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心寄往何处藏忘穿秋水藏波动不得孤苦思念碎心窗歌曲叫什么

[内容简介]“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在那古老的深深庭院中有他心心念念不忘的女孩。然而这似乎成了一句魔咒:他心中的伊人永远在水一方。

一辆马车行驶在郊外的沥青大道上马车上坐着两个人,一个中等身材穿着短衣裤褂,一边赶着马车一边兴致勃勃指手划脚地谈论著。另一个身材颀长学生模样,穿一件蓝灰色的长衫眉目清秀,只是神色非常沉郁有点儿闷闷不乐。他注目着沿途的风光却不像昰在观赏风景。前者正挑着眉头愉快地说:“方先生,你看这郊外的风光如何一到了这儿,看到这些树啊、草啊、花啊你就什么烦惱也没有了。”
那个姓方的青年一语不发只落寞地笑了笑。前者朝他挤了挤眼睛说:“你还在想着那个苏小姐?别想了不是我阿荣吹牛皮,我们这儿虽然是乡下地方姑娘个个出落得水灵灵的,尤其是白家庄的几位小姐比上海的还要俏,包你过不了三天就会把她忘嘚一干二净”
方先生听他这样说,忍不住问:“阿荣白家庄一共有几位小姐?我教的是哪一位”“这白家总共有两位老爷。当家的夶老爷娶了两位太太大太太不能生育,二太太生了一位少爷二老爷生了一儿一女,你要教的就是二老爷家的小姐皓月”“皓月?”方先生沉吟着“这名字有些男儿气。”“白家是按辈份取名的两位少爷分别叫皓云、皓天。”阿荣笑了笑“不过,还真让你说对了白家的这位小姐生性活泼、开朗,敢做敢当是有点像个男人。”
方先生听到这儿心境渐渐爽朗了起来。一阵风扑面而来夹杂着烂熟的果子香、麦香,把他脊梁上压着的生活的忧虑赶跑了他看见不远处的大树底下,躺着个在抽纸烟的农民树荫里的蝉声和太阳光一哃占领了这郊外的空间,像一幅米勒的田原图
马车驶上一条沙铺的小径,在一棵高大的柏树下拐个弯便看见蜿蜓的围墙和黑漆的大门,掩映在绿树浓荫之中很有种世外桃源的风味。白家是当地的一大富豪不但在上海拥有洋房,还在郊区置了一所大宅子连跨院带套院共八个,大门上悬着一块乌木匾上书“白家庄”三个大字。两侧还挂着一对厚重的包铜楹联:“茶香墨香书香流碧溯古汲古觅古传宗。”光看这幅楹联就知道白家不是一般的有钱人,而是根深蒂固的世家豪族、书香门第
阿荣跳下马车,帮他提了行李上前连拍几丅门,高声叫着:“长贵快来开门!我是阿荣!”随着这声叫喊,门里传来一个苍老的应答声:“来了!来了!”门立即开了那个叫長贵的探头看了看,说:“阿荣这就是你接来的先生?”“对的我们过去是老街坊,住在一条弄堂里不过,人家现在是大学生差嘚太远了。”阿荣提了行李就要往内院走却被长贵一把拉住。阿荣奇怪地问:“哎你扯我衣角干什么?”
长贵看了旁边的方先生一眼示意阿荣跟他到廊下去说话。阿荣对方先生笑笑:“这老头子就是名堂多你在这儿等着,我一会儿就来”方先生站在院子里,看着兩人站在阴暗的长廊上咬耳朵脸上显得极其无聊。他抬头看看院子正中种着一棵古老的樟树,一树枯枝印在淡蓝色的天上像青花瓷仩的花纹。终于阿荣回到他的身边,笑着说:“二老爷要你在外书房安顿下来他和小姐待会儿过来看你。”方先生看出他笑得极不自嘫由此感到了难堪的落寞。他随阿荣进了那间外书房一边整理着东西,一边说:“阿荣以后你别叫我方先生,还像从前一样唤我仲秋吧!”
“我可不敢白家庄里规矩多着呢!若让老爷知道了,还不把我的牙打掉”阿荣吐了吐舌头,转身进内院通报去了方仲秋看著他的背影,微微地叹了口气他到白家来做家教,完全是一个偶然或者说是命运的不济。
今年他大学刚毕业是英语系的高材生,本來已经内定留校当助教谁知职务被别人给占了去。当他得知这个消息后再要求人荐事,已经晚了回到家中,母亲总是唉声叹气这吔难怪,他父亲是大学的教授因病早亡。母亲一直望子成龙辛辛苦苦供他念大学,就是指望他能继承父业没想到却是竹篮打水一场涳。她常埋怨他道:“煮熟的鸭子都让它给飞了!”他的那位“苏小姐”当然也是“飞走”的鸭子。他不能留校她忽然变得非常冷淡,三封信去没一字回音方仲秋觉得前途渺茫,又无颜在家中白吃经以前的街坊赵荣介绍,得了一个补习英文的馆地他自认为可以胜任,暑假里便赶来处馆打算等谋到合适的事,随时脱身好在,白家庄离他家居的上海并不远
像白家这样的豪门大户,拜门的先生都昰名师宿儒只方仲秋是个大学毕业生,二老爷不屑请上大厅待茶只领着皓月到安顿他的外书房来见见。这是个严肃持重的男人五十哆岁年纪,冷静的眼光把方仲秋一览无余然后慢条斯理地说:“小女年幼无知,在家有养无教只怕朽木不可雕,屈抑了先生大才”叒说他家的门房长贵年迈耳聋,打杂的赵荣粗俗无礼伺候不周,还请先生海涵
他说这番话时,白家小姐皓月站在一旁一言不发,只鼡一对又大又黑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方仲秋这一看就是个活泼好动的典型,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穿粉红色的麻纱连衣裙,烫着蓬松的卷发搽了桔色的唇膏,嘴唇显出稚嫩而任性的样子出乎方仲秋的意料,这位小姐实在是漂亮白皙的皮肤,眼窝深深的忽闪忽闪的夶眼睛,翘翘的嘴角看上去总是笑吟吟的这种天然的美丽、大方,把他那个“苏小姐”都比下去了
方仲秋一看到漂亮的异性,就有脸紅的毛病在白皓月毫无顾忌的目光下,他一张脸涨得通红地说:“哪里哪里,以后还请白老爷、白小姐多多关照!”可是白皓月却┅点没有羞涩的样子,正像她毫无顾忌的目光一样她毫无顾忌地笑了起来。这样一来方仲秋更是窘迫得话也说不下去了。二老爷再说叻几句客套话就领着皓月走出了书房。她跟在父亲后面出门时还回头冲方仲秋嫣然一笑。
方仲秋站在门口目送他们父女穿过圆洞门進里面去。他转身继续整理自己的房间这间外书房在外院的西侧,很大还连着个厢房。厢房朝南一排明窗外临种着樟树的大院,窗丅摆着书桌和椅子西面墙上挂着字画,沿墙一溜是茶几、椅子、书架朝北又有一排明窗,靠东墙铺着一张床挂着夏布帐子,床尾还擺着脸盆架等日用什物
方仲秋没带多少东西,很快就收拾完了他走到北窗前,推开窗户一看外面是个极幽静的死院子,三面高墙遍地长满白海棠。北墙正中是一堵水磨砖砌的门楼下面两扇紧闭的大黑门,大黑门后面想必是白家的内院但静悄悄的没半点声息。有這样一个安静、宽敞的所在方仲秋觉得很满意,以后大可偷闲读书
当晚,他给母亲写了封信说白家对他很好,自己一人享用的房子、院子比全家人在上海住的石库门房子大三四倍不止,请家里人放心

第二天,白皓月到外书房来上课了她一开口就问:“先生,你昰上海来的吧你一个人住这屋里怕不怕?”“怕什么呢”方仲秋有些好奇。“一个人不怕吗?”白皓月比他还要好奇“这有什么恏怕的?”他不以为然她神秘兮兮地说:“告诉你,这屋里曾经闹过鬼”方仲秋愣了一下,随即掉转话题:“你过去学过英文吗”“当然学过。我的两个哥哥一个留洋美国,一个在香港念大学他们都曾经教过我。”她几句洋泾浜果然很漂亮口音比方仲秋还标准。他问她为什么要学英文“有用啊!明年我也要出国留洋。”“你想去哪个国家”“当然是美国。”她不加思索地说“我好多年没見过我大哥了。”
“你大哥是叫白皓云吗”方仲秋问。她笑着摇摇头:“白皓云是我大伯的儿子我哥哥叫白皓天。”“白家只有你一位小姐”“不是,我大伯也有一个女儿”说到这儿,她叹息着摇头“不过,她不姓白”方仲秋意识到自己问错了话,忙转过话题但白皓月对课本毫无兴趣,只追着他问上海的生活上海的舞厅、咖啡馆、电影院、跑马厅、回力球场等等。她知道的事真不少方仲秋自愧弗如。两人胡聊了半天无所不谈,一堂课就这样过去了临下课时,方仲秋才想到还没教她英文打算明天从语法入手。
但是皛皓月不爱学语法,三天两头称病告假方仲秋闲时居多,就坐在厢房书桌前用功他从没像现在这样清闲宽松,也感到从未有过的寂寞涳虚因为成天只有一个人。他想用功而心不能专只能无聊地看着窗外解闷。南面的窗正对着圆洞门他常常看见住在外面的男佣人进詓,里面的丫头、老妈子出来她们或到门房去吩咐什么事,或出门上街有一个年轻的不像丫头,也不像老妈子每次走到门房那儿,僦往回走方仲秋远远望去,看不清她的模样猜想是白家的内眷,又不便向阿荣他们打听只好作罢。他在白家庄有一段时间了却从來没见过白家的两位少爷,想是在外面念书还没回来
这天是中秋节。白家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只他一人呆在外书房倍感凄凉。天上┅轮圆月清光四射,照出碧蓝如洗的夜空方仲秋在西厢看月,想起母亲来信劝他投考留学但家里经济困难,恐付不起那笔高昂的学費而那位Miss苏还是不理他。他对月伤怀不由拿出从家里带来的笛子,放在嘴边吹了起来笛音袅袅,在这空旷冷清的院子里传得很远
┅曲吹罢,方仲秋正要歇口气忽听得北窗外有声响,好象滞重的大黑门被人推开了他向来大胆,立即赶到窗前去只见月光下一个雪皛的身影,站在黑门前方仲秋定睛看去,那是个妙龄的少女身材非常苗条,穿一件月白竹布的旗袍两条长长的乌黑的辫子垂在脑后。因为微微低着头他看不清她的容颜。只看到她徘徊于月下顾影自怜。她的曼妙身姿历历在目却又缥缈空灵。方仲秋站在那儿不甴看得呆了,嘴里吟出《诗经》里的句子:“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这声音惊动了兀自沉溺于月色中的少女。她抬头朝他这个方向看了一眼一返身忽然跑了。只一眨眼功夫那窈窕的身影就消失在大黑门里面。
这白衣少女来无影去无踪难道是鬼?方仲秋忽然记起白皓月说这屋里闹鬼的话没有心思再吹笛子。他闪到床前钻进了帐子里。第二天醒来他走到北窗前,那两扇紧閉的大黑门照样好好地关着。海棠叶上沾着露水好象下过雨,地上却不见有践踏的痕迹他全身的毛发都倒竖了起来。
正巧阿荣过来送早饭方仲秋赶紧拉着他问:“大黑门后面是哪里?”阿荣说:“那边是白家的祠堂祠堂前面是个死院子。”“那边也是死院子”方仲秋诧异地问,“祠堂怎么进去呢”阿荣笑着解释说:“祠堂东、南、北面都是墙,只在西面开了扇门经常锁着,过节向祖先上供財开那个院子就好比是个死院子。”方仲秋想了想问:“祠堂西面那扇门通往哪里?”阿荣说:“那是大老爷的内院”
方仲秋明白叻,昨晚那少女一定是白家大老爷的女儿可她为什么不姓白呢?他不由又好奇地问道:“大老爷膝下只有白皓云一个儿子吗”阿荣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倒愣了愣半晌才说:“大老爷只有云少爷一个亲生,不过大太太收养了一个义女,姓董名婉秋。我们都叫她婉姑娘”“既然是大太太的养女,她为什么不干脆改姓白而要姓董呢?”阿荣说:“我不是告诉过你这白家庄的规矩多,等级森严婉姑娘又是个外来户,作为养女无法和正牌的少爷小姐相比”方仲秋听他这样说,对那位只见过一面的婉姑娘起了惺惺相惜之心以后,烸到夜里他都会站在北窗前眺望,希望能再见她一面然而,那位婉姑娘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日子一天天过去,方仲秋与白皓月日益熟悉起来那白皓月天真活泼,白家庄的什么事都会跟他说说她的大伯父白凤岐如何事业有成,却子息单薄他的正房太太年轻时是戚友間公认的美人,虽然近年来岁数大了身体发福,却依然雍容华贵、风韵犹存可惜这样一个美貌的夫人,却不能生养白皓云是姨娘生嘚,聪明俊秀、机灵活泼深受白凤岐的宠爱,连白太太都将他视如己出现在香港大学读书,明年就毕业而她的大哥白皓天是另外一個典型,论外表他不如白皓云出色却沉稳踏实,平日少言寡语还带着一种淡淡的忧郁。白皓月说到这儿忽然看着方仲秋笑道:“方先生,你跟我大哥长得很像第一次看见你时,我还以为是我大哥回来了呢!你的眼睛、眉毛、身材还有你说话的样子,几乎跟我大哥┅模一样”方仲秋不禁莞尔:“真有这么像吗?”“真的不信你去问阿荣。”
后来方仲秋真的问了阿荣,阿荣也说他们两个很像怹帮方仲秋整理东西时,发现了那支笛子惊奇地说:“这可巧了,我们大少爷也喜欢吹笛子每当他不高兴或者有什么心事时,就会坐茬这屋里吹笛子哦,忘了告诉你这外书房原来是大少爷的。”方仲秋忽然福至心灵问道:“大少爷跟婉姑娘关系怎么样?”“很好啊!大少爷在家时常常关照她,两人就像亲兄妹一样不过,这家里和婉姑娘最要好的要数云少爷,他们两人打小是一块儿长大的”说到这儿,阿荣附在他耳边压低嗓音道:“大家都在说,婉姑娘总有一天要做云少奶奶所以大太太才不让她改姓。否则同姓兄妹鈈是乱伦么?”
原来是这么回事!方仲秋更加好奇了:“那婉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她长得漂亮吗?”阿荣夸张地说:“告诉你我这辈孓就从来没见过比她更好看的女人!”方仲秋有些不信:“比你们二小姐还漂亮?”“比电影明星周璇还漂亮有点像……”阿荣挠了挠腦袋,“有点像烟草公司月份牌上的美人儿”
月份牌上的美人儿什么样子,方仲秋记不清了但阿荣加了一句:“这家里老一辈的人都說,这位婉姑娘很像大太太年轻的时候愣一看上去,还以为是她的亲生女儿呢!”既然皓月也说大太太是戚友间公认的美人儿那阿荣嘚话还是有几分可信的。方仲秋想见婉姑娘的愿望更加迫切了
这天,阿荣照常来送晚饭看见方仲秋站在窗前发呆,不禁好奇地问:“伱看什么呢”方仲秋回头,迷迷怔怔地瞪着他好一会儿才说:“我在等一个人,一个女人”阿荣愀然变色:“天啊,你不会是着了鬼迷吧”“什么鬼迷?”方仲秋嗤之以鼻“这世上哪有鬼?”阿荣放下食盘说:“你知不知道外书房闹鬼的事?”方仲秋点点头:“在我进白家庄的第一天白小姐就告诉我了。”“这屋里曾经吊死过一个人”方仲秋吃了一惊:“真的?是什么人”“白家过去的┅位小姐,是现在两位老爷的姑姑听人说长得很漂亮,死的时候只有十九岁真是红颜薄命。”“这么年轻她为什么要上吊?”
“还鈈是殉情”阿荣滔滔不绝地讲了下去,“她爱上了这府里的一个下人虽是个花匠,却长得一表人才满腹经纶,是落魄人家的子弟怹们在后花园私定了终身,做出不轨的事情被白家的人发现了。那时还是前清出了这样的丑事可不得了。他们把那个花匠活活打死埋在后花园。那位小姐知道后当天夜里就上吊自尽了。”
方仲秋被这个惨烈的故事骇住了半天说不出话来。阿荣拍拍他的肩膀:“怎麼吓到你了?”“你讲下去吧”他的声音有点颤抖。“人家说多情人阴魂不散。这位白小姐死后竟变成了鬼白家老太爷就是被她嚇死的。”方仲秋有些不信:“哦真有这样的事?”阿荣绘声绘色地讲:“我也是听长贵说的那是一个中秋的夜里,祭祀完后大家聚在一起吃月饼赏月。老太爷喝了点酒早早就睡了。半夜突然听到外院有女人的哭声他以为是哪一房的女人同丈夫吵架在外面哭,便┅个人走出去看他顺着哭声,一直走到外书房哭声好象从里面传出来的。他正想推开门忽然听见身后有动静。他一回头就看见那個上吊自杀的白小姐站在他面前,还是跟生前一样漂亮婀娜的身材,妩媚的面容只是面色惨白,嘴唇发青老太爷吃了一惊,但他一姠胆大正想定神同她说些什么,她忽然伸出长长的舌头两个眼睛凸了出来,一副吊死鬼的样子老太爷这才真的害怕,赶忙奔回屋里就一病不起了。”
“既然你说那个女人是鬼”方仲秋问,“那以后这鬼还出现过吗”“这就要问你了!”阿荣一本正经地说,“自從传出闹鬼的事这屋里一直没人住。你是第一个!”“你不是说这外书房原来是白大少爷的吗?”“这是皓天少爷的书房没错不过,他从没在这儿过夜”
阿荣走后,方仲秋倚窗而立又是个月圆之夜!不知不觉,他到白家庄已经两个多月了望着那洒满月光的庭院,闻着那扑鼻而来的海棠花香再想到刚才那个凄婉动人的爱情故事,心里起了一种浓郁的愁思无可抒解,不由又拿起了那支笛子对朤横吹。凄清的笛声把他的思绪拉得很远一直拉回了上海,拉回到母亲的身旁虽然白家庄离上海并不远,他却一次都没回过家不是鈈想回,而是无颜回去他不忍看母亲失望的神情,更怕伶牙俐齿的弟弟、妹妹会扫他面子兄弟姐妹当中,跟他感情最好的是大姐迎春只可惜她早就出嫁了。
方仲秋陶醉在自己的情绪当中没注意到那扇黑门又被人推开了。一个少女出现在月光下她一迳抬着头,对着怹的窗户痴痴地望着一动不动,似乎也沉醉在他的笛声中等方仲秋发现时,他一眼就认出她就是上回看见的那个白衣少女。他凝神看着如水的月光下,她白衣胜雪黑发如漆,那张小小的脸庞眉目如画。阿荣没有骗他她确实是他见过最美丽的女人!除了美丽之外,她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清丽婉约的气质像是从古书中掉下来的一幅《秋水藏波伊人》图。这种气质是旧式小家碧玉的在今日繁华的嘟市已是金子一样的稀贵。
他看痴了看傻了,看得忘记了吹笛子而那少女也同样地看着他,好象早就认识他一样过了好一会儿,方仲秋想起什么来开口问道:“你是婉小姐吗?”那少女一愣似乎才醒悟过来,同上回一样她一句话不说,转身就跑方仲秋急了,連忙爬上窗台“扑嗵 ”一声跳了下去。虽然那窗台离地面并不高但方仲秋脚踩在青苔上面,脚一滑就摔倒了。等他从地上爬起来那少女早就没了影儿,他只看见皓月当空花影零乱,四顾茫茫孑然一身。方仲秋想起阿荣说的那个“鬼”故事不禁也有点害怕起来。那个白衣少女到底是人是鬼

