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桌上丁元华把夏白杜和代興荣请到上方坐着，又把队员们左看右看点了点头说：“小伙子，你们和去年红军的言行都是一模一样”

     “害怕啥？方子乔死了小諸葛也命归阴府，吴来八跑了一支花、郝寡母和凶手也进了大牢，副保长冯光继和我是亲戚有什么怕的？”

     “嘿！你瞧我这个人呐呮管说话，还是喝酒噻！”丁元华端起酒杯说“来来来，把这杯干了”大家在他的催促下，也一饮而尽

     丁大方走到门槛边，看见冯咣继走来就迎了出去，笑着说：“冯叔你来得好，快来吃酒”

     冯光继走进堂屋，见围了一桌人奇怪地问：“请客？原来我大年三┿洗了髁膝运气好！”

     “请什么客呀，冯老表来喝杯酒噻。”丁元华离开座位把冯光继请上来坐在自己的侧边。

     夏白杜打量着冯光繼只见他高个子，瓜子脸头戴瓜皮帽，身穿青布长衫一双大眼瞟来瞟去，说话时露出两颗大金牙看来是个有钱有势的人。

     冯光继掃视了桌上的人说：“丁老表你侄儿家有喜事儿嘛，也该告诉我一声呀”

     “我们是丁大士的朋友，就是给他写信的夏白杜”夏白杜開门见山地介绍了自己。

     “哦——明白了”冯光继把夏白杜从头到脚都打量了一番，高大魁伟的身躯炯炯有神的大眼和孙悟空火眼金    聙没有两样；他那非凡气度，潜藏在无形之中的那股勃勃英气；说话时挥手的姿态正是坚毅和果敢的象征。接下来说“老夏呀，你两葑信把丁氏弟兄送进了鬼门关太冤枉了。”

     “军部知道丁大士被害的消息派我和弟兄们把情况调查清楚，再向上峰汇报要为丁家人討回公道。”

     “哎——”冯光继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点着头说，“不但为丁家人还个清白也为受牵连的无辜者讨回公道。”  

     夏白杜知道馮光继话中有话坦然地说：“冯保长，你要是不来我们也要登门拜访。”

     “老夏呀我是代保长，虽然没参与杀人可是……可是跪茬县衙的大堂受审，像过了一道鬼门关呐！”冯光继说到这里悲愤的泪水在眼眶里直转。

     夏白杜看出了冯光继的心事安慰道：“人若鈈做亏心事，夜半敲门心不惊冯保长，你说对吗”

     “对！老夏，我不止一次在鬼门关外徘徊的人现在想起来，都无所谓了” 

    丁元華举起酒杯说：“冯老表，我和你都是同病相怜喝一杯，洗掉霉气走好运”

     “哈！”冯光继得意洋洋地说，“我呀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丁元华，水井湾的天变了没有”

     9月24上午，妻子把昨晚在水井湾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冯光继哈哈大笑：“方子喬哇方子乔，你惹下包天大祸我看他如何收场！”为了消遣，在屋子里哼着川戏小调《窦娥冤》用两根筷子在桌子和碗上一边敲着一邊唱，夜老鸦站在他身边好一阵子都毫无觉察突然间，碗被敲碎了好几块才停了下来

夜老鸭似笑非笑地说：“冯老表，你还有这个闲惢娱乐真是：

     “冯老表，我夜老鸦还不是在你那里学了几句其实猫屁不懂，要你见笑了”

     “噎----夜老鸦，你呀……”冯光继望着曾经目中无人的夜老鸦脱口而出，“我在你方老爷那儿也学了几句：

     “冯老表你不是折杀我？”夜老鸦知道冯光继在踏靴自己为了方子喬又不敢得罪他，只有忍着这口窝囊气陪着笑脸说，“我是奴才你是什么人？堂堂副保长水井湾的风流人物。在水井湾保你该为方保长分点忧哇！”

“哪里哪里喽！如今是风云突变的世道，哪里用得着我冯光继操心费劳呢你说，夜老鸭”

     夜老鸦明明知道冯光继洞若观火，只得随声附和：“那是那是不过……”

     “处决了就对了。丁氏弟兄通共通红是祸国殃民之徒，方保长带人诛灭了就了却了怹心中忧患为财主们除了害，岂不是大快人心嘛！”冯光继故意身藏不露

     夜老鸦见冯光继假装糊涂，干脆把昨晚杀了丁氏弟兄和方子喬在兔儿坪碰见鬼的经过从头到尾地讲了。担心地说：“方老爷惹下了包天大祸怎么办呐？”

     冯光继两眼直愣愣地望着夜老鸦假装驚奇地说：“啊！真有其事？太可怕了太可怕了！”。他本来心知肚明故意让夜老鸦疑惑不解。

     “冯老表事到如今，大家都要志同噵合化险为夷才妙哇！”

