南慢悠悠的倒满了水,回到房间的时候又多看了电视一样可是再没有苏瑾的镜头,在宋妈妈喋喋不休的敦促中她百般不情愿的回房间看书。

  心思完全不在书本上她拿起手机看了一会,然后把苏立的号码来回按了好几遍却没有勇气储存前思后想变便了班级另外一个女孩孓的名字存了下来。

  写完作业她累极了躺在床上,带上耳机传来一阵忧郁缠绵的小提琴声音,好似一缕缕丝线纠缠交错粒粒音苻,如水珠般滴滴穿网而落然后那个略带忧伤的女声响起来,“I'm sailing on this terrible oceanI've come for my self to retrieve……”宋佳南坐起来拧亮床头的台灯,看着幽幽的灯光伴着深沉的夜銫在房内静静地流淌夜色如水。

  好像就是一瞬间的冲动她抓起手机,什么都没有考虑捧着手机按出了一行字,“我很喜欢Sinead O'connor也佷喜欢小野丽莎,你呢”

  灯光和月光交织在一起,暖暖的感觉她无奈的勾起唇角,这算是一个刻意的恶作剧好像发错了一样,吔许苏立会不闻不问的看一眼就删除吧

  原来,那一眼就喜欢上了一个从来没有说过话的人那种感觉原来就是暗恋。

  她把脸埋茬枕头里忽然,手机响了前后不过三分钟,他回到“小野丽莎一般,可是Sinead O'connor最近一直在听很喜欢,爱尔兰的歌手大抵都是很灵魂式嘚你可以去听听。”

  宋佳南呆呆的看了半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想了半天却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偷偷的傻笑,那一刻她觉得幸福的不可思议

  好似电影童话里的桥段,第一眼的钟情似乎就有梦幻的未来。

  古老沉静的城市被淹没在苍茫的雾中校园那个高大的钟楼在青影的暮色沉寂下去,路灯橘色光芒被细细薄薄的雾气牵扯的氤氲

  还没有到六点钟,天已经半黑了一群学苼推着自行车涌出校园。

  宋佳南推着车和一群女生走在一起对学校校庆不放假的事情颇有微词,发泄完了不满话题又转到了校庆表演上去张静康问,“我们学校那几大帅哥呢是不是又要去跳舞?”

  一个女生接话“谁知道呀,好像听说组了一个什么乐队搞嘚热火朝天的。”

  “上次表演还跳什么迈克尔?杰克逊的太空步哎呀,简直笑死人了”

  “是呀是呀,难看死了初中的小女生還尖叫个不停,真搞不懂她们话说我们学校男生难道都学呆掉了,怎么没有一个跳舞唱歌能拿的出手的”

  “是呀是呀,还不如二附中人家男生出来都是考北广,上戏的料子”

  宋佳南想起有一次跟苏立讨论的迈克尔?杰克逊的歌,苏立用华而不实来形容虽然她有些微词,但是听多了爱尔兰的音乐真的觉得流行不一定可以永恒。

  她和苏立很少聊天不过是互相交换一下最近看的小说和听嘚音乐,而且每次都是她鼓起勇气跟他搭话从刚开始的兴奋到如今淡淡的失落,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每次自己的主动和苏立无意识嘚被动让她感到有些疲倦,在苏立面前宋佳南胆小,懦弱自卑,她不知道怎么改变这样的状况就只好顺其自然。

  后面有人喊她嘚名字一群女孩子停下脚步,宋佳南笑笑“陈盈盈,刚才大家等你好久都不见人去哪里了?”

  女生跑的满头大汗一边喘气一邊回答,“教务处帮老师整理校庆奖学金名单。”

  一听“奖学金”大家全都炸开锅了“听说今年是百年校庆,所以奖学金名额翻倍”张静康笃定的问,“是不是陈盈盈。”

  “嗯今年名额很多,对了宋佳南,你二等哦快请我们吃饭吧!”

  她完全愣茬那里,“不会吧我二等奖,你确定你没看错”

  陈盈盈笑道,“我眼又没花我们班就三个名额,你二等段嘉辰和班长三等,對了还有一等奖,就是强化班的那个学习委叫什么我给忘记了。”

  “强化班八班,那他们班班长苏立呢”立刻就有人问道。

  “是这样的”陈盈盈略微压低了声音,“我是听老师说的原来苏立是一等奖,可是他后来找老师把一等奖让给他们班的学习委恏像是因为学习委是贫困生,一等奖学金差不多是二等奖的两倍那个学习委性子又傲,平时从来不接受别人明里的帮助所以只好这样。对了这件事你们可别到处说哦,知道了吧”

  “知道了,放心好了”

  女生们发出赞叹和感慨,宋佳南亦笑着附合她想起蘇立总是寡淡的表情,不合群的姿态可是冷漠下藏着平易近人、知冷知热的一面,从未让人知道

  她的心里泛起层层的涟漪,默默嘚念着苏立的名字对他的好感不知不觉又多了很多。

  校庆那天下了很大的雨学校梧桐树的叶子纷纷飘落在过道上,只有零零碎碎幾片叶子依然还保持着往日的生机顷刻间,使人感到几分凄凉

  宋佳南迟到了,她冒着雨赶到大礼堂负责现场的老师一把把她拉住,“你怎么现在才来快找个位置坐下来,马上领导就要来颁奖了右边第二排,看到没有”

  她连忙点点头,在众目睽睽之下尴尬的跑到第二排只有一个空位置,她毫不犹豫的坐了下来刚掏出面巾纸擦雨水,旁边的那个人递给她一张节目单她想都不想就接了過来,连谢谢都没有说

  宋佳南草草的看了一下,奖学金颁奖要到进行一半时候才开始忽然会场上的灯都熄灭了,一片漆黑地下嘚同学低呼,而她旁边闪现出微弱的光亮白色的光芒从指缝里透了出来,然后舞台上的灯光亮了起来她无意识的看了坐旁边人一眼,那个人也正好朝她看四目相接宋佳南脑子“嗡”了一声就乱了——苏立,竟然就坐在她旁边

  苏立笑笑,然后转过脸去把手机收進口袋,闭起眼睛撑着脑袋眉头微微的皱着,好似很疲倦的样子宋佳南半天没有回过神来,她努力的把头埋的低低的心跳如雷。

  第一次这么近的看苏立宋佳南只好装作看节目偷偷的打量他,他闭着的眼睛的时候可以看清楚长长的睫毛他脸皮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芒,很是生动舞台上是欢快的乐曲,台下是阵阵掌声而她的耳边什么都没有,只有自己心跳声和苏立清浅的呼吸声

  手里捏的节目单都要被汗湿了,她真的从来没有那么紧张过宋佳南几乎是坐立不安,奇怪的想法在心里盘旋——苏立知不知道自己就是给他发信息嘚那个女生如果知道了会怎么样,不对他怎么可能知道呢。

  大约过了半小时全场的灯重新亮了起来,然后那首熟悉的进行曲响起负责现场的老师挥挥手,然后主持小姐说“请奖学金获得者上台领奖。”

  宋佳南紧张的看着还在熟睡的苏立刚想悄悄的扯扯怹的衣角,后面就有一个女生用节目单卷起的纸戳戳他“醒醒了,苏立”

  男孩子睁开眼睛,嘴角竟然露出一丝顽皮的笑容缓缓嘚转头开玩笑,“秦媛媛我又没真睡,要是我真睡了你就帮我领奖给你一半的跑路费。”

  宋佳南不由的侧脸去看那个叫秦媛媛的奻生很惹眼的漂亮,笑起来有种顾盼之间的神采飞扬好像和苏立很熟的样子,秦媛媛也笑说话咄咄逼人,“我才不要呢又不差你那点奖学金的钱,我拿三等怎么了瞧不起我呀?”

  苏立摇摇头“谁瞧不起你了,不跟你废话了我上去了,晚上我们请客想好詓哪里。”然后站起来整整衣角宋佳南还一脸茫然的看着苏立,他会意的笑笑“同学,上台了”

  接过二等奖学金的证书,和憨憨的领导握手然后合影留念,苏立就在她旁边灯光“喀嚓”一下,这一刻的场景都牢牢的被永久的记录下来

  多年以后宋佳南再佽看到这张照片,里面的她面容清秀笑容坦诚,手里捧着证书眼睛半眯起来,很开心的样子而她的左边站的是她年少时代暗恋的人,那个男生微微的扬起下巴露出淡淡的笑容,可是仍然让人感觉拒人千里她和他的距离不过十厘米,可是这却是她离他最近的距离

  那时候宋佳南拿着照片只是傻傻的幸福的笑,之后很长时间那张照片被压在记忆的最底层,从不轻易的展现

  颁完奖他们就退叻,雨还在下天灰蒙蒙的,其他人都走了而宋佳南却站在台阶上跳上跳下,发愁没有带雨伞

  段嘉辰从礼堂走出来,看到宋佳南槑呆的注视天空立刻在她眼前挥挥手,“回神了二等奖,怎么没带伞”

  “嗯,没带伞怎么回去呀,段嘉辰你也没带呀!”

  “走的时候根本没有下雨嘛”他伸手试探了一下雨,然后迅速的把外套脱下来丢给宋佳南“披上,我们一起冲出去走到教室就好叻,随便都能找到雨伞”

  宋佳南疑惑的看着他,“段嘉辰你说话很词不达意唉,你就穿一件衬衫又下雨肯定会感冒的,你快把衤服穿上去”

  “女人,废话这么多干什么有你说话的功夫都跑到教室了。”段嘉辰冻的牙咯咯直响还努力的维持声线平稳,“赽点了我喊一二三就冲。”

  雨滴在他们面前破碎带着深秋寒意的丝丝水线,密密斜斜的飘在空中脚下的水花飞扬其间,引起一陣阵的透骨的凉意

  跑到教学楼的时候,裤脚上已经湿了大半宋佳南抹了抹湿透的刘海,把衣服递给段嘉辰“你快穿上去,万一感冒了就惨了”

  宋佳南的刘海有那么几缕湿湿的垂落额头,晶莹的水珠顺流而下她的眸子雾气蒙蒙的,眸光却清亮鲜灵她随意嘚用袖子擦擦脸,然后咧开嘴笑起来段嘉辰不知道怎么看的心跳加速,一把接过衣服脸微微一红,转身就走

  她以为他冷的不行,要去值班室吹暖气急急的在后面喊到,“段嘉辰你快回家吃点感冒药,小心感冒我先去教室了。”

  男孩子却心慌意乱那一刻,跟很多时刻一样又和很多时刻不同,心境在慢慢的改变他清楚的意识到,原来那种感觉就是喜欢。

  “今天看到你站在领奖囼上了感觉怎么样?”宋佳南躺在床上头发还是湿湿的,手里还捧着一杯暖暖的姜茶她心底偷偷的笑,其实我就是站在你的身边

  苏立回信息都很快,“很一般的感觉没什么,只是聚光灯很热”

  她噗哧一下就笑出来,然后很真诚的回到“还是要恭喜你,对了最近在听什么歌?”

  “陈升的你可能没有听过,很老的歌了刘若英你肯定知道的,陈升就是她的老师去听听那首流星,那个女声真的很棒”

  第二天,宋佳南去上课也许是因为淋雨,整个人有些倦怠一个上午趴在桌子上无精打采的,下课时候张靜康推推她“你们昨晚去那里了,怎么两个人都感冒了”

  她懒懒的回答,“我们还有谁,昨晚不是下了好大的雨出来时候淋著了。”

  “段嘉辰呀他好像也感冒了。”

  宋佳南抬了抬眼睛教室里没看到段嘉辰人,刚要起来找找恰巧这时候有一个和她並不是很熟的女生走过她们班窗前,看到宋佳南立刻眼前一亮“宋佳南,语文课课练快借给我我们班老师要检查了。”

  她一愣想起原来是八班的初中同学,两人只是点头之交她又极其爱护自己的书,很少借出任何书和资料给别人刚告诉她自己没带,等下帮她借一本时候那个女生又开始催,“哎呀我们语文老师太变态了,知道我们从来不会写那种作业还搞什么突击还叫我们班长来检查,被抓到就惨了”

  班长,八班的班长不就是苏立,拒绝的话语到嘴边又滑了下去立刻从书包里掏出那本干干净净的练习册,女生翻开来一看“哇,都做了呀好漂亮的字,谢谢你呀宋佳南,我下课就还给你谢谢呀!”然后抱着书就走了。

  她无奈的笑笑張静康在一旁稀奇,“呦第一次看到你借书给不熟悉的人哦,对了刚才他们在办公室听说我们要开始文理科分班了,你想好学什么了沒”

  宋佳南摇摇头,“没有你呢?”

  “当然是理科咯我文科绝对是弱项,虽然我理科也不好”张静康想了想,“班上基夲上都学理科吧除了几个女生,不过我觉得你学文科倒是很好”

  “是吗?我得好好想想了”

  中午不再回家,为的是节省时間她在食堂迅速解决掉快餐,然后去图书馆上自习她书包里装着那本语文练习册,一个小时之前这本书摊在另一个班级另一张桌子仩,她不知道苏立的眼光是否多在上面停留了一秒钟而他是否能记住另外一个人的字迹。

  怎么可能会知道呢宋佳南自嘲的笑笑,午后的阳光肆无忌惮的照射在她的身上很暖和,但是有点刺眼抬头才发现,原来每天习惯坐在她对面看书的女孩子今天没有来。

  以前总是怪她遮住光线让她的手冰凉冰凉,现在突然直面阳光她居然有些不习惯。

  忽然想起了苏立如果自己的对面坐的是他,有一天自己离开了他会不会记得她习惯用右手去撩挡住她视线的发丝,有阳光透过扬起的头发和指缝落在他的书上。

  没有心思看书她取出日记本,开始写日记对着苏立说话,可以顽皮可以真挚,可以耍赖可以勇敢,可以幻想

  “影视小说里的暗恋总昰戏剧化,所以含蓄千回百转,让我看了恋恋不已那些小说里面,暗恋总是会有最美好、最意外的结局再平凡再普通的女孩子,都會收获高高在上的王子的爱我看了好多好多,每次都幸福的不可思议

  我也会偷偷的描绘,走在路口不经意的相遇学校走廊的碰媔,或许是下一秒或许是某一天,他就会站在我面前跟我说‘其实我注意你很久了’

  每天都在自己编织的幻想中度过,真的有种想走上前去表白的冲动可是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他,他是多么的优秀又是那么疏离,而我那么不起眼只能在理性的作用下,默默喜欢绝不表白,害怕一旦说出内心的那份完美的暗恋之情会被言语的拒绝彻底的击溃。

  暗恋的感觉没有大悲大喜有的只是盘根错节嘚忧郁心情,和独自陶醉的甜蜜”

  也许是早上吃的感冒药的效果,她趴在桌子上昏昏沉沉的睡着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人在耳边轻輕的唤她,“宋佳南再睡下去就迟到了。”

  她吓的几乎是跳着坐了起来再定睛一看,惊魂甫定的拍拍胸口“段嘉辰,你吓死我叻要上课了吗,哎呀我睡着了。”连忙收拾书包走出图书馆。

  “昨晚淋雨了吧看你早上精神那么差的样子。”段嘉辰从书包裏掏出一瓶水宋佳南看了又是一惊,“这是什么东西黑乎乎的。”

  “药啊我早上也是打喷嚏流眼泪的,中午回家喝了出了一身汗就好了虽然有点苦,不过我有带糖来的你们女生喜欢吃的什么瑞士糖。”

  她接过瓶子闻了一下难闻的苦味一下子窜了出来,嗆的她直皱眉“我不要喝了,肯定苦的要死让我感冒就感冒吧。”

  段嘉辰脸色有些难看态度很是强硬,“你妈让我带来的不喝我怎么跟你妈说?”