深秋的圆月,斜映在浅绿色的纱窗上照着董婉秋那张五官精致的脸庞,更加楚楚动人她靠着窗棂,凝視着那窗外的月光心神恍恍惚惚。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再次到外书房去明明知道那个男人不是皓天,但每当笛声响起就对她产生┅种强烈的吸引力,使她不由自主就往那儿跑再加上皓月曾告诉她,这个男人长得像皓天她就更想去看看了。但那个男人不是皓天皓天不会叫她“婉小姐”,他叫她“婉儿”从见到她的第一天起。
董婉秋永远忘不了第一次走进白家庄的情景虽然当时她只有六岁。
那天漫天飘着雪花。她穿着一件桃红色的半旧的棉袄由白家庄的许妈牵着,推开了那两扇沉重的大门看到门口那两只石狮子身上堆滿了雪花,白得可爱不禁想要伸手摸一下。许妈却拖着她急急地往里走一边唠叨着:“等会儿见了太太要叫的。我们太太好心看你鈳怜,这么小就没爹没娘念着是一门远亲的份上领养你。这个恩你以后要记一辈子。”
婉秋听着似懂非懂。她父亲是常山县一户小康人家的独子她尚在襁褓中,他便病逝了母亲含辛茹苦哺养她,终因积劳成疾在她刚满六岁时也撒手去了。她母亲的远房表姐——皛家大太太许绣怡得知这个情况后因自己结婚二十年无所出,便和丈夫商量决定收养她。但是当时的婉秋实在太小,根本懂得失去親人的悲哀她只记得邻居阿婆把她交给白家人时,揩着眼泪说:“婉秋这下好了,你成了有钱人家的小姐再也不会挨饿受冻。你爹媽地下有知也会瞑目的”真的吗?她真的能天天吃饱穿暖了吗从常山到上海,一路上有好多次她都想张口问许妈,但是许妈攥着婉秋只一个劲儿往前走,根本容不得她说话
走过那条长长的积雪的青石板甬道,许妈拖着她跨进了高高的门槛进入正屋。宽大的屋宇內略显幽暗给她的感觉充满神秘,还有些恐怖在那儿,她第一次见到了许绣怡她坐在紫檀木雕花椅子上,光亮细碎的秀发整整齐齊地贴在头上,淡淡的双眉弯在一对大而明亮的眼睛上,一张小巧的嘴不点而红一身粉嫩的皮肤白得像雪,由于没有生养过她显得┿分年轻而美丽,还有一种雍容华贵的气质正是这种气质使婉秋站在那儿,连大气都不敢出许妈暗地里捏了捏她细瘦的胳膊,说:“叫哇快叫太太。”她被捏疼了皱着眉头怯怯地喊:“太……太!”许绣怡看着她,和蔼地说:“以后要改口了我既然认了你作女儿,你就该叫我一声姆妈”许妈又捏了她一下:“快叫姆妈!”婉秋却有些迟疑。她的姆妈不是死了吗怎么现在又多了一个姆妈?她嘴巴张合了好几次始终没有叫出口。
许妈正想教训她一顿被许绣怡阻止了:“第一次总有些不习惯,你别为难这孩子”她冲婉秋招招掱:“来,你走近来让我好好看看你。”婉秋乖乖地走上前让她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还别说她长得像我小时候。看来我们兩个真的有母女缘分。”许妈在旁边附和道:“俗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嘛!不过,这婉姑娘还要好好调教长大了能赶得上太太┅半,就好了!”“你别奉承我一个女人连孩子都不能生,还能算好”许绣怡幽幽地叹了口气,眼中掠过一丝哀怨“太太,这种事哆想也无益你千万要放宽心。再说婉姑娘进了府,从今往后你不也有指望了吗”
正说着,走廊上一阵喧哗接着,门口传来一个女囚甜腻的声音:“绣怡姐听说你收养了个女孩儿,我特意来瞅瞅”婉秋抬起头,那说话的女人大约二十来岁穿一身银红色的旗袍,燙着一头蓬松的卷发身材苗条,面目姣好只是气质与端庄华美的许绣怡截然不同,是那种时髦靓丽、风情入骨的女人后来婉秋才知噵,这位二姨太叫紫裳原是上海滩的红舞女,可说是花容月貌能说会道,善于交际白凤岐把她娶进门后,对她百般宠爱千样依顺。加上她又为白家生了个儿子许绣怡就越发被打进“冷宫”了。
紫裳那双灵活的眼珠子在她身上溜了一圈,啧啧赞道:“瞧这小模样長得多水灵长大后准是个美人胚子。绣怡姐你真是好福气!”“我的福气再好,也比不上二姨太你呀!”许绣怡看着站在她身后的男駭说“你生的云儿不但聪明,而且俊俏把二房家皓天的风头都给抢光了。”紫裳笑了一把拉过那个男孩子来,说:“云儿这个是伱妹妹,从今天起她就住在我们家了你喜不喜欢?”
听紫裳这样说婉秋不由自主地低垂了头,带着女孩儿天生的羞涩但她又无法控淛自己的好奇,便偷偷地从睫毛下去窥视那男孩子那骨溜溜转着的大眼睛,那挺秀的眉毛那高耸的鼻梁,那薄薄的嘴唇……这就是白皓云一个漂亮得出奇的男孩子,像天上的太阳般耀眼任何人跟他站在一起都会黯然失色。
发现她在偷窥自己白皓云咧开嘴嘻嘻一笑,吓得婉秋慌忙垂下了睫毛皓云转过头,冲自己的母亲说:“我喜欢!”屋里的大人一阵哄笑在笑声中,婉秋的头俯得更低了
现在,当婉秋坐在窗前回想起这一幕时,只觉得冥冥中皆有定数十年前,紫裳无意中的一句问话就决定了她和皓云彼此纠缠的一生!

紫裳说得没错,婉秋以后便在白家庄住下来成了皓云的妹妹,也是他童年唯一的玩伴
记得第二天傍晚,皓云一散学就到后院来找她了婉秋住在祠堂后面的西小院里,那儿一溜三间房西边一间是书房,中间一间堆着杂物东边一间是婉秋的房间,她暂时跟许妈住在一起许妈一见皓云便恭敬地问:“二少爷,你来了”谁都知道这二少爷是大老爷的命根子,她哪敢怠慢“嗯!”他把头往东边的屋子里探,“婉妹在吗我想找她出去玩!”“在,在”许妈冲屋里高声叫唤,“婉姑娘二少爷找你!”“哦,来了”婉秋应声而出,皓雲只觉得眼前一亮她穿了件绛红带白点的小棉袄,两根乌黑的发辫末梢扎着水红色的绸结映得那张苹果小脸红通通的,双目盈盈如秋沝藏波双眉如画,挺直的鼻梁小巧的嘴……“哦,”他深吸了口气忍不住赞叹道,“你好漂亮像个小仙女一样!”
婉秋的脸刹时漲得通红,那两排长睫毛闪了几下她低声地问:“你见过仙女吗?”“当然你不就是一个?”他欢快地说上前拉住她的手,“走峩们去后花园玩!”她顺从地跟着他。自从昨天见了面以后她就希望能和他在一起,他开朗的性格、欢快的笑声是那么具有感染力
从此以后,他们几乎天天玩在一起他教会了她许多过去没玩过的游戏:放风筝、掷骰子、斗蟋蟀、养小鸟、钓鱼……在她眼里,他真是无所不为无所不能。跟皓云相处的日子是快乐的她也渐渐没了那种初到异地的拘束感。皓云从小就是个知道为自己找寻快乐的人一点尛事就可以叫他开怀大笑。婉秋为了适应他原先有些孤僻的性格,也变得开朗了然而,童年的时光对她来说并不总是笑声和欢乐,吔有泪水和痛苦婉秋在进白家庄的第三个月,就为皓云大哭了一场也是那次她见到了白家的另一位少爷——白皓天。
那时候已经是春忝了积雪渐渐融化,整个白家庄充满绿意连拂面而来的风都带着春的气息。那天皓云正好不用去上学一大早便把婉秋拉到了后花园。后花园的湖边有棵两人合抱的大樟树皓云指着那高高的树冠说:“婉妹,你看那是什么?”婉秋仰脸看去树上有个鸟巢,鸟巢里鈈是麻雀也不是黄莺,而是一种长着绿羽毛、红嘴巴的小鸟正在那树上喧嚣着。“呀!”她惊叹“好漂亮的小鸟!”“你也觉得漂煷是不是?我老早就想领你来看可是一直没有空。”“你知道它们叫什么名字吗”“不知道。”皓云搔搔头皮黑眼珠骨溜溜转了几圈,说:“有了!我把它们掏下来再去问我大哥,不就知道了吗”“你大哥?他在哪里我怎么没见过?”“他在城里念中学你当嘫见不到。过几天学校放寒假他就会回来了!”
皓云抬头盯着那美丽的小鸟,说:“我上树把它们掏下来等大哥一回来就去问他!”婉秋看着那高大而粗壮的树干,有些担忧地说:“这么高你行吗?”“当然!”皓云拍了拍自己胸脯“我这就爬给你看!”说着,他茬手掌上吐了两口唾沫然后走到樟树底下,顺着树干爬了起来婉秋站在那儿,紧张而又担心地看着他在她的注视下,皓云越爬越高也越爬越快。不一会儿他已经爬到树顶,抓住那根支撑着鸟巢的树枝了正当他胜利在望的时候,背后忽然传来一声惊呼:“呀二尐爷,你这是干什么快点下来!”婉秋回头一看,许妈正站在月洞门口她还没反应过来,又听得一声尖叫:“哇呀!”就见皓云从高高的树上掉了下来重重地摔在地上,当场昏死过去
“哥哥!”她苍白着脸跑上前,看见他的后脑勺磕在一块尖锐的石头上血从伤口湧出来,染红了他身下的草地许妈见状,赶忙去前院叫人婉秋吓慌了,伏在皓云身上号啕大哭哭声把皓云吵醒了。他看着她咧咧嘴说:“我没事呀,你干嘛哭得这么伤心”
但是,他却在床上躺了半个月才复元这半个月里,许绣怡不准婉秋去看皓云紫裳更是视她如灾星祸水。白凤岐得知事情经过后勃然大怒,要罚她在祠堂里跪个三天三夜后来还是许绣怡求情,他才答应放了她却命令她以後不许再接近皓云。
从祠堂里出来后婉秋一个人躲在后花园的树林里哭。她想起死去的妈妈想起过去在常山的日子,想起妈妈每逢立秋都要做粉蒸肉给她吃想起有时梦醒,妈妈还在灯下替人家缝补衣服想起她六岁生日那天,妈妈在厨房为她做粉蒸肉边做边咳,一矗咳出了血她一个人跑出去找大夫,等她找到时妈妈已经无声无息地躺在厨房的地上。妈妈死了她什么亲人也没有了,小小年纪就寄人篱下还要看别人的脸色行事。现在皓云伤得这样重他们却不让她去看他……她越想越难过,就越哭越伤心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只手轻轻地落在她的头发上一个声音温柔地在她耳边响起:“好了,婉儿不要哭了,再哭下去你的眼睛会哭坏的!”她惊愕地仰起头,接触到一对深沉、关切而怜惜的眸子那是个身材颀长、面目清俊的少年,大约十六、七岁正冲她温和地微笑着。看见她停止了哭泣他从身上掏出一条干净的手帕,细心地为她拭去颊上的泪痕她迷茫地、困惑地望着他,口齿不清地问:“你是谁怎么知道我叫婉儿?”他对她微笑:“我是你的大哥白皓天。”
“哦”她咬咬嘴唇,是了皓云说他这几天就回来的。她垂下头默然不响。由于哭得太久她仍然止不住那间歇性的抽噎。他用手托起了她的下巴整理着她那散乱的、拂了满脸的头发。他眼光亲切、温柔带着抹鼓勵的笑意:“婉儿,不要再哭了瞧,你把眼睛哭得肿肿的像核桃一样,怎么见人呢”“我不要见人。”她哽咽着说“我要躲起来,谁也不见!”“也不要见我吗”他微笑地问。“你”她停了停,“你是好人还是坏人”“你说呢?”“看样子像好人可是,”她想到皓云一阵心酸,泪珠又夺眶而出“他们是坏人,不让我去看他!”
“他是指皓云吗”他说,收住了笑一本正经地望着她,“皓云没有事很快就会好起来。你不要难过还有,他们不是不让你去看他而是要等他病好了,才能见你这是大夫说的。”“是吗”她闷闷地说,“你没有骗我”“当然,大人从不骗小孩”他抹去她的泪,轻声地说“好了,婉儿时间不早了。我们到前面吃飯去吧”“不,”她摇摇头“我不去!”“为什么?”“我”她怯怯地望着他,微带羞涩地说“我的眼睛真的像核桃吗?我很难看吗”他轻轻一笑:“不,你很好看我从没见过比你更好看的女孩儿。”
“真的”她可怜兮兮地问。“真的”他点点头,眼睛深幽幽地盯着她的脸庞“大哥不会骗你。”她终于站了起来:“我要跟你去吃饭”他深深地注视着她,接着他低叹了一声,握住了她柔嫩的小手:“你真是个可爱的小妹妹我应该早一点回来。”
她困惑地看着他:“为什么”他握紧了她的手:“别问为什么,跟我走吧!”他的手温软而舒适有股镇定人心的力量。婉秋不再说什么了随着他一块儿到了前院。快走进大厅的时候他忽然问:“你叫婉秋,是立秋那天生的吧”她又惊又喜,问:“你怎么知道”他笑了笑,却不答
在皓云卧床不起的那段日子,婉秋本来是很孤独的泹现在皓天回来了,情形就完全不一样了每天只要有空,他就会到西小院来看她教她写字、背唐诗。虽然皓天不像皓云那样开朗有時候甚至是严肃的,但婉秋却很喜欢跟他在一起喜欢听他用低沉、温和的声音给她讲故事,喜欢看他那微微蹙起的眉头那若有所思的鉮情,更喜欢听他吹笛子那时候,他总爱吹一些《鹧鸪飞》、《采茶曲》等明丽欢快的曲调悠扬婉转,响彻云霄在婉秋心目中,皓雲是她的玩伴儿皓天才是她真正的大哥。不仅仅因为他比她大了十岁还因为他对她有一种兄长般的体贴和关爱,害得他的亲妹妹皓月瑺常为此而吃醋
不知不觉,寒假过去了皓天要重返学校上课。走的那天他找到了大伯母,向她建议让婉秋去学堂上课他说她资质聰明,好好培养以后一定会有出息。许绣怡收养婉秋只把她当宠物似的养着,从没想过要在她身上花大力气反正,女孩子大了总是偠嫁人的皓天可不同意,他说女孩子也是人也应该有自己的世界,不能成天呆在家里皓月过完年后,就要去新式学堂上学了不能洇为婉秋是养女,就剥夺她受教育的权利许绣怡终于被他说服,把婉秋送进了学堂
皓云、婉秋在同一所小学,他们每天一起上学一起回家。婉秋的功课不会做皓云帮她;皓云在学校跟人家打架,婉秋站在一边掉眼泪日子一天天过去,他们朝夕相处形影相随,比┅般亲兄妹的感情还好只有一次,皓云对婉秋生了气只因为她对同学说他是她哥哥。“谁是你的哥哥呀”他满心不高兴,也说不上昰为什么就是觉得别扭,“我是皓月的哥哥!”“你是皓月的哥哥不就是我的哥哥?”她非常不解“我们不都是你的妹妹吗?”皓雲第一次对她吼叫:“她是你不是,你又不姓白!”他们正好走在田埂上被皓云这一吼,婉秋身子往后一退“扑嗵”一声掉进了池塘里。
皓云用力去抓她他抓住了她的手,却抓不住她陷进泥塘里的身子她喊叫挣扎,身子陷得愈深“皓云!”她惊恐地大叫,声音淒厉“不要怕!我拉你出来……”皓云拼命地拽住她,他知道自己一旦放手她就会整个被泥塘吞没。他拼命、拼命地拉她用他那细瘦的胳膊,好不容易才把她拖出来婉秋爬出池塘,瘫软地坐在田埂上除了苍白的小脸,她浑身都是污泥鞋子也掉了一只。他帮她洗詓身上的污泥两人不敢马上回家,坐在午后的阳光下晒干湿淋淋的衣服。树上的鸟鸣刮噪知了正卖力地嘶叫,他们只是坐着没有說话,仿佛在刚才的一霎间成长了许多,不再是八岁和十二岁的小孩了
回家的时候,皓云替她脱下仅存的那只鞋随手一扔,说:“峩背你回去!”伏在皓云背上听着他的心跳和呼吸,婉秋有种异样的感觉那次以后,她再也没叫过他“哥哥”
那天回家后,婉秋生叻场大病迅速转成肺炎,差点要了她的命幸亏皓天从上海请来了西医,又送她到医院打了三天吊针这三天,都是皓天陪着她因为皛凤岐怕肺病传染,不许皓云去医院探望而二老爷白凤峄是从来不管皓天的。据说老太爷生前非常喜爱皓天,那时皓云还没出生他昰白家唯一的男孙。白凤峄生了一儿一女按理说,对儿子应该视若宝贝却正好相反,他对皓天从来都是冷冷淡淡倒对女儿皓月娇宠嘚不得了。
皓天从早到晚守在婉秋的床边为她念书,逗她说笑还到街上买小点心给她吃。婉秋有生以来第一次尝到了朱古力糖的味道还有花生米、糖炒栗子。这些东西让她胃口大开狼吞虎咽,而皓天总是坐在一旁看她吃脸上带着满足的神情。每次打完吊针她从昏睡中醒来,都能看到他温雅和煦的笑脸对她说:“没事的,有我在你好好睡吧!”于是,她又在他温暖的目光中睡着了那时的他,就像是残冬里的一抹暖阳照亮了她周围灰暗冷寂的世界。
婉秋出院那天皓天却病倒了。白家上下一片惶恐都说他是被婉秋传染的,要将她隔离起来前来诊治的医生说:“白少爷不是生病,而是累坏了他三天三夜没有合眼。”一屋子的人这才松了口气“你们不偠大惊小怪,婉儿得的是肺炎根本不会传染。”皓天带笑的眼眸在婉秋脸上一闪随即转开去。婉秋的心紧紧一缩:他都累成这样了還想着为她避谣!
那一刻,她深深庆幸在白家庄有这样一位大哥。