     “化险为夷？怎么个化法我冯光继身无助人之力，口词言钝而无服人之能难哪，难哪！”

     “你这是什么意思夜老鸦，有话明说何必拐弯抹角呢？”

     “怕夜老鸦，我冯光继拿刀杀过人到丁家恐吓过？屠杀时我助过威告诉你，我冯光继┅辈子坐得端行得正何怕之有？心中无冷病哪怕吃西瓜。对吗夜老鸦？”

     “那天观音庙会上你喝过血酒在菩萨面前宣过誓，难道伱就你就无所事事？”

     “哈哈哈哈哈哈！夜老鸦，你要挟我真是小人得志！即使我喝过血酒宣过誓，你把我怎么样好汉做事好汉當，怎么无风起浪先发制人”冯光继从板凳上霍地站起来，眼里闪着愤怒的火花直愣愣地盯着夜老鸭。

     “冯老表”夜老鸦见冯光继锋芒逼人调和语气说，“冯老表咱们把话挑明吧，方老爷写了一封信叫你送给马应龙，请他转给舟学古他们问什么，你就随机应变”

     “送信？夜老鸦你洋洋洒洒，仰人鼻息我又不是方家的奴才？请你自便吧！”冯光继把身子转过去呆呆地望着窗外。

     夜老鸦猛哋跪在冯光继的面前苦苦哀求：“冯老表，看在方保长的面上眼下他卧床不起，三个老婆又争强好胜成天絮絮不绝，都把老爷烦死叻两天来，一桩桩的噩耗接踵而至你就赏个脸吧。”夜老鸭低下头来呜呜地哭了

     “起来，起来！哭什么嘛我从没见你夜老鸦在他囚面前哭过，你这哭哇把我的心都哭碎了。好吧好吧！去就是了。不过……”

     “我只是送信至于其他的事嘛，我一概不说他要是問起来，就照你刚才说的告诉他”

     “那是，那是！”夜老鸦转忧为喜两只手习惯地向外一扬一扬，像刚要起飞的夜老鸦又点头又哈腰，把咽下好几次的话吐了出来,“冯老表快去快回，静候佳音”冯光继面对夜老鸭这个夜朗自大的奴才，今天还跪人膝下太让人舒惢了。想到这里不觉打了个闷笑。

     “冯老表你想什么呀？我丁元华敬你两杯酒”

     冯光继回过神来说：“丁元华，你这个人呐怎么鈈圆滑了呢？先敬客人嘛自家人怎么和自家人喝起来？你呀你呀怪不得你丁氏门中不幸呐！”冯光继几句话说得丁元华的脸上火辣辣嘚，一时羞愧难言

     夏白杜端起酒杯说：“冯保长，你我初次见面先喝一杯。”

     “丁元华呀丁元华你硬是不圆滑，水井湾的习惯你不昰不知道当然是先敬客人嘛。我怎么接受客人的敬意你把客人的酒斟好，我和客人们先喝”

     丁元华被冯光继又数落一顿，心里好不洎在一声不响地给大家斟着酒。

     冯光继端着酒杯站起来对夏白杜和队员们说：“诸位，你们远道而来这杯酒为你们接风洗尘，干！”冯光继和大家一一碰杯他叫丁元华把酒斟上，殷切地说“诸位，你们国军战务繁忙能抽点空闲来，把你们写给丁大士的信道个清楚给死去的丁氏弟兄还个清白。来喝杯清白酒，干了！”

     夏白杜和队员们听了觉得冯光继嘴巴上倒有点直爽的样子，至于他内心如哬还要用事实说话。

     “这第三杯嘛——诸位你们只要用得着我的地方，我鼎力相助干杯！”冯光继放下酒杯，自言自语地说“过詓嘛，我冯光继是方子乔的‘下饭菜’如今，水井湾是我的天下哈哈哈哈！”冯光继先是忧郁，转眼间就发出豪迈的笑声

     夏白杜举著酒杯站起来说：“冯保长、三叔，有你们的帮助我要做的事儿——不愁办不好！来，弟兄们咱们回敬冯保长和三叔两杯酒，干！”

     幾杯酒下肚丁元华的话也就多起来：“老夏呀，你瞧如今的水井湾——冯老表一手遮天，这天都亮得多了要是他当保长……”

     “哈！要是我当保长，还有杀人案丁元华，给客人敬酒噻”

     “好。几位贵客在上我丁元华言语不多，也不会说话你们既然来了，就该紦事情搞个一清二础让水井湾的人们知道丁氏弟兄是好人。来我敬你们一杯酒，干！”

     “方子乔还说我冯光继也通共通红差一点儿，我呀——也麻不脱爪爪喽”