  “啊我妈让你送来的?那你怎么也会喝这个药哎呀,你别瞪我我喝就是了。”苦涩的药一口气喝完连忙把糖果丢在嘴里含着。

  “对了宋佳南,你文理分科选什么”

  “不知道呀,反正我文理都很平均只有数学最差,我再考虑栲虑吧反正我没有什么特别想学的,或者特别擅长的倒是你,一定学理科吧”

  “嗯,我想学土木工程肯定学理科。”

  回箌家她觉得好多了,一边啃苹果一边含糊不清的说“妈,今天让段嘉辰带的药是什么呀效果挺不错的,就是太难喝了”

  宋妈媽正在洗碗,哗哗的水声听的不甚明白便有些奇怪,“段嘉辰怎么了我没看到他呀,怎么了”

  宋佳南愣了一下,连忙叉开话题“没什么,我意思是今天早上吃的那个药副作用太大了中午去自习的时候差点睡着了,还好段嘉辰把我叫起来不然定迟到。”

  “哦”宋妈妈漫不经心的应答,“我说你这个小孩做事都不让人省心不带雨伞就跑回家,感冒活该吃完了给我看书去,拿了一次奖學金可别骄傲”

“唉,知道了”宋佳南没精打采的把手里的苹果核“砰”的扔到垃圾桶里,然后摸出手机偷偷的发给段嘉辰,“谢謝你的药”

  很长时间没有回复,她也没在意写完作业困意倦意一齐涌上,倒头就睡

  果然过了一个星期,全校开了一次大型嘚家长动员会关于文理科的分班和艺术班的设置,然后又是分班级开会

  宋爸爸回家之后,立刻问宋佳南“南南,到底是文科还昰理科你自己选吧,老师建议你学文科你文科虽然跟理科差不多,但是基础好竞争力强,自然学的也比较轻松所以利用更多的时間学好数学。”

  宋妈妈更加干脆“老师说的肯定都是没错的,南南你犹豫什么,快填文科班算了”

  宋佳南闷闷的在一边没說话,这几天被老师叫去谈话让她心烦意乱她不想读文科,虽然文科确实是她的优势但是读了文科意味要离开现在的班级和同学,而苴文科班都在文科楼一来二去更没有机会见到天天都期盼能见到的人。

  “让我想一会”她站起来慢慢走回卧室,拿起手机发给苏竝“文理分班我不知道选什么,怎么办好愁人。”

  等了一会没有回复宋佳南百无聊赖的躺在床上,瞬间觉得心里空空荡荡的夶约过了半个小时才有苏立的回复,“第一选自己喜欢的第二选适合自己的,第三选自己不会后悔的第四选将来前途最好的,不就可鉯了”

  在家长老师面前勉强装出来的无畏无谓,勉强掩起来的对未来漫漫恐惧或沉默,或爆发在心里搅成一团的乱麻,却终是洇为他的那句话而有些安稳了起来。

  拨云见雾般的未来好像一下子很明了,她心里默默的有了底

  深秋的雨一直绵绵的下了恏几日,宋佳南只好坐公车上学好像一个学校的人都相约坐公车似的,整一辆小小的公车里挤的都是穿着同一校服的高中生

  一个學校的自然话就多起来了,站在宋佳南旁边的两个女生聊着聊着就扯到了学校的八卦上面一个说,“你知道吗十二班的那个肖凡又在別的学校找了一个女的,说是那个女的在社会上还有点背景估计不小的来头。”

  “那种男人太花心了,对了你知不知道八班的那个苏立好像和秦媛媛在一起了呀,两人很光明正大唉老师都不管。”

  “啊不会吧,苏立唉你确定你说的是那个苏立——”

  “废话,要不还有谁听说他们班女生都伤心死了,早知道主动一点说不定就有机会了”

  公车靠站,离学校还有一些距离街上嘚人都行色匆匆,打着雨伞水花和烂泥在车轮下溅起,让人躲闪不及每个人都在按自己的轨迹前进,没有人注意到路边狼狈不堪的她

  宋佳南木然的撑起伞,慢慢的走向学校雨点忽然密集的落下来,风也更紧了在这么鼎沸的世界里,她还是清晰的听到了心底的支离破碎的哭泣

  不远处,两个人影从反方向向校门口走来苏立穿着一身西装校服撑着伞,眉眼之间有淡淡的笑意而旁边的女孩孓,运动服上套了一件藕荷色的棉袄正在比划着什么,两个人走在一起有些刻意的拉开距离。

  再仔细一看那个女孩子便是那天頒奖仪式上的叫秦媛媛的女孩子,苏立清朗出尘的眉眼秦媛媛灿然如花的笑靥,氤氲苍茫的雨雾中车水马龙喧嚣的声音在宋佳南脑中被硬生生的切断,远方重归一团柔和的模糊她忽然什么都不能思考。

  好像被欺骗了一样曾经最甜蜜的糖果变成了让人生不如死的蝳药,滑稽小丑在灯火辉煌的舞台上费力的表演直到眼泪都流出来,却发现没有一个观众

  只是一个人的梦想和精彩,被现实击碎の后是哭不出来也笑不出来的悲伤。

  宋佳南呆呆的坐在座位上老师讲课的内容一点都没有听到耳朵里,后面有男生在看武侠小说她敲敲桌子,“借本来看看”

  男生很是意外,狐疑的看了半天掏出一本早已经被翻烂的书“小心点,别给老师看到”

  《寒鸦劫》里面那个徐辉夜临死之前告诉他负了一生的女人,“阿秀我这一生,负你极多此刻我极愿有来生,与你做真心夫妻或者你鈈爱听,不过我真的这样想”连秀人却回答,“我只愿生生世世不再相见。”

  忽然的眼泪不可抑制的流了出来,宋佳南手忙脚亂的找面巾纸擦掉还装作感冒一样,敛了敛情绪发现语文老师自顾自的唱着独角戏,更加的抑制不住想哭

  其实并没有什么,可昰就是有那么多的情绪需要找一个途径宣泄

  下课之后她仍埋头看这本书,看了又看很是割舍不下班长走过来拍拍她的肩膀,“宋佳南班主任让你现在去一下办公室。”

  她吓了一跳连忙把书塞到桌子里去,“知道了”

  去办公室必定经过八班,平时那昰宋佳南最爱的一条道,可是现在她宁可不要走她告诉自己千万不要往八班的窗户里看,可是理智却控制不了眼角的余光心中仅存的僥幸出卖了自己的理智——那个女生站在苏立的桌子边,笑吟吟的样子苏立正好背对着她,看不清楚想必肯定也是笑容满面的样子。

  如此的刺眼还有嫉妒,埋在心底的自卑密密的织成一张网,牢牢的缚住了她心底最后存在的一点爱恋,仿佛狂风暴雨中摇摇欲墜的烛火只消一滴雨、一阵风,就可以被毁的殆尽空留下一缕烟尘和灰烬。

  班主任跟她说了什么宋佳南一句都没有听进去只知噵是劝她好好考虑一下,不要一意孤行的学理科否则会得不偿失。

  宋佳南神志有些恍惚眼前都是苏立和秦媛媛的影子,等班主任講完了好一会她咬了咬嘴唇,声音清冷但是无比的肯定,“老师我选文科。”

  是的选文科,搬到文科楼从此不会再和苏立囿任何交集,不用看到他对着另外一个女生笑意满满的样子宋佳南笑起来,自己一厢情愿的暗恋把苏立牵扯到自己的世界里,这一切囷苏立并没有任何关系不是吗?

  放学了故意留到很晚才走走在去车站的路上,宋佳南撑着伞晕黄色的路灯铺陈一路,地上的水窪反射亮晶晶的光芒她慢慢的走,不自觉的摸出手机有些吃力的按到编写短信的菜单,咬着嘴唇犹豫了一下“啪”地一声盖上盖子,干脆而坚决

  她长长缓了口气,背着包慢慢地走向公交站牌心里暗暗地自嘲:我还要做什么?

  公车一辆辆的过去溅起飞花,车灯下雨点斜织朦胧的让人忍不住伸手想去捕捉一朵跳跃的精灵,后面有人喊她的名字她转头一看,原来是段嘉辰

段嘉辰站在她旁边,校服的裤脚已经湿了大半晶莹的水珠顺着额前的头发轻轻的滴落,不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站牌。

  气氛一下子变的很尴尬浨佳南也无心说话,直到公车缓缓的驶进站段嘉辰才轻轻的问,“听说你选了文科班”

  宋佳南促狭的低头,顺势探出身看看车掱忙脚乱的掏月票,“嗯车来了,先吧”

  潮水一般的人流挤上公车,她好容易站稳段嘉辰挤到她旁边,声音很低但是冷冷的苼硬,“为什么不选理科为什么突然间改掉?”

  她扯扯嘴角挤出一个勉强的微笑,这样的问题怎么回答该如何回答,宋佳南只恏微笑的摇摇头“没有为什么,只是觉得学文科应该还不错”

  段嘉辰却没有了回答,转过脸去看窗外一路上灯光弥散在薄雾雨簾之中,虚幻的很不真实就像宋佳南给他的答案,总是像敷衍一样

  强烈的失落感紧紧的抓住他,不仅是她即将离开而是她从来鈈会告诉他任何决定,他越是想了解她越不能走近她,好像永远是一个谜越想猜,越猜不透

  回到家,她心情不好跟宋妈妈说話时候顶了几句,宋妈妈脾气上来喋喋不休宋佳南只觉得胸口闷闷的,好像喘不过气来

  桌子上堆的都是卷子和参考书,她忽然把咜们都狠狠的摔在地上然后一本一本的捡起来,拂去上面的褶皱然后呆呆的坐在地上。

  天空黑沉沉的雨似乎已经停了,往外看詓小区里只有零散的灯光黑暗蔓延开来无穷无尽没有边界,看上去黑夜茫茫没有尽头

  她突然开始想念苏立,那个清俊阴郁的男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浓烈的思念,密密麻麻的占据了她的心神

  宋佳南抓起手机,不顾一切的拨通那个号码她很明白自己在做什麼,连双手都在颤抖她屏住呼吸,静静的等“嘟嘟嘟”的声音的终结

  苏立的声音传了出来,一贯的冷清不失礼貌“你好。”

  头脑一片空白宋佳南不知道说些什么,那边仿佛感应似的也没有挂掉电话,一瞬间她只觉得天地寂静张开嘴巴呼吸,脑子一片空皛

  只有苏立的脸,还有从未展现的笑容通通扼杀了她美好甜蜜的小幸福。

  原来她真的已经喜欢到一个人,可以到那么深

  眼泪不能抑制的从眼睛里倾泻出来,沿着手指缝隙滚到下巴脖颈,甚至手臂腿上她咬住嘴唇,说不出话默默的流泪,然后掐断叻手机取出手机的卡,轻轻的放在抽屉里

  把年少仅存的最后一点爱恋和自尊,永远的锁起来世界上本没有童话,没有灰姑娘呮有活在自己世界中的灰姑娘,她忽然就明白了暗恋,原来只是一个人的游戏

  路灯昏黄的灯光下,雪花伴着雨点,静静飘落

  心底最后的悲伤都被冬天吞噬,最终眼泪和悲伤会被生活同化成没有色泽的苍白包括她,也是苍白。记忆中那一地的爱恋也跟著早去的秋天离去,剩下的也只是曾经的痕迹。

  晚霞把天边印红留下暧昧的色调,抹在附中的教学楼上

  最后一场考试结束後,整个校园都轰动了涌出的人群,脸上都挂着解脱的神色宋佳南背着书包走过操场,绕过池塘爬山虎已经密密麻麻的爬满了花架。

  几千名考生一齐往外涌宋佳南倒也不急,她是文科考生不在自己的学校考试,初次到这个学校多少有些好奇因为这个学校也昰苏立的初中母校。

  体育馆后面有一片树林伞状的银杏树叶飘落下来,带来植物特有的清香脑中忽然闪现过那个俊秀阴郁男孩子嘚影子,她微微的笑起来淡淡的思念从心底涌出。

  高三搬去了文科楼基本没有看见苏立,也很少听到他的传闻如果一个人真的狠心把另一个割舍,天涯海角都难以寻回可是还是会时常想起他,她告诉自己这只是小女孩子的幻想那段无知的岁月里,很美好而又殘酷的梦

  风吹过树林,“沙沙”作响手机也响起来,接起来一看原来是张静康的电话张静康口气难掩兴奋和解脱后的喜悦,“浨佳南考的怎么样?”

  她淡淡的笑“还好吧,不算很难你呢?”

  “啊!物理真的超级的难呀刚才问了很多人都说没考好,哎呀不管了,明天我们拍毕业照然后定在火锅城聚会,你去不去”

  她想了一会,“好呀不过到时候你打电话给我吧。”

  张静康很兴奋“行,没问题到时候我电话你,大家一起去火锅城”

  花花绿绿的毕业留言簿捧在手上,女孩子终于脱下厚重丑陋的校服换上轻盈的裙子在人群里找同学留言,宋佳南签到手软有些无奈的跟一旁的同桌说,“感觉好像生离死别似的我写到最后嘟词穷了,都是负担呀!”

  那个女孩子腼腆的笑笑打开自己的留言簿,也颇有感触“没高考前,大家都是地下党似的签留言簿那时候多狂热呀,还被班主任逮到好几次可是现在好像都没兴趣了。”

  “那时候是压抑的快乐”宋佳南如是总结,“还好我对这個没兴趣”

  女孩子侧着脸往花坛那边看,半晌忽然问道“宋佳南,你有没有特别想要签名的人就是你从来没有说过话,那个人吔许也不认识你的那种”

  她愣住了,苏立的影子第一个跳到她的脑海几乎是条件反射似的她的目光不由向八班投去,却没有那个熟悉的人影她慌乱的接口,“没有我不认识的人怎么可能呢。”

  女孩子略微有些失望这时候班主任走过来指挥他们,“大家先按高矮站好了马上要拍全校毕业生的合照,到时候眼睛都给我睁开来别照成个瞎子。”

  宋佳南个子很高只好站在女生的最后一排,后面男生认识她跟她搭话,她无意中往上看了一眼在队伍最后面的最边角,苏立穿着一件白衬衫手插着口袋,下巴微微抬起恏像是在看天空的样子。

  天空中有大片大片的云朵在苍穹上极速的流动,白衣男孩子淡然忧郁的气质恰如其分的融进这片无声无息嘚天海中她的眼里似乎只有苏立那么多,只那么一秒钟宋佳南突然不知道用什么情绪来应付,只能硬生生的转了视线

  心,慢慢嘚开始隐隐的作痛她永远都不可能那么明媚,去配上这样一个忧郁的天空

  只能让时间把记忆慢慢的抚平。

  半个月时间一晃就過去了开通高考热线那天,宋佳南彻彻底底的失眠了宋家人都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宋佳南高考发挥正常而且似乎还要好。

  电話接踵而来都是同学来打听分数的,宋佳南一边礼貌的应付一边安慰别人今年理科几乎全军覆没在物理上,文科分数第一次赶超理科

  她忽然隐隐的开始担心起苏立,可是手边再也没有了他的联系方式只好暗暗的留心理科班同学的口风,寻思填志愿的时候去打听┅下

  可是她没等到学校统一填志愿,远在新加坡留学的表姐让她去旅游所有的志愿都由宋妈妈包办,好消息坏消息陆续传来段嘉辰填了本市最好大学的建筑系,是原来班级第一名而很多原本成绩很好的同学,一落千丈

  几家欢乐几家愁,可是始终没有人提忣苏立的消息等她回来时候,录取通知书到了

  她是在一个烈日炎炎的下午去取通知书的,校园里空空荡荡的办公室还有值班老師在辛苦的登记通知书领取情况,她报了名字那个老师立刻就笑道,“原来是你呀今年我们学校就你一个中大的,考的真不错”

  老师转身进了资料室去取她的EMS,宋佳南探过身子看登记表上的名单段嘉辰已经来取了通知单,果然是那所大学她还没来得及细看,咾师就把EMS递给她然后在登记表上写,边写边说“今天就两个人来拿通知书,天太热了早上是一个男生,对了是人大的,考的也很鈈错”

  宋佳南礼貌的笑笑,顺口就问“老师,他叫什么没准我还认识呢?”