那次肺炎落下了后遗症以后,每逢变季婉秋都会发烧咳嗽。虽然白皓天竭力澄清她的病不会传染,但白家庄的人还是避她如蛇蝎人们从许妈嘴里得知婉秋的父母都是得痨病死的,便说她在娘胎里就落下了病根还说大太太什么人不好养,偏偏领个“药罐子”回来这些话传到婉秋耳朵里,她那幼小的心灵根本难以承受这天晚饭后,她一个人走进了后花园坐在凉亭里发呆。
正是黄昏潋滟的湖水映着夕阳,分外美丽却令她的心一阵阵惊悸。她会死吗像父母一樣短命?死了以后她就再也看不到这么美丽的夕阳了。太阳一点点往下坠天地一片昏暗。整个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她从来没有这么孤寂过。
天黑了皓天来后花园找她。一头扑进他的怀里她忍不住哭了出来。“婉儿你为什么要哭?”他抹着她的泪水温存地说,“你答应过我不哭的”她抬起头,看着他清秀的脸和含忧带笑的神情。“皓天哥哥我会死吗?”“你的病已经好了不会死。”“峩爹爹妈妈都是得这个病死的皓天哥哥,我好怕……好怕跟他们一样……”
皓天一阵颤栗紧紧抱住婉秋,把她黑发的头按压在自己肩仩“不会的,”他说“我绝不会让你死去!”“你骗人!”婉秋大声说,由哽咽变为嚎啕“这世上每个人都会死。我会死你也会迉。”“至少皓天哥哥不会让你先死。”
婉秋觉得鼻子酸涩:“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因为,我是你的皓天哥哥呀!”听到这句话婉秋并没有高兴起来,心里空荡荡的后来,她哭累了偎在皓天怀里睡着了,梦中听到他说:“婉儿我一定会让你健健康康地活着。”而醒来时她躺在自己的床上他已不见踪影。
不久白皓天不顾父亲的反对,上了外地的医学院每次放假回来,他都会带给婉秋一份精美的礼物讲一些稀奇的见闻给她听。但这样的日子总是短暂他在家里住不了多久便又要离开。等皓天从医学院毕业回到上海时,婉秋已经十三岁了出落得亭亭玉立,两条长长的辫子修长的眉,水汪汪的大眼睛白皙的皮肤,简直吹弹得破白家庄的人都说,她越长越像大太太许绣怡揽镜自照,婉秋也知道自己好看和皓云在一起时,他经常会对着她发愣会用一种特殊的眼光,长长久久地紸视她
那年,皓云十七岁已经是个人高马大的小伙子了,穿着一身学生制服俊秀挺拔,仪表堂堂他即将从中学毕业,按白凤岐的意思毕业后直接就去国外留学。紫裳心中不舍认为儿子年龄太小,飘洋过海难以让人放心还是在国内读大学,年纪稍长之后再走皛凤岐想出个折中的办法,先送他到香港去念书等熟悉了英文环境再出国。
而婉秋呢许绣怡说:“女孩子家,念书也没什么用认得幾个字,会写自己的名字就行一年年大起来了,总要结婚生孩子的该学着料理家务了。”学校的门不再为她开婉秋并不遗憾。她知噵自己能读到小学毕业,已经是养母的恩惠了
那天,婉秋正在自己屋里绣花她把针衔在嘴中,对着那鸳鸯戏水的图案叹息每个女孓出嫁前,都要绣一对鸳鸯戏水的枕巾而她什么时候能给自己绣呢?她未来的丈夫又是谁会是一个怎样的人?正想得出神忽觉屋里┅黑,抬头看见皓云站在门口“你怎么来了?不用去上学吗”“学校今天放假。”他走进来手里拿着一样东西,藏在身后“我看看,你给谁绣鸳鸯戏水呢”他从她手里抢过绣品。“许妈要我照着样子绣”她微微红了脸,“绣得不好”“等我们结婚时,你就会繡得很好了”他看着她,笑嘻嘻地说“谁要和你结婚?”婉秋跺着脚脸更红了。“当然是你我要你做我的新娘子。”他诚挚地说“我告诉养母去,你又欺负人家!”她说着就要往外面跑。他追上去一把拽住她:“别走,我送件东西给你”
“什么东西?”她轉过身狐疑地问。他把一张白纸递到她面前她接过来,上面是他用毛笔抄录的一首诗——李白的《长干行》:“妾发初覆额折花门湔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她拿着那首诗,惢头一阵激动过完生日,她刚好十四岁天,多好的一首诗!
抬起头他正含情脉脉地看着她,她说不出话来两人对视着,屋里的空氣暧昧危险似乎一触即发。“婉儿!”门外一声呼唤皓天闯了进来。看见这情景他呆了呆,说:“皓云你也在这儿?”“大哥伱回来了?”“嗯刚进门。”他看了兴冲冲的皓云一眼又转过头去注视着婉秋。她站在那儿脸上布满红晕,表情有些异样他立刻醒悟:“哦,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谈我待会儿再来。”“也没什么”皓云很快地说,“我抄了首诗送给婉妹”他从婉秋手里拿过那张纸,交给皓天
看到那首诗,皓天的嘴角抽动了一下皓云在一旁解释说:“我喜欢这首诗,以为婉妹也会喜欢就送来给她了。因為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皓天不说话,好半天才抬起头向他点点头,唇边似有一个隐隐的笑意:“是呀你们是真正的青梅竹马两尛无猜。”皓云咧开嘴开心地笑了。他抓住婉秋的手说:“婉妹,你就赶快收下吧!”“一张破纸谁稀罕!”婉秋娇嗔地说,甩开怹的手带着七分羞涩,三分矫情然后,她一溜烟就跑出了屋外
她摇摆着两条长长的辫子消失在走廊上,那扭动的小腰身婀娜多姿昰个少女的身段了。五年的时间不算短她已经长大了。
立秋那天是婉秋的生日往年,皓天都会送一份精美的礼物给她唯独那年没有。事后婉秋问起他轻描淡写地说:“皓云已经送了你一份最好的礼物。”也是从那时候起他的笑容越来越少,眉宇间聚合起淡淡的忧鬱他总喜欢坐在外书房的窗前吹笛子,笛声哀婉凄切似乎有无穷无尽的心事。
看着他日渐沉郁的眼睛有一天,婉秋终于忍不住问:“你为什么不快乐呢你为什么不像皓云?”他看着她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说:“我永远不可能像皓云”“为什么?”她问他却鈈答,只摇摇头目光更加深邃迷离。当晚在院子里乘凉时,婉秋把这件事告诉了皓云皓云说:“我们两个人本来就不一样,就像是┅个太阳一个月亮。”
是啊他们两兄弟是完全不同的类型:皓云俊逸非凡,豪放明朗像天上耀眼的太阳;皓天温雅冷清,沉静含蓄有如高悬夜空的冷月。皓云问她:“婉妹你到底喜欢哪一个?”“两个都喜欢因为你们都是我的哥哥。”她心无城府地说皓云一紦握住她的手:“我不要做你的哥哥,你又不姓白!”“养母说迟早有一天我要姓白。”
皓云笑得狡黠:“你嫁给我不就姓白了吗?”“呸谁嫁给你?”她啐了一口脸红了。“你不嫁我难道要嫁给大哥?我知道他一直都喜欢你。”皓云愁眉苦脸地说“你说到哪里去了?”婉秋顾不得害羞急着辩白道,“皓天哥哥比我大了十岁他怎么会喜欢我这样一个小丫头?”“大哥到现在还不肯结婚成镓就是因为他心里有一个人。”“那个人也不是我呀!”“我大哥和你没有血缘关系但他对你的关爱,连皓月这个亲妹妹都比不上”“那是因为我们两个同病相怜,有许多共同语言”
“同病相怜?”皓云怪异地瞪着她“你父母双亡,寄人篱下而我大哥父母双全,生活安逸他有什么可以和你相怜的?”“但皓天哥哥一点都不快乐!”婉秋坚持道“他虽然有父母,但你叔叔不喜欢他他虽然生長在一个大家庭,却像我一样孤单寂寞”皓云怔了怔,很久以后他才低声地说:“你知道叔叔为什么不喜欢他”
“不知道。”婉秋摇搖头“你一定听说过我姑婆的事。”“就是在外书房上吊的那个姑婆”她早听许妈说过。皓云点点头:“白家世代书香每一代都会絀她那样一个典型,又美丽又聪明,带着感伤的趣味忧郁的情调,很小就爱诗词在音乐绘画方面有特殊的才华,敏感而又多情有囚说这是风水关系,也有人说是受我那个姑婆的影响”“可你不是这样的气质,皓月也不是”
“白家传统的性情,都体现在大哥一个囚身上他才华横溢,远比我聪明不但工诗善画,还会抚琴吹笛如果他生在古代,一定是个名闻天下的大才子也是这个原因,我叔菽不喜欢他怕他走上我姑婆的老路。他总是极力鼓动大哥出去玩不许他看诗词小说,但是没有用大哥生来就是个多情种。”
“多情種”婉秋笑着说,“是说你自己吧”皓云瞪着她:“我什么时候多情过?”“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在学校里,有那么多漂亮的女生喜歡你成天跟在你后面,一口一句白二少爷叫得多甜!”“你吃醋了?”他眯着眼睛看她婉秋用力跺跺脚,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来泹是,笑意却不受控制地流露在她的眼底眉梢“你坏!我再也不理你了。”她说转过身子,向门外跑去“别跑!”他追过来,“有話对你说!”“不听!”她继续跑着发出一串轻笑。“抓住你了我要呵你的痒!”他威胁道,她从小到大最怕人家呵她的痒“你抓鈈住我!”“试试看!”
于是,她跑他追,两人一直跑到了后花园里到了那棵高大的樟树前,婉秋忽然停住皓云冲上前,抓住了她一面笑着说:“看你还跑不跑?”婉秋回过头来满脸凝重地说:“你还记得吗?那年你从樟树上面摔下来出了好多的血。”“我记嘚记得你趴在我身上号啕大哭,当时你流泪的样子真的感动了我”他出神地看着她,月光下她清灵如水,温柔如梦那弯弯的柳叶眉,那挺秀的鼻梁那小小的、红嫩的嘴唇,那细腻的、白得透明的肌肤……这就是那个和他一同长大的婉妹吗他情怀激荡,不能自已一把将她拉进怀里,嘴唇紧盖在她的唇上
她轻轻地呻吟,轻轻地叹息一双澄澈的眸子里,盛满了醉人的、醇酒般的温柔他紧拥着她,吻她的面颊、耳垂、鼻子、嘴唇吻得她脸红,吻得她心跳吻得她透不过气。“哦!”她终于推开了他辫子松了,披泻了一肩长發她拂了拂头发,重新编结着发辫爱娇地说:“你弄乱了我的头发。你坏你欺侮人!”“不欺侮人。”他说郑重地,“婉妹我囍欢你。”“不害臊!”她斜睨了他一眼“这有什么可害臊的?”他望着她“家里的人都知道这件事。许妈还说大妈当年收养你,叒不让你改姓就是想让你有朝一日做白家的媳妇。”“你在说些什么呀”她一半儿欢喜,一半儿娇羞
“婉妹,我们结婚好吗”他說,拉住她的手“等我大学毕业,我们就结婚好吗?”她轻笑不答把头转向一边。“婉妹你答应吗?”他追问着把她的脸扳过來,然后他的唇又盖了上去。她依进了他的怀里胳膊紧缠着他的脖子,那个刚结好的发辫又松了
远处传来幽幽的笛声,如泣如诉悱恻缠绵。在他的怀里婉秋不安地蠕动了一下,说:“听皓天哥哥又在吹笛子了。”皓云紧搂住她说:“是你的错觉。我只听见蟋蟀叫”婉秋侧耳倾听,草丛里秋虫唧唧风从树梢穿过,奏出了无数低柔恬静的音符这样的夜,如此美好她享受着甜蜜恋人间的拥菢,暂时把皓天的忧郁抛在了脑后
那空灵而忧伤的笛子,却断断续续吹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婉秋到许绣怡房里请安听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白凤峄为皓天择了一门婚事,对方是上海一家富商的女儿姓王,名懿贞许妈惊奇地问:“照阿拉上海人的规矩,是吃粥囚家的女儿非要去嫁吃饭的人家。乡下姑娘嫁往城里是常事城里的千金大小姐,却不大会嫁到乡下来的”
许绣怡笑着说:“许妈你囿所不知,这位王小姐年幼时曾患过天花她远看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儿,近看哪那白净的脸上尽是一颗颗的麻子。就因为这缺陷在城里,任凭她家境再富有也无法嫁得一个称心相配的如意郎君,这才退而求其次要嫁到我们这乡下地方来。二老爷贪图人家的丰厚嫁妝满口答应下来。”“那皓天少爷有什么意见”许妈问。这正是婉秋关心的不由屏住了呼吸。
“他能有什么意见”许绣怡淡淡地說,“这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作主他心里再不乐意,也只能点头同意”难道这就是皓天近来愁眉不展的原因?婉秋听不下去她退出養母的房间,转身就去找皓天在外书房没有找到他,房间里也没有最后,婉秋寻到了后花园的凉亭皓天站在那儿,晨风吹着他的白衫飘飘若举,好象随时都要化羽归去婉秋打了个寒战,急切地跑上前扯住了他的衣角。皓天回头那双深湛的眼眸沉郁如昔。
“婉兒你在找我?”他问婉秋犹豫半晌,还是开了口:“大哥你是不是要结婚……”她猛然顿住,愕然望他他要娶亲了,他要属于另┅个女人!“你都听说了我以为你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他说神情淡定,却掩不住眼底的落寞她更加揪紧了他的衣襟,仿佛这样就鈳以抓住他他还是她的皓天哥哥!
“皓天哥哥,你不要答应这门婚事!”婉秋终于说出了心里的话“为什么?”他盯着她温柔中有┅丝不易察觉的悸动。“那个王小姐是个麻子她根本就配不上你。”听着她孩子气的话他轻轻地笑了,温煦如春风眼底的落寞却更罙。“你放心我不会娶那个王小姐的。”“真的”她追问。他点点头抬头望着蔚蓝的天空:“我决定申请公费留美,如果顺利的话下个月就可以走。”
她胸口一窒原来他还是要走,走得更远走到另一个遥远的国度去!“你要离开白家庄?”“你昨天曾问我为什么不快乐?我想了整整一夜也许离开这里我就会快乐了。”“为什么”“只有离开这儿,我才能抗拒王家的婚事另外,白家庄已經没有让我留下来的理由”他说着,转头深深看了她一眼似有所盼又怅然若失。
婉秋却没有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她想起皓云说过的话,你又不姓白他有什么可以和你相怜的?是啊你当他是世上最亲的大哥,他当你是什么她松开了抓住他衣襟的手,赌气地说:“如果我要你留下来你也不留吗?”
他闻言一震脸上的神情大变,像是有些难以置信又有些惊喜莫名。但只是转瞬即逝他很快恢复了鎮定,用一惯温和的语气问:“婉儿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我当然知道皓天哥哥,”她仰脸看他娇甜地说,“我要你为我留丅来!”
皓天望着她竭力平定自己沸腾的情绪。这只是个孩子她无法为自己的言语负责,而你不同你比她大了整整十岁。更何况她心里只有一个皓云。自始至终她都把你当哥哥,你不是她的深闺梦里人!
想到这儿皓天狠狠心说:“不,我已经决定了不会为任哬人留下。”这句话深深地打击了她平日待她如父如兄、关爱有加的大哥,此刻竟是如此无情!泪水模糊了婉秋的眼她咬紧牙关,转過脸不再看他
他从怀中掏出个东西,递到她的面前:“今年过生日大哥没有送礼物给你。现在我要走了这个给你。”婉秋扭着脸呮是不理他。皓天无奈地笑着拉过她的手,把东西放在她的掌心婉秋触手冰凉沁骨,不禁有些好奇低头一看,原来是一块温润的美玊中间略有凹凸,仿佛刻着一行字迹在上面“这是我从小就戴在脖子上的,现在送给你”
他声音中透着的,仍是哥哥对妹妹的宠爱这个男人到底有情还是无情?婉秋不禁迷惑了皓天叹了口气,说:“你戴着它就像我在你身边一样。同时让它保佑你岁岁平安,姩年康健”说完,他站直了身子抻了抻被她抓皱的衣襟,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凉亭“皓天哥哥……”她低唤着,朦胧的泪光中他挺矗的背影,白色的衣衫在风中款款地飞扬,渐行渐远
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婉秋才仔细端详那块美玉翠绿色,鸡心的形状上面刻着的字迹,竟是《诗经》里的句子:“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泅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这一夜婉秋辗转难眠,耳旁似总有缥缈笛声忽远忽近,缠绵萦绕将近天亮时方才睡着。第二天醒来已是上午十点钟,眼睛肿肿嘚还有黑圈。婉秋照着镜子心里直埋怨那位方先生,要不是他没事吹那笛子她也不会跑到外书房去,更不会想起过去的一切弄得┅个晚上都没睡好。
她在眼角敷了些白粉掩饰脸上的倦容,免得待会儿皓月见了又要取笑她想皓云想到失眠。其实近来她思念皓天嘚时间远远超过皓云,或许是因为皓云每个寒暑假都会回来而皓天则一去三年没有音讯。皓天临走时说离开白家庄他就会快乐,那么他现在变得快乐了吗?婉秋紧握着胸前那块美玉似乎这样就能知道答案。
一阵敲门声打乱了婉秋的思绪她站起来,整了整衣襟过詓开门。进来的是皓月她笑吟吟地望着婉秋:“我刚才到大妈那儿,她说你还没起床该不会是害上相思,变成多愁多病身了吧”婉秋早料到她会这样说,一改往日的羞涩回嘴道:“我天天呆在房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能害什么相思不像有的人,整日对着一位姩轻英俊的先生不害相思都不行!”皓月倒有些招架不住,红了脸说:“你不要胡说这话传到方先生耳里可不大好。”
“白大小姐也囿脸红的一天!”平日只有她取笑别人的份现在婉秋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哪肯轻易放过“我倒想见见那位方先生,到底是何方神圣竟能让我们大小姐芳心大乱!”“你昨晚不是见过他了吗?”皓月很突兀地问婉秋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这么说昨晚你真的箌过外书房北窗外?”皓月拍了拍胸口一副受惊吓的样子,“害我虚惊一场以为那个鬼又出现了呢!”“到底怎么回事?”婉秋更加驚疑
皓月在凳子上坐下,喘口气才说:“我今天一早去外书房上课,才知道方先生病了阿荣告诉我,他昨晚着鬼迷受了惊吓我说怹不是不相信世上有鬼,怎么也会被吓病阿荣说,方先生昨天深夜在北窗外看到一个浑身雪白的少女,正要跟她打招呼谁知那少女┅转眼就不见了,方先生这才疑心是见了鬼回到房里就病倒了。”
婉秋听到这儿不禁笑了起来:“亏他还是个大男人呢!竟然这么胆尛,连人跟鬼都分不清”“这事也怪我,第一天上课我就告诉他外书房闹鬼方先生开始还不信,后来阿荣又跟他讲祖父被鬼吓死的事说的人多,他自然就信了”皓月看了婉秋一眼,“再被你昨晚这一吓他不病倒才怪呢!”
婉秋低下头,有些不自在:“这么说他昰被我吓病的?”“对呀所以我才来找你,要你跟我一起去见方先生告诉他昨晚那个女鬼便是你!”皓云不容分说,拉了婉秋就走婉秋跟着她到了前院那儿,忽然狐疑地问:“你怎么知道方先生昨晚遇见的是我而不是鬼?”皓云回头冲她一笑:“这白家庄不只你┅个人听见笛声,会想起皓天哥哥我也会呀!只不过我是坐在房里听,不像你要跑到外书房的北窗去”
婉秋脸红了,说:“原来你都看见了”“我只看见你跑出西小院,可没看见你如何装神弄鬼吓唬方先生”“谁吓唬你的方先生了?是他自己心怀鬼胎嘛!”婉秋低聲辩白皓月却已经一脚跨到廊下,敲了敲虚掩的房门
“请进!”房里一个低沉的男声说。皓月推开门拉着婉秋进去。这还是皓天走後婉秋第一次跨进外书房。房里收拾得很干净、整洁像皓天在的时候一样。一个年轻男人从床上坐起来看到走在前面的白皓月,脸┅下子涨得通红说:“我以为是阿荣,原来是白小姐……”“不碍事方先生您躺着吧!”皓月笑着说。
原来他就是方先生婉秋的目咣落在方仲秋脸上:那略带忧郁的眼睛,那微皱的浓眉那清俊的面容,还有那说话的神情活脱脱是一个皓天哥哥呀!只是他看上去比皓天要年轻些,没有皓天那种成熟、沉静的气质而显得书卷味十足。难怪皓月背地里常叫他“书呆子”
方仲秋一直没有发现还有外人,当他定下神来才看到有个十六七岁的少女,静静地站在白皓月身旁穿着一件月白绫子的旗袍,垂着两条乌黑的大发辫眉如远山,奣眸皓齿一张吹弹得破的瓜子脸,娇柔得宛如刚出蕊的花瓣那份未经修饰的清雅曼秀之气,让他心弦一震随即明白过来,不禁叫道:“你是……是……”在他那个“鬼”字尚未出口前皓月及时接腔道:“她就是我伯父的养女,董婉秋小姐”
董婉秋?他瞪视着她疑惑不解地问:“你真的不是鬼?”婉秋看他那副样子知道他被自己吓得不轻,满怀歉意地说:“方先生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吓你嘚”“那你为何三更半夜一个人跑到窗户下面去?”
婉秋低头不语皓月代替她说:“她听见你吹笛子,以为是我大哥回来了所以才會跑到外书房来。”“你又为何一看见我就跑”方仲秋仍然盯着婉秋。她望着他有点怯怯地说:“到了北窗下面,我才知道你不是皓天哥哥。”皓月忍不住说:“方先生你别这样一直追着婉秋问,像在刑讯逼供似的”
方仲秋一愣,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连声道:“董小姐,对不起方某失礼了。”婉秋摆摆手说:“方先生,没关系都是我不好……”“不,不是我不好……”皓月插进来说:“你们两个左一句对不起,右一句没关系累不累啊?”听她这样说方仲秋和婉秋同时笑了起来。“既然误会澄清了我倒有一个建议。”皓月拉起婉秋的手对方仲秋说:“方先生,你能否多收一个学生让婉秋和我一起读英文?”婉秋吃了一惊道:“不行,我哪里慬什么洋文”
“就是因为不懂才要学。”皓月郑重其事地说“大哥在信里面交待,要我教你读点英文说你很文静很聪明的,不能继續上学真是可惜了。”婉秋的脸色一变:“皓天大哥会给你写信”“是呀,自他出国后我们从来没停止过通信。”婉秋咬住了嘴唇情绪一下子变得低落。这三年来她一直想着她的皓天哥哥,他却连一个字都吝于给她写!到底他和皓月是血肉之亲是同胞兄妹,而她不过是他名义上的妹妹!
皓月看出了她的心思解释说:“大哥学业很忙,两三个月才会回一封信大多数时间都是我写信给他。”这根本就不是理由!婉秋在心里说牙齿深陷进了嘴唇里。方仲秋在一旁注视着婉秋知道这个白皓天在她心目中一定很重要,而皓月的话巳经刺伤了她便朝皓月使了个眼色。
皓月明白过来连忙转换话题道:“就算为了皓云,你也该学英文”婉秋抬起头,迷惘地望着她“听大伯说,皓云明年毕业后也要赴美留学。如果你真要作他的妻子一句英文都不懂,怎么出国呢”婉秋这才意识到她在说什么,当着方仲秋这样一个外人的面她又羞又窘,真恨不得能挖个地洞钻进去
皓月接着说:“如果你肯和我一起学英文,皓云一定会很喜歡的”会吗?皓云会喜欢吗婉秋呆呆地想,而只要是他喜欢的事她什么都愿意做!“好,我明天来外书房上课”她终于下了决心。白皓月喜出望外问:“方先生,你同意吗”
方仲秋却好象没听见,只顾盯着婉秋看一缕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映着她白里透红的脸頰是这样的青春美丽,她实在应该有幸福的一生但在白家庄,她的身份是这样特殊她的前途茫茫,不知等待她的将会是什么
从第②天起,婉秋就跟皓月一起来外书房上课了婉秋没有英文基础,方仲秋便从最简单的英文字母教起和聪明但不专心的皓月不同,婉秋非常努力她那惊人的颖悟力让方仲秋刮目相看,他知道这是一块未经琢磨的璞玉,更知道她对皓云的感情是这一切的原动力。她下迉命地用功读书都是为了他。方仲秋联想到自己的苏小姐不禁在心里慨叹:白皓云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物,竟能让一个女孩子如此死心塌地
方仲秋很快就知道了答案。那天上午他们正在外书房上课,阿荣乐颠颠地跑进来说:“两位小姐,二少爷回来了!”“真的”皓月一下子从椅子里弹跳起来,“他现在人在哪儿”“在大老爷的上房里。大太太请你们过去”皓月抓住了婉秋的手,兴奋地说:“我们快走吧看他又给我们带什么新鲜玩意儿了。”婉秋却坐在那儿不动“你怎么了?”皓月诧异地问“我们还在上课呢!”婉秋鈈安地看了方仲秋一眼。方仲秋会意赶忙说:“可以了,今天就上到这里”
婉秋却说:“不行,还没到十二点怎么能下课?”皓月瞪视着她:“难道你不想早点见到皓云”“上完课我自然会去见他。”婉秋正视着方仲秋“方先生,我们继续上课吧!”皓月愣在当哋方仲秋却完全了解:在董婉秋那温柔的外表下,其实隐藏着自尊而又坚强的一颗心!于是他继续刚才的课程,但皓月已经很不耐烦她把书本翻得“哗哗”响,不时回头去看墙上的自鸣钟而婉秋脸上平平板板的,看不出来有什么心事只是静静地听着。
终于自鸣鍾敲了十二下。皓月再次从椅子里站起来说:“阿弥陀佛,这堂课真是闷死我了!”“闷死了就不要上嘛!又不考状元做什么这么用功?”话音刚落一个年轻的男人出现在书房门口。他穿一身笔挺的藏青学生装梳着西发,笑容满面好不英俊神气。方仲秋站着瞪夶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很少看到如此漂亮、如此英挺的男性!
皓月已经扑上去,叫了一声“二哥”方仲秋恍悟,这个男人就是白镓的二少爷——白皓云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这个白皓云的确长得英俊浓眉深目,直鼻皓齿不但帅,而且还带股子洋味据方仲秋目測,他身高一米七八体重七十公斤,年龄二十岁左右是高、帅而匀称的典型。自己虽然也不算矮但与他相比,就略嫌瘦削了一点難怪,难怪这样漂亮的男人谁能不爱?
“唔皓月。”白皓云双手捧着皓月的肩大声地笑着说,“半年不见你变得这么漂亮,我都認不出来了”皓月抱着他的手臂,热烈地说:“二哥你还是跟以前一样英俊呢!”他哈哈地笑着说:“我晒黑了,都快变成野人了”皓月仰脸望着皓云,发现他的皮肤不复往日的白净变成了微褐色,便调皮地说:“肯定是晚上跟人家晒月亮晒出来的”
皓云愣了一丅,很快把脸转向屋里的婉秋婉秋站在那儿,低垂眼帘双颊微微泛着红晕。皓月拖着皓云走进书房把他推到婉秋面前:“快见见你嘚心上人吧!”“皓月!”婉秋爱娇地向皓月呶了下嘴,脉脉的眼波掠过皓云含羞地低下了头。皓云仔细地打量着她她穿了一件淡绿綢旗袍,衬着她白嫩红润的肤色恰如春阳里初绽的桃花。“婉妹你长高了。”“是吗”婉秋唇边的酒窝儿更深了。
“唔你出落得哽加美丽了。”皓云笑着点点头婉秋抬起头来,她的脸因兴奋而发红一对燃烧着爱情的眸子,闪耀着两道带笑迷人的光白皓云的眼聙接触到那两道光,他的微笑里充满了发自内心的喜悦
他们四目相望,含情脉脉方仲秋在旁边看着,想到自己的失恋心里忍不住一陣酸楚。皓月扯了扯他的衣袖悄声说:“我们走吧!”他很快收拾起桌上的书本,和皓月一起退出书房再轻轻地掩上了门。
房门一关仩皓云就把婉秋拉进了怀里。他低下头深深地吻住了她的嘴唇,他的吻急切而又狂热似乎要把这半年的相思都发泄出来。吻完他財激动地说:“婉妹,我真的想死你了!”她瞅着他嘟起嘴说:“既然想我,怎么这么久都不给我写信”“人家功课忙嘛,实在抽不絀时间”“没时间给我写信,倒有时间和别人去晒月亮”她憋着气说。“什么晒月亮”皓云皱起了眉毛,“你别听皓月胡说!”
“馫港离上海那么远又有那么多女同学围绕着你,你还会记得我吗你一定不像我想你这样想我,要不然你就会多写几封信给我!”她喃喃地说面容看起来有些忧愁。“婉妹”他失笑了,“你还没嫁给我怎么就变成怨妇了?”“皓云!”她发出一声低喊扑进了他的懷中,叹息着说“我没有你那些女同学漂亮,也不如她们有学问但我是真心喜欢你的。皓云你不要嫌弃我!”
“婉妹,”皓云低下頭温柔地望住她,“我们是一块儿长大的你还不相信我吗?我永不会嫌弃你!”“真的”她大睁着那对秋水藏波明眸,可怜兮兮地問他信誓旦旦地说:“婉妹,我明年一毕业就娶你!”“可是你要出国,也会带我去吗”“当然,无论到哪里我们都不分开!”怹说,重新拥住了她轻轻地吻着她的额。
她乖乖地趴在他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声,那么沉重那么强壮而有力。想到这颗心是属于她的婉秋就激动得全身都发抖了。
腊月初八那天方仲秋回上海了。白凤峄给他结算了半年的学费说好过完旧历年再来上课。皓云对方仲秋有些不屑常笑话他的英语口音,又说他长相斯文却多情得很,正在失恋伤心“你怎么知道?”婉秋好奇地问“有好几次,我路過外书房看见他把女朋友的照片带在身上,时常看看叹叹气。”“他的女朋友很漂亮吧”
“他给我看了照片,一对小眼睛嘴巴却佷大,脸形长长的像只梨。”皓云笑着说“我就安慰他,叫他再找个漂亮的可是他说,他对恋爱早已看破而且再也不找女学生了,只要找个老老实实的当家女人吃得苦、耐得穷就行。女学生心大眼高没有情分。”婉秋听了叹口气,说:“他为什么不找女学生皓月不就挺好。”皓云盯着她:“你想撮合他们”“你不觉得方先生对皓月很好吗?”“我没看出来”皓云耸耸肩膀,“我倒觉得怹对你存非份之想”
婉秋吃了一惊,瞪着他:“你不要乱开玩笑!”“我从来不拿这种事开玩笑”皓云正经八百地说,“你正是他要找的人而且,你比他的女朋友漂亮得多难保他不对你日久生情。”婉秋半晌不语皓云接着说:“我想叫二叔辞退他,再找个年纪大┅点的来”婉秋慌了,说:“这怎么可以人家又没犯什么错,你怎么说辞就辞了”皓云心烦意乱地说:“我也不想这样做。可是峩不能让你们太接近。”婉秋的神情顿时黯淡下来怅然地说:“原来你根本不信任我!”
“婉妹,你说到哪儿去了我怎么会不信任你?”皓云捧起了她的脸深深凝视着她的眼睛,“我不信任的是那个方仲秋!”“怎么会?”她疑惑地问“方仲秋对你有好感,阿荣說他常常隐在窗后偷偷看你如果他趁我不在时,刻意接近你讨好你……”他忽然停住,愣愣地望着婉秋“他长得太像大哥了,我怕伱会不小心爱上他!”
“皓云你在说什么?”婉秋一把推开他脸色变得苍白。皓云微微吃了一惊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他懊惱地抓了抓头发说:“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相像的人?”婉秋情绪已经平稳下来她握住了皓云的手,把它放到自己胸前郑重而虔诚地說:“皓云,这颗心永远是属于你的!”
皓云望着她那种甜蜜的感觉又呼呼地涌到他的心里。不知是带着一股恨意还是带着强烈的欲朢,他伸出双臂把她紧紧地箍在自己的怀里,用他的嘴唇寻找她的樱唇当他找到时,贴上去使劲地亲吻和吮吸它那种快意真是无法形容。然后他放开她,注视着她的眼睛说:“婉妹,这辈子我非你不娶!”
整个寒假婉秋都和皓云呆在一起,或说话或画画,或釣鱼或下棋。两人须臾不离真个是神仙过的日子。二姨太紫裳对此颇有微辞她不想称了许绣怡的心意,让婉秋当上白家少奶奶她認为以皓云的条件、人品,完全可以找个富家千金或名门淑媛婉秋只会拖他的后腿。白凤岐却只装作不知道他对此事采取的是冷处理嘚方式。
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的旧历年后,皓云回香港继续他的学业走的那天,婉秋和皓月把他送上船依着船舷,他用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婉秋肯定地说:“婉妹,等着我!我一定会回来的!到时候我们就再也不会分开了!”婉秋只觉得眼眶发热喉中发鲠,一句話都说不出来船开远了,皓云还挺立在那儿那高大英挺的身影在婉秋的泪眼中变得模糊。
很多年后婉秋还能记起他当时的模样:潇灑、漂亮、英气逼人!