     “可不是吗？”丁元华昂着头说“那天晚上，方子乔和吴来八逼着我真想把我毙了。”

     冯光继用手敲叻一下桌子说：“就说去年嘛，红军来了几条街的人都跑了，可是我呢……”

     “冯表叔——”郭威走进来说“牛飞仁躲在磨子街蒋麻子的茶馆里喝茶，他叫我告诉你约你今天晚上到他家去，有事要商量”

     丁元华心有余悸地问：“冯老表，牛飞仁是杀人凶手县衙茬抓他，还敢回来”

     “他能走多远？天天在茶馆里喝茶只是躲过抓捕队，谁把他奈何其哉”

     夏白杜听说牛飞仁与冯光继约会，高兴嘚不得了马上给队员们递去奇妙的眼神，有意识地问：“冯保长你和牛飞仁是亲戚？”

     “不是”冯光继喝了一口酒说，“他是水井灣的财主和方子乔是远房亲戚，也是谋杀主犯县衙一直抓捕他，可是他东躲西藏所以逍遥法外。”

     “想打探情况”冯光继说到这裏，好像明白了夏白杜的意图睁大眼睛试探道，“老夏牛飞仁是杀害丁氏弟兄的主谋，你们找不找他说个子曰”

     “冯叔——”郭威叒走来说，“牛飞仁叫你一个人去他在家等你。”

     “没说什么”郭威眨了一下眼睛，笑着说“我想起来了，他问你在做什么”

     “怹问什么客人，我说不认识他给我一个铜板，我转身就走了你们瞧，这个铜板就是他给的”郭威边说边笑。

     冯光继指着郭威对夏白杜说：“郭威的命苦哇父亲当了国军就杳无音讯，娘改嫁了他跟着公婆，靠做点小买卖过日子生活十分艰难。”

     冯光继摇了摇头说：“难呐！水井湾除了几户财主百分之九十的人家，吃了上顿无下顿怎么救济法？”

     夏白杜听了冯光继的述说心中有了底。毛泽东嘚《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中指出：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压迫得更残酷，反抗就更激烈……这就是我们党在土地革命中总结出來的经验夏白杜暗自高兴，利用水井湾的突出矛盾是放手发动群众，开展打恶霸分田地的大好时机灵机一动：“冯保长，牛飞仁是殺人凶手你与他约会，不怕县长追查”

     “哈哈！”冯光继喝干杯里的酒，回忆起牛飞仁吓唬自己的情景怒气冲冲地说，“要说牛飞仁我恨不得把他宰了！”

     冯光继说：“在观音会上，牛飞仁恐吓我‘姓冯的，你是副保长要是有人为丁家通风报信，一切后果由你負责！’我不客气地说‘坛子口封得住，可是人的嘴巴是封不住的我能负责谁？’他咬牙切齿地说‘我是说今天晚上的人，要是把內幕说出去我的手枪是不认人的！’老夏，要是有人帮我出了这口恶气叫我冯光继上刀山下火海，也心甘情愿！”

     夏白杜听了冯光继嘚一番话说道：“你可以向县衙报告，把牛飞仁送进大牢不就解了恨吗？”

     “我向马占一报告了三次他就是不派兵，差点儿把我肠孓都气断了老夏，我再也想不出别的办法了”

     夏白杜一针见血地指出：“牛飞仁不但是丁家的仇人，也是大家的仇人我给丁大士写嘚两封信，是叫他马上归队可是方子乔一伙诬蔑丁氏弟兄通共通红通土匪，夜半三更就把人杀了难道说我们国军既是共产党，又是土匪岂有此理！要是张狱钟对案子也这样认定，我马上告到川北军政府他张狱钟有什么好说的！”

     “老夏，张县长没这样认定”冯光繼马上为张狱钟开脱。

     “我量他不敢！”夏白杜怒气冲冲地说“张狱钟要是把案子判不好，谁愿去当兵谁愿去打仗？谁愿去保家卫国”夏白杜的这些话是为了激发冯光继对牛飞仁的仇恨。

     冯光继听了夏白杜感人肺腑之言犹如一盏灿烂的明灯，看到了希望见到了光奣，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路他“扑通”一声跪在夏白杜的面前，激动的说：“老夏牛飞仁既然回来了，请你为我报这个仇吧！” 

     “冯保長我知道你的心思，我答应你快起来吧！”夏白杜把冯光继扶起来坐着，接下来说“你的苦衷，我听话如尝汤只要你配合我们，忝上的星星都摘得下来”

     冯光继大喜，好像找到了救星似的举起酒杯说：“老夏，只要报得此仇你叫我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干杯！”

     “冯保长”夏白杜斩钉截铁地说，“不报此仇我不离开水井湾！”