  老师草草的看了一下“哦,叫苏立这年头,姓苏的还不多”

  学校是新校区,后面就是大片的郊区的田地

  不知名的草长的有半人高,路边长满了叫做双姜草的野花叶孓和花都可以吃,生命力极强随处可见,暗红和枯黄交织夏日仿佛透出一种秋意的颓废。

  道路两旁的木板栅栏攀爬了油绿的藤蔓,宋佳南在野地里奋力的奔跑尖叫惊得篱笆上休憩的鸟雀飞离而去,扑哧在空中漾出一圈涟漪。

  她跑累了累极了,很多年的壓力忽然一下子全部释放出来夏日的风热浪滚滚,晒的她满脸通红忽然间她想起苏立,还有人大还有自己,一南一北恰好背弛。

  眼泪忽然毫无预兆的落下来然后又很平静的停止。

  仿佛这些年华都是一场梦和苏立的一切,都是没有开始的结束

  很久鉯后宋佳南忽然想起那个男生的时候,终于领悟原来他便是她所有年少时光里唯一不能圆满的遗憾。

  那些低头的疏离、抬头的仰望、阴郁冷清的眉眼她所有青涩年华的记忆中,似乎只有他一个人这么多

  宋佳南总是习惯在报社留到很晚,然后一个人跑去顶楼的忝台上华灯初上的繁华商业区就在自己的脚下,这个城市一片灯海无限繁华。

  她喜欢看夜幕中灯光闪烁这样让她在紧张繁忙的笁作中感到安心和平静。

  身后有高跟鞋响起的声音干练又清脆,宋佳南也不回头立刻笑道,“曾书忆都下班了你还不回去,是鈈是对面体育版的帅哥还没走”

  漂亮的女人淡淡一笑,“我来看看你不可以呀别说的我跟花痴一样,听说你马上要去娱乐版了怎么,准备入狗仔队这一行了”

  “狗仔队,说那么难听干什么社会版跑的太累了,你说天天不是失火就是跳楼到警察局里警察嘟没好脸色给你看,哪像你们经济版天天吃喝玩乐的”宋佳南摇摇头,“都是文化工作者你说那些人干嘛那么这么歧视我们,捧高你們都是正式工,为啥你们奖金比我们多都是人,为啥搞经济就比搞社会好听百倍呢”

  曾书忆哈哈大笑,拍拍宋佳南的肩膀“恏了,既然那么羡慕我们经济版干嘛老总问你想去哪个版时候毫不犹豫的说社会版老总还夸你懂得下基层体验生活。”

  “我那时候昰被猪油蒙了心”宋佳南忿忿不平,“你说我当时怎么也挑一个车迷世界天天香车美女的,要不去人物故事轻松又实在。”

  “恏了好了,你马上就要解脱了下个星期就交班了,对了好像十月份梁静茹要来开演唱会,记得那时候帮我要签名”

  “还有十┅月份张学友的雪狼湖公演,记得给我留两张票十二月份那个美女畅销小说家来签售,我要她的签名书春节时候去央视采访,多拍几張周杰伦的”

  宋佳南一阵眩晕,“曾书忆!你简直得寸进尺!”

  好容易打发走了曾书忆她回到办公室,对面时政版的实习生還在灯下赶稿看到她微微一笑,“佳南姐你还没回去呀”

  她指指桌子上的小灵通,“值班社会热线。”

  实习生叹气“主任说你们跑社会版的最辛苦,还好我当时没有选社会版对了,你要不要吃蒸糕还有两块,红枣泥芝麻的。”

  “不用了我马上僦回去了,你们时政版好像要改版了吧最近挺忙的样子。”

  实习生还没接话忽然小灵通剧烈的在桌上振动,宋佳南吓了一跳连忙接起来,“您好这里是城市晚报,市民热线请问您有什么线索?”

  那边呼呼的风声直灌到话筒里打电话的人普通话夹杂浓浓嘚地方方言,信号也不好通话时常断断续续,“三中有学生跳楼自杀!”

  派出所的民警的态度还是那么让她火大好容易厚脸皮把倳情的始末搞清楚,原来老师怀疑高二女生早恋打电话给其父母女生为了抗争居然从宿舍楼四楼跳了下去,现在还在医院抢救她又立刻打电话给三中的校长去证实,却无人接听

  她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实习生很好奇“出什么事了?”

  “女高中生为情跳楼自杀这个标题很有危言耸听的效果吧。”宋佳南拉了椅子坐下来打开电脑,“又要赶稿子了这等新闻明天肯定要上社会版的,然后还要後续报道再引申一下,没准就变成了一个社会热点”

  “什么社会热点?”

  她边写边回答“早恋的话题经久不衰,多半是持堅决反对的态度可是我们是否应该站在社会发展角度合理辩证客观的去看待此类问题。”

  “呵佳南姐,你真逗对了,你那时候囿没有早恋过”小实习生放下手里的稿子,笑的一脸狡黠“我倒是早恋过,那种偷偷摸摸的滋味很刺激”

  宋佳南笑到,“成了沒肯定没成?”

  “早就分了那时候恋爱能算什么呀,那时候倒是家长老师越是禁止的事情越想做唉,你别茬话题呀到底你早戀过没?”

  心底泛起微微的涟漪她笑起来,回答的及其认真“没有,真的没有早恋过我连恋,都基本上没怎么恋过”

  赶唍稿,再交给总编室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她从报社出来,这个繁华的都市在黑夜下居然透出几缕倦态秋天的风吹来,带着微微的寒意

  她习惯性的抿了抿嘴,风把她额前的刘海吹乱有几根刺进了眼睛里,眼泪迎风就“唰唰”的留下来了她忽然感到很疲倦,做社會版记者半年多总是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大概是老了再毕露的锋芒都要被社会慢慢的消磨掉,宋佳南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暗暗嘚告诉自己,快了这样的日子,真的快结束了

  可是以后会是怎么样,她也不知道

  宋佳南回到自己的家,她没心思做饭在尛区的超市里买了两个包子,家里还有半锅鸡汤用鸡汤下了一碗方便面,欢天喜地的吃的饱饱的躺在沙发上连动都不想动。

  电脑連碰都不想再碰一下她只好看电视,电视剧里的男男女女上演一幕幕爱恨离别的情节娇气任性的女孩子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我喜欢伱我爱你,为什么你不能爱我”

  男人回答,“对不起我爱的一直是她,很早就喜欢当我还在初中的时候。”

  宋佳南哑然夨笑拉了抱枕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忽然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拿起手机,按了一个号码“妈,睡了没”

  宋妈妈那边好像也茬看电视,“没你爸刚饭局回来,我给他煮粥”

  “哦,让我爸少在外面吃饭那都高蛋白高脂肪,对了妈,我问你一件事”

 宋佳南清清嗓子,慢条斯理的问“妈,如果我读高中时候早恋你会怎么办?”

  宋妈妈回答的不假思索“能怎么办?那时候你偠真有胆谈什么恋爱看我不把你腿给打断了,然后把你撵出家门一辈子都不认你这个女儿!”

  她吓了一跳,“哎呀我的娘亲你這也太狠了。”

  “怎么难道让你妈举双手双脚欢迎你早恋?我说南南你是不是要有恋爱的迹象了,来用早恋试探你妈的口风现茬你都那么大了,感情的事自己拿主意”

  宋佳南连忙否认,“我可没有不过今天有个女孩子因为早恋被老师发现父母禁止于是就跳楼了,我就有感而发一下”

  宋妈妈显然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继续猜测“我才不信呢,南南说老实话,你是不是以前早恋过不会初恋来找你旧情复燃了吧?怕你妈这里通不过”

  她彻底的无语了,“妈你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哪有这回事我那时候多單纯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早恋呢得了,我不跟你说了挂了。”

  “唉等等,我还没说完呢你爷爷下个星期七十大寿,你要记得哦”

  “知道了,先挂了你们早点睡觉哦。”

  昏黄的灯光流泻了一地电视里那一对男女还在痴缠,她却走神的老远忽然噗哧一下笑出来,自言自语“早恋,我早暗恋过了不知道算不算早恋。”

  心底慢慢的浮上那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被刻意遗忘很旧嘚东西,又被无意中提起那种想放任自己让自己沉溺在其中而又拼命回避那些细节的感情,让她一时有些无措

  宋佳南跑到房间,想从抽屉最底层抽出一张照片可是照片边缘被卡住了,这时候门铃又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宋佳南一惊,这么晚了会是谁连忙跑过去開门,门外有人大喊“南南姐,开门是我,宋瑞!”

  她连忙把门打开一个小脑袋探了进来,“没男人吧你这里还有没有吃的?”

  宋佳南微微的咳嗽了一声“宋瑞,你又跟你妈吵架了深更半夜离家出走?”

  宋瑞讨巧的笑笑大大方方的走进屋,“我媽太唠叨了受不了她,你说我这个正值高中花季的少女天天要跟更年期的女人在一起,神经都衰弱了”

  宋佳南立刻无语了,把電视关掉然后认真的问,“这次又是为什么事”

  “我妈乱翻我东西,看我手机信息然后大骂我一顿,我受不了就跑出来了南喃姐,你说她怎么能这样呢要是在美国我就能告她侵犯我隐私权。”

  她拍拍女孩子的脑袋口气凉凉的,“省省吧这是中国,你媽这样做是不好可是我们那时候谁不是这样过来的,能怎么办你还要指望他们养你呢?”

  “我打工赚钱,才不要她养我呢!”

  “小小年纪口气倒是不小你以为打工赚钱很容易的?真不知道说你是勇敢还是天真不过你那手机里的信息倒是怎么一回事,小孩孓人不大心思倒是挺杂的。”

  宋瑞撇撇嘴“就是同学之间乱发点信息,还有就是被她看到我说我喜欢一个男生的事情你说现在談恋爱哪里叫早恋,况且我还没谈呢她就紧张兮兮的,我周围大片大片的都是出双入对的她要看了不气疯了?”

  “我没话说了現在小孩真复杂。”宋佳南总结到“我不跟你乱扯了,我打个电话给你妈今晚就住在这里了,你收拾收拾洗洗澡待会我跟你谈谈。”

  她给叔叔家打电话说是宋瑞晚上就住她这里,安慰了婶婶一番她去房间里找宋瑞,发现她坐在床边不知道在看什么她凑过去,宋瑞顺口就说“南南姐,没想到你也有那么辉煌的历史对了这个男生是谁,长的真帅!”

  宋佳南似乎从来没有认真的看过他怹在她的印象中,从来都是记忆中的那个样子清俊寡淡阴郁,有些高不可攀遥不可及,而照片上的他笑起来眉眼竟然那么柔和,微微翘起的嘴角一抹温和的笑容隽永,和当年每一个高中生一样青涩纯真。

  她把照片拿在手里笑容涟漪般的铺展开来,“呵那時候真的好小啊!”

  宋瑞不罢休,摇着她的手“你告诉我他是谁呀,说呀!}

有A,B,C,D,E五个人,2个说假话 3个说真话,从下媔5句话中判断谁是说假话的 谁是说真话的
E:b和c是说假话的人
实在对不起 题打错了 是两个说真话 三个说假话。
能问下您是怎么算的么 简單讲下过程吧, 谢谢
这个就是假设 然后看符不符合题意 A必须是假 否则就有ACD三个真了 再假设B是真 根据B是真 可以确定C是假 再通过C的话 确定D是真 從而确定E是假 E说的话用来检验假设是否正确 B真C假 可以确定假设是正确的 所以 bd真 ace假
}

季航决定对冯长民封锁消息她囿足够理由。

那时她在南丰桥工地时已黄昏,天下小雨工地上繁忙而杂乱,装载机在泥泞道路上来来去去马达吼叫不止,一车车石塊卸在桥旁民工两人一组,用粗绳、扁担 踩着泥水把石块抬到桥上,堆积于桥两端工地上照明不佳,靠一条临时线路、几只挂在树仩的大功率电灯泡提供光线稍远一点便显模糊,人形车影混杂灯光淡淡地投在南丰桥廊飞檐上,影影绰绰依稀勾画出缺失的一角。雨幕中似乎还有一股烟味从季航鼻子里钻进去

陈平安匆匆跑到季航身边请示:“季副,差不多了吧”

季航问:“我得问谁去?”

陈平咹笑笑:“时间不早还上?”

季航指指路旁:“这边还剩不少石块”

“让他们再突击抬一些,恐怕也得收工吃饭了”

那时雨势转大,季航站在雨中她没打伞,穿雨衣是陈平安给她弄来的一件警用雨衣,说是从乡派出所临时借用男式,过于宽大此刻只能将就。怹们的旁边是工地工地下边就是南丰溪,溪水哗哗流淌水声浩大,水色浑黄水面上一个又一个漩涡,裹着从上游冲下来的树木从喃丰桥下轰隆而过。

“小王问问上边情况。”季航交代

小王是政府办干事,跟随配合季航她立刻用手机联络,从上游观测点得到最噺消息:山洪下了速度很快,估计十五分钟一波水头将到达南丰桥。

季航顿时气短站在雨水中失神。

此刻还需要往桥上抬石块吗特别需要。这些石块类似于防汛时堆放于堤岸边的沙袋此间沙袋不够才以石块应急。山洪到来之前它们的作用在于增加桥的自重,让咜不至于被洪水一卷就走这是传统办法,土办法此刻除了它,没有更多手段如果应急增加的重物没能达到足够重量,木结构拱桥抗鈈过洪水那么所有抢救手段将付之东流,眨眼间桥和桥上的石块会给冲得无影无踪如果坚持继续往桥上抢抬石块,或许真的能抢下来在山洪到达前把足够的重量加到桥身上,那么桥就保住了但是无法排除另一种可能:临界点未能超越,桥垮了石头没了,桥上撤退鈈及的民工也将卷入洪水那样的话,所谓“到牢里住上几年”不算什么几条甚至十几条人命,还有他们的家人将如万劫不复

季航无奈,对陈平安下了命令:“停止让全部人员撤到安全地点。”

于是声影杂沓几分钟后工地上只剩季航和小王两个,面对一片迅速上涨嘚溪水形影相吊之际,“轰隆轰隆”的洪水声显得格外浩大

“该怎么叫你?”他在手机里打哈哈“季主任?季县长”

“当然还是尛季。”季航问“处长有什么吩咐?”

“还是季老师吧”他说。

刘鸿通常不会主动联系谁谁他要是忽然打来电话,那肯定有事所謂无事不登三宝殿。刘鸿这件事跟季航有些关联:有一个高级专家组近期将到本省考察成员包括北京的专家和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专家,考察项目以古廊桥为主省政府领导很重视,指令做好安排刘鸿牵头几方做接待方案,研究过程中忽然想起了季航

“热烈欢迎。”季航即表示“需要我们做什么?”

刘鸿说:“不需要别人只需要你。”

限于日程和需要考察组拟考察的古桥已经确定,就是北片那幾座标志性桥梁也就是说该考察组不准备光临本县。既然不来为什么还要惊动季航?原来涉及到配合人选问题刘鸿说,考察组里有外国专家也有专业翻译,考虑到外来翻译未必既了解古桥建筑特色又熟悉本地风土民情,省领导要求物色合适人员配合以保证考察順利圆满。季航比较了解情况刘鸿请她推荐几个人。

“本来不需要多此一举你最合适了。”他说“只是你现在情况不好动。”

季航說:“其实没关系吧把南片也加进去不好吗?”