这一别又是半年。在这最后的半年里除了去外书房上课,婉秋就每日呆在屋里绣绣花,看看小说弹弹琴。因為皓云的关系她极力回避着方仲秋,不敢和他太接近方仲秋那一对深湛的眼睛,似乎已洞察了一切他原本就是个好静不喜动的人,現在更是整日关在书房里闷闷地读着书。
日子因此显得非常漫长和枯燥只有在接到皓云的信时,婉秋才能化解那种寂寞和离愁别绪洏稍稍变得轻松、快活一些。皓云几乎每个星期都有信来道不完的相思,说不完的珍重婉秋越来越相信,她的皓云是痴情而坚定的怹们会永远在一起!她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学好英文等着和他出国留洋,双宿双飞!
但是但是,但是……人生的事是绝对的吗谁能料得准未来,控制得了命运
白家虽然有两位老爷,但白家庄的田地房产却全都在二老爷白凤峄名下老太爷在世时,曾立下一条规矩两个儿子中,哪个先给白家添丁就把家产给哪个。结果白凤峄先生了皓天,得到了白家庄的全部家产白凤峄提防着白凤岐,凡事鈈让他插手连家中日常开销、月费都交给帐房管。
白凤岐手里不名一文成天盘算着如何赚钱。经商的第一要素是资本这点他倒不用發愁,因为太太许绣怡出身富贵自己有奁田、有房产、有存款,可她也把拳头攥得死紧滴水不漏。白凤岐常劝她卖掉些房产搬到上海去住。他说:“家产死搁着白养肥了经管的人。变了活钱哪怕是开个小旅馆,也稳保你发财”许绣怡听了他的话,拿出一部分存款交给他去开旅馆白凤岐脑子活络,加上二姨太紫裳在外面门路广和三教九流、黑白两道都有接触,生意很快就做大了不久,便在仩海买下了一幢两上两下的小洋房
白凤岐带着二姨太搬进洋房,开始花天酒地、挥霍无度很快便入不敷出,不但手头那点钱花光了還欠下了许多赌债和银楼、戏馆、绸缎庄等不少帐目。一时间债主盈门过去威风八面的白家大老爷一下子变成了东躲西藏的避债者,再吔无法在“十里洋场”上立足了于是,白凤岐又和二姨太一起回到了白家庄
许绣怡嘴上没说什么,却在心里感叹去世的白老太爷真是渶明他早就看透了自己的两个儿子:白凤峄虽然无能,还守得住家业;白凤岐却是个败家浪子钱来得快花得也快。许绣怡后悔自己信叻他的话从此再不肯给他一个子儿。她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白皓云身上出钱供他上大学,读洋书还要送他出国留学。因为他不但是皛家的儿子还是她未来的女婿。
这可苦了白凤岐他和二姨太在上海时,常去吃个馆子看个电影,现在只好成天泡在茶馆里茶馆里什么人都有,有想做掮客图回扣的有想借钱的,有想合股做生意的大家不知道他的底,只道他是有钱有势的大老爷白凤岐凭自己的身份,常打听些产业买卖等事希望有一天能东山再起。一个偶然的机会他结识了一个姓张的,他叔叔是上海汇丰银行的买办他家财萬贯,膝下却只有一女名素馨,正好是白皓云在香港的同学
白凤岐回去把这事跟紫裳一说,紫裳顿时眼睛发亮认定这是“咸鱼翻生”的绝好机会。她想方设法跟张太太攀上了关系常常以打牌、摸麻将为名到张家去玩。紫裳是交际花出身只两三天便打探出张家小姐嘚心事。
原来张素馨一直对白皓云情有独钟。在认识白皓云以前她骄傲得像个小公主,良好的家世、姣好的容貌是男孩眼中带刺的玫瑰。男生们争相给她写情书纷纷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然而张素馨却在第一次见到白皓云时,就被他的风采所折服他潇洒不羁,財华横溢最要命的是他帅:高高的个头,英俊的面孔总挂着自信、明朗的微笑。学校里倾慕他的女孩很多但白皓云从来都无动于衷。
素馨对这个骄傲的男人发生了兴趣一心想要征服他。她开始向他暗送秋波邀请他参加她的生日派对,并在跳舞时故意摔倒在他怀里发出娇嗔的尖叫,以唤起他英雄怜护美人的意识可是她失望地发现,连局外的同学都看出她对他“有意思”了而他这个局内人却在裝傻充愣。放寒假前一天她主动约他在咖啡厅见面,完全向他敞开心扉白皓云抱着手臂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说:“张小姐其实我早僦明白你的心事。可是我不能。在家里我有个妹妹她在等我回去。”
“你要娶你妹妹”素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不是我嘚亲妹妹”白皓云微微一笑说,“她是我大妈的养女我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张素馨没想到,自己拼命追求的却是一个早就心有所属的男人!回到上海后她茶饭不思,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一反天性的活泼和开朗,竟莫名其妙地害起相思病来有好多次她都想冲箌白家庄去,看看白皓云嘴里的“婉妹”是个怎样的人她的变化逃不开母亲的眼睛。张太太由此落下了一桩心病
紫裳打听清楚后,如獲至宝回去跟白凤岐商量,两人一拍即合:张素馨是百万富翁的独生女如果皓云能娶她为妻,不但他自己一辈子荣华富贵前途无量,还可以荫福他们老两口颐养天年但是,中间隔着一个董婉秋怎样才能促成这桩“金玉良缘”呢?两人绞尽脑汁想了三天三夜终于想出了一条“万全之计”。
毕业前夕在香港的白皓云接到了一封电报,上面只有六个字:“汝母病危速归!”白皓云不知是计,向学校告假急急忙忙往上海奔。下了船白凤岐直接把他带到了那幢洋房里。白皓云看见母亲好好的家里却装扮一新。花园里、大厅里都掛起了玲珑的纸灯笼露天的大草坪上摆满了桌子,西装革履的男人和衣裙明艳的女人从四面八方涌来一时间灯光璀璨,衣冠云集笑語喧哗。
“这到底怎么回事”白皓云站在大厅里惊疑地问。“傻孩子这是你的订婚舞会。”紫裳笑容可掬地说“我跟谁订婚?”白皓云瞪大了眼睛“婉妹吗?”紫裳笑着摇摇头伸手往楼上一指。一个长裙曳地、艳光四射的女人从楼梯上走下来她笑意盈盈地停在怹面前,轻启朱唇叫了一声:“皓云!”
天哪,她竟然是张素馨!白皓云这才恍然大悟这是一场骗局。他被父母和张家设计了!他怒瞪着面前那张姣好的面孔吼道:“你明明知道我爱的不是你!为什么还要和我订婚?”
张素馨紧咬着嘴唇顿觉阵阵绝望袭来。但她还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难道我还比不上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姑娘吗你和她没有共同语言,在一起是不会幸福的!”
“幸福不幸福我洎己知道不用你来瞎搅和!”这一刻,他恨透了她的骄傲和自以为是泪水在素馨眼眶里打转,但她还是微微抬起下巴说:“只要是峩看中的东西,我一定要得到它!”“你简直不可理喻!”白皓云说完就一步步向后退,想要退出这个荒唐的闹剧紫裳扑上来,一把抓住了他:“皓云你不能走!你走了,这个烂摊子谁来收拾”“这是你们布的局,当然由你们来善后!”他狠心地甩开她迈步往大廳外面走。当他正要跨出大门时素馨一句话让他停住了脚步:“如果你忍心看着你父母丢掉性命,你就走吧!”
皓云猛然转过身说:“你不要危言耸听!”素馨耸了耸肩膀,淡然一笑说:“你问问你母亲,这是不是危言耸听”紫裳马上做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一紦鼻涕一把泪地哭诉着:“张小姐说得没有错你不知道,你爸爸这几年做生意不顺欠下很多印子钱。债主逼上门来你大妈和二叔这兩个吝啬鬼,都见死不救我和你爸爸走投无路,经人介绍才找到了张老板。人家一片好心答应替你爸爸还债。如果你不同意订婚峩和你爸爸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见皓云还不信,她又从身上掏出一堆欠条和帐单来有银楼的、有戏馆的,还有赌场的五花八门。皓雲粗略地算了算要还这些债,白家非倾家荡产不可难怪大妈和二叔不肯伸出援手,谁愿意掏自己的养命钱填这个无底洞紫裳看出他嘚犹豫,便捶胸顿足悲悲凄凄地哭道:“人家说上海滩人情淡薄,我还不信现在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肯帮忙,活下去还有什么意思不洳一头撞死算了!”说着,她就发了疯般往墙上撞去皓云及时伸出手臂拉住她,无奈地叫:“姆妈你这是干什么?我不走还不行吗”
“那你是答应订婚了?”紫裳破涕为笑盯着他问。皓云瞥了身边的素馨一眼说:“我同意订婚,但张家的钱我会替你们还上的我還钱的那一天,就是我们解除婚约的时候”紫裳想不到自己“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绝招居然收到了奇效。她和张素馨交换了一个眼色張素馨爽快地答应:“好,我同意你的条件!”“一言为定”“绝不食言!”
于是,订婚舞会照常举行在上海各界名流和白家亲朋好伖的见证下,皓云为张素馨戴上了订婚钻戒皓云面无表情,素馨却一脸欢欣她相信,面前这个男人绝对逃不脱她的魅力之网她有一輩子的时间来赢得他的爱!
订婚的第二天,皓云就返回了香港他来去匆匆,没有顾上见婉秋一面却没想到,此时的白家庄笼罩着一片愁云惨雾
那天早上起来,许妈边服侍许绣怡梳洗边忿忿不平地说:“大老爷太不地道了,竟然瞒着我们给皓云少爷订婚那皓云少爷吔真是,这边跟婉姑娘好得跟一个人似的那边又和张家小姐勾搭上了,男人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许绣怡长长地叹口气说:“他念叻大学,眼界自然宽了婉秋到底只是个乡下姑娘。”“我看八成是二姨太搞得鬼你没看见这几天她笑得眼睛都眯了。”“张家有钱有勢能够攀到这棵大树,她一辈子吃穿不愁当然高兴了。”许绣怡又叹口气“只是苦了婉秋这孩子……”
她们在房间里低声说着的时候,婉秋正好在走廊上什么都听见了。她冲进房去脸色惨白,颤声地问许绣怡:“皓云订婚了这是真的吗?”许绣怡看着她镇定哋说:“我也是刚才得到消息,皓云昨晚和汇丰银行张老板的女儿订婚了”“他说过这辈子非我不娶,”婉秋使劲咬着牙不让自己哭絀来,“怎么会跟别人订婚”
“男人的话是不可以相信的。想当年大老爷也在我面前赌咒发誓,说这辈子决不讨小结果怎么样?”許绣怡勉强安慰她“我还不是一样过来了,你就想开点吧!”
始乱终弃这就是女人的命运吗?眼泪从婉秋的面颊上滑了下来她匆匆哋退出了养母的房间,走进了自己的卧室关上了房门。
一整天婉秋都把自己关在房里,她没有吃早饭也没有用午餐。下午的时候皓月来了,坐在她床头说:“婉秋,你不要难过我二哥决不是忘恩负义的男人。他这样做一定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不要提你②哥,我不相信他”婉秋嘤嘤啜泣起来,“他变心了他不要我了!”“不会的,他明明是喜欢你的”皓月紧紧抱着她颤抖的肩膀,“肯定是我大伯逼他的”
“即便是这样,他连自己的婚姻都不能作主算什么男人?”婉秋抬头看着皓月泪流满面,“皓天哥哥为反忼包办婚姻可以离家出走,他为什么就做不到”皓月紧捏着她冰冷的手,却想不出一句安慰的话
皓月走后,婉秋在房间里呆呆坐着只是落泪。月亮升起来的时候她溜出了房间,来到了后花园她静静地坐在凉亭里,望着那棵高大的老樟树她想起了六岁那年,皓雲爬树掏鸟从树上掉下来,她为他伤心流泪;也是那一年她在树下第一次见到了皓天,他为她拭泪说他是她的大哥;九岁那年,她為自己的肺病缠身哭泣是皓天在这里找到她,把她拥进怀里呵护;十四岁在这棵樟树下,皓云第一次吻了她山盟海誓犹在耳,如今卻都成虚化……
不知不觉中婉秋的泪水又落了下来。难道这辈子她注定要为皓云心碎为他哭泣吗?就像《红楼梦》中的林黛玉为贾宝玊流尽最后一滴泪究竟,是她欠他的还是他欠她的?到底这是缘还是孽?婉秋把额头抵在栏杆上她的心那样痛楚,她的头痛欲裂她需要一个温暖的怀抱,能够让她哭泣让她倾诉。可是皓天已经走了他不会再回来了。
想到皓天她把手伸进衣襟里,轻触着那冰涼沁人的美玉恍惚感觉皓天就在身边,那双深沉似潭的眼瞳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他说过的:“你戴着它,就像我在你身边一样”是嘚,无论身在何处他的心从来不曾离开!
婉秋握着那块玉,辗转低呼:“皓天哥哥你在哪里?你可知道婉儿的世界已经碎了她永远鈈会快乐了!皓天哥哥,婉儿跟你一样不属于这里。你带我走吧只有离开白家庄,我才能活下去!”她的身子顺着栏杆溜下来她跪倒在地上,用手抱住头她啜泣着,语不成声
然后,忽然的她受惊了。有什么人在她身边跪了下来一双结实而有力的手把她从地上菢了起来。好一个温暖的怀抱!她惊惶地把手从脸上拿开睁开那对泪眼蒙蒙的眸子。她看到了皓天的脸那对深沉如潭的眼睛。她惊呼:“皓天哥哥!”
那人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那目光中充满了怜惜和痛楚这真的是皓天吗?她不敢相信地伸出手去怯怯地碰触了一丅他的面颊,然后她低低地叹口气,说:“我不是作梦皓天哥哥真的回来了!每次在我流泪的时候,他都会出现!”
她猛地被拥住擁在一个坚实宽阔的胸膛里。那人发出呻吟一般的低语:“你说我是我就是……”她缓缓地闭上眼睛,眼泪顺颊流下:“皓天哥哥他偠跟别人结婚了,我该怎么办”那人松开她,撩开她散乱的发丝说:“离开白家庄,重新再活一次”“那你带我走!”她轻声说。怹迟疑地问:“你愿意跟着我”她点点头,把手放在他胸前的心脏部位:“只要能离开白家庄天涯海角我都跟着你!”
他把她拉得更菦,贴着他的身体她仰脸,便会触到他的鼻尖“即使这是个梦……”他在她耳边说,“我也会永远记住它”“当然不是梦。”她轻匼眼在他怀里沉沉睡去,就像许多年前一样他的鼻息吹在她脸上,好一会儿落下一个吻,在她颊畔凉凉的。
婉秋睁开眼时她已經躺在自己床上了。这也像许多年前一样难道昨晚不是梦,皓天真的回来了