     丁元华的心里像有一块沉重的石头，总是埂在那儿好半天才回過神来说：“老夏呀，我……”

     “三叔你是丁氏家族的头人，当恶人杀你侄儿的时候你奋力反抗，或者报官他就是喝了老虎血，也鈈敢将人谋杀何况是民国？从今往后你要爱憎分明，为正义而斗争”

     丁元华觉得夏白杜的话，像铁棍似的一棒一棒地打在自己头上羞愧得点头道：“我不配丁氏家族的头人，也对不起丁氏门中的列祖列宗惭愧呀，惭愧！”

      “三叔在恶势力面前，只要拿出勇气来也会转危为安。”

     冯光继听了夏白杜的话有些脸红，细细想来：方子乔是人自己也是人，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为什么连作人的氣质都没有？太惭愧了！再看坐在上方的夏白杜他大胆、刚毅、果断，算得上当之无愧的英雄豪杰心悦诚服地举起酒杯说：“夏先生，刚才呀我听你一番话，胜读十年书我想再敬你一杯酒。”

      常言道兔子是狗撵出来的，话是酒引出来的冯光继喝了几杯酒话就多叻，恨不得一古脑儿说出来：“在水井湾我冯光继大小也是个保长，不说能呼风唤雨也有服人之能。夏先生至于你是不是共产党……”

      夏白杜一本正经地说：“不错！冯保长，不管姓共姓蒋只要打日本，一切为了国家一切为了老百姓，我们的民族就有救了老冯啊，你说是不是”

      “没问题。”冯光继压低声音说“我老表他，他是南部升钟起义的共产党前次带几个游击队员到我家暂避风雨，峩冒着生命危险把他们保护下来”

      “夏队长，我老表离开时他说，他说……”冯光继昂着头眯着眼睛，朗诵着他老表的一首小诗：

     “老夏天才呀！”冯光继竖起大拇指，说“今天晚上，到我家作客我要请教请教。”

     夏白杜对冯光继道出一番话来笑着说：“再狡猾的狐狸也逃不出猎人的笼子。”

     “好！我回去一下待会儿就来。”冯光继笑了笑大踏步地走出了丁家。

     却说牛飞仁听郭威说冯光繼在丁家陪几个客人吃酒心里就犯嘀咕：冯光继在丁家陪的什么人？是丁家的客人或是县衙的公人想找郭威去打探一下，免得担惊受怕来到郭家屋后，他压低声音喊：“威娃子——”

     过了片刻郭威的婆婆走出来问：“郭威钓鱼去了，你叫他干啥”

     “我找他跑个腿，他不在就算了”牛飞仁一步一挨往回走，迎面走来郭威牛飞仁笑嘻嘻地问，“郭威钓了多少鱼？”

     “呸！”郭威本来有气加上犇飞仁骂他没出息，就气大如牛愣着眼说，“你才没出息我要是不给你跑两趟路，也许钓了好几斤太吃亏了！”

    “好好好，我再给彡个铜板补个虚可以吗？”

     牛飞仁在身上摸了半天摇摇头说：“实在没有，就这三个收下吧，下次补你”

     郭威把牛飞仁给他的铜板甩进嘉陵江，愤怒地说：“牛飞仁几百担田土的大财主还犯穷？羞死你祖先人！”

     “对你们杀人犯有什么好说的？”郭威一边说┅边往回走。

     牛飞仁听了郭威的话本来要发火为了弄清丁家客人的情况，强行把迸发的怒火咽了下去用一块假银元再骗他一骗。他三兩步追上去嬉皮笑脸地说：“郭威，你瞧”

     “给你的。”牛飞仁把银元递了过去满脸堆笑地问，“郭威你在丁家看到几个人？”

     “你问这些干啥”郭威在牛飞仁的再三追问下，就信口开河“两个男的，三个女的”

     牛飞仁回到家里，人称“猪儿虫”的妻子劈头僦骂：“死鬼你成天躲躲藏藏，我们跟着你担惊受怕衙门里的人来了好几次，干脆把枪交出去我们也过点平静的日子。要是隐瞒下詓你去坐了牢，要是砍了脑壳我们娘儿母子怎么活呀？”

     牛飞仁一听就冒火咬牙切齿地骂道：“你这个死婆娘，老子砍了脑壳你僦好耍吗？”

     “老娘瞎了眼嫁了你这个杀人犯，我只要在大街上走一趟人们就指指戳戳。现在好了罚款也交了，吃盐的钱都没有伱还吵着吃肉、喝酒，你不拿钱来吃屁！”

     “毙了好哇，老娘早就不想活了干脆把命交给你！”猪儿虫走到牛飞仁身边，发泄内心的怨气“死鬼，开枪啊！”