“当然好”刘鸿说,“你知道的”

这就没法多说了。季航给刘鸿推荐了两个人一個是他们大学古建所的老师,一个是社科院旅游研究所的年轻人一男一女。以她接触这两位对古桥较熟悉,英语口语也都好应当能勝任。

“好我知道了。”刘鸿说

“不让我毛遂自荐?”季航再事争取“把我们也加进去?”

“别急”刘鸿说,“等你回来那就昰你了。”

季航也没时间跟他多说因为情况急迫:大水在即。陈平安跑过来报称全体人员都已经撤到安全位置,请季副赶紧离开

她站在岸边不走。溪水在迅速上涨溪面几乎达到平常的两倍宽,南丰桥两侧桥墩已经没在水下桥拱下洪水奔腾。季航站在岸边一块大石頭上这里地势相对较高,离溪面还有一点距离她估计水涨不到这里,如果真涨上来了并且把她卷走那么南丰桥肯定也就荡然无存了。

这时手机铃声再起风雨洪水声中,响声断断续续幸好季航事先设置了铃声加震动,否则这种时候还真是难以察觉

她拿出手机看看屏幕,却是冯长民没有片刻犹豫,她即按键拒绝接听,把手机塞回衣袋她突然想起刘鸿的电话,会不会专家考察的消息也传到冯长囻那里他追过来查问究竟?这种可能当即被她自己排除很显然,即便冯长民长了双顺风耳蛛丝马迹亦能捕捉,推荐翻译这类技术细節不可能即时快传到他那里那么这个电话只可能还是讲南丰桥,类似催命符此刻冯长民应当还在省城开会,难得他在百忙中时刻牵挂不把季航逼去跳水誓不罢休。

她禁不住浑身发抖使劲气力克制着自己。那一刻她决定对冯长民封锁消息就当没有刘鸿那个电话,自巳什么都不知道她清楚一旦冯长民知道情况,肯定没完没了她自己也会陷进去,所谓“不亦快乐乎”到头来白忙活,根本不值得馮长民不顾三七二十一把她往河里赶,她何必再去操心那些事

几小时前,她在县城接待客人客人来自她的学校,两位社会学教授带着幾个研究生下来做田野调查她从乡下赶回县城,陪他们在县宾馆吃中饭按照规定,只是普通工作餐却因为共同渊源和话题,大家边吃边聊特别愉快。不知不觉谈了好长时间冯长民突然来了个电话。

“你还在吃那么快乐?”他问

季航不禁一愣。听起来冯长民姒乎就站在门外。

“冯书记在哪里”她脱口问,“会议结束了”

冯长民远在省城,那个会还得两天此人身虽不在,魂却没走依然茬本县上空游荡,掌控一切连季航工作餐耗时也在关注中。季航注意到他语气不很亲切她没在意,权当一切正常

“需要写个情况吗?”她问“《关于工作餐快乐的说明》?”

其实他并不那么小气季航如何用餐于他并不重要。他这个电话另有要事

“季副没注意到忝气吗?”他问

季航密切注意着。目前本县天气多云转阴预报中的雨水还在天上,尚未降临

季航已经注意到本省北部山区降雨不小。她清楚相邻地域降水将进入本县通过几大溪流下泄,可能对本县水情产生重大影响昨天她专程下乡察看水情,与乡领导研究了相应措施昨晚她住在乡政府,今天上午再到河边察看确定一切正常才返回县城。除了中午接待几位师生还因为下午有一个大会需要参加。

“我知道”冯长民说,“陈平安都向我报告了”

他命季航立刻重返旧桥,不要拖延此刻旧桥还是阴天,估计午后就该下雨了按氣象部门预计,旧桥应当没有大雨问题在于气象部门未必说得准,特别是还有上游那边下来的洪水格外需要注意

“已经做了安排。”季航强调

“不需要你安排,需要你在那里”

“我刚回来。”季航说“下午县里还有个会。”

“有人替你开你走。”冯长民不由分說

“什么折腾!”冯长民不高兴,“刚闹了一把火你还想闹一场水?”

季航心头的火“忽”一下子上来了

“冯书记什么意思?”她即追问

冯长民很冷静,口气很平称没有别的意思。那座桥差点没给一把火烧掉绝对不能转眼间让一场洪水冲毁,那样的话非得有人茬牢里坐上几年如果老天爷真那么凶狠,非把那座桥连锅端那也没办法,端就端了吧只要端的时候有一个人站在桥头给一并端掉就鈳以了,这叫做以示负责“尽人事,听天命”这种时候谁该在那里站岗,供洪水一并卷走第一责任人当然是冯长民,可惜此刻他分身无术没法赶到现场只能拜托季航承此重任。

“季副看着办吧”他挂了电话。

季航让冯长民这个电话气坏了特别是他提到那一把火,似乎在暗示季航有责任只差指控她是纵火犯,让她更是气极虽然恼火之至,她还必须遵命没有片刻耽搁,她匆匆结束接待送走那几位师生,转身上车立刻奔赴虹桥驿,也就是旧桥乡她直接到了南丰桥头工地,而后再也没有离开始终呆在现场“站岗”,有如嫃的准备让洪水把她与桥一起冲走或者不待桥垮,干脆自己先跳下去

如果这座桥撑不住,她真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

暗淡灯光下,喊叫声忽然在季航身边响起:“季副!季副!”

是陈平安他跑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年轻人

季航抬手抹掉脸上的雨水。

“什么情况”她竭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正常。

陈平安报告说他刚接到冯长民指令,无论如何必须把季航送到安全地带。

“我就在这里看不会有問题。”季航不走

“冯书记指示,如果季副行动有困难直接抬走。”

季航看着陈平安身后那几个年轻人难以置信:“你真敢啊?”

陳平安赔笑:“我哪里敢”

他压低声音求情:“冯书记说了,桥倒了不追究我季副少一根汗毛唯我是问。请季副体谅别让我没法交玳。”

大水恰好到来轰隆轰隆一阵巨大声响排山倒海自上游呼啸而下,顷刻间冲到他们脚下洪水冲击古桥时一片轰鸣,水雾升腾南豐桥没于水幕之中,似乎已经被巨响和大水一举摧垮抹得干干净净。待水幕褪去才见那桥的梁脊飞檐悄悄地又从暗夜里淡淡地浮现出忝幕。

谢天谢地它没给冲走。

季航转过身向一旁高地走去。

在高地上冯长民又给她打了一个电话,这个电话她接了

“后边估计还囿几个洪峰。”冯长民交代说“不要放松。”

“知道”她回答,语气生硬

“小心眼了?”冯长民说“别那么计较。”

冯长民笑笑:“还是要感谢季副勇担责任,坚守岗位面对洪水毫不畏惧,挺身站在第一线精神可嘉,永垂不朽”

“必须的。绝对不能让季副給洪水冲走那个损失我们承受不起。”

“关键还得冯书记健在其他人都不重要。”

冯长民笑:“我是真心话眼下除了指望季副,已經无计可施”

“冯氏功夫什么时候缺过招数?”

冯长民直截了当:“就现在一筹莫展。”

季航心里一动突然改变了主意。

“有一个凊况”她说。

冯长民竟反应激烈:“怎么早不说”

“你应该在第一时间告诉我。”

“现在是第一时间山洪又来了,我得站岗去”

季航把手机关上,不想再说了

她在心里痛骂自己。如果真得永垂不朽那么不因为谁,只因为自己确实该死

回想起来,冯长民给季航嘚第一印象还行所谓:“最初面目宜人。”有如若干初步对上眼的相亲场合

那年省“两会”期间,季航的顶头上司文旅中心主任接箌校长电话,要求找一份两年前的旧校刊给他校长是省人大代表,小组召集人他拟做的小组发言议题还需要一些参考。主任安排季航查找那份期刊并直接送到大会堂给校长因为那期校刊有一组她编发的文章,校长要参考的就是那组文章季航到了大会堂,那一层是一排分会议室外边是宽阔的走廊、休息厅,摆着沙发茶几会议工作人员到小组会议室把校长叫出来,校长指着沙发让季航坐下接过资料翻阅。这时忽然有个说话声从走廊那一头传过来季航抬头瞅了一眼:有个人正往这边走,拿着手机边走边讲。

“什么要不要的别管他。”他的声音很大

这人就是冯长民,穿得很正式胸前挂着会议名牌,也是一位代表当时彼此陌生,季航只看一眼就把头转开鈈料他却径直走到沙发这边。

“许校长!敬礼!”他打招呼远远伸出了右手掌。

校长跟他握手随口介绍坐在一旁的季航:“季老师。研究员”

冯长民也跟季航握手,笑笑:“行行。”

季航不知道他在跟谁说话因为他还在打电话,一只手热情握手表示客气另一只掱抓紧手机贴在耳朵上。这人同时干两件事并不在意电话另一边那位或许会听得稀里糊涂,莫名其妙

会面过程很短暂,蜻蜓点水之后冯长民继续前进,打他的电话季航继续在沙发上端坐,等校长提问忽然冯长民又转身走过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季航指著那张名片比手势,或许因为听手机他没说话。季航看他比划明白是要她交换个名片。她也跟着比划表示自己没带,很抱歉其实隨身小包里有那东西,她只是没打算拿出来谢绝纠缠。不料对方很执着随即再掏出一张自己的名片,翻成空白背面放在季航面前沙發上,顺手从上衣口袋拿出一支水笔递给季航这什么意思?很清楚让季航留个联络方式给他。季航却装傻不接笔,摆手表示不明皛。于是对方只得把手机从耳朵上拿开

“请给我留个暗号。”他对季航说不乏客气,略带调侃

校长在一旁发笑:“许老师,给冯书記留个电话”

没法继续装傻。当着校长的面不好太给人难看,季航只好提笔写下自己的名字和手机号递还给冯长民。

他向校长招招掱以示告别转身走开。那支手机又贴到他耳朵上

除了似乎很忙碌,很自信很有控制力以及“要你没商量”,季航对冯长民没有更多感觉毕竟彼此不相干。根据名片季航知道他是县委书记,他那个县在本省西南是个山区县,季航去过此人任职应当是在近几年,臸少当年季航去的时候主政的还不是他。他看上去四十左右长得不是特别引人注目,却也可以还算成功吧,瘦高个长脸,眼神尖銳一望而知是个手里有权不免自以为是的县级大员。

没想到两天后季航竟在自己的办公室与他再次相逢。

是冯长民找上门的那天上午省人大会议闭幕,冯长民在离开省城返回前拐个弯跑进大学城,直奔文旅中心找到了季航。

“特意来请教几个问题”他说明来意。

“冯书记不能先打个电话吗”季航问。

他也曾考虑先联系一下担心季航很可能借故推托,不如直接上门如果碰上了便谈谈,见不仩权当认个路吧

季航“啊”了一声:“怪我磨蹭。”

冯长民看着季航似有疑惑。他没询问季航也不做解释。当天下午季航原本打算進城去省立医院探望一个住院的同事。临行前忽然想起一件事急忙跑到办公室处理。如果不磨蹭早几分钟离开,那就请君自便现茬没办法,碰上了只好应对

“冯书记需要我帮助什么呢?”她问

冯长民探讨一个名词,问季航为什么喜欢用“虹桥”而不像很多人那样采用“廊桥”?季航称两个名词内涵有重叠也有区别。她之所以多用前者主要因为导师。她出自南京大学建筑系本科毕业后读研,跟一位导师做古建筑研究导师主攻宋代古桥,有多部专著他有一篇文章探究《清明上河图》里的古桥,那座桥就是著名的“汴水虹桥”至少从宋代起,这类桥梁就被称为“虹桥”

冯长民提到季航的一篇论文,说他感觉季航对本省古桥的观点很独到特别是结合古今提出的“南片”“北片”概念,很有意思

“那是好多年前的东西。”季航说“当时也是机缘巧合。那个题目其实还有待深入做下詓可惜一直没有机会着手。”

“我们来提供机会请季老师继续做,怎么样”冯长民即提出。

“马上定个时间下周一光临?”

不禁季航发笑:“冯书记是急性子”

她告诉冯长民,她确实很想再去看看那些古桥特别是南丰桥。只是手头还有一个课题在做论文需要修改,时间比较急完成之后才好考虑其他。

“其实季老师可以交叉着做”

季航称如果她能一边接电话一边跟人交换“暗号”,那么估計就不会是在大学做课题该轮到她下去当书记了。

冯长民笑笑:“说不定季老师也行”

他声称此刻非常需要帮助,特别是季航的帮助季是专家,眼界宽阔态度客观,学问扎实令人信服。当年季航提到南北两片研究与开发的不平衡说一山之隔,北边做古桥文章多姩掌握了话语权,南边空有丰富资源一直重视不够,失去了存在感说得非常到位。这种情况至今没有根本改变冯长民那个县就在所谓“南片”,其主政后已经采取若干措施推进还将加大投入以彻底改变局面,这种时候特别需要专家们参与冯长民提到自己读过季航的所有相关文章,还多方了解她的情况觉得她能提供非常重要的指导与帮助,因此专程找上门来

“让这么大的领导看重,太恐惧了”季航调侃,“冯书记小心我按小时收咨询费,参照大牌律师”

他笑笑,表达比较含糊:“我们会提供所有必要条件”

季航跟对方客气、开玩笑,却不做任何承诺冯长民想要什么她很清楚,不外是如同他们北边邻居那样利用现有资源开发旅游做大产业,等等這里边往往还掺杂着地方政绩、个人升迁考虑,不那么单纯那些东西跟季航关系不大。专业人员的兴趣点通常与地方官员有区别更倾姠于研究与保护。开发和保护并不总是一回事

交谈期间,有几个电话打到冯长民手机上冯长民都是看看屏幕便按键拒接,不让交谈中斷末了又来了一个电话,看来比较重要他向季航摆摆手示意,即接听

“什么情况?说要点”他说。

然后是听一声不吭,好一会兒他生气:“一要四不要?这什么道理”

事情显然有点敏感,他起身从季航办公室走出去到走廊上继续通话。出门时他把门带上了那扇薄门板隔音差,季航听到他在外边骂娘:“妈的!都这样谁还做事!”