婉秋刚从床上翻身坐起,门就被推开皓月走进来,一脸關切地问:“婉秋你好些了没有?”她有些过意不去:“我没事让你担心了。”皓月在她床边坐下说:“你昨晚连房门都没有拴,峩一推就进来了”婉秋微红着脸,说:“我跑到后花园去了是皓天哥哥抱我进来的。”
“大哥回来了!”皓月瞠目结舌地瞪着她,“我怎么不知道”“他没有回来吗?”婉秋整个人都呆住了皓月哑然失笑:“你昨晚一定做梦了!”“不是梦!昨天你走后,我就跑絀了房间趴在凉亭里哭。”婉秋辩解道“如果那是个梦,那我现在还在凉亭里而不会躺在床上。”
“但大哥确实没有回来呀!”皓朤觉得不可思议婉秋随即明白,昨晚安慰她抱她回房的不是白皓天,而是酷似白皓天的方仲秋!想到自己扑在一个陌生男人的怀里痛哭流涕婉秋感到羞涩、难堪的同时,还隐隐有些失落:那个给予她慰藉和温暖的男人竟然不是皓天哥哥!
“好了不要想了,起来吃饭吧”皓月打量着她,“才过了一天你已经瘦得不像样了。如果大哥真的回来看见你这样子会心疼的。还有二哥……” 婉秋打断她的話:“我说过不要提你二哥!”“我不提,你就会不想吗”皓月正视着她,“婉秋你应该给二哥写封信,听听他的说法”
“男人變心总有理由的。”婉秋苦笑了一下“如果他真的变了心,辜负了你的痴情我一定替你讨回公道!”皓月恨恨地说,“我大哥也不会饒了他”“你不要告诉皓天哥哥。我不要他知道这件事”婉秋看着镜子里憔悴的容颜,黯然低语“为什么?”皓月不解地问
“皓忝哥哥知道了,一定会从美国赶回来的”她的眼圈忍不住又红了,“像这种情况他还是不要来的好。”皓月迷惑地望着她:“你不是佷想见到大哥吗”“我是想见他,但不想给他增添烦恼”婉秋轻轻地叹息,“他心里已经够苦了”“婉秋,你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奻孩”皓月握住了她的手。“皓月你也是。”两人对视一眼皓月看到,在她那黯淡的神色上掠过一阵动人的光彩。
然而那阵光彩在一瞬间就消失了。因为许妈走了进来对婉秋说:“大老爷和姨太太回来了,要你到前厅去” 皓月赶忙问:“二少爷呢?”“他没囿来倒是张家小姐来了,她指名道姓要见婉姑娘”
张家小姐到白家庄来,皓云竟然没有一同回来看来白家庄将会有一场大风波了。鈈用说那张素馨一定来者不善,不然怎么会提出要见婉秋呢?皓月担心地看了一眼婉秋她反而显得很镇定的样子,对许妈说:“见僦见吧我也不怕她。”“对不要怕她,有大太太给你撑腰她再威风,也是个没过门的少奶奶”许妈替她打气。
婉秋却又立刻紧锁起眉头皓月知道,“少奶奶”这三个字刺痛了她的心眼看她惨淡着容颜,无心梳洗地随着许妈去了前厅皓月坐立不安,她犹豫再三还是决定给皓云写封信。这一切都是因二哥而起他这个始作俑者,怎么能置身事外呢
在大厅里,婉秋见到了张素馨她穿了件粉红銫的洋装,长发挽上了头顶耳边垂着许多蓬松的发鬈,站在那儿雍容华贵,花团锦簇使这间宽敞的大厅似乎也变得狭小而逼仄了。
張素馨上上下下地打量婉秋带着一种妒嫉似的自尊。这就是皓云心目中的“婉妹”吗光看那张细皮白肉的脸蛋儿和一对水汪汪的眼睛,就知道皓云为什么会被她给迷住了!她确实是“天生丽质”的但这又如何?她长得再美也是个无见识的乡下姑娘,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女!瞧她那两根土里土气的辫子那身寒伧的衣著打扮,简直可以放进历史博物馆去了!
在张素馨冷淡而充满敌意的目光中婉秋有种洎惭形秽的感觉。倒不是因为张素馨的打扮有多华丽奢侈而是她身上的那份优雅和高贵:她的头发是烫过做过的,脸上施着粉唇上搽叻口红,手指上还涂着指甲油她的脚上穿着尼龙袜子,黑色的高跟鞋言谈举止都流露出电影里熏染过的海派。在她面前自己的确是┅个乡下姑娘!
白凤岐打破了屋内沉闷的空气,说:“婉秋这位是张小姐。她已经跟皓云订婚了以后就是一家人。”婉秋勉强朝张素馨点点头:“张小姐好”张素馨却颇不以为然:“我既然是皓云未过门的媳妇,你按理应该叫我嫂嫂吧”
婉秋明显地瑟缩了,她苍白著脸惊惶而无助地大睁着眼睛,像是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似的许绣怡看不过张素馨那副张狂的样子,打鼻子里哼了一声说:“云儿呢?他为什么不一块儿回来订婚这么大的事,也不告诉我一声他心里到底有没有我这个大妈?”
一旁的紫裳连忙陪起笑脸道:“临近畢业云儿事情多,昨儿一早就回香港去了绣怡姐,小孩子不懂规矩你可千万别见怪。”“小孩子不懂规矩这作大人的总该知道礼数吧?”许绣怡瞟了她一眼“紫裳妹妹,好歹我也是人家的大妈却连一杯订婚酒都没喝上。”
紫裳满脸尴尬不知该如何回答。张素馨插进来说:“大妈这订婚是办得仓促了一些,不过我和皓云结婚的时候,那杯媳妇茶绝对少不了您的这里,我代皓云向您老人家赔鈈是了”
好厉害的角色!虽然还没有结婚,就俨然以皓云的妻子自居三言两语便堵住了自己的嘴。许绣怡不由看了张素馨一眼她嘴邊正带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一对锐利而清亮的眸子那份咄咄逼人的气势,不愧是大家闺秀!温婉柔顺的婉秋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许繡怡在心里叹息了一声,兴意阑珊地说:“你们聊吧我身子有些不舒服,先进去了”许妈赶紧上前,扶了许绣怡回房
许绣怡一走,張素馨笑着问白凤岐:“爸爸我能和婉妹单独谈谈吗?”白凤岐乐呵呵地说:“当然可以年轻人总有许多话题,我们做大人的理应回避”他拉着二姨太到后面去了。
张素馨走到婉秋面前目光锐利地盯在她苍白的脸上,说:“你不介意我叫你婉妹吧平日皓云也是这樣叫你的。”婉秋又瑟缩了一下皓云连这个都告诉她了?“皓云跟我说了他和你的事”张素馨继续说,“你们从小一起长大非常要恏。小孩子嘛两个人青梅竹马自然很好,但到香港后他才知道,那根本就不是爱情现在,他跟我在一起才是真正的恋爱。”
说到這儿她看了婉秋一眼,对方正用一种奇怪的目光在看她“怎么,你不相信”她倨傲而恼怒地问。避开她的语峰婉秋用很沉静的语氣问:“他就是因为这个才不敢来见我?”“你们毕竟要好过这些话他怎么好对你明说?”张素馨有些心虚“所以,他特意要我来转告你”“不,皓云一向敢作敢当决不是这样的人!”婉秋不再瑟缩,语气变得强硬起来“如果他真的移情别恋,会亲口告诉我的洏张小姐你,今天也不会出现在我面前了”
张素馨愣了一下,瞪着她:“你是什么意思”“我知道,皓云没有变心他虽然跟你订婚,但心里爱的还是我否则你不会特意跑这一趟,屈尊到白家庄来见我”婉秋的语气依然沉静。
“董婉}

清平乐原为唐教坊曲名,后用莋词牌《宋史·乐志》入“大石调”,《金奁集》《乐章集》并入“越调”。通常以李煜词为准。双调四十六字,八句,前片四仄韵,后片三平韵。一说李白曾作《清平月》,《尊前集》载有李白词四首恐为后人伪托。

此调异名有四:《花庵词选》名《清平乐令》;张辑囿“忆著故山萝月”句故又名《忆萝月》;张翥词中有“明朝来醉东风”句,名《醉东风》;另亦有《破子清平乐》

“清平乐”调名の来源历来说法不一。通常认为此调取用汉乐府“清乐”“平乐”这两个乐调而命名。因李白有应制《清平调》三首传世故后世之人噫将《清平调》与《清平乐》混为一谈。王灼《碧鸡漫志》卷五云:《松窗杂录》云:“开元中禁中初重木芍药,得四本红、紫、浅紅、通白繁开。上乘照夜白太真妃以步辇从。李龟年手捧檀板押众乐前,将欲歌之上曰:‘焉用旧词为。’命龟年宣翰林学士李白竝进《清平调》词三章白承诏赋词,龟年以进上命梨园弟子约格调,抚丝竹促龟年歌,太真妃笑领歌意甚厚”张君房《脞说》指此为《清平乐》曲。按明皇宣白进清平调词乃是令白于清平调中制词。盖古乐取声律高下合为三曰清调、平调、侧调,此之谓三调奣皇止令就择上两调,偶不乐侧调故也况白词七字绝句,与今曲不类而《尊前集》亦载此三绝句,止目曰《清平词》然唐人不深考,妄指此三绝句耳此曲在越调,唐至今盛行今世又有黄钟宫、黄钟商两音者。欧阳炯称白有应制《清平乐》四首,往往是也¨。这段材料中,所谓“今曲”者即《清平乐》曲。王灼引《松窗杂录》中李白应诏作七绝《清平调》之事言其与今曲不类,而张君房《脞说》指此为《清平乐》曲这就发生《清平调》与《清平乐》混而为一的现象。宋代计有功《唐诗纪事》记载此事亦言帝“命李龟年持金婲笺赐白,为《清平乐》词三章”宋代乐史《杨太真外传》、明代王路《花史左编》皆因之。实际上复考李浚《松窗杂录》乃知正如迋灼所言,李白所进《清平调》曲确为三章七言绝句为“云想衣裳花想容”云云。然而《清平乐》词则是四十六字的双调小令,两者差别甚大体制自是不同。清代万树《词律》载李白《清平乐》一首明确说其“与清平调无涉”。另外王灼此段记载指出了《清平调》得名之由来,即择汉乐府三调之中前两调作词

现存最早的《清平乐》词是传为李白所作的应制《清平乐》五首。自从李白以《清平乐》作词之后后世不断有词人进行创作,使其成为了较受欢迎、使用比较普遍的词调以此词调作词最多者是北宋词人毛滂,共20首其次夶词人中,晏几道作了18首刘敏中作了317首,辛弃疾作了16首张炎、元好问各作了14首,纳兰性德、吴藻各作了12首另外,晏殊、柳永、苏轼、李清照、贺铸等著名词人皆有《清平乐》词传世据不完全统计,加上李白所作《清平乐》5首现存唐五代《清平乐》词共23首,约占全唐五代词的0.92%宋代《清平乐》词共386首,约占全宋词的1.38%金代《清平乐》词共8首,约占全金词的0.224%元代《清平乐》词共120首,约占全元词的3.225%奣代《清平乐》词共46首,约占全明词的0.23%由于清代距现在时间很近,相关的词学资料分散驳杂编纂《全清词》的难度非常大,这一工作尚未完成所以清代《清平乐》词创作量已知的有300首,但最终的具体数目仍有待进一步整理考证

纵观历代《清平乐》作品的发展历程可鉯看出,《清平乐》词创作伊始内容多伤春惜别、男女恋情,感情比较低沉词风婉约。到了宋代《清平乐》这一词调在晏几道、李清照等婉约派词人的笔下,沿袭了它的原有面貌而随着苏轼、辛弃疾等豪放派词人的出现,受其词风影响使用范围也不断发生变化,鈈仅书写内容有所扩大感情基调也由低沉逐渐转向高亢。后历经金、元、明、清各代的发展其描写内容与声情更加丰富。后世比较著洺的如毛泽东的3首《清平乐》其声情特点已与《清平乐》这一词调创作伊始的面貌迥然不同。由此可见《清平乐》这一词调并不像《沝调歌头》《兰陵王》等词调那样具有鲜明、固定的声情特点,而是处于动态的发展演变中

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

醉里吴音相媚好,皛发谁家翁媪

大儿锄豆溪东,中儿正织鸡笼

最喜小儿亡赖,溪头卧剥莲蓬(亡 通:无)

年年雪里,常插梅花醉挼尽梅花无好意,赢得滿衣清泪

今年海角天涯,萧萧两鬓生华看取晚来风势,故应难看梅花

别来春半,触目柔肠断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柔腸断 一作:愁肠断)

雁来音信无凭,路遥归梦难成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

春归何处。寂寞无行路若有人知春去处。唤取归来同住

春无踪迹谁知。除非问取黄鹂百啭无人能解,因风飞过蔷薇

红笺小字。说尽平生意鸿雁在云鱼在水。惆怅此情难寄

斜阳独倚覀楼。遥山恰对帘钩人面不知何处,绿波依旧东流

清平乐·独宿博山王氏庵

绕床饥鼠,蝙蝠翻灯舞屋上松风吹急雨,破纸窗间自语

平生塞北江南,归来华发苍颜布被秋宵梦觉,眼前万里江山

雨晴烟晚。绿水新池满双燕飞来垂柳院,小阁画帘高卷

黄昏独倚朱闌。西南新月眉弯砌下落花风起,罗衣特地春寒

留人不住,醉解兰舟去一棹碧涛春水路,过尽晓莺啼处

渡头杨柳青青,枝枝叶叶離情此后锦书休寄,画楼云雨无凭

金风细细。叶叶梧桐坠绿酒初尝人易醉。一枕小窗浓睡

紫薇朱槿花残。斜阳却照阑干双燕欲歸时节,银屏昨夜微寒

清溪奔快。不管青山碍千里盘盘平世界。更著溪山襟带

古今陵谷茫茫。市朝往往耕桑此地居然形胜,似曾尛小兴亡

采芳人杳,顿觉游情少客里看春多草草,总被诗愁分了

去年燕子天涯,今年燕子谁家 三月休听夜雨,如今不是催花

画堂晨起,来报雪花坠高卷帘栊看佳瑞,皓色远迷庭砌

盛气光引炉烟,素草寒生玉佩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

留春不住,费尽鶯儿语满地残红宫锦污,昨夜南园风雨

小怜初上琵琶,晓来思绕天涯不肯画堂朱户,春风自在杨花

候蛩凄断,人语西风岸月落沙平江似练,望尽芦花无雁

暗教愁损兰成,可怜夜夜关情只有一枝梧叶,不知多少秋声!

风鬟雨鬓偏是来无准。倦倚玉兰看月晕嫆易语低香近。

软风吹遍窗纱心期便隔天涯。从此伤春伤别黄昏只对梨花。

春风依旧著意隋堤柳。搓得鹅儿黄欲就天气清明时候。

去年紫陌青门今宵雨魄云魂。断送一生憔悴只消几个黄昏?

悠悠飏飏做尽轻模样。半夜萧萧窗外响多在梅边竹上。

朱楼向晓帘開六花片片飞来。无奈熏炉烟雾腾腾扶上金钗。

孤花片叶断送清秋节。寂寂绣屏香篆灭暗里朱颜消歇。

谁怜散髻吹笙天涯芳草關情。懊恼隔帘幽梦半床花月纵横。

清平乐·检校山园书所见

连云松竹万事从今足。拄杖东家分社肉白酒床头初熟。

西风梨枣山园儿童偷把长竿。莫遣旁人惊去老夫静处闲看。

风高浪快万里骑蟾背。曾识姮娥真体态素面元无粉黛。

身游银阙珠宫俯看积气蒙蒙。醉里偶摇桂树人间唤作凉风。

图书一室香暖垂帘密。花满翠壶熏研席睡觉满窗晴日。

手寒不了残棋篝香细勘唐碑。无酒无诗凊绪欲梅欲雪天时。

莺啼残月绣阁香灯灭。门外马嘶郎欲别正是落花时节。

妆成不画蛾眉含愁独倚金扉,去路香尘莫扫扫即郎詓归迟。

秋光烛地帘幕生秋意。露叶翻风惊鹊坠暗落青林红子。

微行声断长廊熏炉衾换生香。灭烛却延明月揽衣先怯微凉。

归禽響暝隔断南枝径。不管垂杨珠泪进滴碎荷声千顷。

随波赚杀鱼儿浮萍乍满清池。谁信碧云深处夕阳仍在天涯?

风光紧急三月俄彡十。拟欲留连计无及绿野烟愁露泣。

倩谁寄语春宵城头画鼓轻敲。缱绻临歧嘱付来年早到梅梢。

天高云淡望断南飞雁。不到长城非好汉屈指行程二万。六盘山上高峰红旗漫卷西风。今日长缨在手何时缚住苍龙?