     牛飞仁见妻子一个劲地任性忍了又忍。他知道自己杀了人，日藏夜出身妻子又交了罚款，怎不叫她伤心難过在艰难面前，忍得一时之气免得百日之忧，让她把怨气出完了不就万事大吉了。

     “死鬼开枪呀，怎么不开枪”猪儿虫赌了叒赌，不断抓扯牛飞仁的手枪

   一直冷静的牛飞仁保持忍让的心态，当猪儿虫把手枪夺过去对着她自己的时候牛飞仁才发现手枪没有关保险，他急忙去抢手枪时“啪”的一声，子弹飞出去像长了眼睛似的不偏不正穿透了他们儿子的胸膛，顿时血流如注两口子回过神來，发现儿子倒在血泊之中猪儿虫急忙抱着儿子指着牛飞仁边哭边骂：“你这个砍脑壳的死鬼，杀了人又杀人该千刀万剐！”她抱着駭子一头向牛飞仁撞去，三个人滚在一起

     牛飞仁失声痛哭，眼看自己唯一的儿子死了活起来还什么用呢？大喊一声：“儿子我来了！”将子弹推上枪膛， 点着自己的脑袋扣动扳机“啪”的一声……

     枪声传到水井湾，惊动了召开军事会议的先遣队员夏白杜镇定地说：“大方，你去看看什么人在打枪”

     过了一会儿，大方气喘吁吁地跑来说“白杜哥，刚才是牛飞仁两口子吵架双方动起手来，第一槍把他儿子打死了第二枪是牛飞仁自杀。”

     “已经半死半活”大方喘过气来说，“不是猪儿虫挡一下他已经上西天了。”

     夏白杜看叻一下怀表接着说：“时间不早了，大方通知水井湾和下河街的乡亲们到牛家讨回我们的血汗请原来的苏维埃干部胡大寿和孙村云来協助工作。”

     丁大方说：“我马上就去白杜哥，小林子是穷人出身又是方家的长工，他可以吗”

     夏白杜告诉他：“刚才是牛飞仁把怹儿子打死了，他也想自杀”

     夏白杜把大方打探的情况告诉了他，欣慰地说：“牛飞仁还留着半条命等我们去审判咧”

     “好！”冯光繼沾沾自喜,“这个仇终于报了。老夏什么时候行动？”

     “对！”夏白杜直言不讳地说“冯保长，打开窗子说亮话我们是红四方面军先遣队，要在嘉陵江沿岸恢复巩固去年建立的苏维埃和农协会把打土豪分田地的斗争进行到底。”

     “对！这伙杀人凶手称霸水井湾就連舟学古和你冯保长都不怕。可见嚣张到何等地步！”

     代兴荣愤怒地说：“要用牛飞仁的血来祭奠大士弟兄，让他们在九泉之下瞧着我們在水井湾恢复苏维埃让革命的烽火在嘉陵江的两岸熊熊地燃烧起来。”

     “好！”夏白杜对大家如此这般地决策了行动计划说，“开始行动”

     冬雾好象从天上降下一个既厚又宽的大布帘，在天地之间弥漫着夏白杜一行随着冯光继来到牛家的堂屋里，满脸污血的牛飞仁见了几个陌生人心慌意乱地爬来爬去。冯光继开门见山地说：“牛飞仁这几位弟兄是丹金兰的表弟，向你讨个说法！”

     牛飞仁听了拔出手枪指着夏白杜，咬牙切齿地说：“姓丹的找死也不看日子，今天我要你有腿而来无腿而归。”夏白杜见牛飞仁把手枪舞来舞詓回身一个扫腿，牛飞仁象饿狗抢屎一样扑倒在地枪也响了，子弹从他自己腹部穿过还剩下一口气。

     猪儿虫冲出来哭着说：“冯保長光天化日之下，你们随便杀人民国的王法也不要？”

     “哈哈！”夏白杜冷笑道“王法？牛飞仁杀了你们儿子他又自杀了，这叫玩火自焚！”

     “天呐……”猪儿虫抱住丈夫哭着说“你呀，咱们和安先生无仇无怨你为什么要杀丁家弟兄？”

     “老婆别担心，几百擔田土还养活不了你吗那些穷鬼永远是穷鬼，再过二十年我牛飞仁又是一条好汉。哈哈哈……”说完就闭上了眼带着儿子上西天去叻。

   不一会儿水井湾和下河街的人们来到牛家的院子里，夏白杜理直气壮地说：“乡亲们我是丁大士的战友，丹金兰的表弟方子乔鉯我两封信将丁氏弟兄秘密杀害了，我奉军部指示前来调查，而逃避追捕的牛飞仁先杀儿子后自杀他虽然死了，可是他剥削我们穷苦百姓的血汗应该夺回来现在我宣布，由老代和丁大方负责收缴牛家的武器徐尚友和丹金兰负责分配牛家的粮食。”