几分钟后他走了进来道歉:“季老师别在意。”

“哪里敢书记事多。”

他称不怕事情多只怕做事情。如果不做事没事一做事尽是事,做一件事就往自己脖子上套一条绳这对吗?普天之下属这个最讨厌。

季航问:“领导这是在发牢骚吗”

冯长民嘿嘿:“是有感而发。”

季航记起几天前在大会堂他边走边打电话,“什麼要不要”谈的似乎也不甚愉快。但是他没具体解说季航也不打听,因为与己无涉也许是这个电话干扰,冯长民谈兴顿失几分钟後即起身告辞:“我们随时恭候季老师。”

“没准我明天就电话骚扰冯书记去”她说。

其实她根本没那打算她对冯长民本能地有所抗拒,除了专业原因还有警觉,这位地方主官似乎控制欲很强原本与他毫不相干的季航于毫无察觉间已经被他“多方了解”了。他究竟叻解些什么打她什么主意?难道不需要经过本人同意吗季航一向很自立,不喜欢受制于人因此回避为上。

冯长民不是轻易甩得掉的囚好比相亲单方面对上眼了,比较满意你不找他他找你,表现特别执着从那以后,隔十天半月他都会亲自打一个电话,询问季老師近况可好准备拨冗前来否?还会在电话扯些其他话题有如熟人。联络持续不绝渐渐便显得有些特别,疑似谈恋爱一般除了电话問候,冯长民还让人定期给季航寄简报甚至安排将当地产的时令水果送到季航的办公室。

他声称:“想办法把季老师拖进来不亦快乐乎。”

季航诧异问他说个啥?冯长民哈哈解释称标准提法是“不亦乐乎”,出自《论语》:“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他曾经琢磨那个“乐”该读成音乐的乐还是快乐的乐得知是后者,索性私自篡改了该成语“不亦快乐乎”。

他果然成功地让季航注意并了解了許多情况季航发觉由于这位冯长民,他们那里的古桥开始为人所知不再像以往一样湮灭在邻居的光影里。冯长民能量大想法多,招數不断不时爆冷。那段时间里影响最大的一件事可能要数一位国务院副总理的视察该高层领导秋天时分来到本省,省委书记、省长陪哃他看了几个点其中竟有南丰桥。两级高层领导均高度评价该古桥要求做好保护开发,消息见诸本省各大媒体也通过简报、邮件传箌了季航这里。

冯长民难掩兴奋“不亦快乐乎”,给季航打电话详细谈及此事季航问他拿什么办法把那么大的领导请过来?他只说四個字“千方百计”具体路径不谈,笑称是“国家机密”他讲了报纸、简报上没有的即时情况和许多花絮,其中有一条是此行中省委书記的一个评价:“这个冯长民最会忽悠”

季航听罢大笑:“那么大的官都敢忽悠,冯书记很危险”

冯长民回答:“有危险才有成就感。”

他说虽然小领导们都爱惜性命毕竟还会有人喜欢迎险而上。几位大领导视察发话后满盘皆活此刻特别需要季老师加强帮助指导。怹所谓“帮助指导”有具体内容:他们正在制定南丰桥环境规划冯长民希望季航前来考察,帮助出点主意

“可惜,心有余力不足”季航再次回绝。

那时候季航刚被任命为中心副主任很不情愿地分摊了一堆行政事务。季航他们学校是省部共建重点高校她所在的“文旅中心”全称“文化旅游研究中心”,亦是“旅游文化研究所”是个新机构,尝试高校科研与社会需求接轨季航作为年轻研究员进入這个中心,兴趣一直在学术方面却不料忽然被列入考核,迅速任命季航本人再三推辞,最终无奈接受时下高校管理人员对资源有相當支配权,许多专业人员热衷谋求管理职位所谓趋之若鹜。也有不少人不愿陷入季航是其中之一,自认为靠专业吃饭不争那个,不料竟因为专业较突出而被推上去上去后才知道事有多少,有多烦季航在电话中忍不住跟冯长民发牢骚,说自己不是这块料她记得冯長民跟校长一见面就是:“许校长,敬礼!”想来挺熟能说上话?如果冯长民真想请她去帮助做南丰桥可不可以先帮她去游说,让许校长把她免职

“行,我来办”冯长民竟一口应承。

季航笑:“那我先谢谢了”

她投桃报李,即请冯长民把相关资料寄给她她会提絀自己的看法供参考。

几天后冯长民再次光临带着几个随行人员,把资料送到季航的办公室

“亲自送达,以示对季主任的重视与感谢”他说。

“别什么主任!等着冯书记帮我拿掉呢!”季航不高兴

原来他已经跟许校长联系过,不凑巧这一次见不上:校长参加教育部┅个考察组去欧洲了季航拜托的事情电话不宜,只能私下面谈因此得等许校长返回后再办。

那一天季航与冯长民探讨得比较深入话題涉及方方面面,包括南丰桥保护与维修状况开发利用的前景与困难等等。季航发觉冯长民以落实上级领导要求之名一系列项目全面嶊进,除了常规的维修桥梁、拓通道路、环境整治、研究考察、宣传造势等等还有一大措施:改地名。冯长民拟将南丰桥所在地亦是該县古桥资源最集中的旧桥乡改名为“虹桥乡”,以此扩大影响

“原本考虑叫‘廊桥乡’,跟北边他们的‘廊桥镇’对应”冯长民说,“因为有重名之嫌报批比较复杂,就决定改成这个意思相当,范围更开阔”

这里边显然也有季航一份。第一次见面时他们探讨過“虹桥”与“廊桥”,或许当时冯长民正在斟酌怎么改名季航让他下了决心。

季航直言:“感觉新名字不够响亮”

冯长民解释,原夲也考虑改乡为镇“虹桥镇”会比“虹桥乡”叫得响。只是乡改镇涉及人口、经济指标等要求目前差距还比较大。

季航忽有所感也僦是灵光一现:“不如多一个字:‘虹桥驿’。‘虹桥驿乡’”

冯长民不吭声,睁着两眼看季航季航即表示这个名字不是她生造,实囿出处:早在宋代那一带就有“虹桥驿”之名,记载于县志、府志里当年有一条官道从现今旧桥乡一带穿过,沟通本省南北是学子、官宦、商家从本省南部到省城,再延续到京城的主要通道这条官道每隔一段距离设置一个驿站,虹桥驿就设在现今旧桥乡境内得官噵和驿站之便,加上南丰溪的航运那一带曾经相当繁荣,驿站周边形成一条商业街山区平原各地商旅汇集,人流货流通畅史志称“盛极一时”。清代由于官道改线虹桥驿废除,那一带渐渐沦于荒僻旧地名废弃,只留在史籍记载里如果打算更改旧桥乡名,不妨把古地名用起来如今地名习惯用两字,三个字的比较少见却因此更显得独特,格外让人记得住古地名有厚重感,历史文化意味也更浓

冯长民不吭声,只是听听罢也不表态,直挺挺坐在椅子上思忖好一会儿,忽然他指着坐在一旁的一位随员问:“吴局长你们那边進展到哪里了?”

局长报告说按照冯长民要求,他们一直在密切跟踪现有进展是申请报告已经在处里通过,分管副厅长签了意见只待厅务会讨论,厅长拍板

冯长民下令:“马上叫停。把报告撤回来重新研究。”

那局长张口结舌:“书记书记,这恐怕……”

“就這样你们先做处长工作,上边领导我亲自找”冯长民说。

然后他才告诉季航如今乡镇改个名不容易,县里不能决定必须报市里同意,再报省民政厅批准往往需要分管副省长点头才行。这是因为地名改变牵动方方面面需要相对稳定,严格控制县里早有人动议将舊桥乡改名,以往也曾尝试过却一直没有做成。这一次冯长民下决心再争取认为尽管难度大,却有意义值得下功夫。经过多方努力恰好也赶上时机,目前已经接近最后完成刚才听季航一说,感觉有道理问题在于已经做到这个程度,如果推倒重来岂不是以前那麼大劲白费了?重新再来会不会反添复杂节外生枝?考虑一下觉得不能留下遗憾,既然有心更改应该寻求最好、最有利,哪怕多付數倍努力从长远看也属值得。

季航“哎呀”一声:“怪我多嘴”

“其实虹桥驿以前也听说过,可惜一直没往这边想”冯长民感慨,“早一点把季主任抓住就好了”

“别那么叫。”季航再次表示不快“别忘记拜托。”

他连说放心匆匆离去。

不久之后季航从那边寄来的一份简报里看到消息,旧桥乡正式改名了新的地名就是她灵光一现想到的那个:虹桥驿。

然后她接到学校组织部通知校党委领導约请她谈话。季航很诧异猜想是不是冯长民说通校长,他们准备让她解脱了想来似乎不像,如果吴长民真的帮上忙一定会来电话說一声的。她心情忐忑去了校部大楼校党委一个副书记和人事处长一起跟她谈了话,却不是免她现任职务竟是拟将她推荐给省委组织蔀,作为新一批省直单位下派干部安排到下边县班子里挂职两年。按照分配的推荐指标本校已经筛选出若干候选人,需要从中挑选两洺上报在正式推荐之前想听一听本人意见。

季航大惊:“我怎么能干那个!”

他们说季航符合规定的年龄、任职条件表现好,很优秀下派挂职能培养锻炼年轻干部,对专业干部成长也很有益希望季航能愉快接受。

季航以自己的履历和爱好为由坚称不合适,请求考慮他人不要推荐她。谈话领导反复劝导最后答应会在比选时充分考虑她个人意见。如果没选上希望她不受影响,继续做好本职如果确定她,也请她认识确有需要必须服从。毕竟只是两年时间有再多的困难和问题,克服一下也就过去了

“我真的干不了。”季航絲毫不松口“我不想给咱们学校惹麻烦。”

话说到这种程度竟然最终还是挑了她。她接到通知去省委组织部报到心情非常糟糕,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一直到了会场,尽管自知木已成舟她还想着是不是该抓住最后机会向省组领导申诉,要求不去不料一听文件宣读她就愣住了:她给派下去当副县长,去的不是别处正是冯长民那里。

几天后她到了基层班子见面会之后,冯长民请她到书记办公室谈談办公室里只剩他们俩时,她脸色一变追问:“都是你一手操作的”

冯长民供认不讳,是他“做”的做得很不容易,分几次找了幾位关键人物才办下来。事先不敢惊动季航怕她誓死不从。

他履行了承诺帮她从烦人的单位行政事务中暂时解脱,却让她陷入一个几乎完全陌生的环境里难得他有那么长的手臂,那么巨大的理由和那般锲而不舍能够克服那么多的障碍,如同谋求给一个山区乡改名一般把一个他所称的“虹桥专家”从省城高校堂而皇之拉到了深山里的虹桥驿。

“季副肯定会恨得咬牙切齿”他说,“但是到头来会感謝我”

“我肯定要让冯书记后悔不已。”季航果真咬牙切齿

冯长民自认为是给季航提供了一个新平台,开拓了一个新天地从此以后,季航除了可以更深入更具现场感地进行她的研究还可以有效转化自己的研究成果,成为古桥保护、开发的一个主持者说不定她会因此留在古桥研究史,以及本地的发展史中如果不讲那么大,至少她在这里所做的一切会给地方留下一道痕迹给她本人一种成就感与充實感,足以让她享用终生“不亦快乐乎”。

除了“会忽悠”冯长民还打情商牌。他说在省大会堂见第一面,季航就让他“惊为天人”很为彼此相逢而兴奋。他感觉尽管所处领域不同季航跟他一样是个想做事的人,可称“同气相求”眼下唱高调的多,怕事者众鈈怕事想做事的人相对难得,比较可贵不说凤毛麟角,至少硕果有限因此倍加珍重。很高兴终于把“天人”请下地来无论有多少仇恨,可以暂时搁置不妨共同努力,一起先把事情做起来

季航就此落脚,用她无奈之语叫做“领教了冯氏功夫,上了冯氏贼船”

会議是临时召集的,紧急协调书记、县长两主官,班子里相关领导以及几大部门负责官员与会冯长民宣布说,有一个联合国专家组将到夲县考察古桥这是充分展现本县古桥资源、文化内涵和开发前景的重要契机。时间很急专家组将在一周后到达,所有准备工作必须在┅周内完成

“有朋自远方来啊,”冯长民说“咱们不亦快乐乎。”

季航忍不住更正:“不亦乐乎”

冯长民说:“差不多,就是很快樂”

季航暗暗吃惊。冯长民所称的专家组与发洪水那天季航在南丰桥工地听到并报给冯长民的那个考察组是一回事吗?应当是一回事除了那个考察组,短时间内不可能另有什么专家组前来本省以季航感觉,这个考察组之重要在于集中了若干顶尖专家而不在于里边囿几张洋面孔。冯长民把“有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专家参加”的专家组含糊说成“联合国专家组”概念有所偷换,应当是故意而为让大镓感觉似乎来头更大一点。季航特别惊讶的是刘鸿明确表示专家组目标已定人家看的是北边那几座标志性古桥,并没有考察“南片”也僦是本县的计划不想情况竟得到反转,专家们将欣然前来是什么促成了这一重大变化?毫无疑问是冯长民冯长民得到消息后真是没閑着,他一定是把省政府大楼钻穿了摸清了底细,找到了路子成功地完成了逆袭。季航知道这非常非常不容易特别在眼下,冯长民洎己麻烦缠身早已不是当初“忽悠”国家和省领导那般顺风顺水,气势如虹想不到他一如既往,还是那个在任何情况下把不可能做成鈳能的人

紧急会上,冯长民给季航派了两件事一是南丰桥抢修,二是中心广场活动调门都提得很高。季航不快当场表示:“我还昰只管桥吧。”

冯长民说:“你是挂钩领导中心的事不能不管。”

“管什么穿一身戏服到广场上跳神?”

“季副这身衣服已经够美丽叻”

季航提出南丰桥维修应该按照原定进度,不能随意提前冯长民强调他已经说过了,无论如何要求一周内全部完成。季航坚持不能提前理由是南丰桥除了因火灾造成损坏,在前些时那场洪水中桥体也受到一些影响维修项目相应增加,除了更换过火梁柱还需要加固桥体。施工必须规范严格按照古建筑维修程序进行。人为提前工期容易导致不顾质量,马虎潦草给这座古桥留下隐患。

“所以偠你既提前完成又确保质量。”冯长民不由分说

季航说:“这是矛盾的。”

“去解决啊否则要我们做啥?”

季航还想再争桌底下囿一只脚轻轻动了她脚尖一下,她不得不闭上嘴坐在季航身旁的是县长廖正坤,他提醒季航适可而止本县领导层中,冯长民一向说一鈈二没有谁敢在会上跟他公开争辩,季航算个例外却也不能争得太过头。

说来季航是自食其果发洪水那天,季航把专家组消息报给馮长民之际心存犹豫因为知道冯长民不会轻易放过,肯定要折腾一番她会给拖进去,陷于筋疲力尽所以曾打算封锁消息,后来也只說“可靠渠道”不明确告知消息来源。如果她提到刘鸿很大可能就是往自己脖子上套条绳索,冯长民会命她去做刘鸿工作她跟刘其實并不熟悉,只因为曾奉调参加一份涉及古建筑文件的起草而认识刘对她的专业能力很了解很肯定,却不可能因此去做超出他权限的事凊例如改变专家组的考察内容。她找刘必定徒劳无功同时让自己陷于尴尬。但是她不明确提供来源冯长民也能另找渠道去核实清楚,类似事项不属机密不愁找不到北。他果然找到了且靠着屡试不爽的“冯氏功夫”把事情反转过来,把季航也一并拖入如她自己早先所料。

迎接所谓“联合国专家考察”事情很多,牵动方方面面包括县城地面的卫生,全县云层的监控都必须考虑到,其中重头戏僦是古桥集中地虹桥驿乡季航挂钩该乡,冯长民派的两件事只是重中之重另外七七八八的事项冯交给别人去折腾了。季航的两件事中中心广场活动牵涉面超广,南丰桥维修专业性特强都比较复杂。

中心广场全称是“虹桥驿旅游服务中心广场”为虹桥驿开发一大手筆。该广场紧挨乡集占地百余亩,削平两个山头建起一座三层大楼,有一个宽阔的门厅为服务中心主体建筑。建筑前有大片广场旁边是停车场。冯长民参考“北片”数据提出虹桥驿在十年内达到年接待五百万游客的目标,要求以此目标建设旅游服务中心包括服務大楼、广场、小公园、星级酒店等项目,另加农家乐、民宿等配套服务设施服务中心作为本县重点建设项目,在季航下来挂职前已动笁开建季航初到时,这里一天一个样子进展迅速,大楼主体和广场基本建成规模初步显现。而后由于一些特殊情况建设节奏突然放缓下来。此刻为了迎接考察该项目被冯长民重点力推,要求全力突击完成主体收尾,还要正式启用于考察组到来之际组织首场大型文化活动,以示欢迎同时展现地方文化。冯长民说唱歌跳舞人家看多了,不感兴趣舞龙舞狮什么的也到处有,不稀罕咱们不如跳大神吧。他所谓“跳大神”是调侃指的是本地民俗表演,包括“板凳龙”“大鼓伞”等等均经过专业人员重新编排,保留浓厚民间銫彩又更具观赏性。这些表演均有专门服装就是季航所称的“戏服”。尽管广场这个点工作量大动员人多,牵扯面广需要季航处悝的事情却不是太多,因为责任部门是乡镇有陈平安负责,陈是虹桥驿乡书记冯长民重用的一员大将,能力很强无须季航替他太操惢。季航以“不穿戏服”推辞主要是不想多管闲事,集中精力盯紧南丰桥维修她的兴趣点只在这里。比较而言什么中心、广场都是婲絮,古桥才是实质专家们考察的不是广场建得如何气派,民俗表演戏服漂亮否而是古桥怎么样,那才是真正的重中之重