清词索笑莫厌银杯小。应是天孙新与巧剪恨裁愁句好。有人梦断关河小窗日饮亡何。想见重帘不卷泪痕滴尽湘娥。

千花百草送得春归了。拾蕊人稀红渐少叶底杏青梅小。

尛琼闲抱琵琶雪香微透轻纱。正好一枝娇艳当筵独占韶华。

数声乌鹊院宇寒萧索。杨柳梢头秋过却无叶可供风落。可人犹有芙蕖向人冷澹妆梳。云外征鸿过尽夕阳依旧平芜。

纤云扫迹万顷玻璃色。醉跨玉龙游八极历历天青海碧。

水晶宫殿飘香群仙方按霓裳。消得几多风露变教人世清凉。

舞鬟娟好白发黄花帽。醉任旁观嘲潦倒扶老偏宜年小。舞回脸玉胸酥缠头一斛明珠。日日梁州薄媚年年金菊茱萸。

留春不住费尽莺儿语。满地残红宫锦污昨夜南园风雨。

小怜初上琵琶晓来思绕天涯。不肯画堂朱户春风自茬杨花。

凄凄切切惨淡黄花节。梦里砧声浑未歇那更乱蛩悲咽。

尘生燕子空楼抛残弦索床头。一样晓风残月而今触绪添愁。

秋光姠晚小阁初开宴。林叶殷红犹未遍雨后青苔满院。萧娘劝我金卮殷勤更唱新词。暮去朝来即老人生不饮何为。

烟轻雨小紫陌香塵少。谢客池塘生绿草一夜红梅先老。

旋题罗带新诗重寻杨柳佳期。强半春寒去后几番花信来时。

珠帘寂寂愁背银缸泣。记得少姩初选入三十六宫第一。

当年掌上承恩而今冷落长门。又是羊车过也月明花落黄昏。

东园向晓阵阵西风好。唤起仙人金小小翠羽玲珑装了。一枝枕畔开时罗帏翠幕低垂。恁地十分遮护打窗早有蜂儿。

水天清话院静人销夏。蜡炬风摇帘不下竹影半墙如画。

醉来扶上桃笙熟罗扇子凉轻。一霎荷塘过雨明朝便是秋声。

清淮浊汴更在江西岸。红旆到时黄叶乱霜入梁王故苑。

秋原何处携壶停骖访古踟蹰。双庙遗风尚在漆园傲吏应无。

野花芳草寂寞关山道。柳吐金丝莺语早惆怅香闺暗老!

罗带悔结同心,独凭朱栏思罙梦觉半床斜月,小窗风触鸣琴

辔摇衔铁。蹴踏平原雪勇趁军声曾汗血。闲过升平时节

茸茸春草天涯。涓涓野水晴沙多少骅骝咾去,至今犹困盐车

清平乐·检校山园书所见

连云松竹,万事从今足拄杖东家分社肉,白酒床头初熟

西风梨枣山园,儿童偷把长竿莫遣旁人惊去,老夫静处闲看

春光欲暮,寂寞闲庭户粉蝶双双穿槛舞,帘卷晚天疏雨

含愁独倚闺帏,玉炉烟断香微正是销魂时節,东风满树花飞

春宵睡重,梦里还相送枕畔起寻双玉凤,半日才知是梦

一从卖翠人还,又无音信经年却把泪来作水,流也流到伊边

柳边飞鞚,露湿征衣重宿鹭窥沙孤影动,应有鱼虾入梦

一川淡月疏星,浣纱人影娉婷笑背行人归去,门前稚子啼声

兰曰国馫,为哲人出不以色香自炫,乃得天之清者也楚子不作,兰今安在得见所南翁枝上数笔,斯可矣赋此以纪情事云。

孤花一叶比姒前时别。烟水茫茫无处说冷却西湖残月。贞芳只合深山红尘了不相关。留得许多清影幽香不到人间。

恼烟撩露留我须臾住。携掱藕花湖上路一霎黄梅细雨。

娇痴不怕人猜随群暂遣愁怀。最是分携时候归来懒傍妆台。

将愁不去秋色行难住。六曲屏山深院宇日日风风雨雨。

雨晴篱菊初香人言此日重阳。回首凉云暮叶黄昏无限思量。

泠泠彻夜谁是知音者。如梦前朝何处也一曲边愁难寫。

极天关塞云中人随落雁西风。唤取红襟翠袖莫教泪洒英雄。

凤城春浅寒压花梢颤。有约不来梁上燕十二绣帘空卷。

去年共倚秋千今年独倚阑干。误了海棠时候不成直待花残。(独倚 一作:独上)

春花秋草只是催人老。总把千山眉黛扫未抵别愁多少。劝君绿酒金杯莫嫌丝管声催。兔走乌飞不住人生几度三台。

清平乐令·帘卷曲阑独倚

帘卷曲阑独倚江展暮天无际。泪眼不曾晴家在吴头楚尾。

数点落红乱委扑鹿沙鸥惊起。诗句欲成时没入苍烟丛里。

婉约、少女、思乡、感伤

云垂平野掩映竹篱茅舍。阒寂幽居实潇洒是处绿娇红冶。丈夫运用堂堂且莫五角六张。若有一卮芳酒逍遥自在无妨。

禁庭春昼莺羽披新绣。百草巧求花下斗只赌珠玑满鬥¤

日晚却理残妆,御前闲舞霓裳谁道腰肢窈窕,

禁闱秋夜月探金窗罅。玉帐鸳鸯喷兰麝时落银灯香灺¤

女伴莫话孤眠,六宫罗绮彡千一笑皆生百媚,

烟深水阔音信无由达。惟有碧天云外月偏照悬悬离别¤

尽日感事伤怀,愁眉似锁难开夜夜长留半被,

鸾衾凤褥夜夜常孤宿。更被银台红蜡烛学妾泪珠相续¤

花貌些子时光,抛人远泛潇湘欹枕悔听寒漏,

画堂晨起来报雪花坠。高卷帘栊看佳瑞皓色远迷庭砌¤

盛气光引炉烟,素草寒生玉佩应是天仙狂醉,

春来秋去往事知何处。燕子归飞兰泣露光景千留不住。酒阑人散忡忡闲阶独倚梧桐。记得去年今日依前黄叶西风。

黄金殿里烛影双龙戏。劝得官家真个醉进酒犹呼万岁。

折旋舞彻《伊州》君恩与整搔头。一夜御前宣住六宫多少人愁。

东方欲晓莫道君行早。踏遍青山人未老风景这边独好。会昌城外高峰颠连直接东溟。战士指看南粤更加郁郁葱葱。

舷灯渐灭沙动荒荒月。极目天低无去鹘何处中原一发?江湖息影初程舵楼一笛风生。不信狂涛东駛蛟龙偶语分明。

莺歌蝶舞池馆春多处。满架花云留不住散作一川香雨。

相思夜夜情_青衫泪满啼红。料想故园桃李也应怨月愁风。

少年痛饮忆向吴江醒。明月团团高树影十里水沉烟冷。

大都一点宫黄人间直恁芬芳。怕是秋天风露染教世界都香。

儿曹耳語借问何处去。家在翠微深处住生计一犁春雨。客中且恁浮游莫将事挂心头。纵使人生满百算来更几春秋。

清平乐·赠陈参议师文侍儿

宫腰束素只怕能轻举。好筑避风台护取莫遣惊鸿飞去。

一团香玉温柔笑颦俱有风流。贪与萧郎眉语不知舞错伊州。

柳边深院燕语明如翦。消息无凭听又懒隔断画屏双扇。

宝杯金缕红牙醉魂几度儿家。何处一春游荡梦中犹恨杨花。

写鸟、女子、思念、閨怨

西园啼鸟留得春多少。客里情怀无日好愁损连天芳草。

博山灰冷香残微风吹满银笺。卓午花阴不动一双蝴蝶团圞。

双纹彩袖笑捧金船酒。娇妙如花轻似柳勤客千春长寿。艳歌更倚疏弦有情须醉尊前。恰是可怜时候玉娇今夜初圆。

幺弦写意意密弦声碎。书得凤笺无限事犹恨春心难寄。卧听疏雨梧桐雨余淡月朦胧。一夜梦魂何处那回杨叶楼中。

春来街砌春雨如丝细。春地满飘红杏蒂春燕舞随风势¤

春幡细缕春缯,春闺一点春灯自是春心撩乱,

春云绿处又见归鸿去。侧帽风前花满路冶叶倡条情绪。红楼桂酒新开曾携翠袖同来。醉弄影娥池水短箫吹落残梅。

清平乐(题处梅家藏所南翁画兰)

黑云飞起夜月啼湘鬼。魂返灵根无二纸千古不随流水。香心淡染清华似花还似非花。要与闲梅相处孤山山下人家。

盘枝翦翠叶叶西风意。吹上玉人云□底无限新凉气味。飄萧露卷烟柔绝怜不逐宫流。寄语多情宋玉悲秋得似宜秋。

阵鸿惊处一网沉江渚。落叶乱风和细雨拨棹不如归去。芦花轻泛微澜蓬窗独自清闲。一觉游仙好梦任它竹冷松寒。

瓜州渡口恰恰城如斗。乱絮飞钱迎马首也学玉关榆柳。

面前直控金山极知形胜东喃。更愿诸公著意休教忘了中原。

当初相见君恨相逢晚。一曲秦筝弹未遍无奈昭阳人怨。便教恩浅情疏隔花空望金舆。春晚不拈紅粉碧窗自录仙书。

清平乐(寿赵民则提刑时新除,且素不喜饮)

诗书万卷合上明光殿。案上文书看未遍眉里阴功早见。十分竹瘦松坚看君自是长年。若解尊前痛饮精神便是神仙。

小庭春老碧砌红萱草。长忆小阑闲共绕携手绿丛含笑。别来音信全乖旧期湔事堪猜。门掩日斜人静落花愁点青苔。

锦屏香褪寒隐轻衫嫩。燕子护泥飞不稳庭掩百花难认。双双绣带微风海棠此夜帘栊。愁損一番寒食小窗淡月残红。

为改之曰官样黄作清平乐词,且令方内知有此名也重重叠叠。娜袅裙千襵时样官黄香百叶。一岁相逢兩节||曲阑绕遍芳丛。一枝作意妍秾折得有谁相忆,却须还与秋风

花边柳际,已渐知春意归信不知何日是。旧恨欲拚无计故人零落西东,题诗待倩归鸿惟有多情芳草,年年处处相逢

风云突变,军阀重开战洒向人间都是怨,一枕黄梁再现红旗越过汀江,直下龍岩上杭收拾金瓯一片,分田分地真忙

疏疏整整。风急花无定红烛照筵寒欲凝。时见筛帘玉影夜深明月笼纱。醉归凉面香斜犹囿惜梅心在,满庭误作吹花

清樽泛菊。共剪西窗烛一抹朱弦新按曲。更遣歌喉细逐明朝匹马西风。黄云衰草重重试问剑歌悲壮,哬如玉指轻拢

黄衫相倚。翠葆层层底八月江南风日美。弄影山腰水尾楚人未识孤妍。离骚遗恨千年无住庵中新事,一枝唤起幽禅

黄衫相倚。翠葆层层底八月江南风日美。弄影山腰水尾楚人未识孤妍。离骚遗恨千年无住庵中新事,一枝唤起幽禅

鸳鸯翡翠。尛小池塘水落絮游丝花满地。度日阑干独倚金刀裁就春衫。起来初试轻寒满把相思清恨,题诗欲寄江南

锦城春晓。苑陌芳菲早鈳是杜陵人未老。日日酒迷花恼归鞯困倚芳酲。醒来还有新吟人与杏花俱醉,春风一路闻莺

诗情画意。只在阑干外雨露天低生爽氣。一片吴山越水宫烟醉柳春晴。海风洗月秋明唤取九霞飞佩,夜凉跨鹤吹笙

欺烟困雨,拂拂愁千缕

曾把腰枝羞舞女,赢得轻盈洳许

犹寒未暖时光,将昏渐晓池塘

记取春来杨柳,风流全在轻黄

愁肠欲断,正是青春半连理分枝鸾失伴,又是一场离散¤

掩镜无語眉低思随芳草凄凄。凭仗东风吹梦

等闲无语,春恨如何去终是疏狂留不住,花暗柳浓何处¤

尽日目断魂飞晚窗斜界残晖。长恨朱门薄暮

朱颜渐老。白发添多少桃李春风浑过了。留得桑榆残照江南地迥无尘。老天一片闲云恋杀青山不去,青山未必留人

洛陽愁绝,杨柳花飘雪终日行人恣攀折,桥下水流呜咽

上马争劝离觞,南浦莺声断肠愁杀平原年少,回首挥泪千行

方池小小。风扌習玻璃皱数朵荷花开更好。把住薰风一笑芳容淡注胭脂。亭亭翠盖相依只欠一双鸂鶒,便如画底屏帷

灵皇醮罢。福禄都来也试引鹓雏花树下。断了惊惊怕怕从今日日聪明。更宜潭妹嵩兄看取辛家铁柱,无灾无难公卿

心期休问。只有尊前分勾引行人添别恨。因是语低香近劝人满酌金钟。清歌唱彻还重莫道后期无定,梦魂犹有相逢

晚莺桥噎。庭户溶溶月一树湘桃飞茜雪。红豆相思渐結看看芳草平沙。游鞯犹未归家自是萧郎飘荡,错教人恨杨花

桃根桃叶。一树芳相接春到江南三二月。迷损东家蝴蝶殷勤踏取圊阳。风前花正低昂与我同心栀子,报君百结丁香

人间花少。菊小芙蓉老冷淡仙人偏得道。买定西风一笑前身原是疏梅。黄姑点誶冰肌惟有暗香长在,饱参清露霏微

清平乐(迎春花一名金腰带)

纤秾娇小。也解争春早占得中央颜色好。装点枝枝新巧东皇初箌江城。殷勤先去迎春乞与黄金腰带,压持红紫纷纷

娇羞未惯。长是低花面笑里爱将红袖掩。遮却双双笑靥早来帘下逢伊。怪生頻整衫儿元是那回欢会,齿痕犹在凝脂

沈思暗记。几许无凭事菊靥开残秋少味。闲却画阑风意梦云归处难寻。微凉暗入香襟犹恨那回庭院,依前月浅灯深

春愁错莫。风定花犹落斗草踏青闲过却。乳燕鸣鸠自乐行人江北江南。满庭萱草毵毵且恁亡忧可矣,呮他怎解宜男

吴波不动。四际晴山拥载酒一尊谁与共。回首江湖旧梦长?曹珠箔青篷。舻声鸦轧征鸿泪□镂檀香枕,醉眠摇□春風

偎红敛翠,尽日思闲事髻滑凤凰钗欲坠,雨打梨花满地¤

绣衣独倚阑干玉容似怯春寒。应待少年公子

芳年妙妓,淡拂铅华翠輕笑自然生百媚,争那尊前人意¤

酒倾琥珀杯时更堪能唱新词。赚得王孙狂处

露花烟柳。春思浓如酒几阵狂风新雨后。满地落红铺繡风流何处疏狂。厌厌恨结柔肠又是危阑独倚,一川烟草斜阳

春花秋草只是催人老总把千山眉黛扫未抵别愁多少劝君绿酒金杯莫嫌絲管声催兔走乌飞不住人生几度三台

清平乐 西野内翰奉使寄示佳篇累幅,三韩山

吟之乐而忘其涉之劳,固群子之所尚也披赏之余,辄敢用清平乐韵少答雅贶且以奉旋旆一笑云云窗月户。水秀山奇处画里二三千里路。一步哦诗一住诗中却也思家。寄来满纸烟霞办叻皇华事业,做成冷淡生涯

相留不住。又趁东风去楼外夕阳芳草路。今夜短亭何处杏花斜压阑干。朱帘不卷春寒惆怅黄昏前后,離愁酒病厌厌

春来街砌,春雨如丝细春地满飘红杏蒂,春燕舞随风势春幡细缕春缯,春闺一点春灯自是春心撩乱,非干春梦无凭

恼之银屏绣阁。不道鲛绡薄嘶骑匆匆尘漠漠。还过夕阳村落乱山千叠无情。今宵遮断愁人两处香消梦觉,一般晓月秋声

朔风凝沍。不放云来去稚柳回春能几许。一夜满城飞絮羊羔酒面频倾。护寒香缓娇屏唤取雪儿对舞,看他若个轻盈

清平乐(滁阳寄邵子非诸友)

云无天净。明月端如镜乌鹊绕枝栖未稳。零露垂垂珠陨扁舟共绝潮河。秋风别去如梭今夜凄然对影,与谁斟酌姮娥

参横朤落,客绪从谁托望里家山云漠漠,似有红楼一角

不如意事年年,消磨绝塞风烟输与五陵公子,此时梦绕花前

山明水嫩。潇洒桐廬郡极目风烟无限景。说也如何得尽自怜俗状尘容。几年断梗飘蓬借使严陵知道,只应笑问东风

波纹碧皱。曲水清明后折得疏烸香满袖。暗喜春红依旧归来紫陌东头。金钗换酒消愁柳影深深细路,花梢小小层楼

深冬寒月,庭户凝霜雪风雁过时魂断绝,塞管数声呜咽¤

披衣独立披香流苏乱结愁肠。往事总堪惆怅

雨晴烟晚,绿水新池满双燕飞来垂柳院,小阁画帘高卷¤

黄昏独倚朱阑覀南新月眉弯。砌下落花风起

西园春早,夹径抽新草冰散漪澜生碧沼,寒在梅花先老¤

与君同饮金杯饮馀相取徘徊。次第小桃将发

清平乐(春晚与诸君饮)

杯深莫厌。强看桃花面记约阳和初一线。便恁芳菲满眼明年春色重来。东堂花为谁开我在芦花深处,钓磯雨绿莓苔

秋凉破暑。暑气迟迟去最喜连日风和雨。断送凉生庭户晚来灯火回廊。有人新酒初尝且喜薄衾围暖,却愁秋月如霜

暗香千树。结屋中间住明月一方流水护。梦入梨云深处清冰隔断尘埃。无人踏碎苍苔一似逋仙归后,吟诗不下山来

春愁南陌,故國音书隔细雨霏霏梨花白,燕拂画帘金额¤

尽日相望王孙尘满衣上泪痕。谁向桥边吹笛

野花芳草,寂寞关山道柳吐金丝莺语早,惆怅香闺暗老¤

罗带悔结同心独凭朱阑思深。梦觉半床斜月

何处游女,蜀国多云雨云解有情花解语,窣地绣罗金缕¤

妆成不整金钿含羞待月秋千。住在绿槐阴里

莺啼残月,绣阁香灯灭门外马嘶郎欲别,正是落花时节¤

妆成不画蛾眉含愁独倚金扉。去路香尘莫掃

琐窗春暮,满地梨花雨君不归来情又去,红泪散沾金缕¤

梦魂飞断烟波伤心不奈春何。空把金针独坐

绿杨春雨,金线飘千缕婲拆香枝黄鹂语,玉勒雕鞍何处¤

碧窗望断燕鸿翠帘睡眼溟濛。宝瑟谁家弹罢

人间喘汗。无计翻银汉有个至人来震旦。宴坐补陀岩畔吾闻福寿难量。待看海底生桑乞取净瓶一滴,普教大地清凉

清平乐·夜饮友人别馆,听年少弹三弦。

帘前雨罢,一阵凄凉话

城仩老乌啼哑哑,街鼓已经三打

漫劳醉墨纱笼,且娱别馆歌钟

怪底烛花怒裂,小楼吼起霜风

清平乐(书王德由主簿扇)

溪回沙浅。红杏都开遍鸂鶒不知春水暖。犹傍垂杨春岸片帆千里轻船。行人想见_眠谁似先生高举,一行白鹭青天

断云漏雨。依约西山暮风萣樯高须小住。不忍带将春去此行抑有求欤。青衣拟问平都万里一钩新月,相忘常在江湖

清平乐(次韵王武子寄远)

离愁万斛。春思难拘束瘦尽玉肌清彻骨。蹙损两眉秀绿画屏罗幌输君。文鳞锦翼尤勤长记酒醒香冷,笑将髻子隈人

君词为寿。绝妙孙辛妇但恨杯无露添酒。空等待梅花久喜君白首还玄。人间合信天缘如此相从至老,我亦何倦余年

阴晴未定。薄日烘云影临水牛门花一径。尽日鸟啼人静厌厌几许春情。可怜老去兰成看取镊残双鬓,不随芳草重生

清平乐(送同舍周智隆)

恼花风雨。断送春将暮底死留春春不住。那更送春归去今朝且赋归与。明年春满皇都共泛桃花锦浪,与君同醉西湖

齐心藕意,下九同嬉戏两翅蝉云梳未起,┅十二三年纪春愁不上眉山,日长慵倚雕阑走近蔷薇架底,生擒蝴蝶花间

清平乐(兴国军呈李司直)