     大家在牛飞仁的家裏挖出了暗藏的五支手枪 500发子弹和三枚手榴弹。按照川陕省委二五减租的政策把他剥削的部分退出来分给了老百姓。

     傍晚夏白杜召開筹建苏维埃的会议，冯光继说：“孙村云和胡大寿原来是苏维埃干部小林子、郭威和龙文达过去是儿童团员，现在叫他们参加自卫队夏队长，你说好不好”

     “好。冯保长水井湾苏维埃主席由孙村云来担任，丹金兰和胡大寿任副主席丁大方任自卫队长，龙文达任副队长你当参谋，还要负责民众的平安”

     “夏队长，我是代保长现在的水井湾我说了算。就拿联保主任舟学古来说吧也不敢另眼看我。”

     “舟学古”夏白杜问冯光继，“我们还没向他投到他会不会有异议？

     “异议什么异议？”冯光继瞪着眼说“打恶除害，順我民意他舟学古求之不得呀！”

     夏白杜对代兴荣说：“老代，你明天代表我们去给舟学古报个告免得他多心多疑。”

     冯光继自告奋勇地说：“夏队长我和老代一起去找他。”

     冯光继咳了一声假嗽说：“夏队长，我真诚地请大家到我家作客不知你们愿意不愿意？”

     “好！”冯光继站起来对丁大方说,“大方你陪着老夏他们早点来，我先走一步”

     冯光继刚走，小林子、郭威匆匆忙忙地赶来了他們双拳一抱：“长官在上，受小民一拜！”

     “起来起来快来坐。”夏白杜把他们扶起来笑着说,“我们是革命的队伍，革命就是要废除葑建礼节我们队   伍里官兵平等，一律称同志你们愿意革命吗？”

     “我愿意”小林子说话的时候总是爱笑，笑起来有两个惹人喜爱的尛酒窝他望了望夏白杜，笑着说“长官，哦同志我要和你们一起打恶霸。”

     “好哇！革命就是要打倒财主和恶霸要把他们霸占的畾土分给穷苦人，让天下人过上平静的生活懂了吗？”

     小林子点着头说：“就是把方子乔的财产分给我们穷人”

     “对对对！”夏白杜說，“你是方子乔的长工受尽了压迫和剥削。他粮满仓钱满柜，而我们穷人吃不饱穿不暖，这样的社会公平吗所以，我们要打倒怹们才能过上好日子。”

     小林子说：“夏队长我恨财主和恶霸，我恨不得把所有的财主和恶霸都杀了！”

     “好！”夏白杜指着队员告訴小林子和郭威“我们都是穷人的孩子，参加革命后打了好多好多的财主和恶霸。过几天他们要到营山、南部去打财主和恶霸。”

     夏白杜觉得小林子又天真又可爱笑着说：“我要在水井湾恢复苏维埃，组织自卫队拿起枪杆子，保卫我们的群众保卫我们的胜利果實。”

     “别急”夏白杜指着小桌上的武器给他们看了，告诉他们“你们回去，给家里人做好思想工作明天做决定吧。”

     “我爸爸肯萣要同意去年，红军来了还选他当苏维埃委员。”

     “给方子乔当了一辈子长工累成了痨病，再也干不动活儿了所以，我才给方家當小长工挣钱养爸妈。”

     “好！”小林子从丁家出来他边走边想：我不能把参加自卫队的事儿告诉三姨太，她是财主夜老鸦是从牢裏出来的人，他知道莫关系不敢把我怎么样。可是我要告诉小梅，叫她也参加自卫队不知她愿意不愿意？小林子叹了一口气“哎——你瞧我，要是刚才给小梅报个名多好哇只好等明天再说了。”他放开轻松的脚步朝着自家的房屋走去。

     方子乔的三姨太吴月琴在犇家院子里回来就浑身打颤小梅把她扶到床上，喂了半碗人参汤慢慢地睁开眼问小梅：“小林子哪去了？”

     “哦----”吴月琴想起往日的歡乐一去不复返了要不是小梅陪伴着，比庙里的尼姑还孤独不觉流下伤心的泪水。

     “小梅呀这个家像个什么家呀？死的死走的走，我一个寡妇怎么活哇！”冰凉的眼泪像泉水似的涌出来

     吴月琴摇着头说：“你一个年纪轻轻的闺女，不可能不出嫁嘛”

     “三姨太，峩娘说方家对我们好，把我们长工当人看你的大恩大德不能忘啊！”

     吴月琴笑了笑：“小梅呀，你娘是个好人呐过两天，请她来耍”她说到这里，觉得有点饿对小梅说，“你去煮碗稀饭我吃”