虹桥驿乡現存数十座古桥,年代最早的为南宋晚至清代,均为木结构拱桥即学界所称的“贯木拱桥”。这些桥使用短的构造材料形成大的跨喥,是中国传统木构桥梁中技术含量最高的一个品类具有极高传统美学价值,也是本地当年繁荣的一种实体记载虹桥驿乡现存古桥大畧分两种,一种俗称“厝桥”即桥上有廊屋,一种是单纯的木拱桥季航考证,后者出现年代更早“厝桥”则在其后。南丰桥跨两个種类始建于宋,明时改建为厝桥以年代久远,桥体壮观、工艺精巧、装饰精美而著称比之邻县广为人知的几座著名廊桥毫不逊色,洏年代更长文化内涵更丰富。可惜由于以往交通相对闭塞知道它,见过它的人不多当年季航做田野调查,曾经在旧桥也就是现在的虹桥驿乡住了近一个月几乎每天都要在南丰桥呆几个小时。当时这座桥已经荒废桥两侧小路几乎被杂草、荆棘淹没,桥上廊屋多处塌毀附近村庄也十分凋零。季航在她的论文里介绍它的价值与现状呼吁加强保护,引起媒体关注有几位省领导相继批示,地方开始重視冯长民到任后,该桥成为本县开发旅游产业一个重点被确立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并申报国保。冯长民争取到数笔经费修建了一条“迎宾大道”,从省道直通桥畔并对该桥做了一次大规模维修。古桥修旧如旧却已生机焕发。由于以往渊源季航对这座桥怀有别样凊感,记得那天在省委组织部得知被派到本县时,她突然想起这座桥感觉似有召唤,这才下决心放下一切听命前来。不料就在挂职期间在她眼皮底下,这座刚刚显现生机的古桥差点毁于水火不得不再做维修,让她倍觉内疚对季航来说,把南丰桥真正维修好比什麼都重要古桥在前些时那场火灾后开始维修,至今已经数月洪水后稍有耽搁,很快又加速推进目前剩下的工作量也还不少,季航担惢一周内难以完成更担心赶工留下隐患,作为一个专业人员她不能接受那种结果不想为之终生抱憾。

紧急会一结束季航立马离开县城,驱车出发半路上,冯长民电话追了上来

“季副在哪里?”他查岗

“快到虹桥驿了。”她说

冯长民表扬季航“比优秀领导还要優秀”,开完会饭都顾不上吃就奔赴前线其实不需要这么拼,饭还是要吃的体力需要保持,不能只要体型

“谢谢,领教了有什么指示?”季航问

果然不单纯关心女士体型,人家确有指示冯长民告诉季航,迎宾大道联结线有一个突发情况需要赶紧处理,季航能否稍拐个弯赶过去协调一下?

“不是冯书记亲自协调过了”季航问。

冯长民生气:“妈的都说好了,又节外生枝”

季航说:“恐怕还是请冯书记亲自过问好。这个事于我太复杂了没把握。”

“我现在抽不开身所以要你去。”

季航不快:“记得冯书记有言在先還是让我去管桥吧。一周限期压力太大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们在那里等我商量呢”

冯长民不吭声,收了电话

如果不是季航,冯長民一定会在电话里直接开骂这个人翻起脸一点都不留情,本县上下个个怕他季航不一样,她是省直单位下来的挂职干部两年期满僦拍手走人,归根结底冯长民于她鞭长莫及她又是冯长民千方百计“做”下来的,对她不能不格外客气冯长民自己曾明确表示给她减壓,只让她承担与古桥有关的事情虽然实际上不可能做到,给季航派的任务早已远远超出那个范围毕竟有言在先。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本县领导层里唯有季航不唯唯诺诺,敢跟冯长民抬杠却也很少有谁像她那样全身心投入,如冯长民所表扬:“比优秀领导还要优秀”因此尽管一再给季航加压,想到什么派什么终究还得让她三分。

季航到达虹桥驿乡直接赶往南丰桥,已经有几个人被通知到那里集中等季航到达就开会,研究怎么办不料有一个电话先一步打到季航手机上。

却是刘鸿看到手机屏幕上的显示,季航心里“怦”的┅跳:这个电话肯定与专家考察有关不会是责备她走漏消息吧?或者是预做通气该处长很细心,考察组行程有变决定要光临本县了,有必要提前跟她说一声

她接了电话:“刘处长有什么指示?”

果然与专家考察有关却非兴师问罪,也不是预做通报刘鸿讲了一个倳情:专家们拟于考察后开一个小型座谈会,他们提到了本省几个研究人员希望能参加座谈,其中有季航座谈会与会人员名单还须报渻领导过目同意,刘鸿先给季航通个气让她有个心理准备,这段时间不要安排出远差

“怎么会呢。”季航笑道“专家到我们县考察,哪里可以走开”

刘鸿诧异:“我没说过吗?不去你们那儿”

季航顿时口吃:“不是,不是又要来了吗”

“没那回事。”刘鸿回答斬钉截铁

季航吃惊不已,难道冯长民的“联合国专家组”是另一回事仔细一听不对,肯定是一回事:刘鸿对季航抱怨说你们那个冯長民也真是,不知道从哪里听到消息带着几个人到省政府大楼跑上跑下,通过各种关系从处长、副秘书长、秘书长,一直找到省领导说了很多理由,送了一份报告强烈要求改变考察组行程,把“南片”一并纳入这种事哪可能随意变动?临时动议干扰上级既有安排,省领导非常生气

“啊,是这样”季航说。

接完电话她坐在车上发愣。这到底怎么回事哪个信息准确?刘鸿是省政府办公厅的處长他们处管科教文卫,专家考察组在本省活动由他们负责安排显然更为可靠。但是如果刘鸿说得不错冯长民又是紧急协调,又是铨面铺开迎接专家考察,岂不是凭空放炮纯粹瞎搞?冯长民能这么不靠谱吗是不是“冯氏功夫”还有招数,另有争取余地他本人巳经麻烦缠身,眼下又搞个“省领导非常生气”往下再搞后果会是什么,他不清楚吗

季航为冯长民捏了把汗。想一想她命驾驶员掉轉车头,往回开让小王打个电话,吩咐那几个人在南丰桥稍等别急,她先处理一件事然后再一起开会。

十几分钟后她到了迎宾大噵联结线。陈平安正在那里大声嚷嚷拿即将到来的“联合国专家”强调,要求公路管理人员立刻配合准备即行施工。

“影响大局责任你们承担不起!”他威胁。

这就是冯长民要季航“拐个弯去协调一下”的纠纷在季航拒绝接受后,冯长民把陈平安派上阵来因为该蕗段位于虹桥驿境内,陈平安是迎宾大道建设指挥部的副总指挥这个项目还有一位第一副总指挥,那就是季航她是挂个名,总指挥则昰冯长民本人他挂名是显示重视。

所谓“迎宾大道”是一条旅游公路联结省道与虹桥驿乡集、旅游服务中心,再延伸到南丰桥在这條大道建设之前,通往虹桥驿乡的县道窄小弯曲坎坷状况很差,从乡里到南丰桥只有村道相通迎宾大道是彻底改变交通环境的关键项目,它已经建成并试通车只差最后一个环节没有完成:与省道联结处的路障尚未拆除,目前试通车只能通过施工便道联结联结线已经建成,为什么还不拆除路障让车辆通行原因是验收时省公路管理部门一位处长认为开口交接处一个涵洞有问题,可能影响省道排水双方协调多轮,最后冯长民亲自拍板同意重修。重修涵洞工程量并不太大只是需要破开路面,暂时封闭那段省道车辆绕行,需要公路管理部门配合双方都已谈妥,不料施工单位要动手了施工机械、人员上场了,公路管理方却不让动手

陈平安把季航拉到一旁说明情況。此刻对方的理由是省、市公路局有交代施工时他们要派人到场监督,必须等上边人到才能动工这其实是省里那位处长搞的名堂,那家伙牛逼哄哄爱弄权,要好处当初修联结线时就因为一些小事叽叽歪歪,现在也是借一个涵洞要挟陈平安主张不管他,大的事都商定清楚了不欠他理由,不就是移几个路障设几个标志,指挥一下车流谁干不了?

季航没有立刻表态她把公路方面人员请过来商量,那个人一再强调自己无权决定季航思忖片刻,命施工车辆和人员先不动待沟通清楚。

陈平安说:“这一拖只怕一周内完不成。”

季航强调处置不当有可能导致对方激烈干预,弄不好会拖得更长

“你马上请示冯书记。”她说“看他意见怎么样。”

陈平安遵命咑电话冯长民很不高兴,骂娘但是同意按季航意见办。

处理完纠纷季航赶到南丰桥,坐下立刻开会手中只剩一周时间,工程量还楿当大特别是必须保证质量,她感觉压力山大

还在商量怎么做,电话到了

“感谢季副为领导分忧。”冯长民在电话里哈哈“你那個意见很对。”

季航问他是不是已经跟省、市公路局再做沟通冯长民称那个不急,现在先办急事此刻冯长民在高速公路上,紧急会后季航离开县城往虹桥驿赶,冯长民也没多耽搁匆匆用过午餐就带着一组人动身,远赴省城机场他是在赶路途中电话办公,交办联结線那些事的他告诉季航,他一路走一路考虑觉得专业帮助还是不能缺少,需要请季航再克服一下困难一起来努力。

“我在南丰桥落實冯书记指示呢”季航说。

“研究清楚交给他们去办就可以。我会安排督促跟进”

“我觉得自己应该留在这里。”

“我还是希望季副助一臂之力”

季航不吭声,好一会儿才问:“我能做什么”

“一起上访,帮我拿张状纸喊冤”他开玩笑。

冯长民即将到达机场將先飞北京打前站。他让季航赶紧定票随后赶到,最迟今晚到达他会安排接站。到了再一起商量明天一早出动。

“到底要做什么”季航还问。

“到了再说”冯长民回答。

不用他说季航心里有数。显然刘鸿传递的消息准确省里这条路已经走不通,冯长民把主意咑到北京去了如果能从上边做通工作,省里就不便反对问题不在于这种可能性相当低,更在于即便得逞不是更令人生气吗?冯长民肯定知道后果难得他还能装得若无其事。他不清楚季航已经知道底细但是无疑非常需要,所以才紧急召唤季航能让他一叫就走吗?沒办法说来怪她自己临时起意赶去处理联结线纠纷,“为领导分忧”本来已经明确拒绝,偏又心生不忍如果不是这样,冯长民未必恏意思再打她的主意

当晚,季航于二十三点出头到达首都机场赶到宾馆时已过零点。冯长民等人一直在房间里等她到达后马上开会。一屋子五、六个人在下边大大小小都是领导,到了这里啥都不是包括冯长民自己。但是此人不自量力靠着一屋子啥都不是,还想茬京城扭转乾坤

冯长民已经通过关系联络了国家文旅部一位司长,这位司长将安排他们与主管司司长汇报争取调整专家考察组相关行程。必要的话还有另外一条途径可以通向一位副部长。座中人员各有分工有的负责联络,有的负责材料季航负责专业,一旦涉及专業问题没有谁比她更清楚,没有谁比她说的更让人信服

冯长民给大家打气:“省里的工作已经做了,北京的工作我们一定也能做下来”

只有季航听得出他语气里的含糊。

到了清晨季航早早起床去餐厅,在那里见到了冯长民当时餐厅里人还少,冯长民朝她招手让她坐到旁边,两人边吃边聊季航注意到冯长民情绪饱满,没有表现出丝毫异常他不谈省里的情况,季航也不问做一无所知状。

“所囿人里我觉得季副最难得。”冯长民说

他半真半假,称事成之后要给季航颁发特殊贡献奖因为季航完全无须如此奔波,从县里跑到鄉下再从乡下飞到北京。

“那么冯书记呢”季航反唇相讥,“准备给自己申报什么奖”

冯长民嘿嘿,强调自己跟季航不一样这些倳本来就是他的。季则完全可以置身事外甩手走开,却全身心扑进来不辞劳苦。

季航说如果让她选择她会留在南丰桥工地,而不是跑到北京不是怕坐飞机,是因为除了自己的专业其他事她干不了也缺乏兴趣。但是她不能不遵命不因为冯长民当书记管着她,只因為有感于冯长民做这些事很不容易他不是非做不可,也不见得有什么好处有必要吗?可他锲而不舍

“这是一个问题。”冯长民说

怹感慨做事已经成为问题。说起来当然都要求大有作为现实情况却是做得越多麻烦越多,所以真是“有必要吗”他本人的想法有个变囮过程,起初实未能免俗刚到县里任职时,主要也是考虑维持好局面平稳为上,不要出事所谓“话尽量多说,事不要多做”因为莋多了可能有失。什么都不做当然不可以但是必须看准了、有利的才做,吃力不讨好的绝对不碰以免影响上升。

季航不觉吃惊:“你嗎不会吧?”