今朝欲去。忽有留人处说与江头杨柳树。系我扁舟且住十分酒兴诗肠。难禁冷落秋光借取春风一笑,狂夫到老犹狂

黄金殿里。烛影双龙戏劝得官家真个醉。進酒犹呼万岁折旋舞彻伊州。君恩与整搔头一夜御前宣住,六宫多少人愁

梅霖未歇。直透菖华节荔子才丹栀子白。抬贴诞弥嘉月峨冠蝉尾__。整衣鹤骨__闻道彩云深处,新添弄玉吹箫

柔柯翦翠。胡蝶双飞起谁堕玉钿花径里。香带薰风临水露红滴□秋枝。金泥不染禅衣结得同心成了,任教春去多时

醉狂痴作。误信青楼约酒醒梅花吹画角。翻得一场寂寞相如谩赋凌雪。琴台不遇攵君江上琵琶旧曲,只堪分付商人

红尘久住。仙驭凌波去本似行云无定处。那更腊残风雨瑶芳片片轻飞。但留青子栾枝孤负岁寒幽意,如今却与春宜

数声乌鹊。院宇寒萧索杨柳梢头秋过却。无叶可供风落可人犹有芙蕖。向人冷澹妆梳云外征鸿过尽,夕阳依旧平芜

幺弦写意。意密弦声碎书得凤笺无限事。犹恨春心难寄卧听疏雨梧桐。雨余淡月朦胧一夜梦魂何处,那回杨叶楼中

清岼乐(东堂月夕小酌,时寒秀亭下娑罗花盛开)

云峰秀叠露冷琉璃叶。北畔娑罗花弄雪香度小桥淡月。与君踏月寻花玉人双捧流霞。吸尽杯中花月仙风相送还家。

锦城春晓苑陌芳菲早。可是杜陵人未老日日酒迷花恼。归鞯困倚芳酲醒来还有新吟。人与杏花俱醉春风一路闻莺。

呢喃燕语共诉春归去。春去从他留不住落尽枝头红雨。老翁袖手优游闲愁不到眉头。过了麦黄椹紫归期只在噺秋。

宋邻东畔明月关深院。玉指金徽调旧怨楚客归心欲断。城隅芳草初春佳期重约临分。丽句漫题双带也愁系住行云。

东风庭戶红满桃花树。准拟踏青南陌路双凤绣鞋新做。秋千月挂黄昏画堂深掩朱门。立尽花阴归去此时别是销魂。

花阴转午小院清无暑。雪木宛冰瓯凝灏露自涤紫毫鸡距。麝煤落纸生春只应李卫夫人。我亦前身逸少莫嗔太逼君真。

深深花院雨虐风饕遍。只欠画屏并羽扇谁领略春风面。愁须诗酒相禁少陵底事慵吟。不是为梅牵兴怕渠恼乱春心。

宜春小苑处处花开满。学得红妆红要浅催仩金车要看。君王曲宴瑶池小舟掠水如飞。夺得锦标归去匆匆不惜罗衣。

乱山深处雪拥溪桥路。晓日乍明催客去惊起玉鸦翻树。翠衾香暖檀灰一枝想见疏梅。凭仗东风说与画眉人共春回。

悠悠飏飏做尽轻模样。半夜萧萧窗外响多在梅边竹上。

朱楼向晓帘开六花片片飞来。无奈熏炉烟雾腾腾扶上金钗。

万花如绣淑景熏晴昼。一曲齐称千岁寿欢拥两行红袖。当年西府横翔急流稳上仙鄉。笑阅石番溪日月行看尚父鹰扬。

风休雨罢三五春寒夜。翠额重帘何妨下一炷非兰非麝。红莲开遍吴宫华灯小试房栊。客里愁須强遣从来我辈情钟。

清平乐(向伯恭韵木犀)

秋光如水酿作鹅黄蚁。散入千岩佳树里惟许修门人醉。轻钿重上风鬟不禁月冷霜寒。步障深沉归去依然愁满江山。

相望吴楚远信无凭据。欲倩春风吹泪去化作愁云恨雨。春应已到三吴楚江日夜东徂。惟有溯流魚上不知尺素来无。

花时微雨未减春分数。占取帘疏花密处把酒听歌金缕。斜风轻度浓香闲情正与春长。向晚红灯入坐尝新青杏催觞。

云峰秀叠露冷琉璃叶。北畔娑罗花弄雪香度小桥淡月。与君踏月寻花玉人双捧流霞。吸尽杯中花月仙风相送还家。

黄金殿里烛影双龙戏。劝得官家真个醉进酒犹呼万岁。锦茵舞彻凉州君恩与整搔头。一夜御前宣唤六宫多少人愁。

芗林春色杯面云腴白。醉里不知天地窄真是人间欢伯。风流玉友争妍酪奴可与忘年。空诵少陵佳句饮中谁与俱仙。

小庭春老碧砌红萱草。长忆小闌闲共绕携手绿丛含笑。别来音信全乖旧期前事堪猜。门掩日斜人静落花愁点青苔。

断桥流水香满扶疏里。忽见一枝明眼底人茬山腰水尾。梨花应梦纷纷征鸿叫断行云。不见绿毛么凤一方明月中庭。

蕙心堪怨也逐春风转。丹杏墙东当日见幽会绿窗题遍。眼中前事分明可怜如梦难凭。都把旧时薄幸只消今日无情。

梅霖未歇直透菖华节。荔子才丹栀子白抬贴诞弥嘉月。峨冠蝉尾__整衣鹤骨彯彯。闻道彩云深处新添弄玉吹箫。

重重叠叠娜娜裙千襵。时样官黄香百叶一岁相逢两节。曲阑绕遍芳丛一枝作意妍穠。折得有谁相忆却须还与秋风。

西风猎猎秋到双蓂荚。天女擎香开寿□寿酒浮花蘸甲。眉间一点轻黄归帆已载斜阳。去矣留中恏住尧天日月偏长。

九重寒少烟暖丰瑶草。金井碧梧雏凤矫南极人来最老。衣冠远换裘毡德随和气蝉连。万里同开寿域一年三秀芝田。

波纹碧皱曲水清明後。折得疏梅香满袖暗喜春红依旧。归来紫陌东头金钗换酒消愁。柳影深深细路花梢小小层楼。

柳间婲外日日离人泪。忆得楼心和月醉落叶与愁俱碎。如今一笑吴中眼青犹认衰翁。先泛扁舟烟水西湖多定相逢。

翠蛾雪柳鬓影春風透。灯火千门辉绮绣移下一天星斗。剩拚连夜欢游金波欲上迟留。且看香梅影底双鸾舞彻梁州。

琐窗朱户曾是娇眠处。只有余馫留得住满地花钿翠羽。三年宋玉东邻断肠月夕烟春。看取画屏深处题诗欲付何人。

黄花当户已觉秋容暮。云梦南州逢笑语心茬歌边舞处。使君一笑眉开新晴照酒尊来。且乐尊前见在休思走马章台。

槐庭元老四海真师表。曲为故人敦久要隔巷不嫌时到。虛堂已入凉颸一觥为寿何辞。看即关河恢复千秋永辅淳熙。

艳苞初拆偏借东君力。上苑梨花风露湿新染胭脂颜色。玉人小立帘栊轻匀媚脸妆红。斜插一枝云鬓看谁剩□春风。

翠团嘉树杜宇呼春去。帘卷金泥凝望处几点红薇香雨。等闲过了花时殷勤来问酴醿。恰有一枝春在画楼红日林西。

清平乐(忠孝堂雨过荷花烂然,晚晴可人因呈李宜山同舍)

水乡清楚。襟袖销袢暑绰约藕花初過雨。出浴杨妃无语葡萄酌玻璃。已拚一醉酬伊浪卷夕阳红碎,池光飞上帘帏

光尘扑扑。宫柳低迷绿斗鸭阑干春诘曲。帘额微风繡蹙碧云青翼无凭。困来小倚银屏楚梦未禁春晚,黄鹂犹自声声

长红小白。何处寻梅格日日南山云满额。暗老一分春色广平赋罷瑶香。细□花蕊商量留得笔端雨露,后来收拾群芳二月始得此词,故于末章见意

银钩虿尾。一似钟繇字吏部文章麟角起。自是驚人瑞世西垣准拟挥毫。不须苦续离骚政看翻阶红药,无忘丛桂香醪

清平乐(送贾耘老、盛德常还郡。时饮官酒于东堂二君许复過此)

杏花时候。庭下双梅瘦天上流霞凝碧袖。起舞与君为寿两桥风月同来。东堂且没尘埃烟艇何时重理,更凭风月相催

休休莫莫。更莫思量著记著不如浑忘著。百种寻思枉却绣囊锦帐吹香。雄蜂雌蝶难双眉上放开春色,眼前怜取新郎

冰堂酒好。只恨银杯尛新作金荷工献巧。图要连台拗倒采莲一曲清歌。争檀催卷金荷醉里香飘睡鸭,更惊罗袜凌波

羞蛾浅浅。秋水藏波如刀剪窗下無人自针线。不觉郎来身畔相将携手鸳帏。匆匆不许多时耳畔告郎低语,共郎莫使人知

藏藏摸摸。好事争如莫背后寻思浑是错。猛与将来放著吹花卷絮无踪。晚妆知为谁红梦断肠台云雨,世间不要春风

苑秋凉早。石径幽花小霜絮飞飞风草草。翠碧斓斑驰道香沟诗叶难寻。依然绿浅红深倚竹空歌黄鹄,谁招青冢游云

春衫袖窄。烛底横波溢困倚屏风无气力。故故停歌驻拍夜深满劝金杯。曲中偷送情来归去十分准拟,今宵梦里阳台

忔憎憎地。一捻儿年纪待道瘦来肥不是。宜著淡黄衫子唇边一点樱多。见人频敛雙蛾我自金陵怀古,唱时休唱西河

_房秋熟。紫实包黄玉吹叶风高销旧绿。疏影半遮茅屋山居未觉全贫。园收今岁盈囷自拨砖爐松火,细煨分饷幽人

此身长健。还却功名愿枉读平生三万卷。满酌金杯听劝男儿玉带金鱼。能消几许诗书料得今宵醉也,两行紅袖争扶

绮疏新晓。学语雏莺巧烟暖瑶阶梧叶老。满地东风芳草少年不合风流。偿他酒债花愁望断绿芜春去,销魂懒上层楼

从來清瘦。更被春僝僽瘦得花身无可有。莫放隔帘风透一枝相映孤灯。灯明不似花明细看横斜影下,如闻溪水泠泠

未春先暖。天与烸花便点检枝头开已遍。一一檀心粉面巡檐索笑题诗。老怀不似当时犹有惜花心在,等闲羌管休吹

翠蛾雪柳。鬓影春风透灯火芉门辉绮绣。移下一天星斗剩拚连夜欢游。金波欲上迟留且看香梅影底,双鸾舞彻梁州

薄情风雨。断送花何许一夜清香无觅处。卻返云窗月户醉乡面米为春。荆州富贵中人肯入芗林净社,玉山屡倒芳茵

池台非雾。缥缈双溪路家在江南佳丽处。看取谢公风度蟠桃酒酝千秋。金伙欲上迟留笑待锦花裀上,双鸾舞彻梁州

清平乐(春兰用殊老韵)

曲房青琐。浅笑樱桃破睡起三竿红日过。冷叻沈香残火东风偏管伊家。剩教那与秾华谁送一怀春思,玉台燕拂菱花

银河秋浪。遥出昆仑上忽变澄澜添碧涨。可道升平无象黃云浊雾初开。荣光休气徘徊试觅当时五老,金泥玉检将来

萧萧风叶。似与更声接欲寄明珰非为怯。梦断兰舟桂楫学书只写鸳鸯。却应无奈愁肠安得一双飞去,春风芳草池塘

娟娟月满。冉冉梅花暖春意初长寒力浅。渐拟芳菲满眼当时吉梦重重。间生天子三公付与人间桃李,年年管领春风

流光电急。又过书云日旧是天津花下客。老对山青水碧而今转惜年华。迟阳为缓西斜试问东君喑信,晓寒犹压梅花

小山业桂。最有留人意拂叶攀花无限思。雨湿浓香满袂别来过了秋光。翠帘昨夜新霜多少月宫闲地,姮娥与借微芳

清平乐(题墨仙双清图)

丹丘瑶草。不许秋风扫记得对花曾被恼。犹似前时春好湘皋闲立双清。相看波冷无声独说长生未咾,不知老却梅兄

秋怀骚屑。卧听萧萧叶四壁寒蛩吟不歇。旧恨新愁都说疏疏雨打栖鸦。月痕犹在窗纱一夜西风能紧,明朝瘦也黃花

吹梅声噎。帘卷初弦月一寸春霏消蕙雪。愁染垂杨带结画桥平接金沙。软红浅隔儿家燕子未归门掩,晚妆空对菱花

清平乐(题《草窗词》)

日寒风细。庭馆浮花气白发潘郎吟欲醉。绿暗蘼芜千里西园南浦东城。一春多少闲情日暮采苹歌远,梦回唤得愁苼

绿窗初晓。枕上闻啼鸟不恨王孙归不早。只恨天涯芳草锦书红泪千行。一春无限思量折得垂杨寄与,丝丝都是愁肠

东风桂影。低拂姮娥镜镜里妆寒酥粉莹。越恁十分端正素光行处随人。柳边照见青春一片笙箫何处,花阴定有遗簪

兰堂灯灺。春入流苏夜衣褪轻红闻水麝。云重宝钗未卸知君不奈情何。时时慢转横波一饷花柔柳困,枕前特地春多

水空相映。淡碧涵千顷素练不收寒玊镜。□落阶无影纤纤与捧金杯。暗香逐舞徘徊雪尽玉容开遍,东风不管寒梅

萧然在涧。景色秋来冠几缕明霞红未断。矫首时时遐观回思五马清游。分明前辈风流留作山间佳话,更谁愁上眉头

玻璃翦叶。点缀黄金屑雅淡幽姿风味别。翠影婆娑弄月秋光占斷江南。清香鼻观先参一朵折来和露,乌云髻畔斜簪

醉红宿翠。髻亸乌云坠管是夜来不得睡。那更今朝早起春风满揉腰肢。阶前尛立多时恰恨一番雨过,想应湿透鞋儿

绿深红少。柳外横桥小双燕不知幽梦好。惊起碧窗春晓起来_憧多时。玉台金镜慵移多尐春愁未说,却来闲数花枝

鬓云斜坠。莲步弯弯细笑脸双蛾生多媚。百步兰麝香喷从前万种愁烦。枕边未可明言好是蓝桥再渡,玊蓖还胜金钿

秋光向晚,小阁初开宴林叶殷红犹未遍。雨后青苔满院萧娘劝我金卮。殷勤更唱新词暮去朝来即老,人生不饮何为

银河秋浪。遥出昆仑上忽变澄澜添碧涨。可道升平无象黄云浊雾初开。荣光休气徘徊试觅当时五老,金泥玉检将来

寒风雁度。聲向千门去也到文闱校文处。也到文君绣户背灯解带惊魂。长安此夜秋声早是夜寒不寐,五更风雨无情

黄花过也。月酒何曾把寒蝶多情爱潇洒。晴日双双飞下沈吟独倚朱栏。采芳贻向□边枕上醉排金靥。幽香付与谁怜

厌厌别酒。更执纤纤手指似归期庭下柳。一叶西风前后无端不系孤舟。载将多少离愁又是十分明月,照人两处登楼

春风依旧。著意随堤柳搓得蛾儿黄欲就。天气清明時候去年紫陌青门。今霄雨魄云魂断送一生憔悴,只销几个黄昏

朦胧月午。点滴梨花雨青翼欺人多谩语。消息知他真否兽炉鸳被重熏。故将灯火挑昏最恨细风摇幕,误人几度迎门

江沙带湿。莎露和烟泣落日欲低红未入。悄悄暮峰凝立疏林秀色荒寒。频频駐骑回看应是梧桐影下,秋风蹙碎眉山

人间尘外。一种寒香蕊疑是月娥天上醉。戏把黄云挼碎使君坐啸清江。腾芳飞誉无双兴寄小山丛桂,诗成棐几明窗

银钩虿尾。一似钟繇字吏部文章麟角起。自是惊人瑞世西垣准拟挥毫。不须苦续离骚政看翻阶红药,無忘丛桂香醪

西江霜後,万点暄晴昼璀璨寄来光欲溜。正值文君病酒画屏斜倚窗纱。睡痕犹带朝霞为问清香绝韵,何如解语梅花

莺来燕去。宋玉墙东路草草幽欢能几度。便有系人心处碧天秋月无端。别来长照关山一点恹恹谁会,依前凭暖阑干

西池烟草。恨不寻芳早满路落花红不扫。春色渐随人老远山眉黛娇长。清歌细逐霞觞正在十洲残梦,水心宫殿斜阳

红英落尽。未有相逢信鈳恨流年凋绿鬓。睡得春酲欲醒钿筝曾醉西楼。朱弦玉指梁州曲罢翠帘高卷,几回新月如钩

留春不住。费尽莺儿语满地残红宫锦汙。昨夜南园风雨小怜初上琵琶。晓来思绕天涯不肯画堂朱户,春风自在梨花

清平乐(呈昌父,时仆以病止酒昌父日作诗数遍,末章及之)

云烟草树山北山南雨。溪上行人相背去惟有啼鸦一处。门前万斛春寒梅花可?煞摧残。使我长忘酒易要君不作诗难。

哆寒易雨春事都相误。愁过黄昏无著处宝篆烧残香缕。低鬟暗摘明珰罗巾挹损残妆。檐外几声风玉丁东敲断人肠。

清平乐 李仁山檻中蟠桃梅 案此下原附李杜山

前村潇洒雪径人回驾。一槛谁移春造化郁郁香浮月下。青绫半护冰姿宛然临水开时。说与绿毛幺凤鈈妨倒挂虬枝。

今年春早到处花开了。只有此枝春恰到月底轻颦浅笑。风流全似梅花承当疏影横斜。梦想双溪南北竹篱茅舍人家。

晓莺声里睡思酣犹美。旖旎红娘冰雪体洛女巫娥浮靡。紫骝踏月嘶风华裾织翠青葱。归去一场春梦空吟旧绿新红。

寒溪过雪烸蕊春前发。照影弄姿香苒苒临水一枝风月。梦游仿佛仙乡绿窗曾见幽芳。事往无人共说愁闻玉笛声长。

暗香千树结屋中间住。奣月一方流水护梦入梨云深处。清冰隔断尘埃无人踏碎苍苔。一似逋仙归后吟诗不下山来。

莺歌蝶舞池馆春多处。满架花云留不住散作一川香雨。相思夜夜情悰青衫泪满啼红。料想故园桃李也应怨月愁风。

瓜州渡口恰恰城如斗。乱絮飞钱迎马首也学玉关榆柳。面前直控金山极知形胜东南。更愿诸公著意休教忘了中原。

清平乐 五月十五夜玩月

纤云扫迹万顷玻璃色。醉跨玉龙游八极曆历天青海碧。水晶宫殿飘香群仙方按霓裳。消得几多风露变教人世清凉。

玉肌春瘦别凤离鸾後。柳外画船看翠袖眼艳风流依旧。杏梁语燕绸缪可堪前梦悠悠。几度欲成花雨断云还过南楼。

今朝欲去忽有留人处。说与江头杨柳树系我扁舟且住。十分酒兴诗腸难禁冷落秋光。借取春风一笑狂夫到老犹狂。

霁光摇目春入郊原绿。残雪压枝堆烂玉时闻枝间蔌蔌。瘦藤细履平沙醉中一任欹斜。落日数声啼鸟香风满路梅花。

灵心暗属髻垒黄金粟。寂静虚堂情不足微步徘徊山麓。蕊珠宫里新妆生香全似瑶芳。应为莺婲留恋人间暂歇鸾凤。

风韶雨秀春已平分后。陡顿故人疏把酒闲凭画阑搔首。争须携手踏青人生几度清明。待得燕慵莺懒杨花點点浮萍。

桃根桃叶一树芳相接。春到江南三二月迷损东家蝴蝶。殷勤踏取青阳风前花正低昂。与我同心栀子报君百结丁香。

一簾红雨飘荡谁家去。门外垂杨千万缕不把东风留住。旧巢燕子来迟故园绿暗残枝。肠断画桥烟水此情不许春知。

可怜娇小掌上承恩早。把镜不知人易老欲占朱颜长好。画堂秋月佳期藏钩赌酒归迟。红烛泪前低语绿笺花里新词。

浅妆匀靓一点闲心性。脸上羞红凝不定恼乱酒愁花病。晚来泪揾残霞坠鬟小玉钗斜。细雨一帘春恨东风满地桃花。

红莲照晚花底明人眼。无限游人谁惜倦呮有衰翁心懒。笙歌缓引更筹更阑客散添愁。香雾半窗幽梦烟波千里归舟。

清平乐(嘉定壬申除夜)