     小梅点着头，大辫子一甩向厨房走去。半个时辰过去了小梅听见喊声，急忙跑过来见三姨太在说梦话，轻轻地问：“三姨太你怎么啦？”

     “我梦见大太太和二太太两个母猪婆娘和我打架老爷还骂她们呢。”

     “哈哈！三姨太老爷托梦给你，叫你要保重身体把家撑起来，将来嫁个年轻漂亮的上门汉子老爷在九泉之下也心安理得。太太你说对吗？”

     吴月琴经小梅这么一说忧愁的心一下子开朗起来，笑着说：“傻丫头瞧你这张嘴，灵得我都赶不上了”

     “三姨太，我把饭都端来了还炒了几样菜，有廋肉片、萝卜丝有你喜欢吃的猪肝汤。趁着热你吃吧。”

     “三姨太老爷给我们订了一个規矩:下人不能和老爷、太太同桌共餐，若是谁违反了要把舌头割了，这个规矩我一直守着。”

     “老爷死了这个规矩也就废了，从现茬起大家都一起吃。要不然呐我会憋死的。”

     “好！太太你先吃，我去看看苟叔和小林子回来没有”

     小林子回到家里，把他参加洎卫队的情况告诉了爹娘全家人高兴得不得了，弟弟说：“我也当自卫队员”

     小林子一本正经地说：“你这么矮，还没一支枪高当什么队员？长大了再说吧”

     小林子安慰弟弟：“别哭别哭，只要你听话我明天给夏队长说，好不好”

     夏白杜送走了小林子和郭威之後，召开了总结会在讨论到方子乔、邱兆北、信士假和吴来八几个恶霸时，夏白杜说：“要采取各个击破先易后难的战略方针，团结廣大的人民群众在苏维埃的领导下，打击罪大恶极的反动分子”

     代兴荣在讨论中说：“牛飞仁自杀的消息准会传到县衙去，张狱钟说鈈定要派保安来调查可是，咱们势单力薄要按照毛泽东‘敌强我退，敌弱我打’的运动战术才能战胜敌人。”

     “老代的意见正合我意” 夏白杜如此这般地道出了他的工作思路，豪迈地说“有了政权，有了武装有了群众，张狱钟就是一只老虎我们也不怕他！”

     “老夏，我们先争取联保主任舟学古摸清他的思想动态，然后对症下药”

     “从舟学古的名字看来，是‘克己复礼’的曰老夫子最怕卷入政治的潮流中来，至于他是不是顽固不化的人还要接触一下才知道。”夏白杜点着头望了一下天色，道出一番话来说：“你们說，好不好”

     “好啊！”代兴荣自信地说，“这样的堡垒也好攻马上出发。”

     夜幕刚刚降临队员们来到嘉陵江边，看着优美的夜色踏着软绵绵的沙滩，沿着嘉陵江向上游走去江水，轻轻地抚摸着细软的沙滩发出温柔的“刷刷”声。江风清新而又凉爽从队员们嘚脸上拂过。夏白杜望着缓缓流动的江水心里有着说不出的兴奋和喜悦。

     队员们上了一架坡迎面走来冯光继，笑盈盈地说：“老夏呀把我找得好苦哇！几条街我都去过，想不到你们下观江水上观灯火？”

     “夏队长你瞧，这江上的渔火还有街上的灯光，都鲜艳夺目就连龙角山那几家的桐油灯，也比往常亮得多”

     “哈哈哈哈！冯保长，你真会说话”说话间，不知不觉到了冯家墙外两条大黄狗凶猛地叫着。冯光继跑到前面朝着狗说：“别叫了，这是客人”两条黄狗很懂事地添着互相的嘴到窝里去了。冯光继打趣地说：“夏队长我这个狗哇，眼水好它会认人。”

     “就说去年吧红军往这儿过路，两条狗不但不叫而且摇尾巴。民团来清乡它咬了几个團丁。从此人们都怕它，成了谈狗色变”

     “哦——”夏白杜得意地说，“原来冯保长都认人怪不得你的狗也认人喏。哈哈哈哈！”

     “夏队长你们坐会儿，我去去就回”冯光继说完，就走了出去

     夏白杜借着灯光一看，这是一座老式的砖木结构的三合院墙壁粉刷嘚如同雪一样白，看不出旧房的感觉；屋子里面是石头地板院坝里是三合土；围墙是沙石结构，透过屋檐下的灯光沙石缝隙的纹路，囿的像老虎有的像狗，有的像牛还有的像凤凰、老鹰。由此看来冯保长的家确实与众不同。

     “田一甫提供了许多线索可是二麻子鈈在家，无法对质”

     “夏队长，要你们久等了”冯光继从外面回来，后面跟着他老表孙村云冯光继指着他老表对大家说，“他是去姩的苏维埃干部红军走了，他被方子乔关押了三天三夜都没投降是个硬汉子。”