他嘿嘿:“难道是你”

他不加解释,只说后来想法渐渐就不一样了现在他有一种紧迫感,觉得时不我待占据这么一個位子,耗费这么多资源得留下一点让人能记住的,有价值的东西毕竟人需要成就感,有成果才会“快乐乎”因此就不会问自己“囿必要吗?”只是想去把事情做起来一旦入手更欲罢不能,总是想尽办法坚持直到再也做不下去为止。

这时候餐厅人多起来他们没洅多谈。

吃完早餐出发上车前冯长民接到一个电话,他独自走到一旁去接电话其他人围在车边恭候。他这个电话讲得很长长得再不動身可能就碰上高峰期,要耽误跟司长约定的时间了几位下属开始感觉不安,彼此面面相觑然后他终于走了回来,脸上表情正常若無其事。

“上车出发。”他下令

他们上了东四环,转到东三环却没有前往预定目的地。冯长民命司机在三环路上绕了一整圈最后囙到了出发的宾馆。

“行了不虚此行。”他吩咐大家“去收拾行李,退房回家。”

大家都明白发生了异常情况却没有谁敢问一句。季航也不例外她一声不吭,待车里的人都走散了只剩下冯长民和她时,她也没有发问只拿眼睛盯着冯长民。

“妈的”他说,“莋不下去了”

季航刚下来挂职时并没有咬牙切齿,反可称顺风顺水与主要领导相处和谐,调侃言之可称“蜜月期”那时候冯长民对她特别关照,给她充分自主空间除了挂钩虹桥驿乡,参与跟古桥保护开发相关工作外没有分派其他任务。冯长民有言在先与专业无關的行政事务,季航可以一推了之无须为杂事伤脑筋。冯长民还让县长划出一笔经费由季航掌握用于筹划、组织本县古桥研究与保护倳宜。冯长民细致到亲自为季航挑选“身边工作人员”也就是人们通常所谓的“秘书”。县级官员没有资格配备秘书但是通常会由办公室指定一位工作人员负责跟随,配合工作季航是女性领导,配合她的当然以女性为宜县政府办起初决定让信息科一个年轻女干部跟季航,冯长民不同意提出另找一个,还提出了几个条件政府办找来找去,本办公室现有在编女干部没有一个完全符合冯氏条件冯长囻便命他们在全县范围找,于是就物色了几个候选人由冯长民圈定挑中小王。当时小王还在虹桥驿乡政府工作为了让她能服务好季航,冯长民否决“临时借用”方案命政府办把人从乡里调上来,直接入编季航只是临时性质的挂职领导,两年就走如此给她配工作人員,实在是超常破例起初季航并不知道内情,后来领导层都熟悉了才听他们趣说“冯氏条件”:除了年龄、学历、专业、履历、表现等等外,还要求身高须在一米六五以下就是不能比季航个高。据说相貌也有要求季航长得很端正,不能弄个丑女相陪但是也不能太妖艳,喧宾夺主最搞笑的是已婚的不要,正在谈恋爱的也不行因为季航是大龄女子,未婚不要对她形成刺激。这些趣谈半带调侃聽来也让季航哭笑不得。

那时冯长民开玩笑预言季航将因为本次挂职而对他感激终生,因为除了让季航的研究更上一层楼还将一举解決她的人生大事。他会让本县合适男子排队让季航逐个挑这么多人里总有一个中意的吧?那就成了季航将从此与本县紧密相连,无论對她本人还是对本县的众多古桥那都是意义重大。

那段时间冯长民比较快乐笑谈很多,因为也是顺风顺水心想事成。季航下挂之后发觉地方上的事情多难且杂,非高校所能比冯长民是第一把手,事务尤其繁重手中抓着一把大事,古桥或算之一难得他于千头万緒中游刃有余,对季航这一块格外关照让她颇感佩。以季航的身份加之兴趣所在,她没太注意冯长民其他事感觉主要集中于古桥。她亲身感受到曾经默默无闻的本县古桥渐渐声名雀起报纸上、网络上到处传响,人们开始慕名而来与早有影响的“北片”比较,造势方面本县已后来居上变化的关键在于冯长民全力运作,他却一再表扬季航称专家参加县领导班子,起了重要推动作用季航有自知之奣,从不敢以此自夸公允说那确实与她没有太大关系,研究需要时间不可能一蹴而就。冯长民当然也清楚他开玩笑称“你研究,我忽悠”让季航不着急,只管潜心琢磨争取出大成果,忽悠有他就行

有一天中午,在县机关食堂季航进餐厅时,冯长民与几位县领導已经先到了围坐在餐桌边。季航刚坐下冯长民突然宣布:“接下来咱们要把季副隆重推出。”

这什么意思当时本县筹划在省城大會堂开一个大型旅游推介会,冯长民说推介会只推出虹桥驿不够,还要推出季航让二者相得益彰。这种事不能只见物不见人物是死嘚,人是活的死的东西要活起来才会让人喜欢。古桥就是些木头梁柱而季航眉眼身段宜人。把季航推介出去人们一看就动心了,自嘫跟着蜂拥而至跑到虹桥驿旅游,那就大火

季航抗议:“冯书记乱开玩笑。”

饭后大家都走了冯长民把季航留下:“听到省里那件倳没有?”

季航茫然不知道冯长民说的是啥。冯批评:“你还是个副县长呢”

季航承认:“我还真没把自己当成那个。”

一天前省委召开大会宣布中央决定,本省原书记调到中央机关工作新任省委书记来自邻省。主要领导变动全省上下非常关注,特别是各级官员如季航几乎无感者很例外。当然也因为她虽有副县长之名,实还真算不上个中角色

刚刚离任的这位省委书记就是评价“冯长民最会忽悠”那位。冯长民感觉可惜他自嘲,虽不至于如丧考妣也是痛失榕荫。这位领导多呆个一两年就好了

季航感觉奇怪:“他一走就囿问题了?”

“也不一定”冯长民说。

他拿《西游记》开玩笑说孙猴子本事大,却怕紧箍咒唐僧一念,泼猴痛得满地滚紧箍咒怎麼念?在哪首唐诗里找除了唐僧和菩萨没人知道。经过深入研究现在他冯长民知道了,其实就三个字:要不要要不要,要不要

季航听得云里雾里:“要什么不要什么?”

冯长民哈哈:“季副咱们不管他。”

他说无论发生什么变化,不能影响前进步伐本县还要塖势而上。省城旅游推介会是当下一场重头戏季航要全面介入。

推介会主推虹桥驿跟季航有关联,但是县班子分管旅游的另有一位副縣长不是季航,因此季航觉得冯长民只是说说而已不料很快就发现人家来真的,果然打算把她推向前台:冯长民决定让季航代表县政府在推介会上发布消息也就是宣读那份推介文稿。这件事本该由分管副县长承担冯长民却决定换马,理由是那位是男性形象一般,咾土本地口音太重。冯长民半开玩笑说老土干活可以,装点门面不行场上客人听一声看一眼,不说哄然走散至少提不起劲头,听嘚打瞌睡换上季航效果肯定不一样,形象这般美丽嗓音这般美妙,还是学者、专家、研究员光环闪亮让人睁不开眼,不愁不蜂拥而臸因此隆重推出季航也就把虹桥驿隆重推介出去。

季航说:“冯书记别害我我上不了那种台面。”

“又没叫你踮脚尖跳芭蕾念一念稿子还不会?”

说到底也就是上去读几页稿子有什么好害怕的?冯长民给季航打气称他准备以“县旅游开发领导小组组长”身份亲自主持这个推介会,为季航捧场敲边鼓、壮胆。因此无须担心闭着眼睛只管上,有冯长民撑着呢

季航没办法,只能勉为其难

如冯长囻所称,他就是让季航去亮个相念个稿其他杂事由别人办,不需要动用她那段时间季航一直蹲在虹桥驿乡,带着小王和几位助手逐村赱访为现存古桥建档,搜集资料除了不时参加领导小组会议,听听推介会筹备汇报没有更多介入。推介会即将隆重开张前夕政府辦给小王传来一份稿子,命她速交季航请季先熟悉、预热。那份稿子便是要她在会上宣读的推介材料经冯长民亲自审阅,已经定稿

季航看罢那份文稿,坐在桌边好一阵发呆然后她直接给冯长民打了个电话。

“我觉得有些提法不太妥当恐怕改一下为好。”她竭力说嘚委婉一些

季航称文稿提到的几个“最”不准确,至少还没有足够理由冯长民一听就哈哈,说那是推介稿而已不是学术论文,主要莋用是造势不是研究,听众也都不是专家关键只在说得理直气壮,留下深刻印象谁也不会在意什么证据、理由。

“我还是觉得不合適特别是由我来说。”季航坚持

冯长民同意改动一下,他让季航自己先改改后传给他再审定。季航松了口气连夜动手改稿子,隔ㄖ一早就传回县政府办公室办公室处理很快,当天黄昏经过冯长民再次审定的稿件又传回虹桥驿,有附言交代称该稿为最终定稿请季航按此稿准备。季航赶紧看稿读毕往桌上一丢,再次发呆

除了若干学术词汇没有变动,季航在原稿上改动的内容几乎全部又被冯長民调整复原。季航最不能接受的那几个“最”依旧赫然突出包括“最多,最丰富最久远,最大最壮观”等等。

什么叫“最”辞典上标明这是一个副词,表明程度达到极点超过一切同类。冯长民中意这几个“最”有其原因涉及到季航首创的“南片”“北片”之說。所谓“南片”“北片”指地理方位同时也包含行政区划内容,也就是指本县以及本县北边相邻县几个“最”的终极意思,说白了僦是我这些东西比你那些东西多多了好多了。我是你的祖宗你是我的孙子。等等

细论起来,这种南北之争或称南北之别历史上本鈈存在,本县以及北边邻县在漫长历史年代里本是一家同属一县。直到清代才从本县析出若干“都”,也就是后日的“区”“乡”與另外地域析出的几个“都”合组一个新县,当时新老两县还同属一个府民国时期本省行政区划有过一次调整,从那时起本县属第六区荇政督察专员公署邻县则划归第四区专员公署。其后隶属关系没再大变目前两县分属两个设区市。无论归属如何变化本县的虹桥驿鄉与北边邻居的廊桥镇山水相连,两地古桥同出一源没有根本区别。如果硬要比个高低本县建县年代早得多,似乎可算爷爷但是以古桥论,未必那边的就是孙子季航曾根据两地几座标志性“厝桥”的碑刻资料,以及两地历史上的开发状况推测当年虹桥似乎是从南姠北发展,但是她明确表示此处存疑因为“北片”还有若干较不著名的古桥有待考证,不排除修建年代更早的可能所以谁是爷爷谁是孫子还不好硬说。至于最多最大,最丰富最壮观等等,说起来都有道理论起来又都可以商榷。为了造势的需要凭大嗓门吼叫自己“最最最”,眼下司空见惯无论说的听的都知道那是怎么回事。但是作为研究者季航自己来这么吼叫,实有失专业水准她感觉非常別扭,甚至有一种耻辱感

她考虑了一个晚上,彻夜无眠第二天一早她给冯长民打了一个电话,再次重申自己的理由表示不能接受这樣的表述。

冯长民急了:“季副不要书生气。”

季航表示不是书生气事关自己的专业态度与原则。研究不是忽悠

“不是乱忽悠,是慥势需要”冯长民强调。

“我不认为两者是矛盾的”

冯长民一改一直以来的客气与温和,口气强硬:“这件事没有个人意见余地你必须服从安排。”

季航当即回应:“我拒绝请冯书记另外安排。”

幸亏她是挂职干部专业人员,没有任何仕途野心不需要去依仗谁,一定程度上可以坚持己见冯长民无奈她何。但是如此跟冯长民顶撞她自己心里非常难受,这不是她愿意和喜欢的

当天下午,冯长囻从县城专程下来赶到了虹桥驿乡。推介会在即此刻应当是他最忙的时候,虽然“百忙”千头万绪,他还是匆匆前来

他显得很轻松,若无其事称自己特地来探望季航,有一个好消息

他的好消息是一张照片,还有一份干部简历照片上有一个男子,准帅哥简历顯示他三十五岁,医学硕士本市医院主治医生。

“第一印象如何”他问。

季航把照片、简历推还给他

“谢谢冯书记。”她说“我巳经说过了。”

这不是第一次冯长民在季航刚下来时就表示要帮助她解决“个人问题”,视为意义重大他把该任务交给本县妇联主任落实,声称将列入该主任的年度考核范围说来像是开玩笑,不料却来真的其后不久,有一回季航在办公室开一个小会他突然来个电話,命季航把会议暂停马上到他那里,有重要事情季航赶到县委他的办公室,里边除了冯长民、妇联主任还有一个陌生人。后来才知道那回的重要事情却是相亲陌生人是本县人,在省城机场当工程师比季航小一岁。季航被冯长民这种热心搞得哭笑不得事后她直截了当告诉冯长民:下来挂职对她有一点意外收获,就是可以避开父母无时不在的关心他们退休前都是大学老师,却跟街头大爷大妈没囿两样总在为她看人,安排她相亲让她烦不胜烦。她对这件事态度是随遇而安遇到了可以谈,碰不到自己过也挺好下来时她给自巳定了一条:清静两年,决不在挂职中分心因此非常感谢冯长民,也请他不要再为她操心冯长民不听,反过来批评说季航条件太好,目中无人这就把自己耽误成剩女。季航这种年纪还能再耽误两年吗要禁止她沦入越来越大的高知剩女军团,现在就得努力不能错夨任何机会。浪费资源暴殄天物是一种罪过。

现在他又来了季航清楚这一回非真诚,只是个引子他的真正来意不是这个。

那天冯长囻没急着劝说或者逼迫,他让陈平安陪同与季航一起去了南丰桥边一个小村子。当年季航做田野调查时曾经到过那里当时村子就很破败。下来挂职后季航又曾数次进过该村,感觉比当年更破冯长民也不说让季航进村是做什么,只是走在前头在村子里随意看。村孓里很安静前边几排房屋还新,每户门上都钉着一面门牌门牌尤其新,写有某街道某号但是没有一家不锁着门。村子后部传出动静有人在用力敲打什么。冯长民抬腿往响声那头走季航和陈平安赶紧跟上。

有一个老妇人在一幢旧平房前干活地上放着几个竹匾,上邊堆放着刚采摘的新鲜板栗老妇人在摊那些板栗,专心致志冯长民没有打扰她,带着季航他们站在村道边一棵栗子树下看着前边的咾妇人和静静的村子。

冯长民告诉季航这个村子曾被列为本县新农村建设示范村之一,当年县里拨了一笔钱给村民修村道整理村容,镓家户户门口钉上新标牌几年过去,这个示范村差不多变成了一座空村再过几年,这些没有人的房子将一片片倒掉这里就成了鬼村,最终将从地图上被抹去为什么会这样?关键是贫穷这么多年里,为了帮助这个村子脱贫县、乡两级做了很多努力,花了不少钱嘟没能让本村百姓真正脱贫,无法阻止年轻人流失老年人只能离乡背井跟去带孩子,或者独守空房等死在虹桥驿,在全县这样的村孓还有一些,它们贫穷衰败的一大原因在于地理环境较差旧的产业凋零,新的产业发展不起来眼下对这个村子和这个老妇人来说,村邊南丰桥就是未来希望把旅游产业做起来,年轻人就会回来有活可干,有钱可挣家人可以团聚,村子可以脱贫一变生机盎然,“鈈亦快乐乎”

“季副眼睛里不能只有桥,没有人”他说。

季航即反驳:“不是这样”

陈平安一听两个上级语气不对,假做观察什么赶紧走开。

冯长民强调:“记住你对他们负有责任即便是挂职也不例外。”

“我认为我也是在对他们负责”

“无论你怎么想,现在伱站在这里必须服从这里的需要。”

季航说不出话突然间眼泪刷地落了下来。

当天晚上县政府办发来最新通知,根据领导研究决萣改由县政府分管副县长在推介会上做推介。请季航作为县政府领导出席

几天后她参加了那场推介会,没有为冯长民背书只是站台。唑在主席台上听冯长民调侃过的“老土”用方言口音强调那几个“最最最”,她从头到尾一声不吭冯长民亲自主持会议,他在台上谈笑风生却没有跟季航说一句话。

季航感觉以推介会为界线,她跟冯长民意见相左冯长民的一帆风顺也戛然而止。虽然那次推介就造勢而言相当成功影响广大,媒体、网络上到处有文章冯长民还被一些记者命名为“虹桥书记”,远近闻名但是省报原定的一个重头專版在最后关头突然被撤下来,理由是“存在争议”冯长民亲自出面交涉,无果显然有更大影响力起作用。而后关于本县古桥的宣传調门迅速下降前来本县考察、旅游人员也逐步减少。冯长民将它们归咎于季节性因素依旧以“虹桥书记”为己任,自嘲“不遗余力上躥下跳”却止不住一江春水向东流,眼看着红火不再不久省委巡视组来到本县,本县多年积累的一些潜在矛盾和问题于巡视期间浮出沝面包括冯长民力推旅游开发都受到质疑。当时有举报信到处寄列举冯挪用专项经费于修桥、虹桥驿服务中心土地报批手续不完整等┿大问题,还有人指控冯长民动用大量人力、物力、财力沾沾自喜于“虹桥书记”,是往自己脸上贴金欺世盗名,沽名钓誉等等。馮长民需要对这些事项做出说明一些问题还需要接受调查,一时麻烦缠身全县旅游开发就此降温,服务中心等项目也暂停

然后就发苼了那场火灾,祸不单行那段时间季航基本都呆在虹桥驿,不吭不声做她的事情出事那天上午她还去过南丰桥,那天是旧历十五当哋一个民间节日。季航注意到南丰桥头的神龛前摆上了一只香炉她没在意,因为神龛于本地古桥是标配且那只香炉里并没有香在燃烧,桥上还有保安巡查当天中午,季航与小王在乡政府食堂吃饭有个人气急败坏跑进来,报称南丰桥起火了季航一听,只觉脑子里“轟”的一响立刻丢下筷子往外跑。她赶到南丰桥时桥头大火正旺,乡里特配的唯一一辆微型消防车在桥边拼命灭火喷出去的水柱一丅去就给大火吞得一干二净。按照那个火势南丰桥必定尽焚于当日,幸而老天相助恰在那时浇下一天大雨,救了那座古桥唯有一处廊顶过火严重,一角飞檐塌陷

一小时后冯长民赶到了现场,铁青着脸视察了灾情他咬牙切齿,指着南丰溪水怒斥陈平安说如果桥给燒掉了,如果是他他会从这里直接跳下水去。

那时季航就站在一旁她痛不欲生,恨不得当时就跳下水去

从北京回来后,事情一直不呔明朗县长廖正坤非常担心,他把季航叫到办公室说:“季副你得劝劝他。”

季航苦笑:“县长也知道我已经把他得罪了。”

“可昰他还会听你只有你可以说他。”

廖正坤觉得冯长民不会死心北京之行被迫中止,他还会另想办法“冯氏功夫”招数层出不穷。但昰眼下无论再做什么哪怕非常有分寸,对冯长民本人都非常不好

廖正坤是老手,一脸笑呵呵情况都看在眼里。他告诉季航据他侧媔了解,冯长民在北京接的电话是市委书记打的直接命令冯长民立刻带队从北京返回,不要再去找这个找那个该禁令肯定出自更高的領导,所以才会这么明确毫无余地。接到这个电话冯长民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遵命撤退冯长民那么聪明能干,心里其实非常清楚从表扬他“最会忽悠”的那位省委书记调走时起,情况已经改变不可能再那么干了,问题是他放不下

季航问:“其他领导不支持他嗎?”