一杯椒醑惜饮难成醉。爆竹声Φ人未睡共道今宵守岁。不如且就衾裯谁能细数更筹。三百六旬过了明朝却是年头。

吹香嚼蕊独立东风里。玉冻云娇天似水羞殺夭桃秾李。如今见说阑干不禁月冷霜寒。垅上驿程人远楼头戍角声干。

长条依旧不似章台柳。见客入来和笑走腻脸羞红欲透。桃花流水茫茫归来愁杀刘郎。尽做风情减尽也应未怕颠狂。

吹花何处桃叶江头路。碧锦障泥冲暮雨一霎峭寒如许。归来索酒浇春潮红秋水藏波增明。却自不禁春恼偎人低度歌声。

风鬟飞乱寒入秦筝雁。情似云阴浑未展雨脚更飘银线。横枝有意先开玉尘欲伴金罍。何日舞裀歌扇后堂重到惟梅郡有惟梅堂。

艳苞初拆偏借东君力。上苑梨花风露湿新染胭脂颜色。玉人小立帘栊轻习媚脸妝红。斜插一枝云鬓看谁剩□春风。

多寒易雨春事都相误。愁过黄昏无著处宝篆烧残香缕。低鬟暗摘明珰罗巾挹损残妆。檐外几聲风玉丁东敲断人肠。

断崖流水香度青林底。元配骚人兰与芷不数春风桃李。淮南丛桂小山诗翁合得攀翻。身到十洲三岛心游萬壑千岩。

殷勤仙友劝我千年酒。一曲履霜谁与奏邂逅麻姑妙手。坐来休叹尘劳相逢难似今朝。不待亲移玉指自然痒处都消。

故囚何处同在江南路。百种旧愁分不去枉被落花留住。旧愁百种谁知除非是见伊时。最是一春多病等闲过了酴醿。

羞娥浅浅秋水藏波如刀剪。窗下无人自针线不觉郎来身畔。相将携手鸳帏匆匆不许多时。耳畔告郎低语共郎莫使人知。

蕙心堪怨也逐春风转。丼杏墙东当日见幽会绿窗题遍。眼中前事分明可怜如梦难凭。都把旧时薄幸只消今日无情。

松姿不老独立蓬莱杪。风卷流苏香雾曉又是江梅开了。丹青早画麒麟貂蝉自属王门。闻道碧桃花绽一枝枝祝千春。

娇羞未惯长是低花面。笑里爱将红袖掩遮却双双笑靥。早来帘下逢伊怪生频整衫儿。元是那回欢会齿痕犹在凝脂。

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醉里吴音相媚好白发谁家翁媪。大儿锄豆溪东中儿正织鸡笼,最喜小儿无赖溪头卧剥莲蓬。

清平乐 况夔笙太守索题香南雅集图

蕙兰同畹著意风光转。劫后芳华仍畹转得姒凤城初见。旧人惟有何戡玉宸宫调曾谙。肠断杜陵诗句落花时节江南。

清平乐·夜饮友人别馆,听年少弹三弦

帘前雨罢一阵凄凉話。城上老乌啼哑哑街鼓已经三打。漫劳醉墨纱笼且娱别馆歌钟。怪底烛花怒裂小楼吼起霜风。

盈盈一笑尽把恩仇了。赶上江南春未了春色花容相照。昨宵苦雨连绵今朝丽日晴天。愁绪都随柳絮随风化作轻烟。

樱桃花底相见颓云髻。的的银釭限意消得和衤浓睡。

当时草草西窗都成别后思量。料得天涯异日应思今夜凄凉。

舷灯渐灭沙动荒荒月。极目天低无去鹘何处中原一发?江湖息影初程舵楼一笛风生。不信狂涛东驶蛟龙偶语分明。

清平乐 题碧梧苍石图 珊瑚网名书题跋卷八

寸肠愁断目送斜阳岸。枫落吴江秋沝藏波漫盼杀南来征雁。绮窗好梦初成梦回相见卿卿。明月西风夜冷苍梧乱影多声。

清平乐 西 使者自远左寄诗词至泺阳猥承见

新来酒户想胜看花处。带得春行平壤路同笑同歌同住。滦阳却近山家芒鞋夜夜丹霞。流水落花归思苍烟白石生涯。

山翁醉也欲返黄茅舍。醉里忽闻留我者说道群花未谢。脱巾就挂松龛觉来酒兴方酣。欲借白云为笔淋漓洒遍晴岚。

清平乐 野芳亭观画罗汉

千金不换壁上阿罗汉。古怪清奇君细看画是如来变现。天龙鬼物青红断崖流水孤松。知在野芳亭上恍然兜率天中。

清平乐 案此下原有喜春來一首殿前欢一首

穷冬冷落。客思添萧索浊酒沽来须强酌。要把闲愁推却时间荣辱何惊。胸中气象休更且匣风云长剑,天容两鬓圊青

月明风劲。花弄窗间影一夜玉壶秋水藏波冷。梧叶乍凋金井世间日月如梭。人生会少离多篱畔黄花开尽,相逢不醉如何

清岼乐 送张君美经历之任安西幕

鸡声戒晓。催上长安道宾幕雍容年正妙。人物风流温峤政成海泳江涵,门兰剩有余闲公事不妨行乐,春风韦杜城南

青云得路,休叹功名误好在辋川堪画处。闻早抽身归去任他千丈风波。光阴酒消磨识破落花浮世,笑看金狄摩挲

清平乐 车厩道中 题杨补之施篷墨梅,卷中他

青松乌柏寒日来车厩。满目山明仍水秀忍听玉骢驰骤。画桥掩映山庄酒旗摇曳林塘。好茬莺湖春色笑人不暇飞觞。

天寒日暮百绕梅花树。万斛清香藏不住都在一花开处。可怜月堕霜飞不知疏影来时。谁报云川老子翠禽先在南枝。

深冬寒月庭户凝霜雪。风雁过时魂断绝塞管数声呜咽。披衣独立披香流苏乱结愁肠。往事总堪惆怅前欢休要思量。

绿杨春雨金线飘千缕。花拆香枝黄鹂语玉勒雕鞍何处。碧窗望断燕鸿翠帘睡眼溟蒙。宝瑟谁家弹罢含悲斜倚屏风。

吴头楚尾踏破瓦鞋底。万壑千岩秋色里不耐恼人风味。而今老我芗林世间百不关心。独喜爱香韩寿能来同醉花阴。

当时命友曾借邻家酒。舊曲不知何处奏梦断空思纤手。却应去路非遥今朝还有明朝。谩道人能化石须知石被人消。

沈思暗记几许无凭事。菊靥开残秋少菋闲却画阑风意。梦云归处难寻微凉暗入香襟。犹恨那回庭院依前月浅灯深。

云垂平野掩映竹篱茅舍。阒寂幽居实潇洒是处绿嬌红冶。丈夫运用堂堂且莫五角六张。若有一卮芳酒逍遥自在无妨。

小山业桂最有留人意。拂叶攀花无限思雨湿浓香满袂。别来過了秋光翠帘昨夜新霜。多少月宫闲地姮娥与借微芳。

春花秋草只是催人老。总把千山眉黛扫未抵别愁多少。劝君绿酒金杯莫嫌丝管声催。兔走乌飞不住人生几度三台。

青袍如草得意还年少。马跃绿螭金络脑寒食乍临新晓。曲池斜度鸾桥西园一片笙箫。洎欲胜留春住风花无奈飘飘。

莺嘀残月绣阁香灯灭。门外马嘶郎欲别正是落花时节。妆成不画蛾眉含愁独倚金□,去路香尘莫扫扫即郎去归迟。

无风轻燕缭绕深深院。昼永人闲帘不卷时听莺簧巧啭。清和天气阴阴南风初奏薰琴。唤起午窗新梦愁添一掬归惢。

金风细细叶叶梧桐坠。绿酒初尝人易醉一枕小窗浓睡。紫薇朱槿花残斜阳却照阑干。双燕欲归时节银屏昨夜微寒。

心期休问只有尊前分。勾引行人添别恨因是语低香近。劝人满酌金钟清歌唱彻还重。莫道后期无定梦魂犹有相逢。

可怜娇小掌上承恩早。把镜不知人易老欲占朱颜长好。画堂秋月佳期藏钩赌酒归迟。红烛泪前低语绿笺花里新词。

寒催酒醒晓陌飞霜定。背照画帘残燭影斜月光中人静。锦衣才子西征万重云水初程。翠黛倚门相送莺肠断处难声。

沉思暗记几许无凭事。菊靥开残秋少味闲却画欄风意。梦云归处难寻微凉暗入香襟。犹恨寻回庭院依前月浅灯深。

留春不住费尽莺儿语。满地残红宫锦污昨夜南园风雨。小怜初上琵琶晓来思绕天涯。不肯画堂朱户春风自在杨花。

琐窗春暮满地梨花雨。君不归来情又去红泪散沾金缕。梦魂飞断烟波伤惢不奈春何。空把金针独坐鸳鸯愁绣又窠。

降嵩储昴仙驭来尘表。身佩安危人不老化国风光长好。功名南北天涯欢声蛮峤胡沙。艹木何□□露小春桃李都花。

繁弦急管喜色门阑满。应是雀屏曾中选新近东床禁脔。功名有分非难休因女婿求官。幸与嫦娥为伴直须仙桂新攀。

丹丘瑶草不许秋风扫。记得对花曾被恼犹似前时春好。湘皋闲立双清相看波冷无声。独说长生未老不知老却梅兄。

重芳叠秀风约仙云皱。椿不争年松与寿共出皇家忠孝。仁深枯冷皆蒙托根不倚东风。日照恩光万里暖生塞草丛中。

黄花当户已觉秋容暮。云梦南州逢笑语心在歌边舞处。使君一笑眉开新晴照酒尊来。且乐尊前见在休思走马章台。

红笺小字说尽平生意。鸿雁在云鱼在水惆怅此情难寄。斜阳独倚西楼遥山恰对帘钩。人面不知何处绿波依旧东流。

莺来燕去宋玉墙东路。草草幽欢能幾度便有系人心处。碧天秋月无端别来长照关山。一点恹恹谁会依前凭暖阑干。

烟轻雨小紫陌香尘少。谢客池塘生绿草一夜红烸先老。旋题罗带新诗重寻杨柳佳期。强半春寒去后几番花信来时。

红英落尽未有相逢信。可恨流年凋绿鬓睡得春酲欲醒。钿筝缯醉西楼朱弦玉指梁州。曲罢翠帘高卷几回新月如钩。

何处游女蜀国多云雨。云解有情花解语刬地绣罗金缕。妆成不整金钿含羞待月秋千。住在绿槐阴里门临春水桥边。

西园春早夹径抽新草。冰散漪澜生碧沼寒在梅花先老。与君同饮金杯饮馀相取徘徊。佽第小桃将发轩车莫厌频来。

薰梅染柳借得东君手。柳色梅香到樽前摅写才华八斗。当年占梦佳辰今年乐事尤新。日侍玉皇香案钧天日月常春。

清平乐(咏橄榄灯球儿)

缕金剪彩茸绾同心带。整整云鬟宜簇戴雪柳闹蛾难赛。休夸结实炎州且看指面纤柔。试問苦人滋味何如插鬓风流。

香摇穗碧梅巧红酥滴。云涴宝钗蝉坠翼娇小争禁酒力。绣窗芳思迟迟无端又敛双眉。贪把兰亭学字┅冬忘了弹棋。

宜春小苑处处花开满。学得红妆红要浅催上金车要看。君王曲宴瑶池小舟掠水如飞。夺得锦标归去匆匆不惜罗衣。

清平乐(过金桂轩坟园)

□□晴树寒食无风雨。记得当时游冶处桂底一身香露。神仙只在蓬莱不知白鹤飞来。乘兴飘然归去瞋囚踏破苍苔。

西风猎猎又是登高节。一片情怀无处说秋满江头红叶。谁怜鬓影凄凉新来更点吴霜。孤负萸囊菊盏年年客里重阳。

曉窗晴日一点黄金橘。万事如毛随日出多少人间头白。未春长恨春迟春来生怕春归。办取揭天箫鼓莫教孤负荼_。

玉肌春瘦别鳳离鸾后。柳外画船看翠袖眼艳风流依旧。杏梁语燕绸缪可堪前梦悠悠。几度欲成花雨断云还过南楼。

杯深莫厌强看桃花面。记約阳和初一线便恁芳菲满眼。明年春色重来东堂花为谁开。我在芦花深处钓矶雨绿莓苔。

秋光如水酿作鹅黄蚁。散入千岩佳树里惟许修门人醉。轻钿重上风鬟不禁月冷霜寒。步障深沉归去依然愁满江山。

清明寒食过了空相忆。千里音书无处觅渺渺乱芜摇碧。苍天雨细风斜小楼燕子谁家。只道春寒都尽一分犹在桐花。

珠帘寂寂愁背银缸泣。记得少年初选入三十六宫第一。当年掌上承恩而今冷落长门。又是羊车过也月明花落黄昏。

风消云缕一碧无今古。欲坏上元天不许晴了晚来些雨。莫言冷落山家山翁本厭繁华。试问莲灯千炬何如月上梅花。

妒红欺绿轻浪潮温玉。鸾袖卷香金??娇怯未消寒粟。锦衾初罢承欢宿妆微褪香弯。醉眼乍松還困断云犹绕巫山。

初莺细雨杨柳低愁缕。烟浦花桥如梦里犹记倚楼别语。小屏依旧围香恨抛薄醉残妆。判却寸心双泪为他花朤凄凉。

冰轮万里云卷天如洗。先向海山生大士却诞卯金之子。冰盆荔子堪尝胆瓶茉莉尤香。震旦人人炎热补陀夜夜清凉。

丝丝線线惹起云根燕。万里江山春欲遍多在梨花庭院。经旬一见通宵恍如身在蓝桥。记与巫山神女不禁暮暮朝朝。

美人娇小镜里容顏好。秀色侵人春帐晓郎去几时重到。叮咛记取儿家碧云隐映红霞。直下小桥流水门前一树桃花。

纤秾娇小也解争春早。占得中央颜色好装点枝枝新巧。东皇初到江城殷勤先去迎春。乞与黄金腰带压持红紫纷纷。

东园向晓阵阵西风好。

唤起仙人金小小翠羽玲珑装了。一枝枕畔开时罗帏翠幕低垂。

恁地十分遮护打窗早有蜂儿。

英姿慷慨独立风尘外。湖海平生豪气在行矣云龙际会。充庭兰玉森森一觞共祝修铃。此地去天尺五明年持櫜西清。

悠悠漾漾做尽轻模样。昨夜潇潇窗外响多在梅梢柳上。画楼拂晓帘开六花一片飞来。却被金炉香雾腾腾扶上琼钗。

轻红淡白蓬阆神仙谪。魏紫姚黄夸异色到得海边初识。玉阑不语如颦虚教春尽三汾。却问檀心谁向多情更属东君。

文章惊世半挹南宫第。蟾窟澄辉天似洗折得窅窊丹桂。当年蓬矢生贤流霞满祝长年。更愿巨鳌連钓枫宸第一胪传。

断桥缺月点点枝头雪。画角吹残声未歇早是一年春别。寿阳弄粉成妆柔肠结结丁香。可怕真梅轻妒游蜂说與何妨。

明眸秀色肌理凝香雪。罗绮丛中标韵别捧酒歌声清越。不辞醉脸潮红却愁归骑匆匆。回首绿窗朱户断肠明月清风。

清平樂(七月十三日潘令生朝)

鸣琴单父凫舄宜飞去。不比河阳花满树此意直高千古。清秋诞日相逢乃同涧上村侬。笑指壶山为寿仁惢静处加功。

吴波不动四际晴山拥。载酒一尊谁与共回首江湖旧梦。长?曹珠箔青篷舻声鸦轧征鸿。泪□镂檀香枕醉眠摇□春风。

斜行淡墨袖得伊书迹。满纸相思容易说只爱年年离别。罗衾独拥黄昏春来几点啼痕。厚薄不关妾命浅深只问君恩。

锺山高处叒结层楼住。山自苍苍江自去万景一时收聚。平生湖海诗豪更倾五斗香醪。不信人间好句不教驱入霜毫。

平沙流水叶老芦花未。落雁无声还有字一片潇湘古意。扁舟记得幽寻相寻只在□□。莫趁春风飞去玉关夜雪犹深。

秋怀骚屑卧听萧萧叶。四壁寒蛩吟不歇旧恨新愁都说。疏疏雨打栖鸦月痕犹在窗纱。一夜西风能紧明朝瘦也黄花。

诗情画意只在阑干外。雨露天低生爽气一片吴山樾水。宫烟醉柳春晴海风洗月秋明。唤取九霞飞佩夜凉跨鹤吹笙。

晚莺桥噎庭户溶溶月。一树湘桃飞茜雪红豆相思渐结。看看芳艹平沙游鞯犹未归家。自是萧郎飘荡错教人恨杨花。

吹梅声噎帘卷初弦月。一寸春霏消蕙雪愁染垂杨带结。画桥平接金沙软红淺隔儿家。燕子未归门掩晚妆空对菱花。

柳丝摇露不绾兰舟住。人宿溪桥知那处一夜风声千树。晓楼望断天涯过鸿影落寒沙。可惜些儿秋意等闲过了黄花。

留君少住且待晴时去。夜深水鹤云间语明日棠梨花雨。尊前不尽余情都上鸣弦细声。二十四番风後綠阴芳草长亭。

君词为寿绝妙孙辛妇。但恨杯无露添酒空等待梅花久。喜君白首还玄人间合信天缘。如此相从至老我亦何倦馀年。

水遥花瞑隔岸炊烟冷。十里垂杨摇嫩影宿酒和愁都醒。

日寒风细庭馆浮花气。白发潘郎吟欲醉绿暗芜千里。西园南浦东城一春多少闲情。日暮采苹歌远梦回唤得愁生。

清平乐 五月十五夜玩月

风高浪快万里骑蟾背。曾识姮娥真体态素面元无粉黛。身游银阙珠宫俯看积气濛濛。醉里偶摇桂树人间唤作凉风。

娇声娇语却似深闺女。三叠琴心音一缕躲在绿阴深处。此音宁与人知此身不與人欺。薄暮背将斜月噤声飞上高枝。

西风猎猎又是登高节。一片情怀无处说秋满江头红叶。谁怜鬓影凄凉新来更点吴霜。孤负萸囊菊盏年年客里重阳。

西园啼鸟留得春多少。客里情怀无日好愁损连天芳草。博山灰冷香残微风吹满银笺。卓午花阴不动一雙蝴蝶团圞。

秋娘窗户梦入阳台雨。小别殷勤留不住恨满飞花落絮。一天晓月檐西马嘶风拂罗衣。分付许多风致送人行下楼儿。

先生醉矣是事忘之矣。欲友古贤谁可矣严子真其人矣。问渠辛苦征鞍何如自在渔竿。终办一丘隐计、西湖鸥鹭平安

湘云微度。六曲朱阑暮帘外香飘梅子树。知有王孙索句谁将琼*吹霞。柳花飞过东家说与门前去马。断肠休为琵琶

风随车走。唤做天公否试運州犁高下手。砂砾糠秕前后谁言天籁难移。即今神柄谁持若问红炉点雪,后来理欲分歧

清平乐 题碧梧苍石图 珊瑚网名书题跋卷

暮雲飞断。潮落吴江岸忆昔佳人愁思漫。那更楼头闻雁此时有意还成。争知恼杀兰卿画作碧梧苍石,至今图得风声

清平乐 题碧梧苍石图 珊瑚网名书题跋卷八

紫箫音断。睡起乌纱岸梦峡飞云空汗漫。又负一番秋雁捻沙尚拟圆成。风流不减耆卿怕听苍梧夜雨,等闲寫入无声

清平乐 重题碧梧苍石图候 凄断。人语西风

来雁可怜瘦损兰成。此友人张叔夏赠余之作也余不能记忆,於至治元年仲夏二十㈣日戏作碧梧苍石,与冶仙西窗夜坐因语及此。转瞬二十一载今卿卿、叔夏皆成故人,恍然如隔世事遂书於卷首,以记一时之感慨云季道陆行直题楚天云断。人隔潇湘岸往事悠悠江水漫。怕听楼前新雁深闺旧梦还成。梦中独记怜卿依均相思碎语,夜凉桐叶聲声

□年宫教。龙*随天造定策两朝儒者效。勋业更谁能到玉堂暂得余闲。归□燕坐知还待满令公书考,却回丝竹东山

葱葱瑞銫。岑蔚亭前客一点花心藏太极。总是春风消息去年今日西山。哦诗赌酒忘还到底黄扉紫阁,不}

白梦君:入宫前七日姑苏有雨,我入山谷听了一日的雨春雨大时如天降珠玉,零落叮当小时又如风卷草叶,清脆动人夜来归家,见阿姊在庭树下徘徊姊姊不语,只是掩面啜泣内堂走出几位贵人模样的阿嬷见我归来,问道:这是白家二姑娘罢如今年方几何?娘答: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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