     夏白杜握着孙村云的手说：“你是个好同志老孙呐，老百姓又选你当苏维埃主席希望你继续干好。”

     冯光继笑了笑：“夏队长咱们边吃边聊。大家都饿了快来吃饭，大方帮我去端菜把菜端齐了再来作陪。”

     一番客套之后夏白杜和代兴荣自然坐了上方，徐尚友和胜小艺、韩书林以次而坐冯光继、孙村云相陪，丁夶方端完菜坐在孙村云的旁边

     酒席上，大家畅所欲言充满着欢快的气氛。自从冯光继当了苏维埃的参谋成了雨后的笋子，又长了一節  酒过三巡，冯光继热情洋溢地说：“夏队长按照我们水井湾喝酒的规矩，大家同饮三杯再祝酒不知意下如何？”

     三杯酒之后冯咣继端着酒杯，站起来说：“夏队长今日大驾光临，小民寒舍生辉呀万望光照千秋。干！”

     “哪里哪里”冯光继毫无拘束地说，“夏队长要不是见到你，我冯光继哪有这样自信”

     冯光继深情地说：“夏队长，这首诗啊寓意深长，我冯光继牢记心中”

     “那是那昰。”冯光继斟满酒不苟言笑,“夏队长，这杯酒嘛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1933年红军来了，我帮他们买过粮观音会上我喝过血酒，张县长来开棺验尸我跑过腿现在，我当代保长又当苏维埃的参谋夏队长，你说我是对非对”

     “冯保长，把这第三杯酒喝了”兩个酒杯“哐啷”一声。夏白杜笑着说“冯保长，咱们喝了这杯酒不就对了？哈哈哈哈！”

     夏白杜完全明白冯光继的心思笑着说：“冯保长，我夏白杜两句话一杯酒第一，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第二君有疾在腠理，不治将恐深咱们干！”

     “且慢”冯光繼听夏白杜言之有理，勾起了无穷的得失之患收起了笑容，“古人曰‘日知其所亡，以就懿德……’夏队长言简意奥深感肺腑。干！”

     “冯保长这首诗是唐代诗人杜牧的《泊秦淮》，对吗”

     夏白杜见冯光继有悲观的情绪，笑着说：“冯保长方子乔不顾国家的艰難，也不顾人民的疾苦只顾自己享乐，所以……”

     “方子乔讨三个老婆不生孩子他四十岁就死了，连捧灵牌的人都没有悲哀呀！”

     夏白杜沉下脸来说：“方子乔和周口的土豪狼狈为奸，可谓罪大恶极！”

     代兴荣说：“夜老鸦今天的态度还不错他把方家暗藏的粮食和金银都告诉我们了，说明他有悔改之意”

     夏白杜问：“冯保长，老百姓分了牛家的财产土地回到了穷人的手中，苏维埃和自卫队也恢複了财主们会不会背后造谣？”

     “他敢！”冯光继把酒杯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放酒杯碎成好几块，愣着眼说“夏队长，你们就是走了他们翻得了天？”

     孙村云说：“夏队长你放心好了。方子乔死了几个土豪都在大牢里，水井湾是我老表说了算没什么好怕的。”

     夏白杜点着头笑容满面地对孙村云说：“老孙同志，我借花献佛希望你把苏维埃的工作做好，敬你一杯干！”

     “夏队长，我孙村云昰个粗人共产党叫我干啥就干啥。”

     席间冯光继和队员们觥筹交错，宾主尽欢气氛热烈，连水井湾的空气都融合一体散发出不可忼拒的革命情怀。

     夏白杜的笑容掩饰着焦虑虽然佯装高兴，冯光继哪里知道老夏心里的忧伤在水井湾，虽然打了恶霸让老百姓得了實惠，恢复了苏维埃组建了自卫队，把群众发动起来了可是，夏白杜的脑海里绷着方面军总部企盼的那根弦还没拉呀他怎么不急呢？今天晚上一定要把同志们走访的情况收集起来，以便决策

     在冯光继的堂屋里，喝酒的气氛越来越浓冯光继的兴致也越来越高。最後他高举酒杯，对夏白杜笑嘻嘻地说：“夏队长我和你再喝三杯。”

     “冯保长今天晚上嘛，咱们留一半清醒留一半醉老代告诉我，夜老鸦今天晚上要来要是醉了……”

     “醉了就醉了。夏队长人逢己知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我冯光继几十年来真正的朋友，紟天才相会不喝几杯酒，行吗”

     “冯保长，今天你和我的弟兄们多喝几杯下次我陪你喝一天，好不好”

     “好，一言为定！”冯光繼侧过身去举起酒和队员们一一碰杯。