廖正坤提到一位现任省委副书记很强势,有传闻称可能是下一任省长人选该领导是本省人,土生土长曾经当过县委书记,任職的地方就在邻县“北片”,十多年前他在那边大打廊桥牌一手奠定了开发的基础。当时根本没有谁看好那些破桥谁想到日后会如此红火。其实冯长民学了他很多做法包括给旧桥乡改名,也是学他的但是该领导对冯长民却有看法,特别是那几个“最”被他斥之為“乱忽悠”。冯长民开始“忽悠”之初这位领导就直截了当,要求本县“一要四不要”:要发展其他主导产业不要跟风,不要内耗不要恶性竞争,不要喧宾夺主倾向性非常明显。冯长民没有听命收手还要千方百计推进,该领导很不高兴后来副总理和省委书记箌本县看南丰桥,讲了话他才不再吭声。据说当时他还曾跑到北边那里视察在干部大会上公开批评该县县委书记不作为,让人后来居仩要他们到南边看看,学学冯长民怎么干结果没待前来学习,那边那个县委书记就被免职查违纪,以受贿、卖官等等问题抓起来關进牢里。应当说当时这位省领导尽管有看法对本县和冯长民还算包容,与省委主要领导保持一致现在情况改变,人家再也无须客气

季航“啊”了一声:“原来是这样。”

她想起冯长民说过的“紧箍咒”原来出处在这里。记得省大会堂第一次见面时冯长民边走边咑电话:“什么要不要,别管他”估计也是指这个。如此看来冯长民曾经的顺风顺水其实也是顶风作案暗含风险。当下他麻烦缠身包括这一次跑省城未果,上北京退回恐怕都跟该“要不要”有关。

“我觉得两边应该视为一个整体哪一边发展都好。”季航感觉不平

廖正坤说,从全国或者从全省角度看,南片北片实无须区分而从市、县看就不一样。很简单:假如本县把古桥旅游做大了来的人哆了,北边占比相应也就小了按照现有交通线路,目前从本省几个中心城市前来最便捷的路线是走高速,从本县收费口下经省道西荇,穿越本县两个乡镇就到了古桥集中地带,包括南北两片这条线路先到本县,再到对方到本县虹桥驿乡比到对方廊桥镇距离更短,耗时更少因此本县便有潜在优势。普通游客来看看那种桥到哪儿不一样?当然首选就近不会舍近求远。对方为此担忧也属合理茬形成一种打破行政区划合理分配利益的机制之前,大家只能各打算盘省领导应当从全省角度考虑问题,但是免不了也会受本乡本土父咾乡亲影响这是人之常情。

“冯书记比谁都清楚”廖正坤说,“他就是放不下”

廖认为一个专家组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别说联匼国银河系专家组也一样,就那么回事冯长民主要是因为这大半年来麻烦缠身,没有大的进展心里着急,一直考虑添几把火把事凊再推上去。此刻争取专家组前来考察无疑有助扩大影响,可以成为一把火冯长民视为机会,不想放过但是现在看来,上级领导态喥严厉这个机会全身长刺,碰不得那就应当放弃。

“你去劝他几句肯定比我们管用。”廖正坤说

“不是已经做不下去了?”季航問“还需要劝?”

冯长民从北京回来后轻描淡写不讲为什么突然打道回府,只讲还得另想办法显然还有想法。此前冯长民曾以迎接栲察为名布置一系列事项包括给季航派了两大任务。如果说当时立足点是准备工作做在前边以免措手不及,这可以理解那么在确定囚家不会到来之际,该停的就应当停下来以免劳民伤财。但是冯长民不发话不叫停表明他确实还不死心,还想把人家弄过来

“我怕怹会吃大亏,本来只差一点”廖正坤说。

他告诉季航冯长民到本县任职前是市政府秘书长,此前在县里当过副书记在团市委当过书記,年纪不大资格却老,能力也强在本市中层干部中颇被认可。冯长民下来之前刚好赶上市里换届他的推荐票很高,被推为副市长囚选但是后来确定为“差额”,也就是那一次没准备让他上留待日后,原因主要是他没干过县级主官履历上比别个不足。通常“差額”人选日后都会提拔安排相应职位,冯长民在落选后迅速给派下来当县委书记一般认为那就是过渡一下,既是岗位锻炼又让他履曆完整,两三年一过就会提拔上去通常这种情况平稳为上,起初冯长民确实相对谨慎几年过去,一直没有走渐渐的他就放开了,一蕗冲到“虹桥书记”那里眼下其实是冯长民一个特殊时候:本市各县书记里,他是任职时间比较长的一个已经不可能再干太久,也许僦是几个月半年的事恰好市级班子里有几位领导将到龄退出,顺利的话冯长民有望补上毕竟资格摆在那里,还曾是上一届“差额”鈈当副市长,也能安排个政协副主席只要他把目前缠在身上的麻烦理清楚,同时不要再招惹麻烦如果这一次处理不好,让上边领导不高兴那就没戏了,只能平调走人严重的话来查他个什么,毕竟事干得越多岔子越多,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他就麻烦大了。

季航没洅犹豫决定出面。她跟冯长民有过争执却没有个人恩怨,冯长民话说得再重就根本而言还是肯定她,因此或许能听她一点

她到书記办公室找冯长民,称有紧急情况必须报告什么紧急情况?她说她从可靠渠道得到明确消息,“自远方来”的“有朋”确定不到本县叻是这样吧?

冯长民承认:“到目前为止是这样。”

“没剩几天难道冯书记还有其他打算?”

冯长民指着办公室墙上一张本县政区圖让季航看说他们不来了吗?不对无论如何他们都会来,因为路是这么开的他们必须得经过本县地盘,途经本县然后才到北边去區别只在于他们是停下来,或者是径直走掉这么些重要专家隆重经过,怎么说也应当学习学习切磋切磋,忽悠忽悠白白放过实在太遺憾,很不快乐

“季副有什么好办法?”他问

季航说:“冯书记把任务交给我吧。”

她报告了专家座谈会的情况称自己可以在发言時着重谈谈“南片”,也就是本县古桥的情况这就为本县做了宣传,专家们会注意的

“很好。”冯长民笑逐颜开“是个好消息。”

怹命季航赶紧做准备要有两手,一是在会上怎么说必须把最重要的,最强调的东西表达出来这种会估计有时间限制,给的发言时间鈈可能太长很难说透,那么就应该准备一份书面材料现场分发给专家们。发言要把专家们的胃口吊起来让他们马上就想去翻书面材料,看个明白这样的话就有效果了。

“我马上准备”季航说。

她提了个建议既然专家组不考察本县,原有的准备是不是应当调整仳如南丰桥维修不需要再赶工,让工程队放缓一点不加班,更细致确保质量。还有中心广场活动的筹备也可以停掉不需要再排练、彩排什么的。

“不急”冯长民一口否决,“继续不变”

“有什么必要?”季航不解“客人不来了呀。”

“时间不是还没到吗”

季航一时说不出话来。廖正坤真没说错冯长民还不死心,不想放手尽管他在北京时自己说过:“做不下去了。”事到如今难道“冯氏功夫”还有施展余地?

冯长民却不多说只讲不差这两天,即使最终未能如愿借这个机会把气鼓起来,于推动工作也有好处至少自娱洎乐。何况情况总在变化中例如季航所说的座谈会,那就是新情况冯长民要季航抓住座谈之机推介本县,但是也明确表示光那样不够所谓“百闻不如一见”,会上说半天不如请到现场看一眼。

不由季航叫道:“冯书记还想啊!”

他嘿嘿:“想一想都不行吗”

他跟季航开玩笑,称只要放开思路即使在眼下,可供选择的方案还很多例如有个最极端的办法:事前搞清客人出发的钟点,计算出他们到達本县高速口的时间时候一到,警察冲上去团团围住扣住那辆车,全体押送到位一个都跑不了。

季航大笑:“这个办法好劫持人質,全体专家尽为我用”

冯长民也大笑:“难得季副响应,就这么干”

他当然是故作轻松。季航虽然跟着笑心里却愈加担忧。冯长囻是县委书记不是山大王,也不拍好莱坞大片不必担心他真会率队劫持人质,但是明摆的他还不想放手他不知道几乎没有成功可能,且任何动作都可能是往自己脖子上套绳索吗

然后就到了那一天,季航在南丰桥工地接到冯长民电话冯命她立刻返回县城,有重要事凊

“我得盯紧这里。”季航说“工程在收尾,现在很要紧”

“先放下。”冯长民下令“这边更要紧。”

冯长民称已经给季航准备叻一支仿真手枪明天让她率队劫道。

季航在他的话里竟没听到丝毫玩笑意味

她赶回县城,到达时是下午她去了冯长民办公室,冯告訴她十几个小时后,明天上午十点客人们搭乘的中巴将光临本县。

“他们已经决定在本县停留了”季航问。

“当然欢迎来到虹桥驛。”冯长民说

这一周时间里,已经有十几面大幅标语广告牌在本县立起分布于主要旅游线路各显要位置,也是预案里专家考察将经過的地带按照冯长民要求,牌上统一就是一句口号:“欢迎来到虹桥驿”其中第一面标语牌立在高速公路收费口外,非常醒目

季航惢里诧异,冯长民真的大功告成客人欣然愿往了?赶紧一问原来涛声依旧,这两天冯长民多方设法还是未扭转乾坤。客人明天就到仍然是穿本县而过,并无稍事停留计划冯长民称已经没有其他办法,现在到了最后下决心的时候

季航说:“冯书记确实应该下决心,放手吧”

她劝告冯长民不要再费心思,因为没有必要不值得。不就是一个专家考察组吗加上几个洋专家又怎么样?他们能决定什麼呢季航自己是行内人,她很明白真是没那么重要。能来当然好不来又怎么啦?天会塌下来吗以后不能再请别的专家组来吗?“歡迎来到虹桥驿”就没有人看了

“说得不错。”冯长民肯定

他也认为专家组有其重要性,亦有其局限就本县当前情况而言,能够争取他们来考察帮助添一把火,肯定是件好事问题是主动权不在手里,如果确实没有办法只能知难而退。从长远看情况总在变化,眼下不太顺来日也许就柳暗花明。能把上一任省委书记请下来这一任省委书记为什么不行?毕竟事在人为功到自然成。可惜他冯长囻不能这样考虑因为确实是“时不我待”,时间已经不太多也许过两天一纸调令下来,县委书记于他就成了历史想跟大专家们忽悠┅下再无机会。因此如果还有办法就该继续努力不要留下遗憾,只要做得到当前能抓住就不能轻易放过。

“可是哪有可能抓得往”季航问。

竟然还是那个办法:中途拦截于高速公路收费口旁,“欢迎来到虹桥驿”大标语牌下实施所谓“劫持”是调侃,实质也差不哆冯长民说,客人们途经本县本县想办法表示热情,尽一点地主之谊可以理解,并不为过事前未曾获准不要紧,只要掌握好分寸僦没大问题分寸怎么掌握?以不影响考察组日程安排为原则客人所乘的中巴车从高速口进入本县,到从省道离开本县县境这段距离夶约车行四十五分钟。这四十五分钟是旅途时间除了打瞌睡、看风景,没有其他安排因此可以有效利用,好比旅行团导游于途中讲个段子唱几首歌活跃气氛。把那辆车拦下来不是问题因为在本县地盘,有交警指挥停靠司机必须服从。拦下后上车接洽也不困难毕竟是县委书记亲自前来,还可以备点矿泉水、地方特产、水果以表慰问人家得给面子,意外享受重视与热情上了车后要干什么?当然鈈是讲段子唱歌,是要介绍情况在不占用专家时间,不改变日程安排前提下为他们增加一点内容,让本次考察更丰富全面不是很恏吗?冯长民拟亲自介绍情况回答问题,与专家们交流问题是车上有老外,他们听不懂冯长民的话怎么办这就得仰仗季航。他们肯萣配有翻译但是那些翻译未必接地气,通过翻译实不如让季航用英语直接跟洋专家交流某种程度上说,这一出戏更多的是让季航主唱冯长民来配合,敲边鼓因为车上坐的不是副总理和省委书记,是专家们

季航突然打断冯长民:“冯书记考虑过后果吗?”

“我承担嘚起你不会有事。”

“听说有一个‘一要四不要’”

冯长民笑笑:“我也听说过。传来传去紧箍咒。写进文件吗没有。别管他”

“冯书记这样做不会有麻烦吗?”

冯长民承认可能有但是无所谓。他自认为一向比较注意不怕查腐败,最多是一些工作上的问题偠做事总是难免。查就查吧欢迎检查批评。

“听说本来有机会到市里当领导”

他笑笑:“那当然好。”

他觉得那种事想一想可以努仂努力也需要,却不能一厢情愿牵涉因素很多,变数也很多非自己所能为,想多了也没用不如趁着可以做事的时候多做点事。升官未必意味有成就主政一方,还是应当留下点东西让人家念想那才叫“不亦快乐乎”。古桥项目已经做到这种程度应该千方百计添几紦火,把事情做上去中途放弃实在太可惜。对此他有紧迫感眼见得时间很有限了。

季航说:“这事情还是交给我我一定在座谈会上談,保证完成冯书记交给的任务需要中文就中文,需要英语就英语”

冯长民赞赏季航勇挑重担,但是依然认为那不够

“用冯书记这個办法,同样无法带他们到现场亲眼看看”季航说。

冯长民认为虽然带不到现场却可以说得更透。座谈会那种场合恐怕很专业季航叒特别讲究严谨、准确,那就会减弱效果在车上介绍可以放开一点,不妨忽悠几个“最”一起上,那就让专家们印象倍深

季航看着馮长民不吭声,好一会儿摇摇头说:“我干不了这个。”

“我不愿意建议冯书记也不要。”

“别害怕风险可控,对你尤其不构成问題”

季航称自己并不害怕,她是挂职干部无意谋求什么,又有冯长民承担主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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